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天下:战国全史-中原混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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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历史上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在往后几年时间里,三晋两个阵营对付秦国时一致出兵,打完秦国后,回来又继续相互杀伐,让人看得糊涂啊,这到底是兄弟呢,还是仇敌呢?下面我们就把这奇怪的一幕展开来演示。

    公元前366年,魏惠王(注:此时还未正式称王,姑且这样叫吧)与韩懿侯在宅阳(今河南郑州北)会晤,商讨对付秦国的事宜。在打击秦国这件事上,双方合作,共同出兵,但是这支貌合神离的军队在武都被秦军打败了。你以为魏、韩两国和好了吗?非也。从秦国战场回来后,魏国公子景贾率大军讨伐韩国,韩国兵团在阳地全力阻击,击溃了魏国兵团。你问我魏、韩是敌是友呢?我也说不清了。

    这种短暂的友谊是必要的,无论是魏、赵、韩,面临秦国的军事压力越来越大,在“三晋独联体”裂变后,三晋相互攻伐,鹬蚌相争,让秦国这个渔翁得利了。秦国在密谋一次更大的攻击,这次进攻的力度将是史无前例的。

    公元前364年,凶猛的秦国兵团在大将章峤的统领下,杀入魏国。在内战中实力大衰的魏国无力凭借一己之力抵挡秦军,魏惠王不得不分别向赵、韩两国求援。应该肯定的是,赵成侯与韩懿侯在这个时候都表现出政治家应有的眼光与胸襟,毅然出兵相助。三晋联军与秦军战于石门(山西运城西南),这一战的结局令人震惊,秦国兵团大败三晋联军,斩首六万级。

    秦国由是奠定其超级军事强国的地位。幸灾乐祸的周天子不失时宜地站出来,庆贺秦军大获全胜,并扔给秦献公一个“方伯”的头衔,所谓方伯,就是一方之伯,即一方诸侯之长。看来周天子还为三年前韩、赵两国分裂周室一事而耿耿于怀呢。

    次年(前363年),秦军又一次大举出击,目标是黄河西岸军事重镇少梁城。前面我们说过,少梁城是魏国在河西地带的桥头堡,显然秦军意在拔除魏国设在河西的战略据点。在上一年战争中伤亡惨重的魏国再次向赵国求援,颇有义气的赵成侯又一次派人马渡过黄河,协助魏军挫败了秦国夺取少梁城的阴谋。

    列位看客,赵、韩两国屡屡帮助魏国抗击秦国,那么现在这三个国家的关系应该不错了吧。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可是当时三晋的关系,真让人看不懂。

    就在赵国出兵救援少梁城后不久,魏国恩将仇报,发动对赵国的战争,夺取列人、肥邑两地,直逼近邯郸城。魏惠王的做法实在是不厚道啊,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

    公元前362年,魏国与赵、韩又打架了。这次打架的原因不明,是魏国故意挑衅呢?还是韩、赵有意找碴儿呢?这已经是无头公案了。魏军的统帅是公叔痤,他在浍水以北与韩、赵联军血战,魏军战斗力更胜一筹,把韩、赵军队打得丢盔卸甲,大败而逃。赵国将领乐祚被俘,魏军长驱直入,攻取赵国的皮牢。

    是役,魏国人扬眉吐气。当军队凯旋时,魏惠王亲自到郊外迎接立下大功的公叔痤,并当场赏赐良田百万亩。公叔痤婉言谢绝了,他把军队的胜利归功于其他人,特别提到了一个人——吴起!公叔痤是这样说的:“我们的军队团结而不溃败,勇往直前不避凶险,在敌人大兵压境时毫不胆怯退却,这都是吴起治军时所留下的优良传统,这是我所做不到的。”除了吴起之外,公叔痤又表彰了他的部将在踏察地形、战略决断上的贡献,当然,他没有忘掉歌颂魏惠王的英明。最后,这位魏军总司令说:“主上认为微臣有功,可是微臣又何功之有呢?”

    有人认为这位公叔痤,就是当年陷害吴起的公叔。这种看法的理由是,公叔是相国,公叔痤也是相国,应该是同一个人。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公叔担任相国的时间将近三十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问题是,倘若公叔与公叔痤是同一人的话,那么对待吴起的态度怎么前后判若两人呢?有一些历史学家试图从人性心理的角度来解答这个问题:“抑或生则疑之,死则知之欤?”难道是因为吴起生前对他有威胁故而陷害之,死后反正也没有威胁了故而美言几句,以显示自己的雅量。这种解释尽管合理但不免牵强,我宁愿把公叔痤与公叔视为两人,而两人都当上相国,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必须说,公叔痤确实在雅量,把功劳归给前人(吴起)、部将与君主,自己不居功自傲。这使得魏惠王十分欣赏,他派人找到了吴起的后人,封赏土地二十万亩,以示不忘吴起对魏国做出的杰出贡献。在魏国经历了巨大的动荡、特别是遭到秦国的沉重打击之后,魏惠王以这种方式委婉地承认了父亲魏武侯对吴起的不公正待遇,只是此时吴起已经死了二十年,而魏国压制秦国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魏惠王希望凭借此役的胜利,重新树立魏国中原领袖的地位。但是,恩将仇报的魏国人恶有恶报,在接下来的少梁之役中,魏军再吞苦果。

    很显然,魏惠王魏?并没有充当世界领袖的资质。当年魏文侯魏斯对待赵、韩两位兄弟,推心置腹,以诚相待,而且“三晋一家”的信念毫不动摇,这是他取得赫赫武功的根本。如今魏?把这个根本抛诸脑后,需要的时候利用韩、赵作为抵挡秦国的盾牌,不需要的时候就大打出手。吃了闷亏的韩、赵两国互相通气,既然魏国无情,也休怪我等不义。

    秦献公派庶长国(庶长是秦官,相当于卿,国是其名)率大军攻略少梁。鉴于此城在河西举足轻重的地位,魏惠王魏?派公孙痤迎战。有些史书把“公孙痤”与“公叔痤”混为一人,其实不对,在《史记》“赵世家”中,把“公孙痤”称为“太子痤”,看来当时公孙痤被立为太子,而公叔痤是相国,明显不是同一人。

    这一时期的战国史料稀少、简略而且混乱不堪,重大事件也往往是一笔带过,没有提供很多的细节,使我们难以恢复历史面貌。少梁之役,由于韩、赵两国拒绝出兵相助,魏军遭到重创,这也是魏国继石门之役后的又一次惨败。此役的过程无法提供详情,但战斗的结果是魏军统帅公孙痤被秦军所俘虏,魏国丢失了繁庞城,这座城池是当年魏文侯从秦国人手中夺取的,现在又回到秦国人手中。秦国在与魏国的河西争夺战中,已经占据了上风。

    消息传来,魏国举国震惊。其实魏惠王魏?心里也十分明白,面对咄咄逼人的秦国,魏国已经没有优势可言了。随后他做出两个重大的决定:第一,在西部边陲修筑长城,以抵御秦军的入侵;第二,将首都从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迁往大梁(今河南开封)。

    这两个决定,从短期来看有一点效果,但从长期来看,弊大于利。为什么这样说呢?

    先说迁都这件事。旧都安邑在魏国西部,靠近西河(或河西),不仅受到秦国的巨大威胁,这里也是赵、韩联合进攻的重点地区。譬如魏与赵、韩的浊泽之战、浍北之战等,战场都是在安邑城附近。迁都后,魏都暂时摆脱了秦、赵、韩的包围,获得喘息之机。但是随着首都的迁移,魏国的军事重心逐渐由西部转移到东部,使得原本处于守势中的西线更加脆弱,更难以抵御秦国的进攻。事实上魏迁都后不到十年的时间,旧都安邑城就被秦军攻陷了。

    再说修筑长城。战国时代由于战争规模的急剧扩大,春秋时代以城堡为主的点式防御战术已经无法适应新时代的战争,以长城为依托的线形防守战术逐渐兴起。战国七雄先后都投入巨大人力物力以构筑长城防线,这种新型防御模式渐成为主流。但是任何一种防御手段都是有缺陷的,正如当年吴起在西河对魏武侯的告诫一样,“在德不在险”,高山大川尚且不能凭恃,何况是长城呢?打仗要靠民心士气,民心士气要靠政府的“德”来维系。如今魏国政府意识到危险正悄然逼近,自个迁都先溜走了,士气恐怕要大大受挫了。魏国先是在河西地带修筑长城以应对秦军的进攻,迁都后,为了保护新都的安全,又在大梁城西部修筑一条长城,以防秦国与韩国的进攻,这无疑使百姓的负担相当沉重,加剧魏的衰弱。

    在秦国的步步紧逼之下,魏惠王魏?不得不重新思考与赵、韩两国的关系。由于魏、赵、韩三国都是从晋国分裂而来,其各自地盘犬牙交错,我在你处有一块地,你在我处有一块地,这不仅容易诱发领土冲突,也不利于管理。重新划定疆界,互相交换地盘成为三国都可以接受的最好选择了。

    公元前361年魏国与赵国达成土地交换协议。根据协议,魏国把榆次、阳邑(今山西太谷东北)、繁阳(今河南内黄以北)等地交给赵国,换取泫氏(山西高平)、中牟(赵国旧都,今河南鹤壁西)等地。紧接着在公元前359年,魏国又与韩国交换土地,根据此约,魏国获得了平丘(河南封丘东)、户牗(河南兰考北)、首垣(河南长垣东北)诸邑及驰道(战国时代的高速公路),韩国也获得相应的补偿。

    这两次土地交换,使三个国家的疆界明晰,魏国在中原的地盘连成一片。显然,这是符合魏惠王的战略部署。魏都东迁后,魏国的大政方针从与秦国争夺河西转向经略中原。

    魏国在西线的收缩,令韩国陷入尴尬之境。我在这里反复强调,魏文侯魏斯的“三晋一家”的战略是真正伟大的战略,三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历史证明了这一点。以前有魏国对秦的主动打击,韩国自然日子过得舒服,现在魏惠王不干了,对秦国转攻为守,那么韩国倒霉的日子就到了。

    在韩、魏易地的这一年,秦国大举进攻韩国。韩国连战连败,秦军攻到怀地(河南武陟西南),并在附近筑城,作为长期威胁韩国的堡垒。第二年(前358年),秦军又一次进攻韩国,在西山战役中再创韩军。

    韩昭侯打不赢秦国,便动了魏国的主意。魏国的地理位置十分糟糕,它的地盘被分割为东、西两个部分,这两部分之间的联系通道十分脆弱,有点像哑铃,两头重,中间轻。韩国的国境线插入魏国的中腹,几乎要切断魏国的东、西两部。倘若能完全斩断魏国的东、西两段,韩国便有可能吞并魏国政府鞭长莫及的西部。于是韩昭侯铤而走险,对魏国中部发动猛攻,夺取屯留、长子、涅等地,几乎把魏国拦腰截断了。

    可是韩昭侯的出击有点不合时宜,因为魏惠王魏?变聪明了,他可不想在几条战线上同时作战。于是魏?暗地里向赵国抛出橄榄枝,两次会晤赵成侯,确保了赵国在魏、韩冲突中保持沉默的中立。只要赵国中立,魏国就可以把韩国打趴下。

    公元前357年,魏国大军反客为主,进攻并包围韩国宅阳(河南郑州北)。孤军奋战的韩国抵挡不住,被迫与魏惠王签订城下之盟,韩昭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只能臣服于魏?自此,韩国与魏国的战争告一段落。

    韩、魏战争始于公元前369年的魏国内乱,前后持续了十二年的时间,赵国也卷入其中。这场三晋之间的战争没有胜利者,鹬蚌相争,最后只有旁观的渔翁得利。

    魏国迁都大梁,其军事重心从西河转移到中原。在迫使韩国签订城下之盟后,中原诸小国迫于魏国的强势,纷纷承认魏惠王魏?国际领袖的地位。包括韩昭侯、鲁共侯、宋桓侯、卫成侯在内的诸侯,皆朝魏惠王,魏?俨然成为中原老大哥。

    但是这不过是虚假的繁荣,因为魏国再也无力压制东、西线两个最强大的对手,西线是秦国,东线是齐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商鞅变法在秦国拉开序幕,而齐国则开启了辉煌灿烂的“齐威王时代”。

    下面,我们来看看齐国这条渤海之滨的巨龙是如何一飞冲天的。

    二齐威崛起于东夏

    自从田和篡齐后,齐国的历史翻开新的一页,“姜姓”齐国被“田氏”齐国所取代。田和成为“田氏”齐国的奠基人,他于公元前384年去世,谥为“齐太公”。可是田和死后,齐国的历史记载却陷入一段十分混乱的时期。

    由于后来秦始皇焚书坑儒,导致东方诸国大量官方史料被烧毁,其中齐国的史料毁坏相当严重,以至于司马迁作《史记》时,对齐国史事编年的记载,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错误。据司马迁所记,齐太公田和死后,他的儿子齐桓公田午继承君位,可是这个记载是错误的,而这个错误又引发了一系列的错误,导致此期齐国史事极其混乱。

    所幸的是,在数百年后,公元281年一起盗墓事件竟然让一册古史得以重见天日,墓穴中藏有数十车的竹简,以古文字记录,其中便有魏国史官所记录的编年史料,后被称为《竹书纪年》,依靠这本书,战国时代一些混乱的时间线索得到重新的整理。

    对照《竹书纪年》,司马迁的一些错误记载得以修正。事实上,在齐太公田和与齐桓公田午之间,还有一位君主,称为田侯剡,他在位总计十年,直到公元前374年被田午所弑。《史记》遗漏了田侯剡的十年,使得齐桓公即位的年份提前了十年,同时又把齐桓公在位十八年误记为六年,这样使得齐国(田氏)第四任君主齐威王即位时间被足足提早了二十二年。

    司马迁在不属于齐威王的时间里,大书特书齐威王的种种事迹,绘声绘色,叫我们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仿佛是读穿越小说。由于故事发生的时间与人物对不上号,为我们梳理这段史事制造了相当多的麻烦。

    笔者根据前人的研究成果,以自己的理解试着去还原这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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