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政治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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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之后,苍月左贤王与西楚右丞相联姻并于下月初七成婚之事传遍各国,婚礼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两个大婚的主角人物,却是格外的清闲。

    楚荞天生喜静,对着王宫内人来人往的嘈杂实在头疼,于是便在岐州里购了一处安静的宅子暂时落脚,只有在重要的政事和军务才前往王宫。

    闲来无事,两人便到岐州附近的各处游玩,或去湖上泛舟,或去溪边垂钓,过得好不自在。

    沁儿之前被楚荞悄然离开岐州吓坏了,可是她好好的回来,就连诸葛老候爷要两国联姻做为苍月出兵条件,她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楚荞和诸葛无尘在溪边钓鱼,沁儿指使着泷一在一旁生了火,两人在那里烤鱼。

    “我让你带的盐,在哪儿?”

    泷一在添柴禾,从袖子摸出小瓶子,一语不发地扔了过去。

    沁儿手上正忙着,瞥了一眼他扔在脚边的盐瓶子,不由吼道,“没看我手上正忙着,帮个忙把盐洒上来会死啊!”

    泷一放下手中的柴禾,起身过去拿上盐瓶子朝鱼上细细地洒去,沁儿正拿着他的剑叉着鱼在火上烤鱼,似乎从认识了这个刁蛮公主,他杀人夺命的宝剑,就成了柴刀,菜刀,宰鱼刀这一类的东西了。

    “啊,手酸了手酸了……”沁儿皱着娇俏的小脸叫唤道。

    泷一放下手中的瓶子,一言不发地顺手接了过去。

    沁儿便乐得轻松,蹲在一旁指点道,“翻一边,快点,一会儿该焦了。”

    诸葛无尘听到后面的声音,回头望了望朝楚荞道,“看来,沁公主快要招驸马了。”

    楚荞有些不明白,回头望了望围在火堆边烤鱼的两人,然后愣了愣,“你是说……泷一?”

    沁儿是个活泼性子,泷一又木讷少言,虽然这两个人在自己身旁也有五年了,她倒从来没有把他们往一块想过。

    不过细细一想,虽然泷一一向少言,但每回不管沁儿指使他做什么,他都乖乖地给做了,这到是个难得的事。

    “看来,我是得寻个时间,好好跟大宛王和王后好好说说了,不然他们还四处张罗给这丫头招驸马呢。”楚荞笑了笑,低声说道。

    “人家自己都还没着急呢,你就着急着做媒人了?”诸葛无尘侧头望了望她,笑语道。

    楚荞抿唇笑了笑,“沁儿这是有着落了,玉溪年纪也不小了,当初离开国公府就一直跟着我,等这大婚过后,也该好好给她物色一个才是。”

    “你呀,先操心完你自己再说。”诸葛无尘无奈摇了摇头,笑道。

    楚荞向他这边微倾着身子,小声道,“我是说真的,你王府里有没有人品性格好的人,回头我要看着合适了,再让玉溪见见。”

    诸葛无尘抿唇笑了笑,低声说道,“其实,玉溪也不用你操心,她早就有心仪的人了。”

    “啊?”楚荞愣了愣,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常年不在岐州,自然是不会知道。”诸葛无尘说着,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是谁?”楚荞一脸好奇地问道。

    诸葛无尘侧头望了望后面还围在火堆边烤鱼的两人,方才低声笑着说道,“我看到玉溪给樊将军送了两双军鞋。”

    楚荞又愣了愣,然后笑了笑,“竟然是樊离。”

    诸葛无尘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是前些日才发现的。”

    “你怎么尽去偷窥人家花前月下的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怪癖了。”楚荞取笑道。

    “我是不经意瞧见了,看着两人碰了面的神色,方才推想出来的,我可没有这么闲。”诸葛无尘为自己辩解道。

    “那樊离呢,樊离对玉溪可有意?”楚荞立即打听道。

    “应该是有的,不然怎么收了人家送的鞋。”诸葛无尘道。

    楚荞听了,点了点头,思量了一番,又叹道,“就剩下花凤凰这个大麻烦,自己都把自己当男人的女人,有哪个男人敢要她。”

    “你还真是做媒人做上瘾了?”诸葛无尘侧头,挑眉笑道。

    楚荞笑了笑,不再说话,她只是希望身这些待她好的人,都能够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不要像她这般孤凉。

    正说着,有人快马寻到溪边,禀报道,“楚大人,有人找你。”

    “找我?”楚荞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想到是谁。

    “是个醉熏熏的老头,他说是你请他来的。”

    楚荞一听便知是老酒鬼按昭约定前来救治白二爷的,立即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城。

    岐州东城,楚宅。

    老酒鬼和他的随从在院子里转悠,左瞄瞄,右看看,樊离有些莫名其妙,便还是礼貌性地笑着。

    “这宅子不大,倒还真是不错的地方。”老酒鬼干笑道。

    “是楚大人新买的宅子,大婚之后两人得在岐州住一段时间,就选在这里了。”樊离道。

    “哦~”老酒鬼应声,却不由瞄了瞄跟在自己边上的跟班,“是她买的婚后新居啊。”

    “这里只是暂住,等过些时日他们是要回苍月的,所以只买了处老宅子简单收拾了一下。”

    樊离带着两人在府内转悠了一圈,道,“咱们到前院去吧,他们这会儿差不多要回来了。”

    “不急不急,他们都是大忙人,老头我闲着也是闲着,在这里等一等也没啥。”老酒鬼负手跟在樊离身后,不时去瞄走在自己身后的燕祈然。

    “他们倒不是忙,今日一早去溪边钓鱼了。”樊离道。

    “小日子过得倒挺悠闲的吗?”老酒鬼抿了口酒,淡笑道。

    说着,他慢下两步,凑到燕祈然边上低语道,“看吧,人家离了你,一样能活,你真把自己太当根葱了,你没那么重要,也不值得做那些事。”

    燕祈然没有说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老酒鬼又一次的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郁闷地灌了口酒,懒得再跟他说话。

    三人刚回到前院,沁儿已经提着鱼篓进了门,一边走一边道,“今天这鱼很肥,一会儿让玉溪过来做,咱们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楚荞推着诸葛无尘走在后面,无奈笑了笑,“你是公主,你说了算。”

    “丫头。”老酒鬼朝他们几个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存在。

    楚荞推着诸葛无尘走近,淡淡一笑,“劳烦前辈你跑一趟,辛苦了,先进屋坐吧。”说话间,这才注意到站在老酒鬼两步外的另一人,“这位是……”

    一身简单不起眼的蓝袍,面容也是平凡无奇,只是那一双眼睛清明如雪光,有些隐约的熟悉。

    “哦,是一个老朋友。”老酒鬼道。

    楚荞也就没有多加追问,领着几人进了屋,因着府内没有仆人便是自己端茶倒水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对了,禳儿还好吗?”

    当时悄悄走了,都没跟那小家伙道个别,回来倒还有些挂念着。

    老酒鬼抿了口酒,摇了摇头,“当天晚上一回府就又哭又闹,天天闹着要离家出走来西楚找你,都跑了六七回了。”

    楚荞笑了笑,淡淡道,“是吗,兴许过些日子就好了。”

    虽然有些担心,但那边总是燕祈然的地方,他应该不会不管不顾自己的儿子。

    诸葛无尘没有说话,这么一听便也肯定,楚荞在上京确实是见过那个人的,只是她回来对在上京的事只字不提,也没有人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耗子呢,我既然来了,还是先办正事。”老酒鬼道。

    楚荞连忙起身道,“我这就去带它出来。”

    说罢,起身快步离开了后堂。

    沁儿去王宫找玉溪去了,泷一被她指使着在厨房宰鱼,一时间正厅之内就剩下他们三个人,气氛有些尴尬。

    “小白找了大夫看过,想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若是要多耽误几天,前辈可寻好了住处?”诸葛无尘笑着,温声问道。

    “还没有,我住哪里都行。”老酒鬼淡声道。

    “若是不嫌弃就先在这里住下来,你也好随时注意小白的病情。”诸葛无尘说着,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蓝衣人。

    听声息吐纳,这个随鬼医圣手前来的不明身份的人身手很是不一般,让他们两人留在这里住着,就在他和楚荞眼皮底下也便于监视,弄清他的来路。

    “说不定介时还要讨你们一杯喜酒喝。”老酒鬼笑道。

    他就不信,他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亲。

    “那自然欢迎。”诸葛微笑言道。

    正说着,楚荞已经带着白二爷赶了过来,将小盒子小心放到桌上,道,“这样子已经五年了,一般的大夫也治不了它,只能拜托前辈你来跑一趟了。”

    老酒鬼从盒子里拎起白二爷,根本不管人家是重伤还是昏迷,又是拉又是扯又是揉的,然后道,“还好,死不了。”

    楚荞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直皱,“多久能治好它?”

    “怎么也得四五天功夫吧。”老酒鬼拎着白二爷的尾巴晃了晃,说道。

    楚荞抿唇点了点头,便道,“那这几日,小白就劳烦前辈代为照顾了。”

    “别忘了请老头子喝喜酒就行。”老酒鬼回身坐下的时候,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燕祈然。

    哟,还真是挺能装的嘛!

    楚荞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屋内几个人刚刚沉默下来,沁儿便拉着玉溪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楚姐姐,她们送来了嫁衣和喜服,还有好多东西。”

    楚荞望了望诸葛无尘,两人都齐齐皱了眉头,显然不喜欢这些麻烦事。

    刚说完,已经有人鱼贯而入而入,领头的是苍月皇宫里的一个掌事姑姑,进了门便朝着诸葛无尘和楚荞见了礼,“王爷,楚大人,嫁衣和喜服都已经赶出来了,候爷吩咐我们送过来,让你们先试一试,不合身的话还来得改。”

    “你们先拿房里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去试。”诸葛无尘淡笑言道。

    “是。”一行人应了声,拿着东西往后园去了。

    “玉溪,你将南苑的客房去整理一下,带前辈他们到那里休息。”楚荞起身,朝玉溪道,“今天的晚膳,也要麻烦你了。”

    “知道了。”玉溪含笑点了点头。

    “我们先失陪了。”楚荞朝老酒鬼微微颔首,推着诸葛无尘离开了正厅。

    之后几日,楚荞忙着接待各国前来参加婚礼的使臣便也顾不上老酒鬼这边了,根据风俗新娘子和新郎官成婚头一天是不能见面的,于是楚荞便住进了王宫等待第二天的婚礼,沁儿和玉溪也跟了过去,于是楚宅便只剩下诸葛无尘和老酒鬼几个。

    “哎呀,这灯笼做得真漂亮。”老酒鬼瞅着新挂的红灯笼,感叹道。

    诸葛老候爷一早带着人来将府内布置一新,挂满了大红灯笼,贴满了大红囍字,花园里也摆满了从南方新运来的各色花卉,一派的喜气洋洋。

    燕祈然走在他后面,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排场,想来还是不及你当年抢亲的排场。”老酒鬼望了望一直面无表情的人,想了想道,“其实好似人家也没有嫁过,据说人是被你抢回去,连拜堂行礼都没有的。”

    燕祈然闻言冷冷地瞪了一眼,“你最近舌头是不是太长了?”

    那意思,大致是要帮他修剪一下。

    老酒鬼却全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不怕死地凑近,问道,“明天就真成亲了,你有何感想?羡慕不羡慕?嫉妒不嫉妒?”

    从知道楚荞要改嫁的事,他就一再挑战这个人的忍耐极限,千方百计地撺掇他去抢亲,破坏人姻缘。

    燕祈然只是淡淡地望着满园的红灯笼,目光如夜色幽深,他怎么会不嫉妒?

    他发疯一样的嫉妒,可是也是他自己推开了她,将她推给了另一个男人。

    可是,他没有退路,他不能回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面对。

    “你的媳妇耶,你儿子的娘耶,天一亮就要嫁给别人了,你就干看着啊?”老酒鬼望了望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燕祈然真想把边上这个聒噪的老头给拍晕了省事,但又不想在这里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才一再忍了下来。

    老酒鬼侧头望了望,看到那双眼睛,突然有些翻涌的万千思绪,一时间有些忍再多话,叹道,“看不下去,就先走吧。”

    燕祈然没有说话,转身走开了,他也知道自己真的快忍不下去了,只是每次动了念头要走的时候,总还想着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就好……

    于是,他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她忙碌着他们的婚礼,看着她与那一个男人谈笑风生……明明每一眼都如刺在心,他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与此同时,西楚王宫里待嫁之人遥遥望着上京的方向,亦是一夜不成眠。

    一夜难眠的人,除了他,还有着西楚王宫里的待嫁之人。

    天刚刚亮,梳妆的嬷嬷便带着人过来了,楚荞一个人也不认识,只能由着她们给自己更衣梳妆,等着吉时的来临。

    沁儿瞧着她面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关切问道,“楚姐姐,你还好吧?”

    楚荞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与其说紧张,不如说她在害怕。

    不知为何,明明她是要与诸葛无尘成婚,盘绕心头的却是远在上京的那个人。

    她害怕自己会再被盘旋心头那个名字所击溃,不顾大局,不顾眼前的一切,逃婚而去。

    “这有什么好紧张,左贤王又不是……豺狼虎豹,他会好好对你的。”沁儿伸手握了握有些微凉的手,笑着说道。

    她本想说,左贤内王又不是燕祈然那混帐,但想到在这样的日子不该提那个名字,便连忙改了话。

    正说着,外面的鼓乐之声,由远及近。

    玉溪笑着进门,道,“姑娘,左贤王迎亲来了,快把盖头盖上。”

    “哦。”沁儿连忙起身,将盖头给楚荞盖上,与玉溪一起扶着她起身,朝着等在外面的人吆喝道,“新娘子出来喽!”

    诸葛无尘看到人从里面出来,面上缓缓蔓延起笑意,驱动轮椅上前伸手道,“我来吧!”

    楚荞低头看到伸过来的手,沉吟了片刻,将自己的手交了过去。

    “好!”花凤凰在边上,鼓掌叫好。

    跟她来的一些佣兵和虎威堂的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好了,先去正殿吧,一会儿该误了吉时了。”诸葛老候爷在一旁满意地笑道。

    诸葛无尘握着手中微凉的手,燕胤亲自上前推着轮椅送两人前往正殿,一路上虎威堂和花凤凰将鞭炮放得很热闹。

    正殿之内,宾客们正相顾交谈,听到鼓乐之声渐近知道新人来了,纷纷望向正殿门口。

    老酒鬼和燕祈然坐在比较僻静的席案,听到鞭炮声近了,连忙人推了推燕祈然,低声道,“喂,近了,近了,你再不出手就晚了啊……”

    半晌,边上的人没有反应。

    他侧头望了望,坐在边上的人已经面无一丝血色,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殿门处,携手而进的一对新人……

    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踏着红毯进了正殿,楚荞进了门有一瞬地恍惚,仿佛时光轮转回到她第一次出嫁的时候,那个猝然而至的人打断了她的婚礼,也从此打断了她的一生。

    让她恍然有一种错觉,似乎那个人就在这里,就在周围。

    于是,她透过红纱盖头望了望周,渐渐看清周围的人,看清此刻牵着她手的人,一颗心才缓缓冷寂下来。

    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又怎会在这里?

    他那样决绝地推开哭着求着的她,又怎么会还会在意,她嫁给谁。

    诸葛无尘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安慰,似鼓励。

    这婚礼之上,不安的人岂止是她呢。

    他何尝不是,他无时不刻不在挣扎和害怕中,害怕此刻缠绕她心头的那个人会占满她的心,害怕她突然放开她的手对他说她后悔了……

    诸葛无尘深深吸了口气,宽大的袍袖下,手指在他手上写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真心想要嫁的人,他希望她能够幸福,即便此刻她一转身奔往上京去找那个人,他也会祝福她。

    因为,只有那个人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谁也替代不了。

    原本,大婚的事操办得急,楚荞也有意想要瞒住消息不让大燕知道,表面上说是不想传到大燕皇帝耳中,会出意外破坏各国联盟,其实也是不想让那个人知道吧。

    正座之上,诸葛老候爷和凤丞相两人就座,凤丞相虽然不知萦萦是死因,但听闻死讯之后也一直疾病缠身,好在温如春一直为其悉心调养,这几日气色才好些了,看到楚荞和诸葛无尘进来脸上不由现出笑意。

    诸葛无尘侧头望了望身旁静然不动的女子,“阿荞。”

    她应该知道他在手心写下的字,为什么……

    “走吧。”楚荞淡声道。

    她感激这个人的宽容和温柔,可是她真的已经试过了,已经那样不顾一切地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和理智,哭着求着想要留在他的身边,想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不管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不管大燕和西楚的敌对,不管她曾坚守执着的一切……

    那样地向一个男人乞求幸福,她一生只有一次那样疯狂的勇气。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而是,他真的不要她了。

    所以,她才更要努力坚守人生最后拥有的美好,那就是她脚下的西楚,是在这里一起并肩走过苦难的人们……

    诸葛无尘有些怔愣的望着她,有些复杂,有些心疼,又有些喜悦。

    楚荞深深吸了口气,自己牵着诸葛无尘的手,先迈出了一小步,向着红毯的尽头走去。

    老酒鬼瞥了一眼红毯上已经缓缓而行的楚荞和诸葛无尘,侧头望着身旁目眦欲裂的燕祈然,看着他惨白的面上青筋跳动,看着酒杯在他手中被捏成了齑粉,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

    他想,此刻滴血的不仅是手上的伤,应该还有那颗绝望的心吧!

    可是,他没有动,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牵着另一个男人在自己的眼前走过……

    “别看了。”老酒鬼有些不忍心地劝道。

    可是,他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隐没有人群之中,沉默而绝望地与她做最后的决别。

    “祈然……”老酒鬼低声唤着他,想要将他从那股绝望中拉出来。

    殿中的新人执手走到了红毯尽头,主婚人燕胤简单说了些场面话,而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观礼,随即高声喧道,“一拜天地——”

    楚荞与诸葛无尘朝着殿外的长天,深深一鞠躬。

    只是,脑子一幕一幕闪现的全是燕祈然,他说话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瞪着她的样子……

    每一个画面都在她脑海中震动着,仿佛随时就要从里面蹦出来,站在她的眼前。

    只是,她并不知就在这里的角落,她正想着的那个人,就在看着她……

    半晌,两个人方才转身来,面对高堂正座的诸葛老候爷和凤丞相。

    “二拜高堂——”

    楚荞怔愣了片刻,方才弯腰鞠躬行礼。

    她感觉自己有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只希望这一切快一点结束。

    “阿荞,你还好吧!”诸葛无尘小声问道。

    诸葛候爷和凤丞相离得近,闻言不由望向楚荞,“怎么了?”

    “许是最近太累了,有些不舒服。”诸葛无尘小声道。

    凤丞相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就快些行完礼,先送她回房休息一下。”

    说罢,望了望主婚的燕胤,催促他快些宣最后一礼。

    角落里,老酒鬼望着坐在自己边上的人,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一滴血都痛苦地在颤抖,痛苦地快要死在这里……

    其实,只要他现在站起来,只要他此刻叫一声她的名字,眼前一切都会改变了。

    可是,他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所有人都望着殿中的两人,除了他没有发现此刻沉浸在痛苦中的燕祈然。

    老酒鬼看着快要礼成的殿中,不动声音的站起了身挡住了燕祈然的视线,不让他再去看那残酷的画面。

    “夫妻对拜——”

    殿中两人相对,朝着对方深深一鞠躬,从此结为连理。

    “礼成——”燕胤含笑宣道,众宾客纷纷起身鼓掌道贺,一派喜悦的气氛,谁也不曾发觉角落里,那沉浸于绝望中沉默嘶吼的人。

    诸葛无尘含笑朝着恭贺的人点头打了招呼,握了握楚荞的手,道,“各位稍候,我先送她回房休息。”

    “天还没黑呢,左贤王就迫不及待要入洞房了。”花凤凰端着酒杯上前调侃,拦着两人去路,“要走也行,先喝三杯再说。”

    诸葛无尘无奈笑了笑,道,“阿荞不太舒服,我送她回房,回来一定陪你们喝。”

    花凤凰也不是不知趣的人,瞧着楚荞确实不太对劲,便也拦下了抢着敬酒的几个兄弟,笑道,“行,快去快回,敢不来我们可就直接去闹洞房了啊!”

    诸葛无尘望了望楚荞,道,“走吧,我先送你回房。”

    “嗯。”楚荞点了点头,玉溪和沁儿一道送两人离开正殿。

    老酒鬼看着两人离开了,方才回头望了望一动不动坐着的燕祈然,“你还好吧?”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燕祈然依旧不动不说话,僵硬的仿佛已经化成一座石雕一般。

    老酒鬼看情形不对,连忙放下手中的酒葫芦,连忙伸手搭上他的脉搏,才发现筋脉早已经逆乱不堪,然后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

    他以为他是真的能忍的住,原来……他一坐在这里,就自己封了自己的穴脉,让自己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忍不了的,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克制着自己。

    老酒鬼望了望周围,方向众宾客都忙着觥筹交错,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于是连忙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快走吧!”

    他再待在这里,真的会出事。

    燕祈然撑着桌子站起身,桌面上瞬间映出一个血手印,自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正殿,途中不小心撞了好几个人,但宾客都以为是喝醉了酒的倒也没在意。

    老酒鬼抓起袖子擦了擦桌上的血手印,连忙跟着了出了正殿,早知如此真不该把他拉这里来遭这份罪啊。

    好不容易费那么大的功夫给他续了几年命,不会这一下给气死了吧!

    这么一想,他赶紧小跑着去追人。

    燕祈然很快就出了西楚王宫,只是身后还在响着的鼓乐声,鞭炮声,如魔音一般在耳边挥之不去,一爬上马车抹去脸上的伪装,顿时一口暗红的血呕出。

    老酒鬼跟过来,一撩起车帘,正看到这一幕,僵硬地愣在那里,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

    “现在走吗?”车夫是王府的侍卫假扮的,瞥见马车内的情形,低声问道。

    马车里的人没有说话,老酒鬼爬上马车,道,“先出城吧!”

    燕祈然一向爱干净,此刻连老鬼抓脏兮兮地衣袖,擦自己手上,脸上的血迹,也没力气去理了,只是疲惫地靠着马车,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现在你终于把她送给别人了,满意了?高兴了?”老酒鬼絮絮叨叨地说着,想要让他从悲伤中回过神来。

    他说着,从袖子扒拉出药瓶,拿出药丸递了过去,“喏,不想死就吃了。”

    燕祈然却没有动,也没有去接。

    老酒鬼烦燥地望了望他,直接扳开他的嘴将药丸一塞,唠叨道,“没多少时间磨蹭了,这个月必须走。”

    过了许久,燕祈然回过神来,声音一如继往的淡漠,“我知道,你先留下办你的事吧,我回上京了。”

    老酒鬼将药瓶子塞到他怀里,哼道,“一天一颗,自己别忘了。”

    真不知道他是上辈子倒了什么霉,摊上他们这两个,尽是一堆麻烦事儿。

    “那你儿子怎么办?”老酒鬼郁闷地灌了口酒,道,“总有一天,她也会知道禳儿的身世,只要她知道了这个,不会不起疑。”

    “我会安排。”燕祈然疲惫地闭上眼睛,真想就这样一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老酒鬼没有再说话,将人送到了岐州城外,方才准备下马车。

    “慢着。”燕祈然倏地睁开眼睛。

    “又怎么了?”老酒鬼不耐烦地回头。

    燕祈然突地伸手,一指华光点在他的额头种下一道神符,收回手淡淡道,“管好你的嘴巴。”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老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跳下马车。

    这混帐徒弟连他也信不过,种下这神符但凡他一动意念要向楚荞透露秘密,他就是在千里之外也能察觉出来取人性命。

    老酒鬼看着马车消失在官道上,也不想再回去喝什么喜酒,索性就直接回了楚宅睡觉去,懒得再去王宫里看什么热闹。

    王宫内,楚荞刚一进到暖阁,心口便没来由地一阵尖锐的绞痛,顷刻间面上都失了血色。

    “这是怎么了?”沁儿几人吓得大惊失色。

    “先扶上床。”诸葛无尘焦急地催促道,只恨自己腿脚不便,这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

    玉溪连忙将人扶上了床,对沁儿道,“沁公主请大夫过来瞧瞧。”

    “我这就去。”沁儿着,立即跑出了门。

    玉溪想倒杯水给她,才发现屋内已经没有水了,便道,“我去拿点热茶过来。”

    诸葛无尘守在床边,担忧地皱着眉头,“怎么了,是哪里难受。”

    “没事了。”楚荞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外面还有客人等着呢,你先过去吧!”

    方才,突然之间心口一阵抽痛,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只是有种极其不祥的感觉,似乎有什么重要东西在离她而去,自己却怎么也抓不住……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诸葛无尘微皱着眉头,叹了叹气,“我真是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楚荞撑着坐起身,道,“我真的没事,已经好了。”

    诸葛无尘捏了捏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越来越痛恨自己无法站立行走,他是想照顾她,以后恐怕还要她来照顾自己了。

    楚荞抿了抿唇,她也私下请老酒鬼帮忙医治诸葛无尘的腿疾,只是那老头子死活不愿意,还说得跟诸葛家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换身衣服,跟你一起出去。”

    “阿荞!”诸葛无尘拉住她,道,“你不舒服,还是留下休息吧,外面有他们就够了。”

    “已经好了。”楚荞松开他的手,自己到屏风后换了身水红色的衣裙,出来道,“走吧,去晚了他们今天还不把你给灌趴下。”

    诸葛无尘望了望她已经渐渐恢复血色的面容,也拗不过她,便道,“一会儿若是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知道了,走吧。”楚荞推起他,一起出门去。

    沁儿正拉着温如春一路跑了过来,看到两人出来,方才停下,“楚姐姐,你……”

    “已经没事了,走吧,都出去喝酒去。”楚荞笑着说道。

    她推着诸葛无尘一到正殿,花凤凰便带着人围了过来,“说是稍后就来,弟兄们可是等得不耐烦了,罚三杯啊!”

    说着,几人已经端了六杯酒过来,递到楚荞和诸葛无尘面前。

    楚荞正要伸手去接,诸葛无尘却伸手拦了下来,“阿荞酒量不好,我代她。”说罢便率先把递向楚荞的三杯酒给喝了。

    楚荞自上京回来,温如春给她看过,说脾胃受损厉害,虽然已经有调养过,但还是不得注意,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沾酒了。

    诸葛无尘六杯酒下肚,花凤凰几个便又跟着起哄,“喂喂喂,悠着点儿,你先喝趴下了,晚上我们怎么闹洞房啊。”

    楚荞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咦,老酒鬼呢?怎么不见了?”沁儿望了望老酒鬼坐的席案,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好像有什么急事出宫去了,刚才礼成了他们就走了。”花凤凰说道。

    楚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走得很急?

    难道,是白二爷出了什么问题?

    “我让人先回去看看。”诸葛无尘与她同样担忧,于是便差了侍卫先回去。

    喜宴一直闹腾到天黑了,楚荞和诸葛无尘准备回楚宅休息,花凤凰带着一伙人要跟着去闹洞房,一人扛了两坛酒准备过去继续再喝。

    楚荞推着诸葛无尘,与沁儿和玉溪走在前面,花凤凰一伙醉鬼就走在后面,一边走还一边划拳。

    “真不想认识她。”沁儿一边走,一边哼道。

    花凤凰在岐州混了五年,现在不仅是她那帮佣兵团的老大,连虎威堂那一个个也被她治得服服贴贴,唯其马首是瞻。

    “光喝酒划拳多没意思,爷教你们玩个新花样怎么样?”花凤凰在后面高声叫道,灌了一大口酒,道,“划拳输了的就脱衣服,脱一把,脱一件。”

    “这个……不好吧”虎威堂的几个一听,连忙为难道。

    他们虽然敬佩花凤凰的身手和豪爽性子,平日也不把她当女人看,可到底是个女人,输了在这大庭广众下脱衣服,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找婆家。

    “有什么不好?爷都不怕,你们怕什么,谁先来?”花凤凰再后面闹得很是起劲,三两下功夫之后,便听到她兴奋地大叫,“输了,脱,脱,脱。”

    沁儿疾走几步到了楚荞边上,想着离后面那一伙醉鬼远一点,“楚姐姐,你怎么就认识了这样的女流氓,看看她……她都干些什么事啊!”

    楚荞笑了笑,淡淡道,“她小时候是孤儿,被她师傅捡了自小跟着学武,她师傅一直把她当男孩子养,反正很多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女的,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她现在知道了,还……还这样子。”玉溪回头望了望,才发现后面已经输得脱着光了膀子的几个,立即扭回了头。

    回了楚宅,花凤凰一伙人直接到楚荞和诸葛无尘给赶回了新房准备闹洞房,诸葛无尘已经喝了不少,怎么劝一个个也赖在这里不肯走。

    最后,楚荞亲自出马,一把定胜负赢了花凤凰才把人给打发了出去。

    她跟钱疯子和白二爷玩了那么多年,赢不了钱疯子那无赖,还赢不了一个花凤凰。

    诸葛无尘看着楚荞轻轻松松就把一伙人给打发了出去,不由摇头失笑,“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

    楚荞笑了笑,倒了杯茶给他,“你方才喝了不少酒,还好吧!”

    “还好。”诸葛无尘接过茶抿了一口,面上有些酒后的红。

    “我让玉溪去煮了醒酒汤,一会儿喝了会好受些。”楚荞道。

    她说的那样平静而坦然,没有一丝属于新嫁娘的羞涩,只有老朋友之间的关怀之意。

    “嗯。”诸葛无尘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你拿。”楚荞起身,出门去了厨房。

    楚荞拿了醒酒汤再回来之时,诸葛无尘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她叫了几声也不见醒,于是给他脱了外袍和鞋袜,安顿好了诸葛无尘,楚荞想起今天老酒鬼提前离席的事,于是离开新房寻到了南苑去。

    南苑里,老酒鬼出乎意料地还没有睡着,看到她进来哼道,“洞房花烛夜呢,你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荞只是问道,“今天有人说你在喜宴上走的急,可是小白出了什么状况。”

    “它能出什么状况,是有人出了状况。”老酒鬼不悦地哼道。

    楚荞抿唇点了点头,并不知道所说的有人,是指燕祈然。

    老酒鬼不再说话,楚荞扫了一眼屋内,发现与他同来的人已经不再了,不由问道,“你带来的客人呢,怎么不见了?”

    “死了。”老酒鬼恼火地哼道。

    “死了?”

    老酒鬼想了想也不是这丫头的错,自己这么冲她发火也没有用,于是道,“有事先走了。”

    “哦。”楚荞点了点头,一直到许久以后方才知道,他们在这里谈论的人,正是自己所牵挂的人。

    “我明天就要走了,小耗子过几天就会醒了。”老酒鬼认真地望了望楚荞,道,“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我……你容我再想想。”楚荞道。

    她答应了燕祈然不再去找神王遗物,如今又要她食言吗?

    “没那么多时间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必须尽快去找。”老酒鬼被人种下神符,又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只得拿自己以前说过话来提醒她。

    这小耗子醒来,想来也能帮到她去寻找神王遗物。

    “好。”楚荞点了点头。

    新房之内酒醉睡着的男人,在听到她出门的脚步声后悄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再重新坐回轮椅上到了外面的书案,自己默默地铺纸,研墨。

    许久,他深深吸了口气,方才伸手提笔,在纸上最先落下两字。

    休书。

    这一夜,是他与她的新婚之夜,他却在这里写了一夜的休书,写了足足三十七遍方才写成,这封休书也直到许久之后,方才送到了楚荞的手中。

    次日,老酒鬼一早便离开了岐州,临行之前一再叮嘱楚荞不可忘了答应的事。

    由于大燕与西楚战事在即,诸葛无尘用完早膳便到王宫去了,她本想去帮忙,但他一再坚持要她在府中好生休养身体和照顾白二爷,她便只能应了下来。

    之后一连数日,诸葛无尘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忙碌的彻夜不归,两人一连两天都没碰上面,直到燕胤出征前到凤缇萦墓前祭拜。

    燕胤一身黑甲半跪在墓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动作温柔仿佛是摸着女子美丽的面容,沉声道,“萦萦,保佑我们大胜归来。”

    虎威堂众将和花凤凰远远站着看着,没有人一脸嘻笑之色,个个面色凝重沉默地向那个死去的女子悼念。

    半晌,燕胤站起身,望了望诸葛无尘和楚荞两人,“岐州,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诸葛无尘笑着道。

    “多谢。”燕胤由衷谢道,而后翻身上马,一扬臂道,“走!”

    虎威堂众将领随之上马,一行人追随着扬尘而去,奔往大燕,奔往白野,奔往那片夺去凤缇萦生命的地方。

    楚荞和诸葛无尘远远望着远去的众人,看到一马当先黑色披风翻卷飞舞的年轻帝王,他的身后有着那么多的人追随,可是他像是只孤独的苍鹰,独自飞翔。

    他的亲人,他的爱人,他曾想穷极一生守护的一切都已经惨烈失去,他如今所拥有的只有西楚,只有恨,倾尽四海之水也难以洗去对大燕这片土地的恨。

    他们离开的第三天,西楚与大燕的战火,在凤缇萦魂归的白野平原重新燃起,燕胤亲自带兵出征,岐州后方的粮草调度和伤兵处理小大事务,都全权交给了诸葛无尘处理。

    诸葛无尘要忙于诸多事务,人便直接暂停在王宫之内,楚宅之内只剩下楚荞和泷一,沁儿几个人了。

    白二爷没有如老酒鬼之前所说的那么早醒来,楚荞开始有些怀疑他的医术,放心不下又让温如春过来看了,可是温如春毕竟不是兽医,对于医治白二爷也是束手无策。

    楚荞无奈之下只是继续一边等一边搜集各种关于神域秘闻记载的书集,想从中知道更多关于神王遗物的消息。

    楚荞在房中看了一夜的书趴在桌上睡着了,小窝里的小白鼠懒懒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到一张脸,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楚荞,于是虚弱地爬起来伸着小爪子捅了捅楚荞的脸。

    楚荞睡得迷迷糊糊,烦燥挥了挥扰人清梦的东西,根本没搭理。

    白二爷很不满自己被无视的待遇,于是握着小爪子一拳挥到楚荞脸上。

    楚荞不耐烦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白白的一团,然后那一团白动了动,她仔细看看了,撞上白二爷一脸不悦地目光,顿时抓着它就是一阵猛捏,“耗子,耗子,你终醒了。”

    “爷不就睡一觉吗?你至于激动成这样?”白二爷跩跩地瞅了她一眼,哼道。

    “什么睡一觉,你个死耗子睡了五年了。”楚荞哼道。

    白二爷神色平静地瞅着眼前女人激动的神情,楚荞也渐渐觉得自己的激动根本没什么意义,因为这耗子根本没有领情的意思,于是平静下来,“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白二爷坐在她手心,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抱着她的手指就嚎啕大哭,“荞荞,荞荞,爷真的没死啊,爷真的回来了……”

    白二爷哭够了便立即要求吃饭,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健壮身段竟然没有了,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一到饭桌上,白二爷不像是饿了五年,倒像是饿了五百年的饿鬼出来一样,见着什么都啃,吃得肚皮撑得圆滚滚的,也停不下来。

    楚荞伸将他拎起来,训道,“行了,以后还有得吃,你会你再给撑死了怎么办。”

    白二爷打了个饱嗝,满足地往她手上一坐,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是哪里?不像是宸亲王府,也不像是左贤王府。”

    “什么宸亲王府,这里是西楚岐州。”沁儿纠正某个睡了五年,与外界脱节的傻耗子。

    “西楚?西楚在哪里?”白二爷对这个世界的记性还停留在五年前,自然对沁儿所说的西楚,没有一丝记性。

    楚荞淡淡笑了笑,说道,“你昏睡了五年,五年也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

    “哦。”白二爷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昏迷在千丈崖的事,立即火大的说道,“荞荞,你得离开宸亲王那个大坏人,他下手太狠了……”

    “跟你说话真累。”沁儿打断白二爷的控诉,平静说道,“楚姐姐五年前就离开宸亲王府,离开上京了,她现在是左贤王妃。”

    白二爷愣愣地听着,然后使劲儿地想了想,看来这五年还真是发生了不少它不知道事啊!

    “左贤王妃?那就是诸葛无尘没死喽?”白二爷紧张地盯着楚荞,追问道。

    楚荞淡笑点了点头,道,“他没事,但也是今年年初才醒来,只是现在……双腿没法走路了。”

    白二爷听了顿时义愤不已,都是那姓燕的害的,不就是见个面吗,就跟有了深仇大恨似的,要把他们置于死地。

    “那钱疯子呢,他有没有回来找麻烦?”白二爷想起神域天敌,不由紧张起来。

    楚荞支开了沁儿,不想她参与到神域魔域的事情中来,坦言说道,“钱疯子五年前就走了,就再也没有消息,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祸害遗千年,当年困龙渊都没困死他,现在怎么可能就死了。”

    它就怕,那钱疯子回魔域之上功力大增,回头比自己先找上了师傅,那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其实,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楚荞抿了抿唇,一沉凝重地说道。

    白二爷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愣愣地点了点头,“什么事?”

    “诸葛无尘,不是你要找的人,他不是你师傅白止神王。”楚荞说道。

    白二爷愣愣地望着她,样子有点傻,“爷怎么可能认错,他身上有师傅的气息……”

    “那是神王仙骨。”楚荞打断它的话,然后继续说道,“当年他生死之际,诸葛家的人得到一部分神王仙骨救活了他,我想你也是因此才会认为他就是你师傅的转世。”

    白二爷被她所说话的话震得有些懵,坐在桌上想了很久,然后才问道,“可是,这样的事你又怎么知道。”

    楚荞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请鬼医圣手来治好你,他的条件是让我帮他找到剩余两份神王遗物。”

    “鬼医圣手?”白二爷小眼睛泛精明的光,“是燕祈然的师傅。”

    楚荞点了点头,“对。”

    白二爷起身背着爪子在桌上来回地走,难道那两个人都和师傅有关吗?

    可是,燕祈然虽然学得是神域的术法,但他身上有隐藏很深的魔煞之气,而且是上古魔族的气息,师傅是断然不可能与魔族有来往的。

    “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关于神王遗物的线索?”楚荞直言问道。

    “一时间之间想不出来。”白二爷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嘀咕道,“诸葛怎么得到那一份神王遗物的,还有那鬼医圣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那神王仙骨应该是在师傅手里的,可是怎么会落到诸葛家那里。

    “看来,是得从诸葛家着手追查才是。”楚荞叹息道。

    “我们找那个鬼医圣手啊,说不定……说不定他会知道师傅的下落。”白二爷激动地仰着小脑袋,满怀希冀地望着她。

    “他一向行踪不定很难找到他,而且现在西楚和大燕正在交战,我若去了大燕会给西楚上下添麻烦。”楚荞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只能再寻其它办法找了。”

    白二爷沉默地坐在桌上,如果能找到神王遗物,也许就能够找到师傅了,想到这里它倏地扬起头道,“我们去找钱疯子,也许能从天机镜里找到线索。”

    楚荞闻言想了想,道,“你刚刚醒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再给我一些时间准备。”

    她要走,也得待到西楚的战局稳定下来,做好了前去魔域的准备才能动身,否则去了也只能是送死。

    正思量着,泷一快步从外面进来,禀报道,“主子,大燕来了个客人。”

    “客人?”楚荞闻言挑了挑眉。

    “是……宸亲王世子。”泷一回道。

    宸亲王世子?!

    楚荞觉得是不是自己幻听,愣愣地问,“你说……谁?”

    “宸亲王世子。”泷一又重复了一遍。

    楚荞不可置信地起身拎上白二爷出了门,远远便听到外面传来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这才肯定真的是上京那小家伙跑到这里来了。

    沁儿和玉溪正皱着眉头瞅着坐在石阶上哭得伤心的小家伙,她们不过告诉他,楚荞已经成亲了,他坐这里就哭得死去活来。

    楚荞到了门口,头疼瞅着那背着小包袱坐在门口大哭的燕禳,想过去,又不想过去。

    沁儿瞧见她,道“楚姐姐,你看……”

    燕禳一听立即泪眼汪汪地扭头,一起身就冲上去抱大腿,“荞荞,她们骗人的是不是,你没有嫁人,没有成亲是不是,禳儿说好长大要娶你的,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楚荞低头瞅着他很是头疼,望向护送燕禳前来了墨银,道,“都进来吧!”

    燕禳紧紧抓着楚荞的袖子生怕她跑掉,一路走还一路哭着质问,“你是不是嫁人了?”

    楚荞头疼地抚了抚额,一时半会儿又根本跟一个五岁孩子解释不起联姻的事,只得点了点头道,“是,我成亲了,禳儿长大就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到时候你就能娶她了。”

    燕禳一听哭得更厉害,“我只喜欢荞荞,我只要娶荞荞,我不要别的姑娘,呜呜呜……”

    沁儿瞅着楚荞招来的小桃花,鄙视的翻了翻白眼,讨厌他老子连他儿子也一并觉得讨厌。

    姓燕的有病吧,自己的儿子不自己养,瞅着楚荞刚成亲,就把人给送到这里来,就见不得人家过一天安分日子。

    而且,现在两国正在交战,堂堂的宸亲王世子跑到他们这里来,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绑了人家儿子呢。

    “玉溪,去做些吃的过来吧。”楚荞甩不掉抓着自己袖子的小家伙,无奈扭头向玉溪请求道。

    “好,我这就去。”玉溪多看了两眼那个孩子,虽然直觉上觉得那是沉香的孩子,有些不喜欢,但见这孩子粘楚荞粘得紧,又觉得有些好笑。

    “荞荞,你不要嫁别人,禳儿要娶你的,荞荞……”燕禳一个劲儿的哭诉,自己跑了那么远才找到她,她却嫁给了别人。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便宜了自家老爹,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现在好了,一切都晚了,荞荞没有嫁给他,也没有嫁给他爹。

    “不许再哭了,再哭一会就送你回去。”楚荞沉下脸,说道。

    燕禳一听赶紧止住了哭声,小心翼翼地瞅着楚荞的面色,“我……我不哭了,你别赶我走。”

    楚荞好气又好笑,真拿这小家伙没有办法,带着他进屋,倒了水给他,“先喝水,一会儿吃饭。”

    燕禳是一路渴坏了,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就喝干净了。

    楚荞望了望还站在外面的墨银,准备出去问一问怎么回,燕禳把杯子一扔又扑过来抱住大腿,“不准走!”

    “我就出去问几句话。”楚荞有点恼火,却又不好太凶着孩子。

    “我跟你一起去。”燕禳泪汪汪地仰头望着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有了上一次她悄悄走的前科,他决定以后一定要牢牢地看住了,绝不对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偷跑。

    楚荞头疼不已,只得任由他跟着一起出了门。

    “怎么把他送这里来了?”楚荞望了望墨银,直言问道。

    墨银望了望燕禳,说道,“楚姑娘走后,世子一直要来找你,天天离家出走,王爷说他有事要出趟远门,就让世子先到西楚来。”

    楚荞皱了皱眉,淡声道,“不是……还有尹侧妃吗?”

    这是他们的孩子,却送到她这里来,怎么想都是不合适的。

    “尹侧妃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也无力照顾孩子,世子这些年是长在王爷身边,跟侧妃娘娘并不怎么亲近。”墨银如实回答道。

    楚荞抿唇皱着眉,淡淡道,“那是他们的事,再不济还有大燕皇帝。”

    西楚和大燕正战火连绵,大燕宸亲王世子却跟在她身边,这是会出大麻烦的。

    “荞荞,我不要走……”燕禳一听,大大的眼睛里又是泪光闪动,好不可怜。

    楚荞低头瞅着那双眼睛,又有些心生不忍,别开头想了想,劝道,“禳儿,那你在这里玩几天,再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要走,我就要留在这里。”燕禳小脸上满是坚决之色,死活也不愿走。

    墨银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楚姑娘你看,小世子就是这样子,不让他来就天天自己跑,从王府跑出去好多次了,好的时候能尽快找到人,有时候他走错地方迷了路了,找上一天才能找到。”

    楚荞闻言低头望了望他,燕禳却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小胳膊,“荞荞,你看,我都瘦了,都是找你找的。”

    楚荞皱着眉头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家伙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不跟着自己老爹,千里迢迢地来找她干什么。

    “那……准备让他在这里待多久?”楚荞退让了些,反正眼下这小家伙是死活不肯走的,兴许玩一段时间,玩得腻了,想家了就自己闹着要回去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爷只吩咐属下护送世子前来,并未说要什么时候来接。”墨银老实地回答了自己所知道的。

    “楚姐姐,不能留着这臭小子。”沁儿大步走过来,截然反对道,“他要是以后都不来接孩子了,你就得给他养一辈子儿子啊,凭什么啊!”

    楚荞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应该不会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谁会舍得丢在外面不管不顾的,主要是现在这小家伙闹腾得太厉害,他才让人送到这里来的吧!

    “爹爹跟我说了,让我乖乖听你话,我会听话的,你别让我走。”燕禳仰着小脸望着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楚荞怔愣了一会儿,听到提起那个人,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窒息的闷痛。

    “那就先让他留在这里,等他想回去的时候,我再差人送他回去。”楚荞淡声道。

    墨银听了也着实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着,这边要把世子坚持送回去,自己回去不好交差呢,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外面的马车上有世子平时穿的和用的,至于有些他不能吃的东西,都列了单子,不要做给他吃就是了,世子牙不太好,甜的东西别给他吃的太多。”墨银一边往外走,一边楚荞叮嘱道。

    几人一道出了楚宅,看到外面满满一马车的东西,沁儿只想骂人,“我呸,带这么多东西,你是准备在这里住到哪一年。”

    “等我娶了荞荞,我就带他去找爹爹。”燕禳说着,朝沁儿做了个鬼脸,很是得意。

    “哎哟,报应,真是报应,姓燕的就是造孽太多才生了你这么个小祸害。”沁儿瞅着那一马车的家当,阴阳怪气地哼道。

    楚荞皱了皱眉,朝墨银叮嘱道,“那他留在这里的事,还请不要外传,我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来,燕禳被送到她这里大燕皇帝和尹家都不知道,否则在这个紧要关头,大燕皇帝怎么会容忍自己最宠爱的皇孙住在敌国境内。

    “这是自然。”墨银点了点头,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燕禳一见自己可以留了下来,立即欢喜地朝着墨银挥身告别,“墨叔叔,再见,回去告诉爹爹,我会想他的。”

    墨银一手拉着缰绳,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策马消失在长街尽头。

    燕禳知道自己可以留在这里了,欢喜地拉着楚荞的袖子在她身旁蹦蹦跳跳,好不高兴。

    楚荞望了望他,又望了望他那一车的家当道,“泷一,把东西搬进去吧。”

    “是。”

    “荞荞,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燕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嘻嘻地问道。

    楚荞无奈地叹了叹气,“走吧。”

    他到底只是五岁的孩子,并不知他们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只是,这孩子要在这里住下,她怎么跟诸葛无尘说,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这才刚刚成亲,若是宸亲王世子在这里的消息传到那诸葛老狐狸的耳朵里,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西楚有好玩的地方吗,你带我玩好不好?”小家伙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周围,对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感到无比好奇和兴奋。

    楚荞只觉得头疼,头疼,她还要准备前往神域寻找神王遗物,带着这么一个牛皮糖,她还怎么去啊!

    “没有,西楚没有玩的地方。”

    “那有好吃的吗?”燕禳虽然脸上有小小的失望,但还是一脸的含笑。

    “没有,这里的东西很难吃。”沁儿跟在边上哼道。

    燕禳失落地扁了扁嘴,又道,“没关系,这里有荞荞。”

    “楚姐姐,我从来没发现,你的魅力这么大。”沁儿笑道。

    几人回到正厅,玉溪已经做了几样简单的吃食,燕禳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道,“我一路上都啃干粮,好多天没有吃饭了,饿死我了。”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沁儿没好气地哼道。

    燕禳根本不搭她,瞄了眼楚荞继续扒饭,吃着吃着然后嘀咕道,“这个菜淡了点,这个汤再多煮一会儿会好喝些……”

    从小吃着他老爹做的东西,嘴巴早就养叼了,一点好坏都能吃得出来。

    “爱吃不吃,觉得不好吃,回上京吃你王府大厨做的菜去。”沁儿越听越火大了,这小家伙真跟他老子一向讨厌。

    正闹腾着,诸葛无尘已经匆匆赶回来了,一时门便道,“刚得到消息有大燕的人进了城,来这里了……”

    他说着,望见了正坐在桌边扒饭的燕禳。

    楚荞起身道,“我们出去说。”

    燕禳一听她要出去立即放下碗,准备跟着一起走,“荞荞……”

    楚荞沉着脸回头,“坐那里吃饭,再动送你回去。”

    燕禳乖乖坐在那里不敢动,眼睛却一直盯着楚荞和诸葛无尘出门,然后抱着碗跳下椅子,站在门口一边吃一边瞅着院子里说话的两人。

    楚荞望着诸葛无尘,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听说,是宸亲王府送他过来的?”诸葛无尘淡笑问道。

    他问的很平静,没有丝毫悲喜之色,他们大人之间是有很多恩怨,但这并不关这么一个五岁孩子的事。

    楚荞点了点头,然后道,“在上京的时候,我受伤病重在宸亲王府住了一段,受了他们父子照顾,所以……”

    诸葛无尘闻言了然地笑了笑,“那就先让他留下吧,只是别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他在这里。”

    只是,那个时候燕祈然明明知道楚荞是冲着大燕皇帝去报仇的,还愿出手帮助她,怎么到她成亲的时候就无动于衷了。

    如今,又把自己的儿子送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小孩子心性,住一段时间,就会设法送他回去。”楚荞淡笑言道。

    诸葛无尘笑了笑,“随你吧。”

    一向安静的楚宅,因着燕世子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起来。

    楚荞不得不承认,这小家伙粘人的功夫真的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就是去上个茅房,他都能跟着守在门口。

    诸葛无尘要独自主理后方事务,原本身体未休养好,不到半个月功夫便染了风寒病倒了。

    楚荞只得暂时放下追查神王遗物之事帮其分担些工作,以让他能多一些时间休息,原本她只是挂名的右丞相,常年在外对西楚政事并不多加过问,这不插手不知道,一接手才发现要做的事情还真是多而繁杂。

    西楚建朝初期,朝中官员并不多,于是一人身兼多职,但这样也造成了许多问题,加上朝中不少官员都是原先的武将,战事一起便随军出征了,岐州的人手就更是不够了,也难怪诸葛无尘在这一堆繁杂事各中忙得病倒了。

    楚荞接手之后,把能决策的事就直接决策了,一些认为解决不了的才找诸葛无尘商量,于是也一连几天忙到深夜。

    燕禳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转悠,倒也乖巧听话,不吵也不闹,自己闷头玩,但她只要动身一走立马就跟了上来。

    夜已经深了,楚荞坐在榻上还在跟诸葛无尘和吕瑞商议着前线伤员的安置和医药状况,虽然西楚大军一路连战连捷,但也有不少伤亡,伤兵送到后方,但医者和伤药都很缺乏,导至不少伤者没有死在战场,却在后方伤重不治而亡。

    “吕瑞,你传令将大燕境内咱们自己的药铺,医术过人的大夫都撤到西楚来,不愿来的花重金也请过来。”楚荞吩咐道。

    吕瑞略一思量道,“如此以来,这又是一大笔开销,现在粮草军饷,医药已经药费不少,这里花了重金,后面还有马上要赶制的将士的冬衣呢。”

    神兵山庄这么多年的家当都贴在西楚了,这一场大仗打完了,只怕神兵山庄也会积蓄也会跟着掏得七七八八了。

    “人命关天,先设法救人要紧,后面的事我再想办法。”楚荞沉声道。

    “我已经去信给诸葛家,那边会出一笔钱过来。”诸葛无尘说着,这才看到坐在楚荞边上的小家伙,垂头小脑袋昏昏欲睡不由笑了笑。

    楚荞见状,回头望了望打盹儿的燕禳,伸手拍了拍他,“禳儿,去隔壁床上睡去。”

    燕禳一听声音,一个激灵就醒了,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我不困,不去睡。”

    于是,眨了眨圆圆的眼睛,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

    楚荞皱了皱眉,大人到这个时候也犯困了,他一个小孩子还非要跟在这里,知道这小家伙的心思,又不忍苛责,“先去隔壁睡一觉,一会儿要走,我去叫你。”

    燕禳坚定地摇头,“我真的不困,不用睡。”

    这里还有跟荞荞成亲的男人,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让人有机可趁啊。

    “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安排人一早去大燕。”吕瑞起身,拱了拱手道。

    楚荞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行事小心些,别被大燕察觉盯上了。”

    两国正值交战之际,做什么事,他们都得万分小心。

    “是。”吕瑞回话,而后先离开了。

    诸葛无尘继续埋头于奏章文书中间,伸手拿到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太凉喝了便是一阵咳嗽,楚荞将自己手边刚沏不久的热茶递给他,“这些事交给我来就行了,你先睡会儿,这样下去病怎么会好?”

    虽然她来帮忙了,但诸葛无尘还是一直不放心,许多事都是帮着一起处理的。

    诸葛无尘搁下茶盏笑了笑,“还是你去睡吧。”说着,望了望她边上又打着盹的燕禳,小声道,“你不睡,这小家伙也不会睡,你先带他去睡觉吧,别一会儿在这边着凉了。”

    楚荞低头望了望歪着头枕到自己腿上的小家伙,不由摇头叹了叹气,小声道,“我先把他抱过去,一会儿再过来。”

    诸葛无尘点了点头,望了望睡着的小胖子道,“要不还是让泷一过来抱他过去,他好像……不轻。”

    “没事。”楚荞轻轻起身下榻,小心将孩子抱了起来皱了皱眉,“还真是不轻。”

    “慢点。”诸葛无尘嘱咐道。

    楚荞点了点头,抱着燕禳去了隔壁房中睡觉,小心地放到床上脱了小靴子给他盖上被子,不由叹了叹气,看着孩子稚气的小脸,目光却又满是怜爱之意。

    “荞荞……”燕禳咕哝着翻了个身,踢开了被子,继续沉沉睡去。

    楚荞无奈笑了笑,又替他把被子盖好,为免他再踢被子着了凉,直接拿另外的枕头把被角压住,方才放心离开。

    大书房里就剩下诸葛无尘一个人还伏案看着这两日各城送来的加急文书,西楚连战连捷,但要安顿打下的城池,派兵镇守等等事务,都是由岐州这边处理,加上还有前线供给,可谓是千头万绪。

    楚荞进屋搬了椅子在桌边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觉睡醒的白二爷从她袖子里爬出来,跳到桌子上,“你们还没睡啊?”

    “我们哪有你这么悠闲。”楚荞淡笑道。

    白二爷伸出爪子,夺去楚荞手中的文书,认真说道,“你天天忙这忙那,什么时候才带爷去找神王遗物和师傅,要是让钱疯子先找到师傅就要出大事了。”

    楚荞拿回文书细细地看着,漫不经心哼道,“你不是说你师傅很厉害,那还怕什么。”

    白二爷一听有些急了,道,“那是以前,现在他恨不得把师傅剥皮拆骨,挫骨扬灰,哪还会手下留情。”

    而且,师傅自当年失了神王仙骨,修为已经大减了不少,如今哪还有能必胜钱疯子的把握。

    楚荞抿唇沉默,她也想尽快去寻找神王遗物,可是现在西楚诸事繁多,她还带着个燕禳,一时之间根本走不了。

    “起码,等现在的局面稳定了,还有禳儿,我总不能带着他去那样的龙潭虎穴之地。”

    白二爷抱头一阵抓狂,然后双爪抱臂,道,“直接给他送回去不就得了,再想要养孩子,你们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

    诸葛无尘闻言望了望楚荞,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场婚姻是为政治联姻,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尤其是诸葛老候爷临行前还一再叮嘱要他们尽快要个孩子。

    这要是知道她和诸葛无尘自成婚以来都未曾同房,还不得气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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