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点头。

    黑尧站起身来往外走，我看他身子微晃像是一个纸人一般，我道：“黑尧，如此，你是不是真的永也放不下蓝娅了？”

    黑尧低低的笑了一声道：“陛下，蓝娅是我的妻子。”他抬起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道：“从我爱上她的那一刻，她便是我的妻子。黑尧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

    黑尧走了，我站在门外看他离去的身影，似对着杜想又似对自己有些发痴的道：“缘尽红尘。他唯一能做的，不过只是为她血洗月芒，仅此而已。可是同月芒的战争又岂会轻易的开始？黑尧能做的，只有充分的准备，自己好好的等待那个时机而已。”

    我能做的也不过只是许诺他到时候攻打月芒的大将军之位，等到他杀到月芒王城，走到她生，她死的地方，他又会有多么痛苦？

    可世上有些痛苦，你只能甘愿去尝。

    我和杜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一个月之后，我大陈和月芒的战争便开始了。

    原因是因为有月芒人在我边城的水源处下毒，被查出之后双方都在激动之中杀了人，而被杀的月芒人还有一个是月芒王族。

    此一战，无可避免。

    当这份奏折呈上我的御案之上我看到的时候，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黑尧。

    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那奏折，最后还是放在了一遍，命简华拿来空白的圣旨就着烛火执笔写了起来。

    毛笔吸得饱满的明墨，写起字来分外好看。可只有我知道，我现在在写的东西，究竟牵扯了多少人命。

    我的圣旨还未发出去的时候杜想在早朝之前便来找了我，他直接问我道：“你是要允了他？”

    我有些心虚的别过眼，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反正这也是为我大陈好，月芒本来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又何必再留着一个月芒王呢？”

    “大战开始，血流漂杵。”杜想试图劝我的样子。

    我白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真的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杜丞相吗？你对于月芒本来便是抱着可打可不打的态度，现在反正黑尧的引子已经做出来了，他也必定会打赢的。不因为大陈，也因为蓝娅。我们反正都是赚，何不顺水推舟？”

    我这般的坚持，脸理由都给他想出来这么多，杜想自然便无话可说。不是因为说不过我，而是因为他不想强行逆了我的意思。于是他无奈道：“那就便打吧。”

    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不怪我？这般的轻易就容许了黑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点燃战火？”

    杜想好笑的捏了捏我的鼻子，又揽我入怀道：“哪儿怪呢？你爱护着黑尧要打便打。这江山本来便是你的，爱怎么折腾便怎么去折腾。实在不行了，不还有我吗？我总是在的，白苏。”

    我靠着杜想的心口，耳边是他的心跳声。这般的情话听着，我还是在他怀里悄然的红了脸。仿佛我在杜想面前，永远都可以是一个胡闹肆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出了事情都有他为我拂袖撑起。至少在这一刻，我缩在他怀里，便觉得无比心安，仿佛他怀中才方是我的天下。

    大陈帝君和丞相喜结良缘，交好的各国都送来了贺礼，礼物都是挺贵重的，我感觉我这次又要赚翻了。当然，还有些没啥交情的，和有些关系略有僵硬的小国也不情不愿的送来了丰厚的贺礼。我看着简华呈上的单子，估摸着一笔账这些金银玉石换成了我大陈将士的军饷粮草估计这次和月芒的大战我们都会有剩余。我觉得，这个大婚，要是能多结几次就好了。多赚钱啊！快赶上我的国库大半年的收入了！我顿时觉得杜想委实的招财，旺……孤！

    我以为这次送礼的人就这样了，我以为便不会有人送礼来了，万万没想到那个人还是送了礼来。

    东沧帝君谢自意的时辰是在张灯时分来觐见我的，我端坐在九龙座之上远远的看着那个穿着玄青衣衫的使臣慢慢的走上前来。

    晚上的时候两旁宫阶都点上了九盏一树的莲花灯，那个使臣行走的姿势身姿都不错。我猜想肯定是一个长得不错的人物，东沧当真是终于出了个可与谢自意比肩容貌的人了吗？

    可是他行完国礼在我满前抬起头来，我看清楚他的容貌的时候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当真的是白白可惜了这个号身姿。他长得当真的是太过寻常了，寻常的眉眼，找不出一点儿特点。

    他带来的贺礼是一个一人高的大木箱子，他也不似其他使臣一般的当众打开，而是不卑不亢的道：“这是我东沧帝君给大陈陛下的新婚贺礼，帝君说了，要陛下亲手打开。他还说，祝愿陛下与丞相大人，一生，长安喜乐。”

    长安喜乐。

    我翘起嘴角，看向外面夜色层层尽染，然后便悬满的天河。愿长安，愿长乐。

    人一生认识再多的人，除了与你一枕白头的人，生死与共的人。再多的人，都会归于平淡，归于像从未认识的平静。这不是你们情谊的悲哀，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必然。

    整个大殿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缓缓的走下玉阶走到那放得好好的大木箱子前。伸出手，打开了了那铜环，一拉开木箱里面的东西，一霎时的便点亮了我的眼。

    成千上万的萤火虫飞涌而出，霎时间萤火光辉便填满了整间大殿。而除此之外木箱之中还有一人高的琼花玉树。开满了九朵碗口大的美丽花朵。细细的一看，原来竟然是将吴帝都吴里的静月不语花。

    原本不可触摸，我想触摸的花，如此恍若真花一般的立在我的眼前。我眼眶有些湿润，手拂过眼眶，再看周身边的流萤，有些萤火虫飞出大殿汇入那夜色之中的九阙。我提起裙子跟了出去，夜风轻柔的拂过我的脸，我站在大陈帝宫内，目光过砖瓦，过飞檐，透星河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谢自意，你究竟对我是何心？利用是你，不管我性命是你，残忍是你，救我，护我，到如今给我新婚贺礼的还是你。

    遥隔千万里，我有我的杜想，你也总该会是有你珍爱的小妻子。

    一边是我和杜想的大婚，一边是黑尧要出征和月芒打仗。说实话，我最最近很是忙。因为各国使臣来的原因，我都不便在帝宫里面行走多了，便索性每天呆在勤政殿看奏折。杜想忙过了也会来陪我吃吃饭，再抓着我聊一聊其他的事情以缓解下疲劳。

    直到我和杜想大婚的前一月，黑尧终于是要出征了。

    墨甲俊俏的将军，跪在我的身前，将剑举到与他胸口相平的位置，朗声道：“臣，黑尧。誓斩月芒王头颅献于陛下，以贺陛下丞相大喜！”

    我扶起黑尧，微笑道：“好，孤等你凯旋。”

    黑尧在起身的时候对我道：“陛下的恩情，黑尧铭记于心。黑尧必定会带着我大陈儿郎们凯旋而归！以谢陛下之恩！”

    黑尧走了不久之后与我紧锣密鼓的婚事同步的便是他的捷报频频传来，我看着那些捷报心上觉得安慰不少。

    至少，我的这次偏袒，也没有错的。

    秋日以来大陈便有些冷意，我穿衣也越发的厚起来。婚事准备得差不多，就快要开始了！杜想虽然一直没怎么忙活婚事，不过，最后他倒是给了我一个挺大的惊喜让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小牢骚都跑了个干净。

    那是在大婚的前三天，他和我吃了晚膳在御花园消食的时候，执了我的手带着我左拐右拐的居然绕回了我和他小时候居住的宫室。在一扇新的雕花柜子里面取出了一件红色的衣裳。挂在架子之上，我看清楚了那衣裳。

    大红色的嫁衣上绣这一直凤凰，云袖一般的两边袖子是凤凰羽翅，裙摆之上是凤凰尾羽，缀着各色零星宝石。肩头各有一颗黑色的硕大的夜光珠，在夜里熠熠生辉。这一件嫁衣像是绮丽的云霞一般流过我的心头。

    我伸手触摸，对杜想道：“大婚那日，我还是得穿着九龙章服。这嫁衣，大抵是……”

    大抵是不能穿了。这般美丽的嫁衣，只能是可惜了。我是大陈的帝君，却连嫁人都不能穿一穿带着美好祝愿的嫁衣。

    杜想看我黯下去的眸光上前一步，轻笑道：“谁说这是要你穿给他们看得？白苏，这是我特意给你制作，只要你穿给我看的。你是我一个人的妻子，自然最美的模样只能由我一个人看了。”

    我抬眼看杜想，细长上挑的眼，俊逸的眉，脸上的笑意似都生了灼灼桃花。

    亏他想得出来，居然还背地里做了一套嫁衣。

    在这样动情感人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婚的时候，我穿的是九龙章服，那杜想……还是要穿男子的服饰？还是穿……咳咳，这个问题好严重。

    要是他也穿男子的，两个穿男子服饰……怎么想都觉得怪异啊……可是，我看了看杜想，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要穿女装来缓解我难以适从心理的人。

    杜想被我一阵怪异的眼神看的发毛，正要开口问我的时候，我抢先一步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瞧瞧苏渠？”

    苏渠回来之后被谷里越悉心照料，等到我们龟速的回到大陈的时候谷里越那个老顽童已经拍拍屁股走了。苏渠的眼睛是注定看不见了，我安排了一间安静的宫室给他静养。我和杜想就时常去瞧瞧他。

    苏渠爱读书，爱制药，于是我让掌管宫中藏书楼的人把书给那些不听话的世家公子们抄抄，然后送了一份给苏渠，让识字的太监宫女给他读一读。还从太医那里要了懂药的人也来陪伴苏渠，苏渠是医圣的徒弟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愿意来的人是多不胜举，我选了比较好的送去。毕竟苏渠现在眼睛不方便，又没有武功。凭他一手医术和一颗玲珑心也难以自保。对于他的事情，还是放一万个小心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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