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江湖-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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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军和胡金的目光转向了元庆和小满。大龙盯着古大彬问:“你是谁?为什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古大彬的眼睛直瞪着胡金:”他好像喝酒了,说话的声音慢而沙哑。“你不是人。胡金不看他,慢慢起身,倒背起双手,一步一步往厨房走:“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古大彬的眼睛转向了小满:“三弟,你糊涂,你不该听胡金挑拨离间,他一直就这样,他两面三刀。” 大龙恍惚知道了站在门口的这个人是谁,抓起枪敲了敲桌子:“进来说话。” 古大彬的身子在门框上弹了一下:“这是我们自家兄弟的事情,外人没有资格说话。” 大龙“哟嗬”一声,转头问小军:“你的裤子拉链开了,是不是?”小军乜了他一眼:“你帮我拉上吧。” 大龙直接走到门口,一把拉进古大彬,关门的同时,猛地用枪顶住了他的太阳穴:“你来找抽的是吧?”古大彬冷眼看着大龙,微微一笑:“拿着块破‘弯弯铁’吓唬孩子?搂机子啊,别让我瞧不起你。”

    大龙回头望着元庆和小满,咧开嘴笑了:“行啊,我理解当年你们怎么会做他的小弟了,这是个人物。可是他能跟我比吗……”猛地一抬膝盖,“不能!”古大彬一弯腰,大龙的膝盖又撞上了他的脸,“因为我是你龙爷爷!”古大彬的脑袋一颠,后脑勺接着挨了一枪把,“你是一条虫子!”古大彬似乎来之前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摸一把开了一条血口子的后脑勺,板着脸望大龙,脸色十分平静:“你继续。” “哟嗬?还挺硬!我操你娘的,你还真他妈装啊?”大龙将双手抱在一起,猛地往下一砸,古大彬直接趴在了地上。“大龙,你跟古大彬出去谈话……”小军的这句话还没说完,胡金就从厨房冲出来了:“呀,彬哥怎么躺下了?”“胡金,你不是人养的,”古大彬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你答应过我,元庆和小满回来,我们还是好兄弟……”“是啊,我答应过啊,”胡金拉开大龙,慢慢蹲到了古大彬的头顶,“可是你不中用啊,你不是男人了。”

    “你还答应我,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会摆个‘面子’,让兄弟几个握手言和……”“我说我每天都在操× 你也相信啊?那么我要是说我的鸡巴比嫪毐的还好使你信不信呢?”“别跟他废话!”大龙一脚踢开胡金,抓起古大彬往墙面上一顶,枪管直接顶在了他的眉心,“老子要验枪!”这一次,古大彬彻底感到了绝望,仿佛在一瞬间知道大龙跟自己不一样,大龙不是在吓唬自己,两眼惊鼠似的跳开大龙直盯着他的眼睛,软绵绵地瞟向了元庆:“二弟,你真的把以前你说过的话全忘了吗?”元庆笑笑,斜眼看着大龙,似乎是在掂量大龙有没有杀人的胆量。“现在才想起你的二弟来了?当初你害他……”大龙的话猛地咽了回去,小满 的刀子架在大龙的脖子上。“小满,你什么意思?”大龙顶在古大彬眉心的枪垂下了。“没什么意思,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你他妈早说呀……”

    大龙的手蓦地空了,枪?!就在大龙一愣神的刹那,古大彬又一次倒下了,刚刚抓在手里的枪砸在沙发上,弹起来又落下,被元庆抓在了手里。小军站在古大彬的头顶,一只脚还保持着出击的动作,冷冷地盯着小满的眼睛:“放下刀。”小满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踌躇一下,手腕猛地被大龙攥住,用力一扭,刀子到了大龙的手里。小满沮丧地摇了摇手:“还是你这个血彪子手快……”“你他娘的真想跟我玩命?”大龙愤愤地将刀子摔在地下,一指被小军踩着的古大彬,“为了这么个迷汉大哥?”小军将踩着古大彬脸的一只脚插到他的脖子下面,用力一钩:“滚蛋吧,再来骚扰,直接弄死你。”“军哥,我们见过面儿,”古大彬摇晃起来,瞪着小军看,“咱俩在看守所一起待过几天,是不是?”“是不是?”大龙凑过来,贼笑,“小军,他学你说话呢。” “走吧,别在我跟前演戏了,我很了解你,”小军推开大龙,不满地横了小满一眼,“江湖义气不是你这么讲的。”

    小满不说话,脸红得难看。瞅着小满的脸,古大彬的嗓子发颤,似乎要哭:“小满,好兄弟……”胡金打开门,冲门口努了努嘴:“走吧,演出结束了。” 古大彬不走,伸出双臂想要过来搂小满,被小军一脚踹到了门口。“军哥,在我的眼里,你、卫东大哥……”古大彬后面的话被胡金猛然关上的门挤在了外面。小军坐回去,从元庆手里接过大龙的枪,一下一下地摩挲:“真家伙是不能随便往外拿的,真会死人。”笑笑,将枪丢给大龙,皱着眉头看小满,“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现在古大彬对你来说是外人,外人和自己的兄弟应该怎么对待,我想,你应该明白,”见小满脸色难看,小军笑着递给他一根烟,“也许我的话说多了,但这都是实话,依你小满哥的资格,不会不喜欢听实话,反倒喜欢听那些奉承话吧?”小满将那根烟丢到茶几上,重新点上自己的雪茄,忽地喷出一口烟:“我不傻。” 小军鼓掌:“明白人。是不是?按说你现在的名声,我没有资格跟你这样对话,可是谁叫我年纪比你大呢!”小满终于笑了:“大哥宝的年纪更他妈大,有个屌用?”

    小军跟着笑:“小满哥拿我跟港上第一大哥比,太荣幸了,哈哈……好了,都别绷着了,说点儿轻松的。” 胡金抓起酒瓶给大家倒酒:“等以后砸挺了吴长水,咱们也成立个什么公司好不好?将来使劲挖钱。” 小满把元庆丢给他的那个信封搁到了桌子上:“我入股。” 小军打了个哈欠:“钱不能用自己的,以后有的是迷汉公司白给。我俩先走了,明天有空的话再来看看。” 胡金说:“不用了,那帮迷汉的魄力我知道,他们知道你和大龙回来了,肯定不敢来了。” 小军点点头,走到门口,回头冲小满一笑:“小满哥,如果今天我的话多了,别往心里去啊,我不是故意的。” 小满反着手往外摆:“走吧走吧,那么小的心眼儿就不是我了,是大龙这个血彪子。”

    大龙用手点点小满:“等你哪天死了,就知道我是不是血彪子了。” 关上门,元庆回来摸了一把小满的肩膀:“你以后不要那么冲动。” 小满不说话,胡金嘿嘿地笑:“小满哥那是气糊涂了,古大彬……”“别提他。” 元庆横了胡金一眼。胡金立马改口:“你没来的时候,大龙说他要结婚了,把大家笑得不轻。” “人家要结婚了,有什么可笑的?”“你不知道,他自己都说,那个女的丑得像猪八戒他娘跟一个野猪生的……”“那也没什么可笑的,丑媳妇好养活。

    ” “不是,你不知道,大龙说他被她给赖上了,本来他想三十以后再结婚,结果人家怀孕了,没办法,二十四就得当爹了……”胡金打住,瞥一眼元庆和小满,“日子真不扛混的,眨眼之间咱们都成老青年了……我二十四了,元庆二十三了,小满二十二了……曹操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大概就是感叹人生的不扛混呢。抓紧时间捞钱吧,不然跟不上时代发展了。现在中央提倡全民干个体,咱们要响应……”“别说那些没用的啦,”元庆摸摸下巴上的胡茬,长叹一声,“一步跟不上,十步撵不上啊,豁出去吧。” “对,要把在监狱耽误的青春给它捞回来!”胡金猛地灌了一口酒,“死鸡巴要当活鸡巴用!”小满将一大截雪茄摔向胡金:“你是不是也有‘马子’了?”

    元庆这才明白,原来小满一直不说话,心里是还在回味大龙要结婚这事儿呢,估计他也着急了。胡金捡起地上的烟蒂,冲小满翻了一个很有质量的白眼:“Yes,胡二爷很快就要化验化验这块烂兵器还好不好用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岳水好像喝醉了,倚在门后嘿嘿:“穆坤真是一条汉子,把万杰抓了……”元庆下意识地拎起了一个酒瓶子:“万杰在哪儿?”岳水摇晃进来,还在嘿嘿:“元哥你别担心,那块鼻涕已经‘尿’了……被穆坤掖在桌子底下哭,还喊他娘……”小满冲过来,当头就是一巴掌,岳水立马清醒了许多,“呀,几位哥哥都在?”元庆拉开小满,扳着岳水的脖子说:“你慢慢说,刚才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刚才……我想想,”岳水不敢看小满的眼睛,低着头念叨,“好像打起来了吧?”

    “穆坤在哪里?”小满还要打,元庆拦住了他:“不看他,看小翠的面子。”小满退回了沙发。“想起来了,”岳水猛地一哆嗦,“我们在羊肉馆喝酒,穆坤回来了,后面跟着的几个兄弟抬着一个麻袋,里面是万杰……穆坤说,他在医院缝针,没想到万杰也在那里缝针,眼眶子上开了一条大口子,后来知道,万杰的伤是被卫东大哥一拳打的……万杰说,他们也不敢在附近的医院包扎,所以这才碰上的……穆坤要让那几个兄弟押着万杰来见你们,老疤说,别让他过来恶心你们了,所以……”“老疤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胡金看着元庆,说,“老疤是不是认识万杰?”“认识,在入监队照过面儿。” “哦,那大概是我走了以后的事儿了……老疤在装逼呢,”胡金下了结论,“他想两面赚好人。” “先别分析他,”元庆让岳水进屋躺着,对小满说,“你不要动,我跟胡金过去看看。” 小满想要起身,被元庆按下了:“咱们都去显得太隆重,不值得。”

    没等小满说话,元庆拽着胡金出门,反手挂上了门锁。让元庆没有想到的是,刚出大院门,黑影里站起了肖卫东,肖卫东好像刚才蹲在那里吐过酒,满嘴酒气和馊菜味道:“妈的,我要让大宝给气死了……刚才又来找我,死拖着我出去再喝……呃,又让这个老贼给灌醉了。两位弟弟这是要去 哪里?”元庆闪开肖卫东,撒腿就跑,胡金挣脱不迭,被肖卫东一把揪倒在地上,摔着了伤口,杀猪般惨叫。元庆在前面跑,肖卫东在后面唱:“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哎,啪啪地响哎,赶起那个大车……”

    他好像骑在胡金的身上。找到开运厨具,站在门口一打量,元庆看见了那个门口亮着灯箱的羊肉馆,快步走了进去。元庆要找的人就在对面的一个单间,推门进去,除了穆坤还清醒着,全是醉汉。老疤举着一个酒杯过来嚷嚷着让元庆喝,元庆挡了一下,问穆坤:“万杰人呢?”穆坤瞅了老疤一眼:“疤哥让他走了。” 元庆摸摸老疤的肩膀:“对,疤哥,应该让他走,不然容易出事儿。”皱皱眉头,拉着穆坤出了单间。站在门口,元庆详细问了问事情发生的经过,最后说:“以后你办这样的事情不要让很多人知道,比如今天这事儿,你应该先派个兄弟过去找我或者小满。明白我的意思?”

    穆坤说:“当时我太兴奋了,就想先收拾他一顿……我想通知你的,疤哥不让,疤哥说他做得了主。” “对,这事儿他没错。表哥呢?”“他没来。” “德良呢?”“我来的时候他正要走,一个长得像泰森的大个子在外面放鞭炮,他说是魏大浪又喝高兴了,出门找他去了。” “万杰走的时候说过什么?”“别的没说,只跟老疤说了一句,刘哥,你是个好人,我会报答你的。” “穆坤……”元庆拉穆坤蹲下,语气缓慢地说,“你打过劳改对吧?我不用跟你说很多对吧?”“对。” “你跟的人是我还是老疤?”“元哥,老疤也是咱们的人啊……”“先回答我的问题。

    ” “是你。” “那我就不再多说了。” “元哥,有些事儿我真的很糊涂,”穆坤用一块石头用力地画地,“我刚出来的时候,按照你的吩咐,直接跟了小满哥,可是小满哥很粗鲁……我不是说他的坏话, 他真的很粗鲁,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算了,这些话我不该说。小满哥带着我们混,身边有谁就是谁,从来不分谁近谁远,除了表哥能跟他说上两句,别人只有跟着他出去打架的资格。元哥,你跟我说,咱们圈子里的兄弟,哪个是可以割头的?”“都可以割头,但是割头要割给值得一割的兄弟。”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告诉我,哪些是值得一割的兄弟?”“德良。”

    “其他的呢?”“你自己去想,”元庆站起来了,“回家吧,不要再回去喝了。” 漫步回家的路,元庆的心忽然有些沉重,这帮兄弟跟着我,我会给他们带来比别人更好的生活吗?月色如水,元庆的影子拖在地上,一忽被树影淹没一忽拖出来,一次次地轮回。我不能在家里住了……元庆想,我正在走的这条路不允许我住在家里,我妈和老爷子经不起折腾了。元庆下了离开家外出租房住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刚回家的那几天,元庆就觉得自己跟哥哥嫂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隔阂。吃饭的时候,嫂子就像对待客人那样又是夹菜又是添饭的,嘴里还时常念叨,多吃点儿,不够下次让你哥多买点儿,咱们家不差那点儿钱。哥哥也随声附和,对,让弟弟多吃,这些年他受了不少“磕打”……这让元庆感觉很不舒服。

    过了几天,元庆塞给嫂子几千块钱,嫂子不接,后来大哥偷偷告诉元庆,嫂子害怕那些钱是偷来或者抢来的。有一次,元庆对老爷子说,我要是搬出去住,我哥和我嫂子不会乱寻思吧?老爷子说了俩字:不会。很无奈的样子。就这么着吧,天一亮就出去找房子,元庆加快了步伐,找到合适的房子就让胡金也过去,这小子炒得一手好菜。远处有洒水车的声音,抬头看看,元庆发现,天已经开始放明。

    火车站西侧的早市已经开始上人,几家油条铺子的大锅也已经在门口支起来了。元庆走到一家油条铺子门口,找一个马扎坐下,点上一根烟等候早餐。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元庆定睛一看,梁川蹲在一堆裤衩和袜子后面叫卖:“都来看,都来瞧,买条裤头逞英豪,哪怕你是软如酱,穿上天天硬成枪。真金不怕火来炼,好货不怕做实验,又滋阴来又壮阳,男人女人都一样,女人穿上能干活,男人穿上吓死狼,不喝酒,不抽烟,穿条裤头为哪般?回家不挨老婆扇……”唱一气,梁川摘下挂在裤腰上的水壶,喝两口水,接着唱。

    元庆想要过去逗逗他,油条上来了,先吃饭吧,太饿了。一个女人蹲到那些袜子的跟前,一双一双地翻检。梁川开始介绍:“纯香港货,顶穿……人民币,真吃香,一张票子整一双,十块钱的花不了,拿着九块往外扬……”那个女人好像在跟他讲价,梁川大声吆喝:“赔了,我上货就九毛。”

    女人要走,梁川拽住她,接着唱:“好好好,对对对,王三姐挖菜寒窑睡,薛宝打雁薛平贵,卖给你,不算赔,因为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省长千金王月桂,市长太太李小翠……”那个女人被他逗笑了,一下子买了十双袜子,梁川不唱了,蘸着唾沫数钱。元庆吃完油条,冲梁川喊:“腚眼儿哥,继续唱啊!”梁川没有抬头:“富人富,穷人穷,富人穷人都得忙,一天不忙换了样,说你富,你就富,说你穷,你还不服李嘉诚,活就活个明晃晃,活着就比死了强……咦?谁在喊我?”一转头看见元庆,揣起钱往这边跑,带起来的一条花裤头飘到路中央,直接被一个老太太捡走了。元庆刚一站起来,脖子上就挂上了梁川:“小哥,想死我了……”

    元庆抱着他转了一圈儿,放下,盯着他那双越发像两只香瓜的眼睛笑:“你回吕剧团了?”梁川摊了摊手:“你看像吗?”元庆说:“不像,像个江湖骗子。” 梁川说声“比骗子好”,拉着元庆就走:“收摊儿!跟我回家,咱们好好唠唠。” 元庆刚一犹豫,就看见了从南边晃过来的德良。德良走路摇摇晃晃的,好像喝了一宿酒的样子。元庆喊了一声,德良打起精神,扒拉着人群往这边走。梁川的脸一下子黄了:“小哥,你认识他?”元庆问:“怎么了?”梁川想走:“他经常在这边晃……收保护费呢。” 元庆吃了一惊,没来得及问,德良就过来了:“元哥,这么早?”元庆点点头,回头再看梁川,梁川已经不见了。元庆问:“这么早你出来干什么?”德良眯着眼睛笑:“跟大浪哥喝了点儿,刚分手……过来看看,有个小子欠我钱呢。” “听说你在这儿收保护费?”

    “谁说的?没有的事儿……小商小贩有几个钱让我收?我在‘乍厉’那几个南方开店卖茶叶的呢。” “那就好,”元庆放了一下心,“穷哥们儿你不要去‘乍厉’人家,那样伤天理。” “也没怎么‘乍厉’,一个卖假茶叶的跟我‘晃晃’,我揍了他几次,答应给钱, 还没给齐呢……”“把钱要回来就不要在这儿晃了,这儿离我家很近,传出去不好。” “知道了,小满哥说过这事儿……你见着老疤他们了吗?”“见着了,没事儿,”元庆反手拍了拍德良的胳膊,“早点儿回家睡觉,晚上去小满家,我有事儿跟你说。” 德良刚走出去不远,元庆就看见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拦住了他。

    那个大个子的打扮很奇特,留一个泰森那样的头,脖子上挂着一条黄灿灿的金链子,上身穿一件敞开怀的中式白褂,下身穿一条黑色的灯笼裤,脚上是一双黑色丈人鞋,嘴上叼着一根旱烟卷。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德良就拉着那个大个子过来了。元庆估计这位让人惊为天人的大汉应该就是德良常说的那位魏大浪了,冲他点了点头。大个子站住,不说话,偏着脑袋看元庆:“你他妈的跟我拿什么架子?”他的胸脯挺着,上面是一个张着大口的狼头刺青,他的拳头很大,骨节上全是瘤子一样的疙瘩。元庆的心一抽,什么意思?这位大哥怎么这样跟我打招呼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德良的脸忽地红了,挡在大个子跟前,摇着手对元庆解释:“他没有恶意,喝多了,给自己扎架子……”元庆的心中不爽,想走,大个子一步跨到元庆的面前,伸手在元庆的胸前一撑:“不给面子?”

    元庆的脑子突然空了,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连串动作是怎么完成的——抓手腕、跨步、贴靠、扭身、出脚,大个子怪叫一声,门板一样的身躯跌出去,重重地砸在一片尘埃中。路人惊叫一声闪到一边,大个子反着脑袋望元庆,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吃惊又类似沮丧的声音。元庆迈步上前,又要出脚,被德良死死地抱住了腰:“元哥,你误会啦,他是魏大浪,他在跟你闹玩啊……”元庆扣住德良的一面腋窝,一个大背将他摔在魏大浪的身上,冷冷地说:“我没有答应谁随便跟我闹。” 德良爬起来,反手拽起了魏大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讲点儿卫生好不好

    呀,哥?”魏大浪想冲元庆笑笑,可是没笑出来,转身就走。德良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让我还怎么混?”“哥,你回来呀……你就这么走了,元庆的心像吃了苍蝇一般不是滋味,魏大浪,本来我对你的印象还算不错,以前你做过德良的大哥,应该也算是个江湖中人,可是你在我的面前这样表现,也太不讲究卫生了吧?心一狠,妈的,下次再让我碰见,直接扒了你的衣服,跟老子装什么武林中人?元庆刚想离开这里,梁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色就像霜打过的黄瓜:“小哥,你太猛了……”元庆按了按他的肩膀,转身,被梁川拉住了:“小哥,你打错人了。那个魏大个子是个好人,他经常过来帮我们……”元庆回头:“好人坏人那得用谁的眼光来看。” 梁川掂掂肩上的大包袱:“有个小子抢我的东西,老魏没饶他……算了,咱们回家。” 元庆揪下梁川肩膀上的包袱,走到他刚才叫卖的地方,打开,铺好:“没时间了川哥,以后我来找你。”

    梁川想要再啰唆的时候,元庆已经从后面的那条胡同走了。元庆刚走进大院西侧的那个市场,就看见一个早餐店门口坐着肖卫东。肖卫东大冷天光着膀子,对面的一个人似乎被他控制,低着头不说话,手里攥着一只茶缸一样大的酒杯。元庆避到墙根仔细一看,肖卫东对面的这个人竟是胡金,不禁想笑,胡金在被肖卫东逼着喝酒。有心绕开,一想,胡金刚受过伤,一宿没睡觉,再这样喝下去会出人命的,元庆走了过去。肖卫东在哑着嗓子说话:“你说他‘彪’不‘彪’呀?本来就是个假大款,这下倒好,成他妈真穷鬼了……”胡金看见了元庆,好似遇到救星,急吼吼想要开口,元庆冲他眨巴了两下眼。“你说这事儿我管是不管?”肖卫东喝一口酒,继续说,“管吧?一个女人,不管吧?卫国又吃亏了……我为什么找你?你行啊,一是你没皮没脸的,能拉得下脸皮,二是你认识那个女人……”“卫东大哥你喝醉了,”胡金一愣,“我怎么会认识那个女人呢?”

    “你就别跟我‘点憨儿’啦,”肖卫东扭住胡金的一根手指,一下一下地往桌子上敲,“菲菲,菲菲,菲菲!”“菲菲?”胡金烫着似的抽回了手,“我明白了……扁铲,你不仗义啊!那是 人家江姐给我找的……”“你快拉倒吧,谁不知道你是个骡子?”“我就是个耗子他也不好玩釜底抽薪吧?不喝了,不喝了!我找你家卫国去。” 其实,胡金并不是真的恼火了,心中尽管不爽,但是还没到他表现得这样不痛快,只是想赶紧回家睡觉,让肖卫东纠缠了一宿,简直像是坐了一个月的牢。肖卫东尽管喝醉了,但是反应很快,一个“上勾”,拳变掌,捏着胡金的尖下巴往下一拉:“亲弟弟,我求过谁?”元庆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到肖卫东的旁边:“哥,你让胡金走,我陪你喝。”

    肖卫东一看是元庆,松开胡金,笑成了弥勒佛:“办这种事儿的祖宗来了,” 冲胡金一偏头,“你解放了!”胡金反倒不走了,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元庆:“那边怎么样?”元庆点头:“没事儿。你回家睡觉,下午我找你。” 胡金站起来:“天林和朱老货过来了,刚走,在小满家等你。” 元庆摆手:“你走。回去让他们稍等,我一会儿过去。” 胡金一走,肖卫东又打开了话匣子……元庆听明白了,原来,江姐给胡金介绍了个对象,叫菲菲,刚热乎没几天就被夏提香发现,夏提香还没展开攻势,肖梵高出现,菲菲接着就被肖梵高给惦记上了。

    最近,肖梵高让夏提香从中周旋,两人一唱一和……估计是两人的“档次”太高,菲菲无法抵挡此二贼的魅力,直接“跳槽”。肖梵高初涉温柔乡,脑子犯晕,大把散金,不能自拔,很快便囊中羞涩。肖卫东得知这一情况,力劝肖梵高收手,可是肖梵高就像喝了蒙汗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你说,他这不是‘作死’吗?”肖卫东总结道。元庆沉吟片刻,说:“你别管了,我有办法。” 肖卫东长叹一声:“你有什么办法?他现在插进那个臊窟窿里拔不出来了都……愁死我了。” 元庆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找夏提香。” 肖卫东刚要摇头,大龙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了:“还喝呀?”

    肖卫东乜着大龙,想要发火,大龙冲肖卫东抱拳:“东哥别瞪眼,误伤自家兄弟不是大哥干的事儿,我是大龙。” “哦,龙弟……”肖卫东的脸又变成了弥勒佛,“好兄弟,好兄弟……你先走开,我跟元庆有事儿要谈。” “什么鸡巴事儿值得大惊小怪,”大龙抓起胡金没喝的那杯酒,一口灌了,拧一把嘴唇,“刚才在路上碰见胡金,胡金都跟我说了。他娘的,不就菲菲这个卖× 倒灶的吗?弄她!东哥别误会,不是强奸,是拿她的血管……得,说干就干,我这就找这个烂× 去,玩不死她!”

    “你认识她?”元庆拉了大龙一把。“谁不认识个她?去年刚从劳教所出来,纯粹一个卖× 犯!别管了,我去!”“别跟女人动拳头啊弟弟……”肖卫东的话还没落地,大龙的身影就在胡同口一闪,一道绿光眨眼不见。简单跟肖卫东聊了几句,元庆打着哈欠说:“等我安顿下吧,安顿下以后我跟哥哥好好谈。” 肖卫东好像也打盹了,拍着嘴巴说:“安顿好我去找你,让小满也去,我有话跟他谈。” 进到小满家,屋子里静悄悄的。元庆一看,小满和岳水在呼呼大睡,天林和胡金在小声说话,朱大志坐在一旁抽烟。元庆坐下,胡金说:“天林对我说了不少事情,以后我告诉你。让他跟你说说广维是卖什么果木的吧。”

    元庆边跟朱大志握手,边点头:“天林的消息一贯灵通,说。” 天林的话很简单,但很明了:“他在新疆当过兵,今年二十六,技巧好,魄力足,打过无数次出名的架,有一次还出了人命,但是他从来没进过监狱,运气很好。他们那帮人去年的时候很猛,几乎没有敢跟他们抗衡的,就是因为那次人命,散了。他没出事儿的主要原因是他几乎从来不亲自上阵……大概就这些了。他现在跟了吴长水,但是属于暂时挂靠,他的性格不是寄人篱下的……后面的小军知道。” “小军不知道,”元庆说,“昨天小军来过,小军说他不了解这个叫广维的,也不想答理他。” “昨天半夜,广维找过小军。你不要问了,小军感觉有必要的话,会来找你的。” “你的意思呢?”“刚才我跟胡金谈过,我不同意小军的意思,我觉得应该拉他过来,否则就‘拆了’他,趁他立足未稳。” “哈,林哥,你终于站到我们的队伍里来了。” “小哥说话讲点儿卫生好不好?”天林笑了,“咱们一开始就在一个队伍里!迷汉一阵不代表迷汉一辈子。” “你那不叫迷汉,”朱大志给大家分烟,边点边笑,“我才叫迷汉呢,到现在没找到正事儿……”“肖卫东呢?”

    大龙一步闯了进来,龇牙咧嘴,就像刚吃过人的野狼,“完事儿了,让他弟弟去拿钱!” 小满搓着眼皮从里屋出来了:“大鸡巴龙,这是又把谁给‘操练’了?”大龙没理小满,对胡金说:“也算给你出气了,臭婊子让我三巴掌扇成虾酱,抱着我的腿抹鼻涕……”胡金无所谓地一哼:“她抹× 水关我什么事儿?找肖梵高去。” 小满问元庆:“大龙又发什么‘洋彪’这是?”元庆把事情简单一说,小满横了大龙一眼:“打女人?不是男人做的。” 大龙闷哼一声:“在我的眼里没有男人女人,只有好人坏人!好了,不跟你们啰唆了,我说两句就走。”

    见大家没有反应,大龙有些不痛快,一拍沙发扶手:“当几年鸡巴劳改就都深沉起来了?装他妈什么有城府的啊!来点儿痛快的吧……昨天我和小军从这儿走了,直接去找了古大彬,什么也没说,把他的店砸了!让他报警,他不敢,算他妈什么汉子?我跟他说了,以后不许骚扰小满和元庆,然后走了。路上,小军说,这些日子他暂时不会过来了,要在家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他会过来找你们的。我走了……”走到门口,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闷头抽烟的小满,“小满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不要在兄弟们面前难受,这样不好。” 小满想要过去踹他,大龙直接关上了门,一声怒吼在窗外炸响:“是汉子就赶紧办点儿实事!”天林笑了笑:“大龙还是那个脾气……对了,我跟朱哥来的路上碰见庄世强了,他带着一帮人在等车。” 胡金的脸开始发白:“打招呼没有?”天林摇头:“没有,他没认出我来。我看了他一会儿,那辆车是去古镇的。” 元庆不动声色:“他的那帮人里有没有咱们认识的?”天林皱着眉头想:“好像没有……反正我没看见万杰在里面。” 元庆说:“最近你看不着他了,他跟大勇一样,暂时消失……”

    转头问小满,“你知道庄世强是谁吧?”小满点头:“听胡金说过,你们第一天去入监队,胡金就挨过他的‘忙活’。胡金,说话。” 胡金的脸扭曲得就像一块抹布:“我要弄死他,我非要弄死他不可……你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去会会他。” 小满用手抓着昨天的剩菜往嘴里塞,咽一口,咳嗽一声:“赶紧的,赶紧的,我不能让大鸡巴龙笑话。”    胡金端着一杯水递给小满:“把你的枪给我。” 小满将手在裤子上擦一把,进屋,拎着一把雨伞出来,往胡金的手里一递:“这可不是你当年用过的那把破喷子。” 胡金将雨伞横在腿上,从里面抽出一把弯把子猎枪,前面的枪管明显被锯过,钢茬发出蓝幽幽的光。胡金撸一把枪身,冲小满伸手:“子弹。” 小满重新回屋,手里摊着三颗拇指粗细的绿色子弹:“面积大,玩的时候注意点儿卫生。” “知道,近了会死人的……”

    胡金将子弹放进西服内口袋,将枪重新夹进雨伞,倒捏着站了起来,“咱们走?”“等等,”元庆瞅了瞅朱大志,“朱哥你先回去?”“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朱大志自上而下撸了一把脸,“胡金给我起外号,朱老货,我让他看看我老没老。” “朱哥你回家吧,”天林抬手指了指门口,“江湖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那我就先回家?”朱大志笑着,脸色有些发黄,“那我就先回家……各位兄弟,有需要我的时候,吱声啊。” “暂时不需要,”胡金捏了捏雨伞,“谢谢你前一阵留我在你家住,有缘分的话我可能还要过去麻烦你。” “没问题,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也是各位兄弟的家。

    ” 朱大志一走,小满瞅了瞅门口:“这位大哥的牙口行吗?”元庆说:“放心。” 外面起风了,呼啦啦怪响,有几片树叶砸在窗玻璃上,显得十分突兀。小满进门,喊起岳水说了几句,走出来,摸起茶几上的一根雪茄,点上,咬在嘴里,转身就走。元庆出门,问天林:“你知道庄世强他们在哪个工地吗?”天林点头:“大体位置我知道。我一个牢友是这边的人。很好找,那边全是山,几个工地一打听就知道。” 四个人在等车的时候,小满突然说:“小凤答应嫁给我了。” 元庆不说话,没来由地,脸就泛出一股灼热。天上落了几个雨滴,冰凉的雨点打在元庆的脸上,立刻像落在烙铁上一样蒸发出一股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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