血战天下:战国全史-谁能狙击秦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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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郢都的下场与临淄如出一辙,根本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便沦于秦军之手。楚军一溃千里,白起的数万人马竟然得以蹂躏楚国的心脏地带,毁楚先王之庙,西烧夷陵(湖北宜昌东南),向东攻至竟陵(湖北潜江西北),而后向南挺进,攻到洞庭湖一带。秦军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而那个还妄想复仇的楚顷襄王呢?逃往陈地(河南淮阳),把首都迁移至此,远远避开秦军的兵锋。

    这一战,“楚人震恐,东徙而不敢西向”,此役令楚顷襄王完全丧失了信心,楚国的力量进一步被削弱。鄢、郢之役是白起在伊阙之战后的又一个军事杰作,他又一次以寡击众,把大片的土地收入秦国囊中。秦国设南郡,把郢都列入管辖范围。当然,秦昭王并不忘记白起的功劳,他被封为“武安君”。

    大约在白起破郢的这一年,楚国名臣、大诗人屈原投汨罗江自尽。屈原死于哪一年,史学界有不同的看法,一般认为是公元前278年,即楚都沦陷之年。

    屈原写过一篇《哀郢》,其中写道:“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百姓流离失所,向东迁徙,这正是郢都沦陷的写照。这位大诗人为什么会选择投江自尽呢,他背后又有怎么样的曲折故事呢?

    屈原名叫屈平,“原”是他的字,屈氏与楚国王族同出一姓,即芈姓,所以他是楚国的贵族。屈原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史记》中称他:“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不仅有文学天赋,也是著名的政治家。

    楚怀王时,屈原担任左徒。当时他被认为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楚怀王对他特别尊敬,凡有什么国家大事,便召他前来商议。同时,屈原也很有外交才能,各国元首或贵宾访问楚国时,常由他出面接待。这时的楚怀王对屈原很信任,甚至把制订法令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交给他处理。

    屈原毕竟在骨子里是个浪漫的诗人,对政治斗争的残酷认识不足,他一腔热血,想为楚国的振兴尽自己的一份力,可是换来的却是他人的嫉妒与中伤。很快,流言的飞矢从黑暗处射出。袖出暗箭的人是与屈原争权的上官大夫,他故意制造各种流言,诽谤屈原。楚怀王这个人的水平,我们在前文中也是看到的,根本就是个平庸之人,久而久之,他对屈原越来越反感、越来越疏远。

    自己一心为国,却被奸人所陷害,屈原内心悲愤难忍。他对楚怀王忠心耿耿,竭心尽力,可是却被冷落在一旁。在这种情况下,他以诗言志,把自己的心中的激愤用诗歌来表达。《离骚》正是这样的杰作,这首诗内容丰富,情深意切,是他的代表作品。诗中有许多脍炙人口的句子,如“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等。司马迁对屈原的诗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评论:“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可谓深得其意旨了。

    正直的屈原被贬后,楚国的内政外交每况愈下。平庸的楚怀王三番两次被张仪所蒙骗,丢失了汉中之地,又损兵八万,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来齐、魏、韩等国又乘机攻楚,大败楚军于垂沙,楚国又一次咽下苦果。在这种情况下,不怀好意的秦昭王向楚怀王发出会晤邀请,楚怀王打算前往赴会,屈原站出来制止说:“秦乃是虎狼之国,不可以信任,还是不去的好。”可是楚怀王的儿子子兰却说:“秦国向我们表示友好,怎么能不去呢?”于是楚怀王不听屈原的建议,前往武关,结果一去不复返,被秦人扣押,后死于秦国。

    屈原认为子兰对楚怀王被诱擒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楚顷襄王继位后,不仅没有惩罚子兰,反倒还把他提拔为楚国令尹(相当于宰相)。屈原对此感到很愤怒,可是他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在诗歌中排遣自己心中的郁闷。楚国的内政依然没有起色,令尹子兰对正直的屈原一而再地打压,并且怂恿与屈原有隙的上官大夫在楚顷襄王面前说他的坏话,不辨是非的楚王对屈原愈发疏远,最后干脆把他远远地流放了。

    在楚顷襄王执政的前二十年里,国际环境对楚国是有利的。这一段时间,国际斗争的重头戏是秦国与齐国争雄,加上北方赵国的崛起,对秦、齐产生牵制作用,故而南方的楚国相对来说比较安定,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可是楚顷襄王却苟且偷安,他并没有利用这个时机发展国家的军事、经济,反倒让国家陷于混乱之中,就像白起说的那样:“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妒以功,谄谀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良臣,又无守备。”这一切,屈原看在眼中,心中却在流血。

    昏暗的政局,最终导致了楚国在公元前278年的战争中遭到惨败,不仅丧失大片土地,数十万的军民死于非命,而且连首都也丢了。

    屈原的内心再也承受不住悲愤之情了。有一天,他漫无目的地在汨罗江边躅踯,披头散发,看上去非常憔悴,干瘦的身影立于风中,给人一种沧桑之感。这时有位渔翁路过,认出他来了,便前往问候说:“您不是三闾大夫屈原吗?为什么在这里呢?”屈原毕竟当过大官,被人认出来,这也不奇怪。他本来就心事重重,渔翁这么一问,他感从心生,叹道:“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因此我被流放至此。”渔翁对他说:“圣人不被外物所拘泥,而能与世道保持一致。举世混浊,您为什么不随波逐流呢?众人皆醉,您为什么不啜饮美酒呢?您的思想太高深,显得卓尔不群,结果还要被流放。”

    屈原回答道:“我听人家说,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为什么呢?怎么可以让洁净的身体,去沾染污浊的外物呢?怎么可能让纯白的东西,蒙上世俗的尘埃呢?”

    渔翁听了后,莞尔一笑,拖着他的船桨离开了,他一边划桨一边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位渔翁看来也是个世外高人,他歌中的意思是,水清时,我可以洗头巾,水浊时,我可以洗脚。这应该是顺世者的论调,只要我内心宁静,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总可以找到安身立命之处。

    可是屈原的心,没办法远离尘嚣。他心系国家君王,但却又被朝廷抛弃,他想为国家效力,却报国无门。这真是一个人最悲哀的事情。他没办法像渔翁那样,把一切世俗之事抛之脑后,可是他又被无情地边缘化了。在内心的挣扎中,他的心死寂了,唯有一死,才有解脱。他写下了最后一首诗《怀沙》,抒发他的郁闷之情,“抚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对黑暗的现实,他无能为力,“变白为黑兮,倒上以为下”。他已经看破红尘,看破生死,在诗中他写到了死亡,“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意思就是说,要如何来化解忧伤与悲哀,看来只有死亡是最好的选择。在诗歌的最尾,他这样写道:“世浑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生命已无可留恋,那么放弃生命,便成了最后的解脱之路。他又一次来到汨罗江边,抱着大石块,沉入江中。他用这种方式走完了人生的道路,令人唏嘘感叹。他以为自己的孤独的行者,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心志。奸佞当朝,在朝廷之上,他确是一个孤独者,可是社会底层人民,却能与他感同身受。据说,屈原投江自尽后,当地百姓闻讯后,纷纷自发前来打捞其尸体,大家划着船,争先恐后地搜寻,可是一直没能找到。大家为失去这么这位贤明的人而悲痛,以屈原的出身和地位,完全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可是他对国家爱得太深,所以无法承受国家沉沦之痛。爱之深,痛之切,痛到深处,唯有一死。这是何等伟大的精神啊,得知屈原沉江的百姓们,都被这种绝望的爱所感动了。既然打捞不到屈原的尸体,大家就想,那总不能让屈原的肉身成为鱼虾的美食吧,怎么办呢?于是便想了一个办法,大家便作成米团,纷纷投入江中,希望能喂饱鱼虾,用这种方式来保全屈原的尸身。这真是十分感人的一幕,屈原的生命终结了,可是他的精神之花却悄然盛开了。

    这一天是五月初五。此后每年到这个时候,百姓为了纪念这位伟大人物,又聚集江上,划船投粽,以重现屈原投江日时江面上的情景。精神的感召力是巨大的,这种纪念活动,从汨罗江向其他地方传播,后来成为中国最重要的一个节日:端午节。从某种意义上说,屈原在投江自尽后,获得了重生,他的人格情操,成为一笔弥足珍贵的精神遗产。甚至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仍传颂着他的故事,仍在纪念他的节日。他因为绝望而投水,这是爱的绝望,正是因为这种爱的存在,最终能在绝望中生出希望。

    在屈原死后五十五年,楚国灭亡。疏离他的楚顷襄王,排斥他的子兰,陷害他的上官大夫,这些人安在哉?他们早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像我们这样写史的人,多多少少提起这些人的名字。投江而死的屈原,打败了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在历史舞台上成为优胜者,精神光芒照耀大地。先秦时代的中国人没有天堂的观念,没有轮回的观念,但却有不朽的观念,非生命不朽,而是精神不朽。屈原,就是这么一个不朽者。

    三华阳之战

    郢都沦陷,楚举国震动。

    然而秦国的攻略还在继续着。公元前277年,秦国大将白起与蜀郡太守张若联合攻略楚国西部的巫郡与黔中,楚军再度大败,两郡均落入秦军之手。

    此时楚国上下弥漫着悲观的气氛,没有谁知道苦难还要持续多久。楚顷襄王也不得不反思战败的原因,此时他想到了当初庄辛的一番劝谏。庄辛当时就指出,楚顷襄王信任佞臣,生活骄奢淫侈,不要说进攻秦国,就是郢都也难保全。如今庄辛的预言不幸成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楚王痛定思痛,便派人前往赵国,召庄辛重返楚国。

    出于一片爱国之心,庄辛即刻启程,踏上返回楚国的路途。到了楚国临时都城时,楚顷襄王亲自出来迎接,并认错道:“寡人没有听先生的一番话,以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现在我应该要怎么办呢?”庄辛回答说:“大王如果能采纳我庄辛的建议,事情尚有转机;要是不听我庄辛的话,那么情况还会更糟。”看来这位楚国名臣一点也不谦虚,大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概。

    事到如今,就得有像庄辛这样勇于任事的英雄。他继续说道:“亡羊补牢,未为迟也。以前商汤、周武王仅仅凭借百里之地而崛起,而夏桀、商纣拥有天下却走向灭亡。如今楚国的面积虽然大大缩水了,仍方圆数千里,比起商汤、周武王的百里之地,还算是多的。可是我还是要说说大王的事,大王身边有州侯、夏侯、鄢陵君、寿陵君四人,饭桌上吃的是封邑的粮食,车上载的是国库里的金帛。大王跟他们驾车在云梦泽一带驰骋玩乐,不把天下国家的事放在心上。可是您却不知道,秦国宰相魏冉正受命于秦王,打算要把黾塞(平靖关,河南信阳东南)之内的土地全部吞并,把大王你赶到黾塞之北呢。”

    听到这里,楚顷襄王脸色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难道得了郢都、巫、黔中后,秦国人还不罢手吗?他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时候不由自主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而庄辛就是这根稻草。自己那四个宠臣是靠不住了,能力挽狂澜的人,只有庄辛。楚顷襄王把庄辛封为阳陵君,并让他谋划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我们必须说,庄辛是一名优秀的人才。取得楚顷襄王的授权后,他调集楚国东部十余万军队,为收复国土做准备。当时楚国沦陷的土地,包括郢都周围、巫郡、黔中郡等,其中黔中郡位于长江以南,秦军的守卫力量比较薄弱。庄辛把进攻重点置于江南黔中十五城,十余万楚军把秦兵赶出这一地带,重新置郡,总算收复部分国土,挽回一点颜面。

    楚国之所以能重新夺回黔中郡,一方面是庄辛的功劳;另一方面是因为秦国的战略重心从楚国转移到了魏、韩两国。

    在战国七雄中,秦国的战略最为明确,执行力也最坚决。秦国的首要目标,便是对魏、韩两国鲸吞蚕食,进而夺取两周。秦国的战略明确且灵活多变,依时局的变化也会做出某些调整。譬如在诸国密谋联合伐齐时,它也是积极参加;在楚国密谋联合伐秦时,它便把矛头对准楚国。但总的说来,秦国的重点仍然是放在魏、韩及两周上。

    虽然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但笔者认为,秦赵的渑池之会达成一个密谋,即两国联合起来瓜分魏国。秦、赵两国轮番进攻魏国,似乎证明了笔者的这个猜测。

    公元前277年,魏昭王去世,他的儿子魏圉继位,史称魏安釐王。赵、秦两国趁魏国政权交替之机,发动对魏国的攻势。公元前276年,赵国大将楼昌率兵进攻魏国的幾邑(河北大名东南),赵、魏战争爆发。楼昌在幾城之下师久无功,该年十二月,赵惠文王以廉颇为将,取代楼昌,继续进攻幾邑。廉颇果然不负众望,攻克该城并将其并入赵国领土。同年,秦国名将白起也挥师入魏,攻下两城。赵、秦两国心照不宣,魏国两面受敌,形势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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