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看看人家，多水灵的一个姑娘！这手艺自然是差不了！”牛老汉献媚似的大声附和。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牛大宝兴冲冲地夹起一筷子番茄鸡蛋放到牛老汉碗里，然后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好吃！”牛老汉在嘴里微微咀嚼了一下，然后大口咽了下去，“手艺真好！”
“爸，好吃您就多吃点！”圆圆笑了笑，把一盘菜都递到牛老汉面前，“小雨不喜欢吃鸡蛋，我也不喜欢。您今天带了那么多鸡蛋来，可一定要多吃点。”
“呃——就是就是，爸，您吃！”牛大宝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很开心的样子。
“我吃，我吃！”牛老汉一筷子接一筷子夹着那盘菜，好像头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我就喜欢吃鸡蛋。”
“真这么好吃？”牛大宝愣了愣，看到牛老汉只吃那一盘菜，嘴角也不由得流了点口水，夹起一筷子就放进了嘴里。然后神情蓦然一呆，‘呸’地一口就吐在了桌子上。“于圆圆，你这做的什么？！”牛大宝一把夺过牛老汉的筷子，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这是人吃的菜么？你怎么没把一袋子盐都倒进去？”
牛老汉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似乎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两岁大的小雨看到牛二宝发火，顿时哭了起来。
“我不喜欢吃鸡蛋，做菜的时候也没尝，怎么知道盐放多了？你看明明是他说好吃的，我又没说！”
“于圆圆，你不要太过分！”牛大宝大声嚷道，“你爸你妈来过多少次了？这番茄鸡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吧？怎么偏偏今天我爸来的时候这盐就放多了？还多了这么多？”
“嚷什么嚷什么？别吓着孩子！”于圆圆瞪了牛大宝一眼，“我让你们去外边吃，你非让我来做饭，我做了你又说不好吃！你什么意思？好吃是你爸自己说的，是吧？”
“嗯，这菜挺好吃的！”牛老汉拉了拉牛大宝的衣服，然后对着儿媳笑了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所以才叫大宝去接我。不关他的事儿。现在看到你们好我就放心了。这时间也不早了，家里还真离不开人照顾，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爸——”牛大宝狠狠地瞪了于圆圆一眼，“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也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大哥，你怎么也走了呢？怎么就不等等我呢？”七十六岁的牛老汉提着一篮子纸，在坟前点燃，“娘走了，你也走了，留下我一个人也没个说话的了。不过走了也好，至少你不会再傻下去了。晚上记得回家，我做好了饭等着你呢！”
“娘，你看见爹了么？儿子不孝，连你们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到了那边，你就能看见了吧？明晚上跟爹一起回来，我做了好吃的等着你们！”
“二宝他妈，你走得太早了，大宝结婚你都没看到！现在他也当爹了，他们家小雨都上大学了！你要是还活着，一定很开心的！他们忙，没时间回来，但是其他人都在。晚上你就回来吧，咱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二宝，你这孩子，我怎么说你好呢？”牛老汉点上一袋烟闷头抽了起来，然后吐出一蓬蓬烟雾，“你说你，咱家再穷也不至于穷到那个份儿上，不就是几千块的帐么？你就不能跟我说？什么都是你一个人扛着，就忘了你还有个家，有个不争气的父亲！那血是能随便卖的？何况工地上的活又那么重，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对了，明天过年呢，除了你大哥和你嫂子因为忙回不来，其他人晚上都回来了，你也回来，啊！”牛老汉叹了口气，把篮子里最后一点纸烧完，然后大步往家里走去。
“弟，哥对不住你！”牛大宝点起一炷香插在香炉，“当年你要不是为了给我买电脑，也不至于会欠债卖血，也不会死。可是你当年怎么就那么傻？你看看我，大学毕业后找到一份好工作，老婆也有了，也成城里人了，每个月还能给爸寄回去五百块钱，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当年你要是跟我一起读大学该多好！爸是会累一点，可是只要把那四年熬过去，他就享福了！现在爸是享福了，只是可惜了你！唉，我的傻弟啊！”牛大宝一声叹息。“爸，你快点！姥姥姥爷都等急了！”听着女儿的呼唤，牛大宝急忙答应一声，“哎，马上来了！”急急忙忙走了出去，“爸、妈，咱们吃饭，一起守岁！”
“妈，你跟爸多吃点！大哥，你和二哥也要多吃点！这有酒，别省着，现在我有钱了，敞开了喝！二宝妈，唉，跟着我算是苦了你了！二宝这孩子倔，在那边你多看着他点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鸡蛋，来多吃点！二宝，你多吃肉！流了那么多血，得多吃点才能补回来！”牛老汉端起一杯酒虚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一张老式的八仙桌旁摆着几张长条凳子，桌子上摆满了一双双筷子，一沓沓的钱，牛老汉独自坐在那里，举着酒杯喃喃自语，面前是一盘炒好的鸡蛋。
“村长，这牛老爹挺可怜的啊，咱们是不是给他申请个低保什么的？”大学毕业后回村的支书看着挥舞锄头在地里忙活的牛老汉直皱眉。
“申请什么？”村长摇头，“他有钱，他儿子每个月都给他寄钱呢！”
“有钱？”村支书一愣，“有钱？开玩笑吧？他要是有钱，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地里和小伙子比赛拼命？他儿子不是死了么？怎么还有个儿子？而且，这些年没听说有什么人来看过他啊！”
“可他真的有儿子，还是个挺有钱的儿子啊！”村长笑了笑，拉开了嗓门，“牛老爹，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在城里呢？”
“是啊！那是我们家大宝！”牛老汉放下锄头，把弯成弓的腰奋力直成一个问号，“我家大宝好着呢，每个月都给我寄钱，我花都花不完！他孝顺着呢！”
“牛老爹，那是不是您儿媳不好啊？要不怎么不见他们回来看你啊！”村支书也高声喊了起来。
“谁说的？谁在造谣？”牛老汉瞪大了眼睛，胡子一抖一抖的，“我媳妇好着呢！我去城里的时候她还做菜给我吃，那人，好着呢！他们就是忙，没时间回来！”
“那怎么不接你去城里住啊？”
“呵呵，我就是这劳碌命，闲着就不舒服，我去了，可是呆不住，就跑回来了！”牛老汉笑了笑，转过身高高地抡起了锄头。
“村长，他有钱了还这么忙做什么？”村支书不解，“呆在家里享福不是更好吗？”
“谁知道呢？”村长摇了摇头，“也许，他是怕自己闲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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