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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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燕上京,一如往昔的平静繁华。

    金武卫右卫营在白野折损惨重,常啸林和赵进自然是不敢将真实状况禀报燕皇,只说是截杀楚荞的事被西楚察觉了,西楚出兵占领了白野,打断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自始至终,没有人提过那个在白野平原上无辜惨死的女子。

    勤政殿内,燕皇接过单喜递来的茶盏,端到嘴边却狠狠摔了出去,“这群不争气的东西,这样的机会就让他们给错掉了,还丢了一座白野城!”

    单喜一边伸手招呼宫人将地上收拾干净,一边道,“白野城已破,西楚极有可能要冲上京来。”

    “若没有神兵山庄,他们哪会有今日?”燕皇说着,重重地捶了捶龙案,“如今打草惊蛇,以后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单喜垂首微微叹了叹气,说道,“宸亲王和世子,昨夜已经回京了。”

    如今,金武卫右卫营截杀楚荞的消息,怕是早已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燕皇闻言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可有问什么?”

    “这倒没有。”单喜摇了摇头,回道。

    燕皇闻言拧了拧眉,追问,“一句也没有?”

    “是。”

    “罢了,去传几位将军入宫,白野已经丢了,总得设法夺回来才是。”

    燕皇忙于布署打回白野城,根本无心去追查白野城被占背后所发生的种种,直到一桩接着一桩的金武卫被杀血案震动整个上京。

    那日天还未亮,文武百官一如往日入宫早朝,行至望江楼看到地面一大滩的血迹,众人抬头去望,只见一名金武卫右卫营的士兵被吊在望江楼上。

    侍卫将人放下来的时候才现那个人是被吊在城楼上活活放干了一身的血,死状惨不忍睹。

    燕皇震怒,当日早朝便立即下令刑部追查,捉拿凶手。

    第二天百官早朝入宫,望江楼上又有了被放干血的右卫营士兵,而这一次是两个人。

    常啸林带人赶到望江楼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人只杀右卫营的人,且让每一个人都受尽折磨而死,这样的场景他该明白了。

    西楚的人,寻仇来了。

    “今晚我就带着人守在这望江楼,我就不信抓不住他。”赵进一脸愤恨地说道。

    常啸林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望江楼上,仿似已经看到了他们所有人的死路,一字一句道,“你最好能抓到人,否则……不久之后,吊在这里的人,就是你我了。”

    “什么意思?”赵进面色顿时一沉。

    “你说什么意思?”常啸林目光冷冽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教训道,“当初我去锦州千叮万嘱不要惹事生非,不要轻举妄动,你说你做了什么?”

    “那事儿,不都已经过去了?”赵进道。

    “过去了?你说的轻松?”常啸林仰头望着吊人的地方,说道,“死的兄弟都是被人吊在这里活活放干了血,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谁……会把咱们恨成这样?”

    来的人没有一次杀光所有人,也没有直接取他和赵进的性命,反而这样一天增加一个地杀,让他们每个人都活在等死的恐惧中。

    “你是说……西楚有人来了?”赵进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常啸林面色沉重地说道。

    赵进没有再说话,立即安排人今晚埋伏在望江南楼各处,关系到身家性命他自然不敢马虎。

    可是守了一夜,凶手却连面也没露一下,望江楼没有再吊死人。

    “看来,知道咱们守在这里,他不敢来了。”一人笑着说道。

    赵进望了望空荡荡的望江楼,冷冷笑了笑,“走吧,兄弟们辛苦一晚上了,都回营睡觉去,今晚流芳阁我请客。”

    一行人好一番恭维,各自散去回了右卫营。

    上朝的百官行至望江楼,并未看到再吊着死人都捂着胸口松了口气,然而进到内宫议朝的大政殿,个个都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往出跑。

    有些个胆小的,当场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今天死的是三个,个个被千刀万剐而死的,殿内一地的血肉,三个人被人生生剔成了三具白骨,那一幕的场面也成为之后许多人的恶梦。

    燕皇闻讯赶来,在殿门口看了一眼便险些气晕过去,怒声喝道,“让常啸林几个立即给我滚过来!”

    一开始,他只当是他们跟江湖人结了怨,有人寻仇而来。

    可是,今天都直接把人杀到他的朝堂上了,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而这一切必定跟白野城的失守有关。

    早朝在众大臣晕得晕,吐得吐当中取消,众臣纷纷告假,不敢再入宫来。

    燕皇无奈,只得准奏。

    单喜派人到右卫营传话的时候,常啸林便知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住了,连忙将倒在房中还呼呼大睡的赵进给踹了起来。

    两人被传入宫,没有被带着立即面圣,而是被带到了大政殿,让他们亲手将殿内的三具死尸处理干净。

    饶是赵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去捡着那一片一片的血肉也冷汗直冒,心惊胆颤。

    他这些年杀得人多了去了,见过的死人也多了,可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残暴手法,把人活活放干血,活活千刀万剐的剔成白骨。

    两个人将大政殿收拾干净,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面无一丝血色。

    “常将军,赵将军,陛下请你们去议政殿问话。”单喜面色冷淡地宣道。

    常啸林抬袖擦了擦自己满头的冷汗,脚步虚浮地随着单喜去往议政殿,跟在其后的赵进,目光都有几分木然了。

    议政殿内,燕皇拿着帕子捂着嘴一阵一阵的咳嗽,看到进来的常啸林和赵进两人进来,扶着桌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沉声喝道,“说说,你们在白野城招惹了什么人,闹得如今宫里上下没一天的安宁?”

    常啸林两人立即跪了下来,“臣等该死!”

    “说!”燕皇一拍桌案,怒声道。

    “在白野城,西楚……死了一个人,如今,他们怕是有人寻仇来了。”常啸林说道。

    “寻仇?”燕皇眉头紧锁,拄着龙拐绕过长案走近前来,“死了什么人?让他们杀人都这般手段残忍,不堪入目。”

    常啸林侧头望了望边上的赵进,沉默了片刻道,“凤家的大小姐凤缇萦在白野死在了右卫营的手里……”

    他不敢去提及,凤缇萦是如何死的。

    单喜走进燕皇身旁,低声道,“听说,凤缇萦已经被立了为了西楚王后,凶手这般穷凶极恶杀人,怕是……怕是她是被右卫营给糟踏死的。”

    右卫营在民行一些作为,他也早有耳闻,只是陛下用的是武者,只要能替他办事,其它的事他也就不多计较。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你们……”燕皇气得发抖,隐约觉得这件事,远不会轻易了结。

    单喜连忙扶住他,“陛下先消消气,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行凶者,她能在宫里杀人夺命,若是有心要对付陛下您,岂不也是易如反掌?”

    燕皇敛目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沉声道,“给朕找,就是翻遍上京城,也要把这个人给朕找出来!”

    天天有这么一个人,就在他的眼皮底杀人,这就好比在他脖子上架了一把刀,谁也不知道这把刀何时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容许,自己的身边有这样的威胁。

    “是,臣等必然全力以赴,将功赎罪。”常啸林两人异口同声道。

    燕皇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快去吧!”

    两人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单喜扶着燕皇落座,担忧地说道,“右卫营一开始是陛下您下旨派往白野的,不管是你针对楚荞,还是如今凤缇萦的死,这个仇最后也都会算在陛下你的头上。”

    “朕当然知道。”燕皇敛目,疲惫地叹了叹气。

    “神兵山庄一向与各国交好,又一直有军械生意往来,如果她联合各国一同进攻大燕,再加上西楚又多是骁勇善战的良将,如今又有一个谋算过人左贤王也他们为伍,这将是大燕前所未有的困境啊!”单喜担忧地说道。

    若死的是楚荞,会削弱西楚的力量,可是死的是凤缇萦,就无疑是点了一把火。

    “这几年大燕已经损兵折将,如今哪还有良将可用?”燕皇无奈叹息道。

    单喜端着茶递了过去,说道,“西楚王历来善战,如今的大燕除了宸亲王,已无可以与他一较高下的人了。”

    “事到如今,祈然他还会帮着朕吗?”燕皇自嘲的笑了笑。

    单喜闻言沉默了片刻,劝道,“你们毕竟是血脉相联的父子,他总不至于看着你死而无动于衷。”

    此时此刻,大燕皇宫内,楚荞就栖身在凤缇萦曾经居住的寝宫内,只是如今那里已经荒废如同冷宫一般。

    楚荞离开岐州的第二天,花凤凰跟着来了上京,沁儿启程回了大宛联络西域各国。

    她只带了黑鹰和神兵山庄几个最得力的护卫,并将吕瑞派去了岐州与诸葛无尘商议出兵大燕的计划,萦萦的死,她定要大燕……倾国来葬!

    楚荞在屋内闭目养神,今日之后燕皇和右卫营必定会全城通缉抓铺他们,他们接下来再要取人性命,便是难上加难了。

    一连数日过去,金武卫右卫营的人不管怎么警戒,不管如何小心躲藏,每一天夜里都会有人遇害,且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多死一个,整个上京都开始人心惶惶。

    勤政殿内,燕皇已有好几夜未曾安眠,每天派出去搜查的人回报都是一无所获,但宫内死的人却是一天比一天多,一个比一个死状惨烈,纵使在这深宫见惯了生死争斗,此刻也坐立不安了。

    他感觉总有那么一双阴冷含恨在暗处一直盯着他,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将他置于死地。

    “到今天已经死了三十个人了,你们竟然连凶手是谁都没查到,是不是就等着他来取你们项上人头,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燕皇气得不轻,这几日旧疾愈发严重了,说话一急便咳嗽不止。

    “陛下,消消气。”单喜连忙奉了茶,劝说道。

    在这宫里几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这一次寻仇而来的人实在棘手不已,不管他们设怎样的局,来人每天一样会出现,每天会杀比前一天多一个人,不多杀一个,也不少杀一个。

    “我们确实已经派人翻遍了上京城内,但确实不曾发现西楚的人。”常啸林战战兢兢地回道。

    天天带着人搜查,夜里更是眼都不敢合一眼,总担心一闭上眼睛,自己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没找到,难道这天天晚上杀人夺命是见了鬼不成?”燕皇怒声喝道。

    他这般一说,赵进当即打了个寒战,他们找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找到人,难道真的是凤缇萦冤死,回来寻仇了?

    他从来不信鬼神的,可是这些天,日日饱受恐惧的折磨,每一听到死人的消息,一看到那些以世间最残忍至极的手法杀害的人,他一闭上眼睛就是恶梦连连。

    “在这皇宫大内,在金武卫上下这般警觉的时候如入无人之境杀人夺命,这样的人定是西楚的高手,有这样身手的人,西楚总共也就那么四个人,西楚王,左贤王,楚荞,花凤凰。”常啸林望向燕皇,认真说道。

    “已经得到消息,左贤王行动不便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而西楚王如今还身在岐州,所以来的人,极有可能是楚荞和花凤凰,还有神兵山庄的人。”燕皇面目沉冷,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原本白野布得局是为了杀她,最后阴差阳差死的是凤缇萦,她与凤家一向渊源颇深,又与凤缇萦情同姐妹,如今寻到上京来报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上京城内,都找遍了?”燕皇回身扫了一眼跪在殿中的两人,沉声道。

    “确实都挨家挨户都找遍了。”常啸林坦言道。

    单喜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低声提醒道,“说起来,还有两个地方,还不曾派人搜查过。”

    “哦?”燕皇微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家搜遍了上京城,就还剩两个地方没有找过,一处就是皇宫,一处就是……宸亲王府。”单喜说着,小心翼翼地望了望燕皇。

    金武卫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敢去搜宸亲王的府第,而宸亲王显然对楚荞并未到无情无义的地步,那么窝藏她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燕皇闻言锐眸微微眯起,沉默了一会儿,道,“立即带人将皇宫上下仔细搜查一遍,一处也不要放过。”

    “是。”常啸林两人领命立即道。

    两人前脚一出门,后脚便有人进来禀报道,“陛下,宸亲王世子入宫了。”

    燕皇一听愣了愣,拄着拐杖朝着殿外走,“这小家伙,这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单喜去让御膳房备些禳儿爱吃的。”

    单喜看到已经面色阴沉多日的燕皇难得露出笑意,连忙着带着人下去准备。

    “皇爷爷,皇爷爷……”燕禳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燕皇笑着迎了上去,蹲下身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微微皱了皱眉,“走了一个月,怎么瘦了?”

    燕禳无奈地低了低头,怨念地说道,“爹爹说禳儿是小胖子,不准禳吃太多肉。”

    “哈哈哈……”燕皇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捏了捏还有些圆嘟嘟的小脸,道,“皇爷爷让吃,一会吃饱了再回去,好不好?”

    “好呀好呀,皇爷爷最好了。”燕禳欢喜地扑到燕皇怀里。

    燕皇伸手想要把小家伙抱起来,但他确实太重了,试了两回也没把强壮的小世子给抱起来,只得道,“你还真是个小胖子了。”

    “皇爷爷,你跟爹爹一样不疼禳儿了,我还是回去吧。”小家伙鼓着小脸,可怜兮兮地准备往回去。

    燕皇有些哭笑不得,牵着他道,“禳儿不胖,是皇爷爷老了,抱不动你了。”

    “皇爷爷才不老。”燕禳立即道。

    燕皇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笑道,“就你会说话,走吧,跟皇爷爷出去走走。”

    “御花园的桂花开了吗?我可不可以摘些回去让爹爹做桂花糕。”燕禳一边和燕皇牵着走出大殿,一边笑着问道。

    燕祈然不喜欢桂花的浓郁香气,所以宸亲王府是没有种桂花树的,但一到秋天他又特别喜欢吃桂花糕,就会进宫摘了桂花带回去。

    “你这个小馋猫。”燕皇闻言失笑,“一会就让人给你摘了装好,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皇爷爷最好了。”燕禳笑语言道。

    燕皇笑了笑,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一个人进宫,你爹爹呢?他在做什么?”

    这五年来,离京回来虽然不会回宫来看他,但也会派个人过来支会一声,这一次回来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当真是要因为他对楚荞动了杀机,要与他再生份了吗?

    “爹爹在练功,我叫了他一起来的,他不愿意。”燕禳说道。

    燕皇闻言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这样啊!”

    燕禳跟着他在宫里漫步走着,看着来来去去忙碌的金武卫,不由小脸皱起,“他们在找什么?”

    “宫里最近藏了个坏人,他们要把人找出来。”燕皇笑了笑说道。

    “禳儿帮你找好不好?”燕禳一听,兴奋地抓着他袖子请求道。

    燕皇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禳儿还小,遇到那些坏人,会有危险的。”

    “皇爷爷让我找找嘛,就找一会儿就行。”燕禳不罢休地继续撒娇,“皇爷爷,你不让我找,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玩了。”

    燕皇一听头疼不已,看到走来的单喜道,“差几个得力的侍卫跟着小侍子,带着他跟着金武卫找找宫里,小心点。”

    “好,奴才立即就去。”单喜瞧着燕皇朝他使了眼色,自然不可能放着小世子自己去找,让他找也是去一些金武卫已经搜过的宫殿。

    单喜刚一召来侍卫,燕禳跟燕皇道了个别,便立即兴奋地带着人满皇宫里地找人。

    “你别走在我前面挡着路了,我怎么找坏人啊!”燕禳气鼓鼓地瞪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侍卫,不满地叫道。

    侍卫长一听不由头疼不已,虽然金武卫已经搜过一遍,他们也不敢放心让小世子走在最前,这可是陛下和宸亲王的心头肉,有一点闪失他们身家性命都难保,哪里敢马虎。

    “世子,我们走前面,以便能保护您。”侍卫长和颜悦色地解释道。

    “谁要你们保护,让开。”燕禳说着,自己窜到了最前大步走着。

    侍卫长又不好太过顶撞他,带着人小心地跟在后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周围的一切动静,唯恐有半分闪失。

    燕禳找人找得很是兴奋,一座宫殿一座宫殿地搜,很快便搜到了华阳殿,这一回不让人一起进去,反而让侍卫们都在外面把宫殿团团围住,自己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侍卫长一跟上来,当即被他恶狠狠地一眼给瞪了回去。

    “这里已经有人搜过两遍了,不会有事的。”有人劝道。

    侍卫咬了咬牙还是守在外面,小声叮嘱道,“世子有什么事,立即叫我们。”

    燕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己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一以眼睛滴溜溜地转悠着四下张望,样子很是机灵可爱。

    他刚一推开内室的门,两柄寒光冽冽的刀几乎同时划向了他的脖子,吓得他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张嘴正准备叫人,一人却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燕禳抬头望了望,那不是在德州那个老欺负他的男人婆嘛,她怎么在这里。

    黑鹰望了望花凤凰,冷声道,“这个孩子发现了咱们,不能留。”

    “杀了他更麻烦。”花凤凰狠狠瞪了一眼燕禳,说道,“他是宸亲王世子。”

    黑鹰皱了皱眉头,现在他们要应付燕皇的人马已经很是麻烦,要是再伤了这孩子,把宸亲王也给招惹了,只怕仇还未报完,就要先送命在这里了。

    可是,杀不得,也留不得,更放不得。

    “我放开你,你不许叫,我带你去见荞荞。”花凤凰笑了笑,说道。

    这小家伙对楚荞一向忠心得很,只要搬出楚荞,他自然什么话都肯听。

    燕禳一听,眼睛顿时泛起笑意,连连点了点头。

    花凤凰松开了手,小声说道,“小东西,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们本来在密道里躲着,等两拔搜查的人马过去了,刚从密道里出来,哪料到这小家伙又跑了进来。

    “我帮皇爷爷找坏人。”燕禳小声说道。

    花凤凰一记爆栗敲到他头上,小声道,“你才坏人,你们一家人都不是好鸟。”

    燕禳吃痛地捂住头,扭着头四下张望,“荞荞真的在这里吗?”

    花凤凰望了望黑鹰,说道,“没事,这小家伙应该不会出卖咱们。”

    这小家伙当初那么嘴严,都不肯说自己的身世,要他保守秘密,只要下对了筹码,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走吧,我带你去看她。”花凤凰道。

    燕禳点了点头,但又立即道,“等一下,外面还有人,我出去说一声,不然他们一会儿进来了。”

    黑鹰一听,立即伸手拦住了。

    “让他去吧,他时间久了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会起疑。”花凤凰解释道。

    燕禳跟外面的侍卫说自己发现了一只鸟在房里,不准他们进去吓跑了,不然要他们好看。

    侍卫见他自己出来了,也知道里面应该没什么大事,知道他不去找人要留在这里抓鸟,也都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了下来。

    燕禳一再警告几人不准进去,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惊了他抓鸟,方才自己轻手轻脚装摸作样地进了里面去。

    花凤凰满意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牵着他进了密道,楚荞正闭着眼睛休息,一听脚步声不对,立即睁开了眼睛。

    “荞荞!”燕禳一看果然是他,立即就扑了过去。

    楚荞一见是他,皱着眉头望向花凤凰,“怎么回事?”

    “我们刚出去,他就摸了进来,我们以为是金武卫的人险些动了手,他说想见你,我就带过来了。”花凤凰笑着说道。

    她将这小东西带过来,一则是与燕禳达成条件,二是希望能转换一下楚荞的心情。她天天想着报仇的事,除了晚上行动的时候,平时根本连话都不说。

    前几日行动的时候,又跟人交上手,中了机关身上都伤了好几处。

    燕禳在她怀里赖了半天,抬头望着她瘦削又苍白的脸,鼻子不由地酸了酸,“荞荞,你怎么了?”

    楚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什么?”

    “你是不是生病了?”燕禳望了望她苍白的面色,又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抓着她的手一脸诚恳地说道,“荞荞,你跟我去我家吧,我爹爹医术很好的,一定能治好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子的楚荞,他就有点忍不住想哭。

    “不用了,你待在这里不好,快回去吧!”楚荞淡声说道。

    燕禳咬着唇望了她很久,知道她肯定不愿意走,于是站起身往外走,“我回去让爹爹来接你。”

    燕禳跑得很快,楚荞起身想追出去劝住他,不要将他们在这里的事告诉燕祈然,可是燕禳刚一跑出密道,外面就传来错杂的脚步声。

    赵进带着人经过华阳殿,得知宸亲王世子在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带人直接闯了进来。

    燕禳虽然有时候笨笨的,但在有些时候却是反应极其敏锐的,一只到脚步声就立即推开了殿内的一处窗户,惊飞了筑巢在房檐下的鸟儿。

    赵进一进来,立即扫视了一眼屋内,生怕错过一丝蛛丝马迹。

    “谁叫你进来?我差一点就抓到了,你赔我的鸟儿。”燕禳气呼呼地吼道。

    赵进虽然跋扈,但也知道这宸亲王世子是万万惹不得的,连忙赔礼道,“世子,我们只是担心你在里面会有危险,才进来看看。”

    “你算哪根葱,本世子要你担心?”燕禳站在椅子上,气愤地吼道。

    赵进虽然不甘心被一个五岁孩子这般辱骂,却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侍卫长几人闻言一个个憋住笑意,左卫营和右卫营一向水火不容,看到他们被一个五岁孩子骂得声都不敢吭,别提他们几个心里有多痛快!

    “滚出去,本世子不想看到你。”

    赵进等人也没有发现异状,便也不再多留,一个个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世子殿下还要抓鸟儿吗?”侍卫长近前问道。

    燕禳气鼓鼓地跳下椅子,一边走一边哼道,“等明天它们飞回来,我再过来抓,不许再让人往这里跑,再给我吓飞了,我就让皇爷爷把你们都流放出去。”

    侍卫长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应道,“我这就忙人守在宫外,不让人再接近这里了。”

    在这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他又如何不知道,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宸亲王他们父子两个啊,别人还会讲理,他们根本不讲理。

    燕禳一听,回头望了望他,“这还差不多,不准再放刚才那些人进来,他们要再往里闯,就去告诉皇爷爷。”

    “是,是。”这回,他们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再让右卫营的人进来。

    小世子喜欢在宫里爬树抓鸟儿,这些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的,但他回回都不让人帮忙,非要自己动手来,谁误了他的好事准没好果子吃。

    “给我守好了,回头我让皇爷爷给你升官儿。”燕禳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

    右卫营的人不来这里骚扰,荞荞他们应该会安全些吧。

    燕禳离开华阳殿,没有立即出宫,留在宫里跟燕皇吃了一顿饭,饭桌上狠狠数落右卫营的人怎么无礼,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燕皇听得笑了笑,对惹着自己孙儿不高兴的人,又多了几分厌烦。

    因着宫里不太平,天还没黑燕皇便派人将燕禳送了回去,以免让他一个小孩子撞上什么血腥的场面给惊着了。

    燕禳回了王府思来想去地纠结,要不要把宫里看到楚荞的事告诉爹爹,因为自己走的时候,楚荞似乎很不想,他让爹爹过去的。

    可是爹爹不去,她生病了谁给她治好呢?

    小家伙想着,趴在桌子上,郁闷地叹了叹气。

    他想帮荞荞,可是又怕自己会做了惹她不高兴的事儿。

    于是,他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爹爹,悄悄跑到自家老爹的药房将自己知道的最好的伤药一股脑儿地扫劫一空。

    回到房间他准备爬床睡觉,刚脱了鞋子又想起楚荞身服脏了,于是又跳下床打开自己的衣柜,可是才发现这里的都是他自己的衣服,根本不能给她穿。

    “对了,爹爹房间有女装嘛!”燕禳突地想起,自家老爹的衣柜里还放了不少女装。

    他又穿好鞋袜悄悄出了门,看到自家老爹房里还没有人立即冲了进去,打开衣柜在里面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合适的,欢喜地抱在怀里,“这件应该正好。”

    “什么正好?”燕祈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背后。

    燕禳抱着衣服,转过身去,“爹爹。”

    燕祈然目光落在她手中拿着的衣服,眉头微微皱起,“你拿这个做什么?”

    “我看着好看,想拿回房里玩一玩。”燕禳低着头,小声说道。

    “药房里的药,也是你拿的?”燕祈然淡淡问道。

    燕禳紧紧抱着手中的衣服,迈开腿就要往外跑,“我困了,回去睡觉。”

    说罢,飞快地跑回了自己房间,一脱鞋抱着找到的衣服钻进了被子。

    燕祈然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一伸手撩开被子,“禳儿,你说的,说谎的孩子会长成长鼻子大耳朵的怪物的。”

    燕禳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耳朵,抬头望了望站在自己床边的燕祈然,咕哝道“我在宫里看到荞荞了。”

    燕祈然闻言眸光一沉,沉吟了半晌,也没有说话。

    燕禳坐在床上抱着那衣服,低着头小声嘀咕道,“她好像生病了,身上都是血,明明才过一个多月,人都瘦得快认不出来了,西楚很穷吗?都不给她吃饭的吗?”

    燕祈然闻言薄唇抿得紧紧的,静静地望着被燕禳抱在怀里的衣服,眼底波澜起伏。

    “爹爹,我明天可以把衣服和药送给她吗?”燕禳抬头望着父亲,一脸诚挚地恳求道。

    半晌,燕祈然眉眼间蔓延起笑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可以,明天我让墨银陪你入宫。”

    他一个小孩子带着这些东西进宫定会惹人起疑。

    燕禳一听,顿时小脸上绽起笑意,“谢谢爹爹。”

    燕祈然拎出他装药的包袱,一件一件地捡一些出来,说道,“不用带这么多,这些用不着。”

    燕禳看着父亲一件一件地把药装好,又把衣服小心叠好了装进小包袱里,突地问道,“爹爹,你喜欢荞荞吗?”

    他总觉得,爹爹对荞荞很特别,他又说不出是哪里特别。

    但是,他在爹爹面前说起荞荞,爹爹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奇怪,那是除了她,不曾因为任何人出现过的奇怪。

    燕祈然将他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行了,赶紧睡吧!”

    “你不准喜欢荞荞,她是我的。”燕禳望着自家老爹宣布自己的所有权,方才放心地钻进了被子去睡觉。

    燕祈然微挑着眉瞪着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小家伙,这霸道毛病,跟谁学来的?

    夜深,墨银接到传唤匆匆地赶到了书房,听候调遣。

    “你明日送世子入宫走一趟,把他要送的东西带进宫里去。”燕祈然一边翻阅着医书,一边吩咐道。

    墨银老大不情愿地皱了皱眉,“这也不是办法,他们在皇宫这么搜下去,总会发现蛛丝马迹把人找出来的。”

    燕祈闻言淡淡地抬眼,“看来,本王也养了群没用的。”

    “是是是,我明天就送。”墨银不敢再有怨言,立即回道。

    他们在那里杀人是杀得爽快,可是苦了他们一般兄弟好不好,天天晚上跟着他们屁股后边转悠,不能出手帮忙,又不能被人发现,还要把能暴露他们行踪的迹象都要抹得了无痕迹。

    “你很不情愿?”燕祈然冷淡地哼道。

    “属下不敢。”墨银被他瞪得一缩脖子,低着头不怕死地说道,“属下只是觉得,要不咱们直接帮忙把右卫营全给收拾了,或者你直接把人带回来就近看着,会省事一些。”

    “现在,她不会需要帮忙。”燕祈然淡淡说着,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书卷上。

    这件事,她不会容许他插手其中,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现在右卫营防守愈发的严密,今天夜里为免再为分别遇害,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只要他们一出手,便会被群起而攻之。”墨银说着,望了了望皱起眉头的燕祈然。

    主子,快担心吧,愤怒吧,去把人拎回来吧!

    等了半晌,燕祈然抬眼望了望他,“你自己看着办。”

    墨银满心郁闷地出了书房,刚从宸楼出去没走多远,便见管事的带着燕皇过来了。

    燕皇进了书房,屋内的人眼皮也未抬一下。

    “祈然,这些日京里的血案可听说了?”燕皇自己到桌边坐了下来,出声问道。

    燕祈然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淡淡哼道,“皇帝深夜前来,是要带着人把这王府上下也给搜查一遍?”

    燕皇面色有些尴尬,起身走到书案前,“楚荞带着人将上京城搅得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她的刀也该架在朕的脖子上了。”

    “现在怕死了?”燕祈然嘲弄地说道。

    燕皇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尽量平和着语气说道,“凤缇萦死了,楚荞和西楚都不会善罢干休,如此下去大燕也会岌岌可危,朝中已经再无良将可派,我希望你能设法应对西楚,至于楚荞,她能安安份份待在王府里,我可以不杀她。”

    “皇帝陛下,这是在跟我谈交易?”燕祈然冷冷一笑,哼道。

    “若非她执意帮助西楚,我也不会对她动杀机。”燕皇说道。

    燕祈然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人,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书卷,道,“皇帝陛下,你该庆幸,死在白野城的人只是凤缇萦,而不是她。”

    “祈然,你到底想做什么?”燕皇拧着眉头,望着一脸沉冷疏离的人。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也自认这些年是了解他的禀性脾气的,可是在于楚荞这件事上,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是真的摸不准他的心思。

    “皇帝陛下,别的人你想杀害谁我不会管,可你偏偏一再挑战我的底线,你想做什么?”燕祈然冷冷地望着一脸威严的大燕帝王,声音淡漠而冷冽入骨。

    “就为了一个楚荞,你就要与为父为敌不成?”燕皇沉声道。

    燕祈然缓缓抬头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我不容许任何人害她,你也不例外。”

    燕皇最终叹了叹气,一如这许多年来一般,面对这个儿子,他还是退让了。

    “你自己把她找回来,让她与西楚断绝关系,以前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了,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燕皇说着,疲惫地拄着拐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外走着。

    燕祈然抬眸望着老人离开的背影,才发现这个一直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大燕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背影佝楼成了一个迟暮老人。

    天刚刚亮,一向睡懒觉的小世子破天荒地早起了,连早膳也顾不上吃,就赶紧叫了墨银送他入宫去。

    墨银满心郁闷地让人备了马车,燕禳爬上马车,想了想又跳下来,道,“我忘了拿东西,等等再走。”

    墨银又跟着他回了府内,看到他回房把自己装点心的木盒子带了出来,盒子都是点心和酥饼,小世子嘴很挑剔,这些东西都是燕祈然平日做着给他留着的,他倒真是舍得。

    燕禳想着楚荞瘦了那么多,这些天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这时候肯定也还没有吃早膳,拿了点心又去了厨房装了粥带上交给墨银,进宫见了一下燕皇便立即去了华阳殿。

    墨银先一步把东西放到了殿内,自己在外面的树下一边等,一边眯着眼睛睡觉。

    花凤凰一听脚步声是燕禳,就打开密道出来了,挑着眉毛道,“你怎么又来了?”

    燕禳个子小,抱着一大包东西很是吃力,“我带了东西过来。”

    花凤凰将包袱拿了过去,把他拎进了密道,“你就这么带着东西进来的?”

    “墨叔叔送我过来的,我知道不能被别人看见,我又不是笨蛋。”燕禳一边走,一边说道。

    花凤凰笑着拍了拍小家伙的头,哼道,“看来你还充分继承了你老子的奸滑。”

    燕禳嫌弃地拍开她的手,快步走在前面去找楚荞。

    楚荞正在处理伤口,之前中埋伏手臂中了毒箭,昨晚一动武伤口又裂开恶化了,燕禳进来看到她上药包扎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已经麻木到感觉到不到痛楚,一时间鼻子酸酸地想哭,却又咬着唇忍住了。

    楚荞处理完伤口,一抬眼方才看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的燕禳,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燕禳拿过花凤凰放到一旁的包袱,一件一件的把东西拿了出来,“我给你带了药,还有换的衣服,还有吃的,这是早上刚煮的粥,还是热的。”

    楚荞扫了一眼,淡淡笑了笑,“不用送这些东西来,真的。”

    燕禳低着头,把装粥的木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盖子端到她面前,“还热着,快吃吧!”

    花凤凰和墨鹰几人看着,眼底掠过一丝赞赏的笑意,到是没想到宸亲王还能生出这样善良懂事的儿子来。

    楚荞望着还冒着热气粥,没有伸手去接。

    燕禳望了望她受伤的手,拿起勺子舀了粥喂到楚荞嘴边,“你手伤着了,我喂你吧!”

    楚荞抿着苍白干裂的唇,不忍一再拒绝孩子的好意,张嘴吃了一口,眼泪却一下就滚了出来。

    若是当年自己没有那般执意离去,是不是那个孩子就不会死去,如今也该长得这般大,这般善良乖巧。

    燕禳一看她哭了,放下勺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是太烫了?还是不好吃?”

    “没有,很好吃。”楚荞低眉,很快收捡敛起眼底的异样,淡淡地笑了笑。

    “那你再吃点吧!”燕禳捧着盛粥的盒子,笑着说道。

    楚荞伸手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拿着勺子自己一口一口的吃,燕禳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满是欢喜。

    花凤凰正在那啃燕禳带来的点心,不经意一眼望过来,瞬间把自己差点噎个半死,赶紧摸到水囊喝到一口。

    突然之间发觉,楚荞与燕禳眉眼之间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楚荞吃完了燕禳带来的粥便靠着墙开始闭目养神,以备晚上的行动。

    可是一闭上眼睛,白野平原上发生的事画面模糊地在眼前浮现,她恍然看到凤缇萦绝望的求救,自己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手。

    燕禳一抬头看到楚荞眉头紧锁,冷汗淋漓的样子,连忙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她身上好烫!”燕禳着急地望向花凤凰。

    花凤凰闻言急忙走了过来,伸手去摸了摸楚荞的额头,立即皱起了眉头,“真的是发烧了。”

    “那怎么办?”燕禳紧张地问道。

    花凤凰连忙找出了燕禳带过来的药,才发现每只药瓶上都贴着纸,上面标了每一瓶不同的效用,找出药丸塞到楚荞嘴里,让她吞咽了下去。

    诸葛无尘千叮万嘱,请她把楚荞好好的带回去,这个样子了等报完仇,估计小命都玩完了,她怎么交待啊!

    燕禳看着楚荞一直皱着眉头,睡得不安稳,便道,“要不要叫醒她,她好像在做恶梦。”

    “让她睡一睡吧,这些日也太累了。”花凤凰道。

    燕禳默然拿出包袱里的衣服和披风盖在了楚荞身上,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她醒来。

    “好了,你该回去了。”花凤凰催促道。

    “我等荞荞醒了再走。”

    “你再不出去,是让人找到这里来宰了我们吧?”燕凤凰甩了一记白眼哼道。

    “不会的,我让墨叔叔在外面守着了。”燕禳道。

    花凤凰一时间无言以对,但是这宸亲王到底是哪个意思,不知道他们是在对付他老子,还借着儿子的手出手帮他们。

    “你带荞荞去我家吧,我爹爹医术很好的,而且在那里,也不会有人要抓你们。”燕禳望向花凤凰,说道。

    “我也想啊。”花凤凰说着,望了望还睡着楚荞,“可是她不会同意。”

    燕禳沮丧地叹了叹气,手撑着下巴闷闷地道,“那怎么办啊?”

    楚荞睡了快三个时辰醒来,看到燕禳还在,有些讶异,“你怎么还没回去?”

    “荞荞,你去我家好不好?”燕禳又一次问道。

    楚荞淡淡笑了笑,知道孩子是一片好意,但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必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上没吃饭就过来,这会儿该饿了,快回去吧。”

    “可是你现在生病了,需要看大夫,也需要人照顾。”燕禳望着她,小脸上满是心疼之意。

    这上京城,没有比他爹更好的大夫了。

    楚荞伸手摸了摸他还圆圆的小脸,感激地说道,“我没事,能自己照顾自己,快回去吧。”

    “可是……”燕禳皱着眉头,不肯离去。

    “回去吧。”楚荞道。

    燕禳看着她一脸疲惫地样子,不忍再留在这里打扰,“那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别再来了,明天我们就不会再在这里了。”楚荞婉转拒绝道。

    她们不能只待在一个地方,每隔两到三天就会换一个藏身地,而且燕禳已经往这里跑了两回,难免会惹人起疑。

    “那你给我留个记号好不好,我再找你。”燕禳急声道。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她,要是一换了地方,他又找不到人了。

    “荞荞……”

    “好了,快回去吧!”楚荞催促道。

    燕皇是害死萦萦的凶手,就是她的仇敌,可是她也看得出来,燕禳与燕皇关系甚好,所以,她也不想再跟他们父子多做纠缠。

    燕禳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闷闷地去跟燕皇打了个招呼便回了王府。

    燕祈然看到儿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不由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家伙一早就跑出去早膳都没吃,立即吩咐人传膳。

    饭桌上,一向食欲极好的燕世子没了胃口,撅着嘴抱着碗,就是不吃饭。

    “怎么了,菜不好吃?”燕祈然挑眉问道。

    燕禳低头望着自己的饭碗,“我不想吃。”

    “没见着人?”燕祈然皱了皱眉,试着问道。

    燕禳摇了摇头,低着头难过的说道,“见着了,可是荞荞病得很重,我想请她来家里,她也不来,明明一直都在发烧……”

    燕祈然捏着筷子的手泛着青白,皱着眉沉吟了半天,也没有说话。

    燕禳想了想,抬头说道,“花凤凰说那是伤口恶化引起的发烧,爹爹能不能煎了药,我下午给她送过去。”

    “伤得很重?”燕祈然皱眉问道。

    “嗯。”燕禳难过地点头,“身上都好多血……”

    半晌,燕祈然出声道,“好了,快吃饭吧。”

    夜里,金武卫右卫营所有人都齐集在灯火通明的校场,凝神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明明是深秋之夜却个个都是大汗淋漓。

    如果早知道,当日碰了那西楚的新王后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绝不会去干那样自寻死路的蠢事。

    一阵风过,一盏灯笼熄了,所有人登时吓得胆颤心惊。

    不远处的从林里,几双幽冷慑人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盯着校场上的坐立不安的右卫营,花凤凰扫了一眼不远处也埋伏在暗处的人,小声道,“看来,今晚是下了大本钱,要让咱们来送死啊!”

    楚荞面色无波,淡声道,“黑鹰,准备吧!”

    “是。”黑鹰说罢,悄然摸到了上风口将几颗药丸投到水塘里,眨眼功夫便起了重重白雾顺着夜风就吹到了右卫营的校场。

    一时间,大雾笼罩校场上,谁也看不见谁,只有惨叫声,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常啸林凭着听觉辩出了来人的方位迅速出手反,他一向以枪法见长,一枪疾刺而来,楚举剑挡住,在迷雾之中连退了数步,握刀的手再度伤口崩裂,鲜血直流。

    “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来,藏头露尾的,搞什么鬼?”

    他们这样一天一天地来杀人,右卫营的人都快被逼得发疯了。

    楚荞一侧身,三尺青锋削铁如泥断了对方手中长枪,花凤凰将她一把拉开,低声道,“快完了,你先到外面等着。”

    她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在这里只会让伤势更重。

    楚荞微一思量,只道,“你们小心。”

    说罢,便借着迷雾先出了校场到达约定好的地方等待,刚一停下一道白影便如鬼魅般地从夜色中飘到了眼前,一阵异香飘过鼻间。

    来人太快,她连出手反抗的机会的都没有,便一头载到了温暖的胸膛。

    周围很静,也很暖,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的暖融融。

    大约这是奔波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睡了这么安心舒服的一觉了。

    楚荞睁开眼睛已是午后,愣愣地望了半天帐顶的花纹,觉得有些熟悉。

    “睡好了?”屋内有人出声道。

    楚荞闻声望去,一时间怔愣在了那里。

    还是这座宸楼,还是那个人在眼前,恍惚间让她有一种错觉,一种她从未离开过这里的错觉。

    这五年之间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没有痛心分离,没有明珠的死,没有凤缇萦的惨死,一切的一切都,都只是一场长长的恶梦而已。

    “睡傻了?”燕祈然微挑着眉,走近前来伸手摸了摸她已经退了烧的额头,道,“还好,烧退了。”

    楚荞有些懵,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荞荞,你好些了吗?”燕禳爬上床也学着他爹的样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方才松了口气。

    楚荞收敛起迷惘的神色,恢复到淡冷之色,“我怎么在这里?”

    “禳儿让我请你过来的。”燕祈然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药递了过来。

    “我呸,你那叫请吗?”花凤凰从外面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大着嗓门闯进来,“你那纯粹是绑架好不好?”

    还好她追得快,不然人被谁掳去了都不知道。

    “花凤凰,你骂人好歹认清楚,这是谁的地方,你吃得是谁的饭好不好?”燕禳毫不客气为自家老爹还以颜色。

    可是,他有让他爹去请吗,明明是他自己跑去把人掳了回来,还要拿他作晃子。

    楚荞默然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燕禳,谢谢了,我们该走了。”

    燕禳一听立即垮下脸来,“荞荞……”

    燕祈然挡在她下床的地方,伸着手,“药喝了?”

    楚荞抬头望了望他,大约她不喝药,这人也不准备让道的意思,于是伸手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干净,把碗往他手里一塞,“现在可以让了吗?”

    “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让?”燕祈然随手将药碗往燕禳手里一递,柱子一般立在床边,就是不肯让路。

    行,你不让,我让。

    楚荞挪了挪地方,准备从床尾处下来,燕柱子又瞬间移动了面前,挡住去路。

    “你到底想怎么样?”楚荞有些火大了。

    “躺下,养你的伤。”燕王爷的架式,霸道又坚决。

    燕禳一看情形不对,立即拿着药碗退到安全的地方,等着看是楚荞反抗成功,还是自家老爹压迫成功。

    楚荞抬头,冷冷地望了一眼,“莫名其妙。”

    燕祈然却不由分说,直接把人按倒在床,连带着盖好了被子,所有的动作快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楚荞恼怒地掀被子,就要下床走人。

    燕祈然一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肩头,微微半倾着身子,低着声音说道,“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向我投怀送抱,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咱们在这里重温旧梦?”

    楚荞气结,咬牙切齿恨恨道,“数日不见,宸亲王倒是愈发无耻。”

    “过奖。”燕祈然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掖了掖被子,满意地转身离开床边,“禳儿,走了,吃饭吧!”

    燕禳一听连忙跟着他一起出去用膳,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爹爹,你方才跟荞荞说什么了,她一下就不走了?”

    “吃你的饭。”燕祈然坐下,淡声说道。

    “爹爹,告诉我嘛,我也要知道。”燕禳不罢休地追问道。

    他要是知道了,以后也能让荞荞一下就留下来,多好啊!

    “你学不来的,快吃饭。”燕祈然道。

    “小气!”燕禳不满地哼了哼,坐回椅子吃饭。

    他们在外室用膳,仆人也把楚荞的膳食给她送到了房内,她知道自己需要恢复体力便也好好吃了两碗饭,不想再对着某个不讲理的男人,吃饭完就直接蒙上被子睡觉。

    花凤凰吃饱喝足了就自己不客气地府内找地方睡觉去了,下午醒来正是燕禳习字的时候,小家伙也赖在这边不肯走。

    许是见楚荞还在睡觉,他爹在软榻上看书,他也就安安静静地自己在练着字,写一个字抬头望一望床上还睡觉的楚荞。

    燕祈然起身踱步过来,瞥了他写成鬼画符一样的字,训道,“专心点。”

    燕禳扁了扁嘴,“我不想写了。”

    “你都懒了一个多月没写了,还不想写?”燕祈然站在书案边守着,根本不容许他再偷懒。

    燕禳把笔一丢,哼道,“不写了,我写来干什么,又不用考状元,皇爷爷说禳儿以后会当皇帝的,学不学这些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燕祈然手中的书已经敲上他的头,“我不要一个大字不识的白痴儿子,少废话,快写。”

    燕禳摸了摸被敲疼的头,伸手提起笔,继续写字,一边写,又一边哼唧,“小白菜啊,好可怜呀……”

    燕祈然刚走开两步,一听黑着脸转头,“你再唱一遍?”

    他跟哪儿学来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唱得活像他把他怎么虐待了似的。

    燕禳不敢再唱出声,只能一边哼着调,一边继续练字,瞅着自家老爹越来越黑沉的脸色,心情大好起来。

    楚荞早就醒了,听到燕禳的声音,不由笑得肩膀轻抖,却没敢笑出声来。

    燕祈然侧头望了望,没好气地哼道,“行了,别装了。”

    楚荞起身下床穿了外袍,饶有兴致地走到燕禳的书案边,看着小家伙有模有样的习着字,眉眼间蔓延起笑意。

    燕禳抬头望了望她,写到一个字那几笔怎么都写不顺,不由皱起了小脸,很是苦恼。

    楚荞伸手握住孩子的小手,一笔一划带着他写,道,“先写这一笔,再写这里,这样不就简单了。”

    燕祈然抬眼望了过来,薄唇勾起浅淡的笑意,神色温柔而不自知。

    燕禳一看已经跃然纸的字,欢喜地笑道,“荞荞好聪明,禳儿也好聪明。”

    “自己写写看?”楚荞笑语道。

    燕禳提笔自己按着楚荞教他的笔划,一下就写出来了,顿时间喜不自胜,每写一个字不管是自己会的,还是不会的,都得让她教一遍。

    楚荞倒也很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着,过了好一会儿,手上的伤口有些隐隐地痛,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摸。

    “荞荞,你手痛了吗?”燕禳一侧头看到,瞪大眼睛问道。

    “没事。”楚荞轻轻摇了摇头,笑语道。

    燕禳一手挠了挠头,有些自责,“啊,我怎么那么笨,都忘了你手受了伤。”

    “我没事,快练你的字。”楚荞伸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道。

    “还是让爹爹看看吧!”燕禳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很是担心的样子。

    “不用。”楚荞淡笑拒绝,并不怎么想跟那人面对面的相处。

    她正说着,燕祈然已经搁下书卷起身走了过来,楚荞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却最终被人强行拖到了软榻边按着坐下。

    “该换药了。”燕祈然说着,撩起她的衣袖,将微微沁出血来的白布拆开,一抬头迎上楚荞满是敌视的目光,手上使了几分重力。

    “咝~”楚荞疼得倒抽一口气。

    “你还知道疼啊?”燕祈然冷声哼道。

    楚荞抿着唇,懒得再跟他说话。

    “有那么点本事,就不把自己当人了,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呢?”燕祈然一边观察着伤口,一边冷冷地哼道。

    楚荞侧头望向一边,反唇相讥,“你废话真多。”

    她在心中大声呐喊道:生气吧,愤怒吧,快点把我扔出去吧,让我从你眼前消失吧。

    燕祈然长睫微抬瞅了她一眼,手上上药的动作却愈发残暴,疼得楚荞直皱眉,也当作没看见。

    燕禳练完了今天的字,扔下笔便跑了过来,“爹爹,我要吃桂花糕。”

    “减肥,不许吃。”都长成什么样了,天天就知道吃。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只知道吃的儿子。

    “你前天明明答应要给我做桂花糕的。”燕禳气鼓鼓地瞪着他道。

    燕祈然瞪着他一会儿,收拾了药箱起身往外走,去的是厨房的方向。

    天黑之际,楚荞一行人趁着夜色出府,燕祈然没有阻拦,走得意外得顺利,到右卫营按原计划一个时辰办完了事,准备在上京寻找下一个藏身之地。

    从右卫营出来的大道上,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马车内传出孩子稚嫩的声音,哼着楚荞再熟悉不过的小白菜调子,但声音很是欢快。

    墨银原本靠着马车打盹儿,一听脚步声,低声道,“过来了。”

    马车车帘立即掀了开来,燕禳探出头来,“荞荞,你回来了。”

    楚荞瞅见马车内那一角白色的衣袍,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步上前去,“你们还想怎么样?”

    “荞荞,我们回去吃夜宵吧!”燕禳跳下马车,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他爹今天很上道,一知道荞荞离府了,就立即带了他一起来接人。

    花凤凰走在后面一听有些无语,他们到上京是来报仇杀人的,不是来观光旅游,吃喝玩乐的,这父子两个到底是几个意思?

    燕禳一拉楚荞的手,感觉有些粘乎乎的,就着马车外灯笼的亮光,方才看到手上的血迹,立即惊声道,“荞荞,你手怎么又流血了。”

    马车内的燕祈然闻声,伸手拂开车帘,扫了一眼她还滴着血的右手,然后望向她清亮的眸子,淡淡地说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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