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欢:第一皇妃-越爱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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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荞并不知在自己伤重昏迷之后,幻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在她再睁开眼之后,已经置身于大燕境内的一座山谷。

    她第一眼看到了照进竹屋的阳光,不可置信地自己从床上起身,疾奔出屋外去看外面的蓝天白云,就连周身剧痛如刀割的痛,也浑然不觉。

    她惊喜地仰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白云朵朵飘过,从未觉得眼前的天空如此美丽,美得恍若隔世再见。

    这不是幻境那片没有白天和黑夜的灰暗天空,这是外面的天空,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

    “看什么?天上长花了?”

    楚荞闻声转头,一身酒气的灰袍老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眯着眼睛瞅了瞅她,“看我老头子做什么?我脸上又没长花?”

    “前辈,这里是……”她按捺下仿若重生的喜悦,有礼问道。

    “这里是我家。”那老头懒懒地朝着树下一座,一张脸臭臭的。

    楚荞四下望了望,皱了皱眉,“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有没有看到还有别的什么人?”

    她是离开了幻境,燕祈然呢?

    他也出来了吗?

    他们又是怎么离开了那里?

    一系列的疑问冒上她的心头,而这个答案,也许只有眼前这个醉老头才知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老头打着酒嗝重复她的话,歪着头想了半晌,方才道,“一个月前,姓燕的抱着你闯进我家,撞坏了我的门,现在都没给我修。”

    “那他呢?他在哪里?”楚荞急忙追问道。

    那老头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道石门,冷冷哼道,“可能死里面了,也可能命大没死。”

    楚荞闻言,快步奔近石门处,却怎么打开不了那道门,焦急地转头望向那边醉老头,问道,“前辈,这门怎么开?”

    “我怎么知道?”醉老头瞥了一眼,冷哼道,“三十五天还差五天呢,再过五天,他不出来,我再给他收尸。”

    楚荞守在石门之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记得自己对上商二容,重伤不醒人事,燕祈然是怎么把她带出魔宫的,又是怎么打开了幻境出口,都不得而知。

    从那醉老头言语之间,似乎他伤得很重,可是伤得很重不医治,又为什么要关在这石室,一关一个多月?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做饭去,想饿死老头子?”醉老头瞧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呆样,不悦地吼道。

    楚荞闻言,不为所动,她不想做的事,谁说也没用。

    醉老头见她不动,冲着那石门处,便道,“姓燕的,你说我收你这个徒弟有什么用,几年不来一回,一来就给老头子我找麻烦,徒弟指望不上,徒弟媳女也一样指望不上。”

    楚荞愣了愣,回头瞅着那边醉熏熏地白发老头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像中的,燕祈然那个神域高人的师傅,不是该一身白衣,仙风道骨吗?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么个醉酒贪杯的糟老头,而且那一身灰不溜秋的身裳,也不知是穿了多少日子。

    不过,她总算知道燕祈然那毒舌的毛病,是跟谁学来的。

    有其师,必有其徒。

    不过,既然是他师傅,想来也只是嘴上厉害,不会真的见死不救,不然可能现在她也没命站在这里。

    楚荞这么一想,不由心安了几分,笑着走近问道,“前辈想吃什么?”

    醉老头眯着眼瞅了她一会儿,哼道,“竹屋后面有些东西,你自己看着做吧。”

    “好。”楚荞爽快答应,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前辈怎么称呼?”

    “姓燕的叫我师傅,你不叫我师傅,想叫什么?”醉老头说话的毒舌,比燕祈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荞知道这样的人,嘴硬心软,也懒得计较,“是,师傅。”

    “奴颜媚骨!”醉老头瞅着她的笑容,道。

    楚荞无奈摇头,懒得争辩,她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人,奴颜媚骨说她也没什么错。

    醉老头面色无波,瞅着女子走开了,咧开一个笑容,“嗯,比石室里那石头疙瘩灵性多了。”

    楚荞依言寻到竹屋后面,从鱼塘抓了鱼,菜园里摘了些新鲜蔬菜,寻到厨房又开始做起了厨娘。

    不一会儿,饭菜飘香,醉老头便寻了过来,菜都没全上桌就先吃了起来。

    “燕祈然,他不会有事吧?”

    醉老头淡淡哼道,“你死了,他都死不了。”

    “哦。”她闻言长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

    醉老头抬头瞅了她一眼,冷冷道,“以后好好保着你这条命,若不是他,你没这个好运活到现在。”

    楚荞顿时回过神来,不由问道,“师傅,可知他怎么从幻境出来的?”

    “问他去,我怎么知道。”

    醉老头说燕祈然五天以后出来,楚荞在石室外守了五天,第五天,天还未亮,她便早早起床到厨房准备早膳。

    醉老头听到响动,知道她是担心燕祈然,这么早起来准备着,笑了笑,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她做好了一切,却还不待天亮,石门开启,便悄然离开了山谷。

    晨光破晓,醉老头听到石门开启的隆隆声,打着哈欠起床赶到石室外,懒懒喊道,“死了没有,没死就自己出来。”

    半晌,里面没动静。

    “你媳妇已经跑了,你还不出来吗?”醉老头哼道。

    话音一落,里面的人已经风一般地卷了出来,瘦削的脸一片病态的苍白,面目冷沉道,“你怎么不拦住她?”

    “腿长在她身上,我干嘛要拦她?”醉老头哼道。

    “真是没心肝的女人!”燕祈然嘴上恨意沉沉,却又脚步虚浮地准备去追人。

    醉老头却一把将他拎起,往厨房准备用早膳,一边教育道,“你出息一点行不行,就你这模样追出去,死了我还得收尸。”

    燕祈然一腔怒火,却又在看到那一桌热气腾腾的早膳,瞬间消逝于无形。

    他不明白,她可以为她不顾生死,为何却不愿与他相依相伴?

    楚荞从山谷出来,便直接到了最近的云州城寻到境内神兵山庄的分区管事,第一时间让人通报商容和白二爷,她已从幻境脱险的消息。

    本想写信给左贤王府,想来只要白二爷知道她的消息,也是会告诉诸葛无尘,再者一时之间,自己并不知该向他说些什么。

    “三当家,马匹和干粮已经备好了,可是要现在启程?”管事上楼来问道。

    楚荞闻言点了点头,正欲起身,听得下方一阵骚动,不由推窗瞧了瞧,又是城内过往的军队,“云州最近有什么事,怎么不少军队来往?”

    “那是二皇子麾下的人马。”管事说着,不由叹了叹气,“宸亲王失踪数月,京中传言他已殁了,燕皇气急之下,一病不已,如今朝政大权多半已经落在二皇子一派人马手中,只怕过不了多久,大燕是要换了天了。”

    楚荞不由皱了皱眉,二皇子和诸葛无尘计划对付燕祈然,想来就是为争这帝位,如今京中情形怕是越来越乱了。

    而这一切,都因她而起。

    “二皇子的人马在各州城驻扎,庄内各处的生意也是大有影响,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管事的瞅着楼下来往的军队,叹道。

    她没有说话,快步折回书案,写下书信一封装好,交给管事道,“派人快马将这信,秘密送到宸亲王府。”

    “宸亲王府?”管事一时不明所以。

    神兵山庄是与各国有生意往来,但从来不会插手人家的朝政之事,三庄主给宸亲王府送信做什么?

    “你派人送去就是了。”楚荞说罢,离开茶楼,一人一马出了云州城。

    只是,一个人在城外转了几个时辰,直到天黑了,也没想到自己该去向何方,最后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山谷口。

    她想着天黑进谷去瞧瞧,若是燕祈然真的没有大碍,自己就可以放心走了。

    夜深之际,她悄悄摸进谷中,看到竹屋的灯火而亮,不敢冒然前去,只好猫在从林里慢慢等着。

    岂知,谷中传出一声惨烈的叫声,震得她心弦一颤,什么冷静理智都没顾上,人已经快步跑了进去:“燕祈然……”

    哪知,一跑到竹屋前,男人如月下谪仙,抱臂倚门而立,正等着她送上门来。

    楚荞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知道自己是上当了,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你……你刚刚叫什么?”楚荞尴尬问道。

    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到底哪根筋不对了,干嘛要跑回来?

    这绝对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干得最蠢的一件事。

    燕祈然闻言眉眼淡淡,道,“我没叫,师傅酒打了,他叫的。”

    楚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醉老头蹲在地上对着一壶打碎的酒,痛心疾首好不伤心,顿时嘴角抽搐。

    “我刚买回来的酒啊,五两银子啊。”醉老头不甘心地在那叫唤。

    燕祈然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明个儿我让人给你送一百坛,大半夜的别在这里鬼哭狼嚎,渗不渗人?”

    醉老头一听不服气了,“说谁鬼哭狼嚎呢?说谁呢?”

    “两百坛。”燕祈然懒懒哼道。

    “有你这么说师傅的吗,懂不懂尊师重道,为师有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吗?”醉老头义正辞亚,颇有宗师风范。

    “三百坛。”燕祈然面色无波,继续加码。

    “几年不回来,一来就是找我救命,救了你不说,还要管你女人死活,尽给我找事儿,我怎么那么不幸,收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醉老头继续谆谆教导。

    “四百坛。”燕祈然瞥了他一眼,冷冷哼道。

    楚荞皱着眉瞅着两人,两人的谈话根本就不在一条上,不在同一条主题上,真不知道是怎么交流的。

    “你以为为师的一片苦心,你用几坛酒就能收买的吗?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以后再这么半死不活地回来,直接把你丢林子里野狼去……”醉老头继续教育劣徒。

    “五百坛。”燕祈然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醉老头一听,立即道,“要十年陈酿,后天送过来。”

    楚荞瞅了瞅两人,不得不承认这师徒两个真是世间奇葩,这样的对话,也能最后说到一块儿。

    “喝死你。”燕祈然冷冷哼道。

    醉老头清咳了两声,负手往自己住处走,走了几步忽地想走什么,回头朝燕祈然说教点,“晚上悠着点,欲那什么过度,我可不治肾虚。”

    楚荞咬牙瞪着不知羞耻的老头儿,一张脸顿时燥红。

    醉老头目光一转,瞅了瞅她,劝道,“我知道,你们久别重逢,干柴烈火的,但也别闹太大动静,老头子我隔这么近,听到难免尴尬。”

    他说话时的样子神情很正经,可出口的话没一句正经。

    燕祈然也听得耳根发红,有些恼羞成怒,哼道,“还不回去,要我送你回去不成?”

    “切,路都走不稳,还想送我走。”醉老头说罢,负手慢悠慢摇地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走着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若是以前燕祈然说是送他,的确会几脚就把他踢回去了,可是现在,根本没那实力,他根本不用担心。

    楚荞站在那里,看着师徒弟两个斗法,嘴角抽搐,果然也只有这么奇葩的师傅,才教得出燕祈然那么奇葩的徒弟,损人都能损得那么一本正经。

    燕祈然赶走了麻烦,扶着门往屋里走,走了几步不见楚荞过来,扭头道,“你还要在外面喂蚊子吗?”

    楚荞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见他扶着墙走得吃力,不由伸手扶住他,“你慢点。”

    他手一搭上女子微凉的手,冷着脸道,“跑啊,再跑啊,怎么不跑了?”

    楚荞知道自己理亏,一声不吭地由着他教训。

    从门口,到内室不过几十步距离,燕祈然却走了半晌,才走近床榻坐下,面上苍白全然不似人色,瞅了瞅她的手,道,“手上伤可好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使太大力气。”楚荞诚实回道。

    燕祈然点了点头,一脸疲累地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蕴藏着无尽的复杂,喜悦、无奈、沉痛……

    还有无尽,独为她而展现的,柔情眷眷。

    而她,心中又何尝不是此番挣扎。

    “那天,我在魔宫受伤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打开幻境之门,咱们怎么离开那里的,商二容他们……”楚荞问出了心头一直萦绕不去的疑问。

    燕祈然疲惫地揉了揉眉头,道,“我累了,睡吧。”

    楚荞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在一瞬间看到了他闪烁的目光,似乎并不愿提及这件事。

    她想知道,见他面色苍白神情疲惫,不好再追问下去。

    楚荞替他掖好被子,便起身准备出去,自己找地方睡觉。

    燕祈然懒懒地睁开眼,“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房间睡觉。”楚荞回道。

    燕祈然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说道,“这山谷里,只有我和师傅两人的房间,就这两张床,你不睡这里,你想睡哪儿?”

    楚荞垮着脸愣在那里,想着醉老头方才那番话,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你认为,我现在还有力气动你。”燕祈然笑着道。

    楚荞听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现在虚弱走几步路都累成这样,反正又不是没睡过,她怕什么。

    她慢条斯理地脱了外袍,钻进已经温热的被子里,这本只是一个人睡的,两个人睡着有点挤,也挨得亲密无间,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缠绵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燕祈然伸手,拨了拨她脸上微乱的发,笑问道,“为什么回来?”

    楚荞转着眼珠子,道,“钱袋落在山谷里了,我回来拿。”

    可是,她知道,她落的不是钱袋,是不知何时无可救药落在这男人身上的一颗心。

    燕祈然低笑,轻轻的吻落下,贪婪地汲取她唇间的美好滋味,手也渐渐不规矩起来,摸索着扯开她的衣带,抚弄着熟悉光滑的肌肤,发出满足的叹息。

    火热的唇滑到她细腻的脖颈,楚荞嘶哑着声音抗议,“你说你不会动我的。”

    燕祈然火热的唇辗转流连,没有哪个男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体,他总是知道怎样挑起她的敏感触觉。

    半晌,便无力地倒在边上,叹道,“还真是没力气来折腾你。”

    楚荞红着脸瞅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燕祈然唇角勾起一丝坏笑,挑了挑眉,“要不,你来?”

    楚荞恼羞成怒,顿时抬腿一脚便要踢过去,看着他苍白的脸,又收了力道。

    燕祈然却坏心的摸上她伸过来的腿,眉梢高扬,坏笑,“你喜欢在上面?”

    “无耻。”楚荞面如火烧,翻了个身,以背相对。

    背后传出燕祈然开怀畅笑的声音,随即长臂勾上她的腰身,笑道,“好吧,今日饿着你了,过几日好些再补给你。”

    楚荞悲愤地咬被子,他现在是病号,她打不得,说又说不过他,只能气得她内伤不已。

    不一会儿,背后传来男人睡熟后,平稳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山谷清晰让人心安。

    楚荞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大亮,燕祈然还未醒转,面色依旧苍白,只是面上漾几分微微的笑意。

    她静静地望着近在咫尺,容光绝世的男人,轻轻伸出手,抚上他清瘦的面庞……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在何时已经渐渐爱上眼前这个男人。

    并且,将越爱越深。

    天光破晓,山谷寂寂,空气中处处透着秋意的凉爽。

    大约是幻境之中一直神情紧绷,燕祈然睡得特别沉,楚荞刚一起来便撞上守在厨房等早饭的老酒鬼,扔给她几包药让她煎给燕祈然,自己便悠悠然地回去睡回笼觉去了。

    楚荞做好了早饭,把煎好的药端回房间方才叫醒燕祈然,哪知道年纪一大把的人了竟还赖在床上不起,嚷着让楚荞喂着喝药。

    楚荞一撸袖子便准备给他灌下去,燕祈然不敢再造次,自己接过药碗便一口喝了干净,让她又气又恨。

    一起用完早膳,燕祈然便打发了老酒鬼云州送信给上京,于是谷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身体刚刚恢复的某人就迫不及待的厮磨求欢,身心交融的欢爱总是格外美妙,以至于两人都难以餍足的厮混了整整一夜。

    结果第二天,楚荞累得一身酸疼,某人倒是神清气爽。

    “还难受?”燕祈然瞧着她眉头直皱,问道。

    楚荞翻了个身,以背相对,懒得甩他。

    燕祈然低笑,伸手按在她腰际,力度恰好的揉着,以缓解她的不适,然而两个人都身无寸缕挨着,慢慢就撩起了火。

    她一觉情况不对,连忙叫停,“我没事了,好多了。”

    燕祈然收回手去,长长舒了口气,问道,“你再睡会儿,想吃什么,我做好了再叫你。”

    楚荞扭头望了望他的面色,担忧的道,“你行吗?”

    燕祈然暧昧地低笑,朝她贴近了几分,“你说我行不行?”

    “你……”楚荞气恼,脸却又争气地红了,“你脑子不能往正道上想一想?”

    她是怕他伤势未愈,不宜操劳,他尽往歪处想。

    “好了,不闹你了,想想吃什么?”燕祈然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问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楚荞懒得去想,随口说道。

    她又钻进了被子里,听到燕祈然起床更衣悉悉索索的声响,忽地想起之前在云州见到的事,探出头说道,“燕皇好似病重了,你要不要早些回去瞧瞧,他应该很担心你。”

    燕祈然更衣的背影一震,淡淡道,“外面乱传的话,不用管它。”

    楚荞抿了抿唇,他知道这父子有心结,但燕皇确确实实是真心关爱这个儿子,于是说道,“云州以及各州城如今都驻守着二皇子的兵马,你失踪之后,京中都说你已殁了,燕皇这才病倒的,若再晚回去,二皇子一派只怕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燕皇是一心想将皇位传于燕祈然,以免自己百年之后,燕祈然被几大家族和晃太后所害,可二皇子四处散播传言,说宸亲王一殁,唯一支撑那年迈帝王的信念也倒了,自然心灰意冷了。

    二皇子是见到燕祈然被逼入幻境的,以为他再无生路,又岂料他们绝处逢生,已经从那里逃了出来。

    “我还没死,哪轮得到他来放肆。”燕祈然冷然道。

    楚荞翻了翻白眼,哼道,“是轮不到,你不差一点也被他弄死了。”

    燕祈然一阵沉默,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她方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若非是寻她而来,他断不会中了二皇子等人的圈套,而将他逼入幻境的人,还是……他。

    对于此事,他们披此都心知肚明,在幻境那么多时日,谁也未曾拿到明面上说,她这不经意间一话,触到了那根刺。

    “楚荞,你既然要留下来,以后我不希望诸葛无尘的事,再有第二次。”他背着对她说道。

    她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却莫名揪着心,一时间沉寂的屋内,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燕祈然洗漱完,又折身走回床榻边,往那一坐,说道,“上京的事,你不用理会。”

    楚荞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劝道,“燕皇他是真心疼爱你这个儿子,你也莫总是与他对着来,他是在这世上,仅有真心对你的亲人。”

    燕祈然笑了笑,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丝,道,“不是还有你?”

    楚荞愣了愣,却没有说话。

    燕祈然掖了掖被子,起身道,“睡吧,我一会儿再过来叫你。”

    她听到他脚步声出门,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是对他动了心,可是,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最终会走到什么地步,她不会那种可以为爱可以不顾一切对错是非的人。

    如果有一日,燕祈然做了她不能认同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如今日这般爱他。

    而她,若是再触碰了他的逆鳞,是否便会容忍着她。

    老酒去了云州便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谷中两人倒也过得自在,直到几天之后,宸亲王府和单喜接到消息寻到了谷中来,一直逗留在上京的沁儿也带着玉溪跟了过来。

    小丫头心急之下直接闯了进来,正撞上燕祈然软磨硬泡地求欢,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连忙跑了出去。

    楚荞一想起方才沁儿闯进来看到的画面,直觉羞愤欲死。

    燕祈然慢条斯理地穿衣,淡淡道,“她也没瞧着什么?”

    “都是你,你……”楚荞气得,直接当场掐死他,谋杀亲夫。

    燕祈然脸皮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的地方,他跟他的王妃亲热又怎么了,看了就看了吧。

    楚荞更衣洗漱了便直接去了厨房找玉溪,沁儿在一旁不时瞟一眼她,哭丧着脸问道,“楚姐姐,我刚才……会不会被?”

    她说着,悲愤地比了比抹脖子的动作。

    “放心吧。”楚荞地应了应声,侧头望向正准备早膳的玉溪问道,“三夫人最近可好?”

    “三夫人挺好的,只是沉香小姐病重了,夫人已经去了药王谷,还不知何时能回上京。”玉溪说着,不由叹了叹气。

    “很严重吗?”楚荞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尹沉香自小孱弱多病,当年多名御医会诊,都说她活不过十八岁,但好在这些年调养的好,奇迹般地挺过了十八岁的大劫,只是近两年病情愈发反复,让人心忧。

    “我走之前,三夫人倒是捎信回来,说沉香小姐病情已经好转了些。”玉溪一边着手准备早膳,一边回话道。

    楚荞抿唇点了点头,心想回头看能不能让老酒鬼替沉香医治看看,但这人和燕祈然一样怪脾气,不轻易替人治病,她也不知自己冒然开口能不能请得动他。

    正在她思量之际,随之而来的单喜,站在门外恭声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荞闻言回头望了望,这燕皇身边的贴身亲信出现在这里,无非也是为燕祈然而来,想到在云州听到关于燕皇病情,便举步走了出去:“公公这边请。”

    两人避开燕祈然,到了屋后僻静的鱼塘子,楚荞直言问道,“燕皇的病情如何了?”

    单喜摇了摇头,叹道,“不太好,不过接到宸亲王的消息,倒是有几分起色了。”

    “那就好。”楚荞点了点头,知道单喜来找她,必有所言,于是问道,“公公还有什么话要对楚荞说。”

    单喜知她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也不多绕圈子,直言道,“宸亲王此刻遇险之事,陛下也已知晓,皆因王妃而起,王妃若不能死心塌地留在王爷身边,那就干干净净地走,如今你又回来,谁知道你又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又走,再连累王爷。”

    楚荞抿唇沉默,无言以对。

    当初她不想留在燕祈然的身边,他们劝她留下,如今她想留下,他们又劝她离开。

    “陛下虽然子嗣众多,但真正心疼的只有宸亲王这一个儿子,他不想因为任何人而让他置身险境。”单喜虽然语态谦恭,目光却是不卑不亢,“如果王妃是真心实意,不离不弃在王爷身边,陛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是,你并不是……”

    “这一次,我是真心想留下。”楚荞坦言道,想要留在这个她所爱的男人身边。

    单喜不由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的直白,随即笑了笑,问道,“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动摇,背弃?”

    然而,楚荞沉默了。

    她不是喜欢说谎的人,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亦知道,她是动了心,爱上他了。

    可是,不够深爱。

    所以,心有犹疑。

    单喜敛目静静望着池内嬉戏的黄金鲤,语气寒凉,“若非宸亲王心中有你,你的所作所为,陛下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王妃也不要仗着这份情意和宽容,一再放肆。”

    楚荞沉吟,难以辩驳,她确实一再背弃过燕祈然,这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王爷和王妃都还安好,老奴也要回京向陛下复命了。”单喜朝她行了一礼,便举步离开。

    他走了几步,回头望着临水而立的女子,不由叹了叹气。

    陛下一直暗中想要寻到王爷这些年寻找的女子,如今已有眉目,可是如今宸亲王这般不惜性命,也要救这个女子。

    那么,他们寻到了那个人,又真的会改变这一切吗?

    楚荞趁着单喜去见燕祈然的时候,一番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让老酒鬼答应随单公公上京替燕皇瞧瞧病情,如此也好让燕祈然在这里安心养伤。

    单喜从屋内向燕祈然辞行出来,楚荞方才上前道,“燕皇病一直未痊愈,想来御医们的治疗并不见成效,烦请公公带上师傅一道回京,替陛下好生诊治。”

    他扫了一眼一旁,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醉老头,朝楚荞道,“王妃与其这般费心讨陛下欢心,不如多放些心思在王爷身上,莫再存着其它念头,就是陛下最高兴见到的了。”

    楚荞抿唇沉默了片刻,道,“我没想讨陛下欢心,他是燕祈然的父亲,我相信也是这世上唯一最深爱他的亲人,我只是不想陛下有任何意外,从而让他失去这个亲人。”

    几番相处,单喜是眼力极尖的人,也看得出这女子心性凉薄,断不会真的因为方才他那番话,而费心讨好燕皇,于是行了一礼,道,“那老奴就代陛下谢过王妃了,宸亲王在此养伤,就请王妃我悉心照料了。”

    “我知道。”楚荞淡笑点头,又叮嘱道,“那宫中还请单公公多照应着些,二皇子和太后那边,也请公公尽力斡旋。”

    单喜闻言四下望了望,又道,“陛下因着恭仁皇后之死,多年来一直郁结在心,这一场大病下来,想来也撑不下几年了,王妃若真替王爷着想,就请尽力劝他承继皇位,方是上策。”

    这是燕皇多年来的心愿,只是宸亲王一直不愿插手朝政,但长此以往下去,真让其它几位皇子得了势,他们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将宸亲王府除之而后快,一旦他们任何一人登了位,都容不得宸亲王府的存在。

    而燕皇日渐病弱衰老,唯一能保住宸亲王府的方法,就是让宸亲王承继帝位,成为大燕之皇,那些虎视眈眈地人就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动他。

    “我……”她迟疑了半晌,方才道,“我尽力而为。”

    燕祈然那么痛恨凤家的人,若是他登上皇位,萦萦和凤家,又该怎么办?

    单喜见她应下,方才招呼侍卫启程返京,楚荞唯恐醉老头再出什么岔,一路小心叮嘱,直到将他们送出了山谷,看着一行人远去,方才放下心来。

    她正准备折回谷中,树从中一道白影窝出,朝她扑了过来,大叫,“荞荞——”

    一听声音,知道是白二爷,她连忙伸手一把接住。

    “你真的没死,真的从里面出来了,真的没死……”耗子说话间,还不信地摸摸她的手指,又跳上肩头,扯扯她的头发,以确认面前的是真人。

    “你很希望我死吗?”

    “你回来了怎么不找爷,也不找诸葛无尘,他现在还在雪山找你……”白二爷焦急地说道。

    听到那个名字,楚荞面上的笑意缓缓淡去,只是道,“我也刚出来几天,已经让人传消息给你了。”

    “荞荞,你怎么在这里?”白二爷说着,朝山谷处望了望,这貌似是鬼医圣手的地方。

    她还没说话,不知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的商容,已经替她回答,“当然是和她家宸亲王在这里你侬我侬,是不是?”

    谁都知道鬼医圣手的徒弟是宸亲王,她在这里,不就表明那个人此时就在谷中。

    白二爷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她是要留在燕祈然这里,再也不去左贤王府了吗?

    就连她追寻等待那么多年的凤宁澜,也不管不顾了吗?

    楚荞领着一人一鼠往一边走,到了不远处的湖边,方才问道,“找我什么事?”

    白二爷会来找她,她不意外,可是商容却不会是因为担心她而来寻找的人。

    “我想知道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是不是还有其它人跟你们在一起?”商容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她立即想起在幻境之中被商二容欺凌压迫的种种,笑着朝他勾了勾手,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商容有些不解她的行为,还是走近前去,她凑近耳边,给他的却是一顿猝不及地防拳打脚踢。

    “因为你,老娘差点死在里面,你还敢来?”楚荞收回手,咬牙切齿地道。

    “你跟着燕祈然跑进去的,跟我有半文钱的关系?”商容说着便捋袖子,准备还手。

    白二爷愣愣地瞧着两人,虽然钱疯子有时候比较过份,但荞荞还是一向很容忍他的,今天怎么下手这么重?

    “幻境里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横行霸道,不仅压迫我让我天天做饭,还想强上我,还动不动要把我吃了,最后还差点宰了我,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楚荞义愤填膺地控诉。

    商容一听不由愣住了,喃喃道,“跟我一模一样?”

    “对,连屁股上的胎记都一模一样。”楚荞白了一眼哼道。

    “难道是我死去的老爹勾搭了哪个女妖,在外偷生了一个?”

    “他就是你,你以前从幻境出来,被剥离的一魂,明白?”楚荞恨恨地说道。

    “哦,想起来了,早丢了他几百年,忘了。”商容漫不经心地应了应声,没想到是自己以下留下的祸患。

    白二爷小眼睛滴溜转着,左右瞅着两人,根本插不上话。

    “好了,现在仇也报了,说正事。”商容敛起平日的慵懒轻桃,一本正经地说道。

    “幻境里的你,我叫他商二容,他追杀我们,然后就打起来了,我没打过差点死在里面,再醒来就是在这山谷里,至于怎么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楚荞坦言说道。

    “不知道?”商容将信将疑地眯起狐狸眼,沉声追问,“那是谁打开幻境出口的,就凭你们吗?”

    “不知道,我当时就快死了,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楚荞道。

    “说,是不是白止那混帐出现过,是不是他救了你们,在雪山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商容眼中渐露凶光,一提及白止二字,心中的恨意总会滔天涌来,连他自己都难以控制。

    一提到这个名字,白二爷也不由一阵瑟缩。

    楚荞皱了皱眉,悄然扫了一眼蹲在商容肩头的耗子,难道是因为诸葛无尘吗?

    可是,她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商容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对耗子寻到神王转世一点察觉都没有,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怀疑耗子的智商,还是该怀疑钱疯子的智商。

    “你要我说几遍,我说我不知道。”楚荞平静回话道。

    商容眯着眼睛定定地望了她许久,却丝毫寻不出她一丝说谎的痕迹,最后敛目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罢了,神兵山庄我暂时不管了,既然他没死,我得回魔域一趟。”

    听到他的话,白二爷不由无力地叹了叹气,看来钱疯子是铁了心不会放过师傅了。

    楚荞虽然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略有所闻,从见过商二容,再看到眼前的人,她知道这个即便这些年荒唐度日,却从未真正从那个女子的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商容,你我相识多年,也算朋友一场,有些话也许说了没用,但我还是要说。”她抬头望着金发飞扬的男子,道,“她已经死了,你再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心结,给自己一条出路。”

    商容嗤然一笑,转身朝着远方走去,背影寂寥。

    “楚荞,你还未真正深爱过一个人,如果你有,当那个人从世间消失,连他的转世都无法找寻,你就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和绝望。”

    这世上,有些爱,注定永无出路。

    风起,吹皱一湖碧水。

    楚荞看着商容走远,直到消失不见,然而蹲下身,对着地上的白二爷道,“耗子,你准备去哪,要去苍月找他吗?”

    白二爷仰着小小的头,瞅了她许久,“你不去吗?”

    楚荞垂下眼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利用你引燕祈然入幻境是不对,但这件事牵扯苍月,诸葛家,还有晁家,二皇子,众多势力,根本不是由他一人所决定。”白二爷定定地望着她,说道,“就算他不出手,燕祈然知道你在他那里,也不会放过你们,他……”

    “我知道。”楚荞打断它的话。

    他的立场,他的顾忌,她都知道,所以即便心有怀疑,她也不曾过问,不曾追查。

    可是,他不该以他引燕祈然上当,而那一幕又真真切切地在她眼前上演,她无法视若无睹,更无法眼看着燕祈然因为自己,而陷入死地。

    “你失踪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法设法救你出来,雪山发生雪崩,还险些死在了那里……”白二爷望着她,似乎也渐渐明白了她沉默背后的意义,缓缓道,“一开始,你不是就是因为他才接近宸亲王府的吗?那种种后果你早该知道的,就算他设计宸亲王,不正好也可以免于将来宸亲王府与凤家的敌对,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楚荞抿着唇别开头,望向波光荡漾的湖面,久久不语。

    “荞荞,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燕祈然又会善罢干休吗?”白二爷声音不由一沉,字字铿锵,“到底是什么,你竟然这般轻易舍弃了曾经一直等待追寻的人?”

    良久,楚荞叹息出声。

    “我想,我是爱上了燕祈然。”

    她一早就知道不能对这个人动心,可是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就像明明知道毒药,自己尽也含笑饮下。

    白二爷愣在那里,半晌问道,“那……对他呢?”

    “他依旧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可是……不同的。”她静静地望着湖面,说道。

    她只是渐渐开始发觉,对于凤宁澜或诸葛无尘,不是面对燕祈然那样的情感。

    “可是,你要知道,这一次他没杀了燕祈然,不久的将来,燕祈然也会对他下手,那时候……你要怎么怎么办?”白二爷仰头望着女子清瘦平静的容颜,问道。

    事到如今,那两人之间的较量,是不可避免的。

    “我知道。”她深深呼吸,郑重说道,“但我会尽力阻止那一天的到来。”

    “但愿,你能阻止。”白二爷知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相劝。

    楚荞伸手点了点它的头,笑道,“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跟着他,现在不正好如愿了?”

    “爷只是希望你真的做了正确的选择,不会将来再有悔恨。”白二爷垂下头,小声咕哝着说道。

    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楚荞一直漂泊流离,如果她真的能拥有她所期望的安定生活,他自然乐见其成,虽然有点小小的不甘。

    “白二爷,我不能在他身边,请你费心多照顾他,若是有什么大事,就让庄内的人设法通知我。”楚荞温声叮嘱道。

    “爷知道。”白二爷道。

    “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见,我就祝你和你师傅能早日得归神域。”楚荞瞅着一脸沉郁的耗子,不由道,“等你回了神域,要是你师傅真做神域天尊,别忘了帮我美言几句,让我长寿点啊,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什么的。”

    “你怎么尽想的你自己,都不关心爷一点?”白二爷郁闷又愤怒地仰头瞪她。

    楚荞失笑,伸手将她捧在手中,“好了,尊贵的,神通的,无比伦比的白二爷,一路顺风。”

    白二爷抱着她的手指,依依不舍了半晌,方才跳下她的手,三步一回头地慢慢离去。楚荞长长舒了口气,一转身正看到从谷中出来的男子,白衣清越,飘然若仙。

    “这就找出来?怕我跑了?”她笑着迎了上去。

    “可不是。”燕祈然薄唇微挑着笑意,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出来做什么?”

    “送师傅和单公公上京。”她坦然一笑。

    燕祈然薄唇微抿,眼底掠过了一丝了然,他自然知道现在她将醉老头打发着跟单喜上京是为什么,侧头冲着她一笑,“你有这心思讨好你公公,怎么不多花点心思讨好我?”

    “是。”楚荞立即一脸乖巧,两手搀扶起他的手,道,“小的这就伺候王爷用膳。”

    燕祈然被她调皮的样子逗笑,伸手便将她往怀里搂,揶揄笑道,“本王更希望得到晚上的伺候。”

    一早被人莫名打断了好事,总让他意犹未尽,心里痒痒,恨不得将她好好疼爱一番。

    “无耻!”楚荞骂着,耳根却不由泛红,“你脑子里天天就装这些东西,除了这些,还能装点别的吗?”

    燕祈然瞧着她羞恼的样子,笑得却愈发放肆,还不忘调戏她:“没办法,王妃实在秀色可餐,实在让本王爱不释手。”

    “小女子丑颜陋色,哪及得上王爷这般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楚荞笑得眉眼弯弯,反调戏之。

    被这般以形容女人来形容他,燕祈然却也不气,一路两人互损着对方,朝山谷里走去,楚荞打量着四周湖光山色,不由叹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起码,在这里的他们,不用再理会外面的纷争纠葛,只有简单平静的生活,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份平静幸福她还能拥有多久。

    燕祈然一手搂着她,扫着周围的景致,笑道,“那以后就留在这里养老。”

    楚荞抿唇低笑,却无端染上一抹落寞,他们会有相偕到老的一天吗?

    她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可以与他在这里老去,那将会是她一生最大的幸运与幸福。

    燕祈然将她搂紧了几分,低首轻吻着她的侧脸,笑道,“那咱们就早些生个孩子,让他们出去赚钱,给咱们养老。”

    楚荞闻言一震,却没有去看此刻的面上的喜悦与期盼,她也还没有那个心里准备去拥有他们的孩子。

    正在她思量之际,燕祈然低头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警告,“你再跟以前一样偷偷用药避孕,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楚荞霍然抬头,他怎么知道的。

    燕祈然瞪了她一眼,哼道,“当我是傻子?”

    虽然发现得有些晚,但不代表他就一直一无所知,而那时这女人根本就是一心打算着要跑,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

    “哪敢,你那么奸滑。”楚荞揶揄笑道。

    燕祈然瞪了她一眼,懒得跟她斗嘴,拉着她回谷用早膳。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楚荞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

    “说。”

    “我有个表妹,自小体弱多病,这些年一直未见好转,最近病情愈发反复,等回京之后,你能不能替她看看?”楚荞实在放心不下尹沉香的状况,如果介时能让他们师徒两人一起帮忙救治,也许真的可以帮到沉香。

    楚荞瞥了她一眼,哼道,“不看。”

    楚荞顿时垮下脸来,“为什么?”

    燕祈然眉眼淡淡,冷哼道,“我没有爱乌及乌的爱好。”

    楚荞由她牵着,却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她欣喜他待自己的独一无二,却又坦忧着尹沉香的病情……

    燕祈然为这山谷取名,桃源谷。

    他说,这是他们将来终老一生的世外桃源。

    因着宸亲王府一众人的到来,谷中一时间有点人满为患,沁儿和玉溪霸占了醉老头的房间,而泷一等人,直接在谷口自己搭上了间竹屋以便守卫。

    上京城中多少人都以为宸亲王府已殒命,如今他又死里逃生,自然有人就容不得他安生。

    夜静更深,熟悉中的楚荞被一阵阵透骨的寒意所惊,半睡半醒之间瞧见屋内黑暗中一双眼睛红光闪烁,阴冷如魔冥。

    她面对危险反射性地起身,却发现睡在她身旁的燕祈然已然不在,“祈然……”

    黑暗中那双红光闪烁的眼睛渐渐沉寂下去,那人低而疲惫出声,“……别过来。”

    楚荞跳下床,慌乱地摸出火折子,点亮屋里的灯火,这才看清面前的燕祈然,只是此刻他,已经不是往日飘然如仙他,他的头发变成诡异的红,他的手上也生出尖锐的红甲,周身散发着阵阵红雾。

    这样相似的画面,她见过的,在商容身上,在幻境许多妖魔的身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祈然,你怎么了?”她走近,想要帮助他。

    “别过来!”燕祈然喝道,眼睛一时红若妖魔,一时清如神祗。

    她却没有听他的话,反而走近,扶着他,“是不是伤复发了,我给你拿药,我给你拿药……”

    “去石室!”燕祈然沉声喝道。

    “好,好。”楚荞扶着他,几近可以感觉到他体内两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激烈碰撞,两人跌跌撞撞出去。

    她想叫人帮忙,却又知道不得让其它人见到他现在的样子,只得独自将他送入石室,看到石门缓缓关闭,她无力地跌坐在门外,手脚一片冰凉。

    燕祈然不让她进去,她也不知道他在里面会怎么样,只能在外面静静地等,进而也知道在之前他被关在这石室的一个月,怕也是正遭受此般痛苦。

    而那时,她竟全然不知。

    她抱膝坐在石室外,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

    天亮之时,伊兰沁儿打着哈欠出来,远远看到石室缩着一个人影,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想要看清人,边上的玉溪已经惊呼出声,“王妃!”

    沁儿瞬间一个激灵,快步跑了过去,一看果然是楚荞。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光着一双脚,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楚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燕祈然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伊兰沁儿看着小脸煞白的样子,不由怒从中来。

    玉溪没有说话,快步进了屋子替她取了斗蓬和鞋子,一扫屋内并不见宸亲王其人,心中暗想定是昨夜出了什么事?

    她拿了东西赶到石室外,给她将披风披上,将鞋子穿上,连忙道,“沁公主,你在这里照看着王妃,我去煮碗姜汤过来。”

    “楚姐姐,到底怎么了?”沁儿望着她,追问道。

    楚荞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石门,一句话也不说。

    沁儿伸手去拉她,才发现她手一片冰凉,连忙心疼地为她搓着手,想要让她暖和起来,嘴上却喋喋不休,“宸亲王怎么回事,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你最怕冷的吗?”

    从当年掉进冰湖里,再加上之前投湖之事,楚荞身体就格外畏寒。

    楚荞终于开口,定定地望着石室,说道,“他昨夜旧伤复发,一个人进了石室,我放心不下,在这里等着。”

    她不说清楚,以沁儿的性子,肯定一股脑儿全怪燕祈然害了她。

    “原来……是这样啊。”沁儿尴尬地笑了笑,望了望石室,道,“那你怎么不叫我们帮忙,一个人坐在这里,病了怎么办?”

    虽说她一开始也并不看好燕祈然,但看在他对楚荞一再宽容,也渐渐有所改观,虽不知他们失踪的这些日是为了什么,但楚荞当初有心离开,她是知道。

    如今,她留在燕祈然身边,且为他这般担心,想来定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不一会儿,玉溪已经煮好了姜汤送来,“山谷晚上格外寒凉,王妃快喝了驱驱寒气。”

    楚荞接过,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谢谢。”

    玉溪伶俐,虽然不知楚荞昨夜为何不叫人帮忙,但也不多嘴追问,他们这些心思玲珑人,心中自是有着自己的顾忌。

    “老酒鬼又去了上京,他一个人在石室里……不会有事吧?”沁儿瞅着紧闭的石门,喃喃说道。

    楚荞眉头微皱,连忙吩咐道,“玉溪,去告诉泷一,让他派人回京,一旦师傅诊治陛下的病情结束,立即请人回谷。”

    她对医药之事并不了解,而沁儿精于毒术,医术上也只是个半吊子,照昨夜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解决得了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醉老头回来才妥善些。

    “是,奴婢这就去。”玉溪说罢,快步去谷口的竹屋通知泷一等人。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

    石室的大门始终未曾打开,楚荞也一直守在石门外,玉溪和沁儿怎么劝也不肯进屋,两人只得每日轮流陪着她在那守着。

    直到第五天,宸亲王府的侍卫将老酒鬼从上京请了回来。

    老酒鬼回来意味深长地瞅了楚荞一眼,随即云淡风轻地道,“别一天哭丧着脸,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楚荞支开了沁儿和玉溪,方才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你怕了?”老酒鬼挑着眉问道“那样不人不鬼的他,你怕了吗?”

    “我没有。”目光语气平静,目光坦然。

    她不是怕,更多的是担心,担心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而她却无能为力。

    “那不就结了。”老酒鬼耸耸肩,淡淡道,“他只是最近太弱了,间歇性发作而已,慢慢就好了。”

    “可是他很痛苦。”楚荞紧拧着眉,说道。

    老酒鬼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准备去酒窖拿酒,一边走一边道,“比这更痛的都挺过来了,这点小伤小痛的小意思,他有经验对付的。”

    楚荞望了望石室,跟着醉老头往酒窖走,“难道没有办法帮他吗,让他一直和以前一样……”

    对于这样的异状,她全无办法,唯一能抱以希望的就只是眼前这个人。

    “他变成这样,又不我害的,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就算我要帮他,他自己也不愿意啊,我有什么办法。”老酒鬼抱起一坛酒,大饮了一口,又抱着酒坛往出走。

    “是不是因为在幻境的事,所以他才变成这样?”楚荞追问。

    以前也没有听说他有这样的症状,难道是因为在幻境之中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意外,就成了现在这样?

    老酒鬼瞅了她一眼,咕哝道,“嗯嗯,就是呢,幻境之内妖气魔气太胜,他练得又是纯正的神域功法,很容易出事的。”

    楚荞一听,心中却是愧疚难当,若不是她,他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吧!

    “有办法帮他吗?”她追问道。

    老酒鬼眼底掠过了一丝精光,随即点了点头,道,“有啊,神王遗物!”

    “神王遗物?”楚荞不由一震,怎么又跟白止神王扯上关系了。

    老酒鬼抱着酒坛,瞅了她半晌,说道,“相传白止神王曾以自身仙骨,为一魔界女子还魂重生,净化了那女子一身魔气,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女的自己死了,那神王仙骨就流落到了人间,只要寻到了神王遗物,就一定能帮到他了。”

    楚荞抿唇,沉默了许久,郑重道,“神王遗物当真能救他?”

    “肯定的。”老酒鬼点了点头,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道,“不过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们慢慢找就是了。”

    “我知道了。”楚荞道。

    真正的白止神王从来没有露面,怎么她遇上的事,件件都跟他扯上关系,上辈子欠他什么了,这辈子就这么不让她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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