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江湖-初见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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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临近,下了将近一个月的大雪终于停止了。腊八那天上午,元庆在会议室帮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犯人擦玻璃,梁川在铁栅栏外面喊开门。放梁川进来,元庆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不上班了?”梁川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无、无产阶级专政胜利万岁……好、好了……老天睁开眼了啊……”“你是不是改判了?”元庆猛地抓住梁川的前襟,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没……没改判,不过有苗头啦!”梁川用力掰元庆的手,掰不开,索性哈达一样挂在了元庆的脖子上,“小哥呀,我梁川终于熬出头来了……你猜咋了?中级法院下来文件啦……让我重新整理自己的材料,要发回看守所重审……小哥你别误会,文件我看了,绝对不是要加刑的意思,那里面有一句话啊,说,事实不清,量刑过重,建议重新审理……不能跟你啰唆啦,马队让我赶紧整理材料,明天带我走……”

    “老天果然睁眼了……”不知是嫉妒还是替他高兴,元庆竟然有些惆怅,脸色发灰,“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不是还没走吗?”梁川连抠带戳,好歹掰下了元庆的手,“你放心,我整理完自己的材料,马上帮你写。” 望着梁川的背影,元庆觉得他就像一只乒乓球,被人抽来抽去地打,最终不知所向。蔫蔫地回值班室坐了一会儿,元庆坐不住了,不行,别人都在忙碌,我不能闲着!前天,朱大志把元庆喊到储藏室,说他已经定下来要走了,奖惩大会马上就开,当众宣布减刑释放名单。元庆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心里忽然就是一阵失落。朱大志念叨几句劳改队的不易,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当你最放松的时候,一定会有一条狗蹿出来咬你。

    ” 元庆问朱大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朱大志冷笑,摇着头说:“不要问了,我只想顺顺当当地离开这里。” 元庆估计,朱大志肯定是被什么人咬了一下,不然他是不会说这样叫人摸不清头脑的话的。朱大志拿出几本书递给元庆:“这些东西我用不着了,以后你可以看看,很管用的。” 那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本《论持久战》,一本《孙子兵法》,一本《资本论》。第一本元庆看过,看的是小人书,第二本听说过,但是没看过,第三本和第四本见过,看不懂。“这玩意儿管用吗?”元庆笑道,“我只想看法律方面的书。” 朱大志一笑:,可惜我看不明白,“有时间最好看看,不吃亏。有本《资治通鉴》送人了,据说那是本好书。” 《资治通鉴》元庆听说过,好像属于玩脑子系列的……元庆说:“那是看白话文呀。”

    朱大志摇头:“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我操,朱哥,你是不是认识藏文生啊?”元庆扑哧一声笑了,“你们俩真是一个娘养的。”朱大志摇了摇手:“你不懂,你要是坐我这么长时间的牢,只要静下心来学点儿东西,也会跟我一样。我不是在卖弄学问,我是在膜拜古人,古人的很多东西是值得学习的,可惜现在人心浮躁……算了,聊点儿实际的吧。” 元庆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然你喊我过来干什么?“我走以后,你注意点儿孙奎,此人就是一条疯狗,”朱大志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你是个聪明人,说细了你会烦。我只给你捻一下灯芯子,听着,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后脑勺上长只眼,嘴巴上加一把锁。我太大意了,也可以说是弄巧成拙……你明白了?”其实朱大志的第一句话说出来,元庆就明白了,孙奎把“喝茶”那事儿“点”给政府了!“没弄明白……”元庆说,“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躲着点儿孙奎?”

    “你已经明白了。你小子啊……”朱大志按按元庆的肩膀,仰着脸笑了,“我就喜欢你这劲儿!这不叫装,这叫‘抻头’。你刚来没几天我就看穿你了,你小子心眼儿好使,不会害人,但你绝顶聪明,是个江湖人儿,哈哈。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再捻捻灯芯子。我先问你,孙奎和夏世虎动过手你知道吗?”见元庆点头,朱大志又问,“孙奎在夏世虎的被子里抹了屎,然后往‘三迷糊’身上赖你也知道吧?”“听说过。”其实,这事儿元庆也知道。前几天的某个上午,磨床组一个叫“三迷糊”的犯人肚子疼,没有出工。世虎说他是装的,拿他练了一阵拳击,“三迷糊”被打“哗啦”了,拉了一裤裆屎。世虎害怕了,去内管打电话给马队,孙奎偷偷在外面听,回来对元庆说,世虎对马队说“三迷糊”故意拉裤裆里一泡大稀屎,演戏给他看,目的是让他汇报给政府,想去住院。问元庆,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应该修理修理他?元庆不回答,溜达去厕所抽烟。

    一根烟刚抽完,世虎就跟孙奎在走廊上争吵起来。元庆故意不出去,听他们说什么,最后明白了,世虎在自己的被窝里发现一摊屎,怀疑是孙奎拉上去的。孙奎不承认,说是“三迷糊”拉的。世虎拉出“三迷糊”,说,他拉的是稀屎,那泡屎是干的。正闹着,马队回来了,调查了没有多长时间,孙奎就被马队带到了楼下,上来的时候,元庆发现,孙奎的一面脸是青的,好像挨了电棍。马队看见元庆,扫他一眼就走了,目光怪怪的。现在,元庆恍惚明白了:孙奎为了减轻处罚,把“喝茶”那事儿供出来了。我全明白了,元庆有些紧张,“朱哥,你别说了,” “我不明白马队为什么不找我。”

    “慢慢你会明白的,”朱大志咬着牙笑,“哪个政府也不想往自己的脸上抹灰。” 元庆的脑子亮光一闪,笑了,再不明白就是个“彪子”了……朱大志叹口气,踱到窗前,望着白雪皑皑的窗外,高声唱道:“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望飞雪漫天舞,巍巍丛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怎容忍,虎去狼来再受创伤……”猛地转回头来,“政府为什么连你也不找呢?怕你‘牙口’不好!万一这事儿‘抻动’起来,我走不了,政府难看,牵扯到的不是一个人……孙奎,你他妈的太‘彪’了,你这是引火烧身知道不?还想不想出去了?元庆,我不想你因为这事儿对孙奎下拳头,你不应该干这种粗活儿……别插嘴,听我说。我来问你,你给家里写过信是吧?”元庆点点头,不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朱大志说:“所有的信,第一个看的都是马队,这是规矩。” 元庆说:“我知道。

    ” 朱大志一笑:“所以,对付孙奎这种‘血彪子’,必须用这种‘血彪子’才会用的招数。” 元庆跟着笑了:“我明白。这个招数确实‘血彪子’,比明着点眼药还‘血彪子’呢,不过够阴险的。” 朱大志收起了笑容:“这都是被环境、被某些人给逼的。给家里写信吧,你知道应该怎么写。” 元庆坐不住了,转身就走:“我这就回去当一把‘血彪子’!”坚决不能就这么闲着了……元庆回到值班室,瞅瞅屋里没人,拿出信纸开始写信: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在这里的改造日新月异,政府队长对我比你们对我还好。现在我的思想认识提高了一大步,悔恨自己少不更事,努力洗刷对人民、对党和政府所犯下的罪行,前途一片光明。我们组里的同犯对我也很好,尤其是组长孙奎同犯,经常教育我好好改造,随时跟他汇报思想动向,因为他怕政府忙不过来,不让我随便麻烦政府。有一次他对我说,要相信政府,要相信组长,组里偶尔发生违规行为,不要跟队长汇报,他代表政府监督我们的改造。

    孙组长经常在我想家的时候开导我,他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连马队长都有难处呢,比如,他经常跟老婆吵架,还打孩子。我在这儿很好,吃得饱,穿得暖,还可以喝酒,但我从来没有违反监规纪律。有一次孙组长拿出珍藏多年的酒让我喝,我想起他教育我的话,坚决拒绝。孙组长骄傲地说,元同犯在我的帮教下,思想有了很大进步。请爸爸妈妈放心,我一定听政府和孙组长的话,改造路上阔步走……

    刚写到这里,孙奎推门进来了:“给政府写思想汇报呢?”元庆匆匆将信装进了信封:“想家了,给老娘写封信。” 孙奎叹了一口气:“唉!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明天开奖惩大会,大志哥要走了。”元庆扳过孙奎的肩膀,两眼直瞪着他,故作惊讶:“不会吧?”孙奎躲闪着元庆的目光:“你不是知道的吗?咳,大志哥肯定跟你说过什么了……别信,那是开玩笑。” 元庆的眼神更惊讶了:“谁跟谁开玩笑?哦,明白了,朱哥跟我说,他临走前要把你的腚眼儿堵上,还真是开玩笑呢。

    ” 孙奎挣扎开元庆抓住他肩膀的手,蔫蔫地坐下,脸黄得就像抹了一层屎:“他那张嘴呀……”元庆刚想再逗他一逗,世虎一步闯了进来,直扑孙奎:“没完了是吧?老子跟你拼了!”孙奎躲闪着世虎挥过来的拳头,冲元庆大喊:“夏世虎哄监闹狱,快去报告政府!”元庆当即冲了出去:“快来人哪——出人命啦!”铁栅栏被打开,几个内管队长冲进来,直奔值班室。元庆看看被几个队长扭着胳膊往外走的世虎,再看看鼻青脸肿地在后面跺脚的孙奎,郑重其事地说:“打架斗殴要不得。” 时间不长,世虎回来了,一脸轻松,行姿就像一个刚嫖过娼,又顺路摸了寡妇奶子的光棍儿。孙奎被内管队长带走了,半小时后回来,另一面脸也有了那一面脸的效果。孙奎没有回值班室,因为里面有正在高唱《打靶归来》的世虎,直接奔了厕所。

    元庆想要过去安慰一下孙奎,见他一脸晦气,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回值班室写好信封,等着交给马队。上早班的回来了,马队站在铁栅栏后边让元庆喊孙奎出来,元庆趁机将信封递给他,喊孙奎出来了。孙奎蹲在马队的脚下,哆嗦着嘴唇说了一大通话,最后跪在地上哭了。回值班室的路上,元庆问:“孙哥是不是想家了?”孙奎望着眼前的空气,一脸紧急集合:“没有屈死的鬼!”表情就像要奸尸。晚上,元庆打听一个内管值班的,这才知道孙奎为什么要“奸尸”了。原来,世虎的饭盒里被人放了一块很新鲜的屎橛子,世虎以为是孙奎放的。可是“凶手”不是孙奎,那段时间孙奎在厕所里洗澡,说要斋戒沐浴迎接奖惩大会的召开,因为风传他也要被减刑一年。可是那个屎橛子到底是怎么个来路,谁也不知道,那天监室里的人太多了,自己不“自首”,没法调查。元庆怀疑是“三 迷糊”干的,可是人家三迷糊说,他那两天“结干”(便秘),所以,这事儿纯属“悬案”,得挂起来。吃过饭,小军过来找元庆,又把孙奎和世虎撵出去了。

    小军说,他看好打饭这个活儿了,打饭的老王这次要走,得想法拿下这个活儿来。元庆直接去找了朱大志,简单一说,朱大志说:“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去跟马队提,估计问题不大。” 元庆回来,小军问:“老朱答应帮忙了?”元庆说:“应该没有问题。他的话在马队那儿好使。” 小军摸一把元庆的肩膀,哼着小曲走了。趁孙奎和世虎没有回来,元庆把天林喊了进来,对他说:“朱哥明天就走了,你能不能直接上位?”天林摇头:“我没那意思。”突然话锋一转,“大龙又出事儿了。” 元庆一惊:“又怎么了?”天林矜着鼻子说:“昨天一早他出严管了,心里不好受,去找那个说醉话的伙计,三句话不到,直接打人,那伙计也是个不扛‘造’的主儿,直接成了虾酱。大龙估计又要回严管队深造,派人过来跟小军说,他要去砸挺了大勇。小军对那个人说,你回去跟大龙说,他要是敢再惹事儿,就不要拿我当兄弟了。小军跟我说,大龙尽管是个一根筋,但是小军的话他还是听的。谁知道,这句话还没捂热乎,那个伙计就又来了,说大龙留下一句话,说他死了也不在劳改队当迷汉,然后提着一根钢管奔了五车间。小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地哆嗦……”

    “大龙真的去了?”“那还有假?”天林闷声道,“这真是个没长脑子的猪啊……”“找到大勇了?”“找到了,”天林说,“这是昨天上午的事儿。中午,消息就传出来了,有人说,他没找别人,直接去了大勇干活儿的地方,用钢管指着大勇的胸口说,听说你还想‘抻动’?大勇低着头不说话。大龙又问,大勇还是不说话。旁边的人有认识大龙的,没有敢上去拉的。大龙用钢管指着那些人说,看好了啊,看好了他是怎么喊我爷爷的。说完,冷不丁就是一下子,大勇的头破了。大龙用钢管顶着他的嗓子,让他喊爷爷,大勇还是不开口。大龙又要打,万杰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拦腰抱住了他,大伙儿一齐上去把大龙‘捂’倒了。”

    “大勇这时候的表现呢?”元庆的心有些毛糙。“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有人看见他哭了,挺伤心。” “那不是伤心……”元庆的心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天林,咱们做好准备吧,这事儿有‘抻头’了。” “我知道,” “小军托付‘老就’捎出信去了,天林的脸阴得就像能刮下一层霜来,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早点儿了吧?大勇和咱们的刑期都很长……”“我不长,小满也不长,还有胡金……”天林顿了顿,“小军说,他了解大勇,大勇很快就会出去。” 出去?他凭什么呀……脑子里一闪胡金的影子,元庆豁然明白,突然不想说什么了。天林似乎怕元庆怀疑小军的能力,摸着他的肩膀说:“小军从十几岁就在外面混,跟过杜三儿,跟过大有,我们还在一起跟瓦西练过两年拳击,无论脑力魄力还是技巧,都不是大勇能比的。

    这次要不是横空出来冷强那个彪子,小军早就压住大勇了。你担心小军进来之后外面就没有兄弟了是吧?不用担心,你看他整天吃的是什么就知道了……小军不是吴长水,也不是大勇。操,他们那叫些什么兄弟?后台一倒,直接散伙……其实这也怨不得那些小弟,要怨就怨自己没有本事……操!纯属经营不善。对了,我听说你跟肖卫东关系不错?这很好啊。” 元庆说:“我打算好了。这不是小满很快就出去了吗?让小满先靠上他,保护好自己,然后等我出去。” 天林摇了摇手:“据说肖卫东很讨厌混江湖,恐怕他不会轻易……”元庆打断了他:“不一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好几年前他帮过我们,出手就是一个狠的。” 天林不说话了,点点头,指指小军的那个监室:“此人目空一切,心里没有佩服的人,就肖卫东一个。”

    元庆挺了挺胸脯:“我觉得只要咱们走出这道大墙,就会形成一股势力。你、我、小军、小满、大龙、胡金……甚至还有肖卫东!以后发展起来,说不定能拉起一个连的兄弟来,那时候……”“想混社会?”天林笑道,“拉倒吧,多少人死了?千万别有这个想法。其实小军也没有这个想法,他当初混,只是不希望被人欺负。他第一次跟人拼命也是被人逼的。小军说,他们学校一个小霸王,每天让他从家里带一块饼干给他,不给就踢屁股。有一次小军没带,那小子就让小军张开嘴,要往他的嘴里吐痰,小军不张嘴,他就喊,一、二、三,再不张嘴就砸趴下他,往他的嘴里撒尿。

    小军最终张开嘴了,不过不是等他往里吐痰,而是一口 咬住了他的腮帮子,直接撕掉了他的一边脸……”“别说这些了,听着头皮发毛……你们跟着瓦西练过拳击?”“练过……哈,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撒谎啊?真的练过,不信等出去以后你问肖卫东。” “照这么说,你们应该跟肖卫东很熟悉呀,你们是师兄弟嘛。” “也不算……刚开始我在那儿练,后来小军去了,那年我十二岁,小军十一岁……你是知道的,瓦西很豁达,谁都可以跟着他学。后来肖卫东去了,也算是师弟吧,可是他厉害,年龄大,悟性好,瓦西说他天生就是一块练拳击的材料。我们跟他对打,不在一个级别上,一伸手就倒,眼前冒金花,脑浆都像‘散黄’……后来小军被瓦西赶走了,瓦西说他在外面打架。再后来我也走了,我爸爸让我去练摔跤,那时候市业余体校刚成立了一个摔跤队,我爸爸以前就是玩摔跤的,他喜欢摔跤,我就去了,直到我成了教练。”

    “哦,这么回事儿啊,”元庆捶了天林的胸脯一拳,“原来你是个老江湖!”“这些都别提了……你好好的,咱们争取脚前脚后出去,互相照应着,不受欺负。” “放心吧,”元庆呼出一口气,恶狠狠地说,“我要是在这里待满十年,就不是我爹养的!”第二天一大早,马队就上来了,不看孙奎和世虎,指着元庆说:“今天不出工了,召集大家去楼下排队,开会!”支队大礼堂人山人海。

    等候开会的时候,各大队的犯人开始飙歌,元庆这个中队唱的是《入监守法歌》,气势如虹:入监守法第一条监规纪律要记牢服从管教听指挥散漫恶习克服掉纪律严明作风好新生路上快步跑小军干张嘴不出声,元庆跟着唱:“监狱里面逞英豪——”脖子都涨成了皮筏子。受奖的犯人走马灯似的上下台……朱大志下台了,兴奋得脸色通红,走路“顺拐”,就像一只瘸腿鸡。上台的没有孙奎,孙奎在不停地用手刨地,就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兔子。元庆突然就想到了小满,心蓦然就是一抽,小满很快也就出去了,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此刻,小满正跟大腚在监室里喝酒,明目张胆,因为酒是梁所长给的,不多,半斤。微醺中的小满拿大腚当了女人,不时拧一把他的胸脯,然后眯瞪着眼睛冲他淫笑。散会,安顿下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同犯们,元庆跟朱大志道别,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脆弱——他真的流了眼泪。铁栅栏关上了,朱大志伸进胳膊,隔着铁栅栏抱了抱元庆:“兄弟,我希望五年后能在外面跟你喝酒。”

    元庆不住地点头,说不出话来,掉头冲进了厕所。小军倚在他们组门口,打出来的招呼似曾相闻:“欢迎朱哥常回来做客啊!”孙奎瞥一眼郑重其事的小军,蹲下,捂着嘴巴,偷情寡妇似的笑。下午,马队来了,提走了早就等在走廊上的梁川。梁川走之前已经给元庆写好了诉状,密密麻麻三张纸。元庆匆匆看了几眼,看不太明白,他打定了主意,下次接见的时候带回去,让胡金找个明白人看看,最好再请个律师润色一下,然后从外面申诉,这儿不大方便。三天以后,元庆收到了一个包裹,是梁川的老婆寄来的,正是元庆需要的那几本法律资料。本来元庆满怀信心地想要仔细研究,可是看了半天,除了眼疼、脑子发晕以外,他没有一点儿收获。算了,不看了,还不如看朱大志留下的那几本书呢,元庆开始看《论持久战》, 还好,结合实际,还算看得进去。让元庆没有想到的是,中队打饭的换了人,不是小军,是一个叫周大结巴的“迷汉”。

    小军没干上打饭这个活儿,心情不爽,经常念叨“天上拉屎狗的命”,还学会了一个口头语:是不是?元庆安慰他,不用慌,等有机会,咱们把周大结巴砸下去,再申请这事儿。小军说:“算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事儿过去了。”元庆说:“要不你来值班室值班?我估计现在孙奎跟世虎闹成这样,早晚得走一个,咱们提前做好准备。” 小军盯着元庆看了半晌,丢下一句话:“这事儿归你了。是不是?”元庆说:“看我的好了。砸跑夏世虎,换上你。” 其实,在这之前元庆就想砸世虎了,一是这家伙太能装逼,二是他打了穆坤。 打穆坤的那天晚上,元庆正在睡觉。半夜,钱广偷偷过来说,穆坤让世虎给“加工”成熊猫了。“原因是穆坤在走廊上抽烟,”钱广说,“吓死虎过去撵他回去睡觉,穆坤动作慢了点儿,吓死虎就用胶皮管子抽他。穆坤踹了吓死虎一脚,这下子了不得了,吓死虎直接拉开了架势,跟霍元甲玩迷踪拳似的。穆坤也不含糊,扎一个马步等着他上。我在门后当裁判,说,开始!俩家伙真听话,当场搅成了一团……你想,两个人都是大个子,那阵势还能不整出个山呼海啸来?毕竟人家老夏是侦察兵出身,没用几招,穆坤就躺下了,血倒是没出,就是俩眼改了造型……”

    元庆让钱广走了,拳头捏得咯咯响。简单一想,元庆有了主意,撺弄世虎打人,再玩个正当防卫,彻底让他里外不是人,老虎变老鼠。喊出小军,把这个想法对他一说,小军点头:“是不是?”元庆直接回去了,心想,小军这小子神经了,不了解的,还以为他这句话是征求意见呢。下午到晚上是元庆的班。晚饭时间到,周大结巴在铁栅栏外面喊开门。元庆装作没听见,背着手溜达去了厕所。周大结巴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喊了几声没人理,上火了,踹得铁栅栏咔啦咔啦响。孙奎和世虎同时出来了。

    孙奎跟周大结巴的个人关系不错,笑着说声“不要哄监”,提着钥匙想去开门,世虎发话了:“大结巴哄监闹狱,这可是你说的啊。”孙奎知道自己被抓了话把,连忙解释:“我那是开玩笑。” 元庆提着裤子跑了过来:“哎呀!你瞧瞧,我光忙着撒尿去了,没听见开饭了……哟!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孙奎躲到元庆的身后,用嘴指指世虎,说:“他又要动粗的。” 元庆动作夸张地张开手护着孙奎:“世虎哥,千万不要动手,就是有理也不能动手,打人犯法……”世虎乜一眼孙奎,一哼:“我不跟你个小人一般见识。”拿出钥匙开门。眼看计划就要落空,元庆灵机一动,抢过去开门:“我来……大结巴,你的脾气也太急了,弄这么大的声音出来。”

    周大结巴好像还没消气,猛拍了一把铁栅栏:“值班的都是干什么吃的?想饿死同犯们不是?”世虎正要往回走,一听这话,站住了:“别他妈打了几天饭就‘涨颠’,想死早说话。”    元庆瞅准机会,一把将周大结巴拉了进来:“别跟世虎哥犟嘴,赶紧招呼打饭!”周大结巴体格小,被元庆一拉,轻飘飘地撞向了世虎。世虎闪过去,一怔,似乎看出来元庆在做小动作,可是面子上就过不去了,因为大家都看见周大结巴撞他,算是在捋他的虎须,一转身,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不偏不倚,正中周大结巴的下巴,周大结巴一声没吭,呱唧一下张倒在几个看热闹的人的怀里。这几个看热闹的人里面有小军,元庆看见小军坏笑着将周大结巴提起来,往前轻轻一推。

    周大结巴恍惚明白自己刚才这是挨了一脚,怪叫一声撞向世虎——这次是真的。世虎早有防备,没等周大结巴的身子靠近,侧身又是一脚,这一脚那叫一个狠,周大结巴的脑袋直接扎进铁栅栏的两道铁棍之间。周大结巴用力拔回脑袋,脑门上挨了一板砖的猴子一样,脚下拌蒜,东一头西一头,转着圈儿找东西。孙奎的一只脚从那些腿缝里伸出来,一只分菜用的大铁勺嗖地滑在周大结巴的脚下。周大结巴弯腰捡起大铁勺,当空挥舞两下,喊一声“不活啦”,到处踅摸世虎。世虎倚在墙边,冷笑一声:“在这儿呢。” 周大结巴念叨着“哪儿呢,哪儿呢”,低着头,把手往上一挥,手里的铁勺子飞出去,纸飞机一样奔了走廊西头。操,元庆在心里笑了,什么玩意儿呀?被人打了,连反抗意识都没有,还装亡命徒……周大结巴的举动似乎早在世虎的预料当中,世虎冷笑一声,转身,扒拉着人群往值班室的方向走。

    小军的脚在不经意的时候轻轻一伸,世虎打一个趔趄,茫然一回头,周大结巴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他的脖子上——周大结巴是被元庆拎出去的。世虎倒下了,周大结巴趴在世虎的身上,嘴唇嚅动,似乎是在骂是谁推他的。世虎翻滚起来,抓起周大结巴,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摔:“哄监闹狱!不服管理!骂人!打人!”眼见得周大结巴开始倒气,元庆感觉时候到了:“夏世虎殴打同犯!”同时起脚——世虎“哦”的一声,双手捂着胸口,似乎不相信这一脚是元庆踹的。就在世虎愣神的刹那,侧面冲过来穆坤对准世虎的一面脸,又是一脚,世虎的脖子歪了一下,猛回头,后脑勺遭了重创似的又被元庆飞来的一脚砸中了。世虎踉跄几步,猛地转身,小军出手了,只一拳,世虎锐气尽折,往后一仰,铁塔一样砸在地上。这下子乱了营,除了在一旁奸笑的孙奎,大伙儿蜂拥而上,世虎被一阵海啸般的拳脚淹没……多年以后,元庆跟世虎坐在一家酒店里聊天,谈到这事儿,世虎连灌三瓶啤酒,好像故意要把自己灌醉。元庆逗他:“还没被‘群奸’之前,你挨了三脚加一拳,我踢了你两脚,别的我可不知道啊。”

    世虎好像真醉了:“第一脚像中了棍子,第二脚没有感觉,第三脚像挨了铁锨,最后那一拳像中了刀子。” 饭后,马队上来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开始了人事安排。周大结巴被“贬”回了原来的那个组,穆坤接替了他的差使,是元庆跟马队提议的。王二上了积委会,暂时当主任,据说是天林在往上“撮”他,元庆明白,“傀儡计划”开始实施了。世虎被砸上“捧子”,在铁栅栏外面的一个墙角面壁,脸色跟受难的耶稣一样沧桑。趁马队稍稍消气,元庆说:“值班室的人员是不是应该加强?”马队说:“暂时不需要。不过你可以主持工作,孙奎当你的组员。

    ” 这个决定倒是出乎元庆的意料……元庆想,是不是天上真的开始拉屎了?本以为孙奎就此算是“沉”了,没想,第二天一早,孙奎被宣布正式上任积委会主任,大家都吃了一惊,怀疑马队的脑子出了问题。小军矜着鼻子对元庆说:“瞎鸡巴‘造作’,没好儿。这就叫大嫚儿洗腚,‘瞎巴’着俩眼乱‘抠搜’……是不是?”元庆知道小军丢了打饭的活儿,又没捞着值班,心里不痛快,他爱面子,又不好安慰他,只好笑了笑。这些天,元庆看《论持久战》入了迷,对毛主席的战略方针佩服得五体投地。有时候,元庆忍不住去小军那边卖弄毛泽东思想,小军嗤之以鼻:“光说不练假把势。”

    小军也在看书,他看的是半文字半图画的历史书——《上下五千年》。过小年那天上午,元庆去小军监室,闲聊了一阵,说:“大勇不会跟咱们拉倒,他肯定会投靠吴长水想要报复。” 小军说:“让他先忙着,出去就弄死他。” 元庆说:“等咱们出去,人家弄不好早就想好弄死咱们的办法了。” 小军摇头晃脑地说:“公元前的什么年,宋国跟楚国打仗,宋国兵已经排列成阵势了,楚国的兵才开始渡河。宋国有一个大将认为楚兵多宋兵少,主张利用楚兵刚开始渡河的时机出击。但是宋襄公这个迷汉说,no,no,不可以做这种不讲义气的事儿,因为君子是不会趁别人困难的时候去攻打人家的。楚国的兵渡过河以后,还没排列成阵,宋国那位脑子大的将军又提出要‘砸货’。宋襄公这个迷汉又说,君子不攻击不成阵势的队伍。结果,一直等到人家楚兵准备好了以后,这个大彪子才下令出击,那还不‘哗啦’了?从此完蛋……”

    元庆说:“你的意思是大勇跟宋襄公一样,也跟咱们玩义气的?”小军一哼:“他还得有那个度量!也许以前他会,现在不会了,咱们玩得他挺惨。”元庆说:“你没玩他吧,是我和大龙。” 小军摇头:“你不知道,我在外面的时候已经跟他结仇了。放心,这次出去,我一定给他个效果。” 元庆明白小军的意思,但是离出去还远,换了一个话题:“天林猜测,大勇会玩自残。” 小军笑了笑:“会,我相信。逼急了,你和我都会,是不是?”元庆摇手:“你会,我不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乱糟蹋。” 小军接着笑:“是不是?所以我说,胡金就是个不孝之子。”

    说到胡金,元庆打了一个激灵:“快过年了,胡金应该过来接见了,他怎么还不来呢?”说来也巧,元庆刚回到值班室,马队就在铁栅栏外面喊:“元庆,接见!”踩着一路积雪赶到接见室,元庆发现来的只有胡金一个人,心中一沉:“我家老爷子怎么没来?”胡金说:“我没让他来。要过年了,别弄得老人家心情不好……我拿着扁铲的证明来的。”元庆放心了。问起扁铲的情况,胡金说:“还那样,整天忙着推销他的贝雕画,扬言不出三年他就是李嘉诚。”元庆说声“吹牛逼”,点上一根烟,又问:“肖卫东怎么样了?”胡金哼了一声:“快别提他了,上班呢,基本见不着人影,江湖上快要没有这个人了。”

    元庆盯着胡金的眼睛说:“老虎就算死了,虎威还在,你必须靠上他,道理我不讲你也明白。” 胡金说:“我知道。昨天我给他送了不少年货去,打的是孝敬他妈的旗号……我听说他现在混得还好,当车间主任了。” 元庆冲他喷了一口烟:“你也行啊,大小是个老板。我就不行啦,现在我是鸡巴去了皮,什么也不是。” 胡金的脸又开始发白:“我连你都不如……你好歹还有男人那套完整的家伙什 儿,我呢?”元庆不敢接茬儿,胡乱打哈哈:“人生如梦,该喝喝,该吃吃,就那么活着罢了。”胡金嗯嗯两声,忽然说:“有个叫朱大志的‘老货’昨天过去找过我,说了你们的情况,看来以后我不能随便给你钱了。”元庆说:“钱不钱的无所谓,这里‘磕打’不着,小军有钱,接见的人也多。朱大志是怎么知道咱们的关系的?”胡金说:“他说他是听钱广说的。妈× 的,钱广是不是个间谍托生的?”

    “没事儿,朱大志是个不错的大哥,他去找你没有恶意,”元庆摸了摸胡金的手,“放心吧,现在我的脑子不像以前那么迷糊了,好人坏人我分得清。”“那就好……”胡金抽回了自己的手,“以前咱们都挺‘彪’的,我就不该带你们认识古大彬……可是那时候又赶在那个点子上了。我也觉得‘朱老货’挺不错的,刚出来那么穷,还给我送了匾,写着生意兴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刚出来,想找块地扎根呢。”

    “那就让他扎,”元庆说,“朱哥有头脑,咱们将来用得上他。”“那倒也是……要防备着那些咬人的狗嘛。”“黄健明冒过头没有?”“没有,不过吴长水冒头了,”胡金轻蔑地一笑,“冒得真他妈难看。腊八那天,店里没有生意,我正在打盹,他来了,后面跟着三哥这个装逼犯。开始我挺紧张,能不紧张嘛,吴长水那么大的名声……我就让座。吴长水不坐,开口就问古大彬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他判了一年,还有半年多点儿吧。吴长水说,我知道这个店现在是你的,我也不想跟你争什么,但是在外面混,面子是首要的,你关门吧,这样大家都好看。

    我一想,你这个老家伙在跟我装逼吧?要是真想让我关门,你还用亲自出面吗?多少手段你可以使呀。我就断定这个老家伙有什么‘怕头’,不管那么多了,先吓唬他一家伙再说!我说,这个店有肖卫东的股份,关不关的我得去问他。你猜这个老小子说什么?他说,回去跟卫东说,给了这个面子,大家就是好兄弟。然后走了……操,笑死我了。三哥走出去,回来说,大金,长水哥从来就没给过谁面子,别那么犟。我没吭声,让店里的小伙计把他给‘撅’出去了。不过我没有小看吴长水,毕竟人家混了那么多年,实力还是有的。” 元庆说:“坚决不能关店!关了,咱们的面子就没了。”

    胡金说:“还是关了吧,不过不是现在,是明年,我已经想好处理给谁了。” 元庆问:“处理给谁?”胡金诡秘地一笑:“暂时先不告诉你,等小满出去,让他来跟你说。”

    元庆笑道:“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子不管了。但是,记住我这句话:不想当迷汉,就得扎起架子来。” 胡金一笑:“那是。其实迷汉不迷汉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你说人家那些老实上班的就是迷汉?仗着拳头硬,随便欺负人的就不是迷汉?在我胡二爷的眼里,没有什么迷汉不迷汉的,只有好人和坏人!我本来就是个坏人,我爷爷干过日本鬼子的维持会,我爹是个贼,所以,我注定就是一个坏人。我跟你和小满不一样,你们俩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好人,起码有当好人的想法……”“现在我们俩是正儿八经的坏人,”元庆摇了摇手,“其实你也曾经想当过好人,后来没坚持住。”

    “我坚持个鸡巴!”一提鸡巴,胡金又蔫了,“这“当什么好人呢?”突然一哆嗦,个世界好人不长命,想要活,就得去做一个比坏人更坏的人!是社会逼我去做的,不做坏人就会被那些真正的坏人鸡奸!妈的,那些当官的就都是好人?操,披着好人衣裳罢了……”“前言不搭后语。”元庆不想听他唠叨了,抓起胡金带来的包裹,“你回去吧,这些东西够我过年用了。” “我铁定要做坏人了,”胡金闷哼一声,“嗯!我要做一个有品位的坏人,走着瞧吧。” 回到监室,元庆把包裹放下,找到小军说了胡金的情况,小军说:“朱大志真够下贱的,那么大年龄,去拜一个孩子。” 元庆说:“不那么做又有什么办法?顶着个劳改犯的帽子,那个单位稀得要他?还是得混江湖。” 小军哼了一声,转话说:“吴长水这是试探胡金的实力呢。他知道,刚混起来的小哥肯定有自己的把戏。

    ” 元庆说:“吓回去了,估计暂时不敢‘抻动’,胡金也有数,不会主动去惹他。” “他暂时可以忽略不计,”小军挑了挑眉毛,脸上的刀疤泛出紫色,“你知道大勇出去了吗?”“大勇出去了?”元庆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刚听到的消息。二中队一个兄弟过来说的,”小军皱紧了眉头,“他还真的玩了自残,但是玩得很俏,记了一功才走的。他们车间不是干翻砂吗?化开铁水往模子里倒……有个犯人打盹了,倒在铁水池子里,他上去把他捞出来了。操,糊弄谁呀?我还不知道他?肯定是这小子故意把人家弄进去的,然后……妈的,政府不是彪子,心里明白着呢。可是哪个政府愿意揭穿他?还要不要改造成绩了?所以,大家心知肚明……这小子混了个奋不顾身救同犯!一只手没了。住院,口 口声声喊着要回去干活儿,天天拆‘瘸爪’上的纱布,骨髓感染了……”

    “今天走的?”“对,是被医院的车拉走的。” “走就走吧,”元庆叹了一口气,“走得早,死得也早……大龙还在严管队?”“回来了。要过年了,严管队清理门户。” “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打算,就想早点儿出去。” 闷坐了一阵,元庆怏怏地回了值班室,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只想找个地方大喝一场。孙奎进来了:“大龙知道你接见了,在下面喊,让你过去慰劳慰劳他。” 元庆从包裹里抽出一条烟,将包裹整个丢给了孙奎:“孙哥辛苦一趟,给他送过去。” 孙奎接过包裹,神秘兮兮地说:“世虎兄还在面壁,我下去他就看见了,不过我不怕,他现在是一块死肉。”

    元庆的嗓子眼泛上一股恶心,推开他走了出去。孙奎咳嗽一声,故意让世虎看见,大摇大摆地往三中队走:“大龙,龙哥——元庆给你送年货啦!”元庆溜达到小马达组的门口,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心中疑惑,推开门踱了进去。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儿,钱广盘腿坐在铺上,一脸淫荡地发表演讲:“明白了?真正会玩儿的,先亲嘴,再嘬奶子,然后嘛……”伸出舌头,蛇吐芯子一样忽闪,“还得舔!舔哪儿?想想去吧。” 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小子舔一下嘴唇,红着脸说:“那多不卫生呀!”没想到,“不卫生”三个字顷刻之间风行劳改队,大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思。比如,有人做了一件搬不上台面的事儿,必然有人说,操,真不卫生;有人长相难看,有人会说他长得不卫生;甚至有人想家,哭了,也会被人斥为不卫生。总之,整个劳改队没有一件卫生的事情。三个月后,元庆做了一件极不卫生的事儿:在厕所里洗着澡,突然冲出来,两腿中间晃荡着一大嘟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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