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姝-番外二:盛世江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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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廷的生活并不总那么有趣。

    但邵劲这个皇帝总能从中找到乐趣!

    为此宫中的侍从也不知道是该说这个皇帝好伺候还是说这个皇帝不好伺候……

    但对于徐善然,这座深宫中的唯一的女主人而言,她觉得自己的丈夫,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不管生于微末还是成了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他总是有一点和旁人不相同的东西,比如……

    又是落花好时节,青梅树上却刚刚缀上雪白的花朵,黄绿色的树叶中,条条银丝瑞气万千的垂下树梢,在微风中飘荡。

    上朝的时间刚过,邵劲就兴冲冲地拿着一本黑色软皮的书籍大步踏入徐善然的宫殿中,冯德胜也是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地带着一群小太监跟在邵劲身后,到了宫殿前也不让人通报也不全数进去,把人都放在门口守着门后才静悄悄地往里走,还没有走到内殿,就听邵劲兴致勃勃地说:“善善,你来看这个——”

    徐善然正在殿中处理宫物。

    厚厚的一摞本子就放在她的桌面上,处理完的放左边,还未处理的放右边,现下右边的已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本,而左边的堆放处,殿中的女官正仔细地将那批阅过的折子按照各宫殿处一一归纳整理。

    邵劲的声音总是比人更显来到。

    他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在徐善然眼前的时候,徐善然就听见了对方洪亮的声音。

    等他拿着东西快步走了进来,本坐在殿中处理宫物的徐善然已经唇角含笑,从临窗的暖炕上坐了起来。

    伺候在殿中的女官就像跟在冯德胜身后的太监,特别有眼色的静悄悄退下,将时间与空间留给帝国身份最高的一对夫妻。

    邵劲完全没有在意旁边的人做了什么!他一进宫殿就献宝一样的将手中的书递给徐善然,说:

    “善善你看这个是什么?”

    徐善然接过了邵劲手中的书。

    这是一本相较于平常书籍稍嫌厚实的书本,封面是黑色的,左右开口竟也与平常的开口不同。

    徐善然略一沉思,再看那上面一个一个的字母,就笑道:“可是海外那些异族人的书籍?”

    邵劲对于徐善然会认得英文一点都不!惊!讶!

    早在最开始他想使用英文在妹子面前炫一下的时候被一语道破,结果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这件事你以为他会说吗……总之邵劲在那一次之后就一点也不敢小觑妹子的学识与见识了。

    不过多年青梅竹马又多年相濡以沫,邵劲对于徐善然的了解也是与日俱增,好比他现在就知道了,妹子虽然懂得英文这门语言,但并不会说。

    而他手中的这本书籍,就是他派去海外的人找回来的英语初级入门教程!

    关于这本书,邵劲一开始的思路很正常,其实就是想培养一些会说西方语言的海外通商人才。

    但是当初级入门的课本辗转来到邵劲手中的时候,他灵机一动,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假设他和徐善然都会这门语言,然后就可以借此沟通一点不适合别人听到的话,比如说各种各样的告白啦什么什么的!还可以用这种语言直接写鸿雁传书保证大家都看不懂!

    妹子再也不会拒绝他的甜言蜜语,因为别人听不懂!

    老臣再也不会在殿上颤巍巍的建议“陛下不可沉溺后宫!”、“陛下不可专宠一人!”了,因为他们看不懂!

    想想简直要感动哭了好么……当了个皇帝和自己老婆相亲相爱竟然还要被人指手画脚,每一次都想像昏君一样把他们全部都给干掉!

    邵劲内心的活动徐善然完全听不清。

    但这并不妨碍徐善然了解到邵劲的意图:对方想让自己学习这门新的语言。

    说实话,徐善然还挺有兴趣的。

    自小是公侯嫡女,徐善然虽最终未必如意,但就算在最惨淡的日子里,也确实都没有缺衣少食过。金银玉器什么的,哪怕再是珍奇绝世,也都已经看厌了玩厌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那些并不了解的东西与知识还能勾起徐善然的兴致。

    所以当邵劲说起学一门新的语言的时候,徐善然不止欣然答应,还确实立刻就开始进入了学习状态。

    这一下子整个坤宁宫中的宫女太监都看着皇后娘娘从早到晚地手捧书卷爱不释手,常常会从一天的早晨读到一天的深夜。

    殿中的宫女太监为了迎合徐善然的喜好,同样争相学习这门邵劲带来的语言,因着徐善然常做联系,所以他们不管是干什么也都爱念叨上一两句那拐拐扭扭的话,仅仅几天的时间,这一项新的学习就风靡了整个宫廷,连邵劲身旁的冯德胜都被感染,努力学了好些打招呼用语和邵劲对话,让本来小算盘拨的当当响的邵劲简直傻了眼。

    但这时候他难道还能跑去和徐善然说“你别交他们我让你学是为了闺房乐趣”吗?虽然邵劲一向觉得自己在妹子面前没有什么脸,但这样子挑白了说也真的太丢人了好吗……他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正面撑着一张笑脸说好好好,反面就连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徐善然多多少少感觉到了邵劲的状态。

    她不明白邵劲的想法,但不明白的事情能够问明白,床笫之间,她只旁敲侧击地打探了那么两下,就从嘴上没有把门的枕边人口中得知了对方的想法。

    她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抓了被子盖过头顶,不去理会身旁那个傻子了!

    这一下子唬得邵劲连忙安抚妹子,又是隔着被子轻轻地拍,又是拖长声音叫:“善善——”

    好歹把人从盖过脑袋的被子里给挖了出来。

    这样的闹腾让徐善然鬓发散乱脸染红晕。

    就算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每每看到这个样子的徐善然,邵劲总觉得怦然心动。

    他忍不住伸长手臂环抱住了对方,将对方揽入自己的怀中。

    心跳从另一个人的胸膛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徐善然埋首了一会也暗自觉得有些好笑,她其实并非脸皮那么薄的人,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许就真的在日日夜夜那些微末小事里,忍不住情生意动,心旌不定。

    她被对方揽在怀中,感觉就像是置身于一处温度恰好的暖炉之中,心肝脾肺里简直无一处不熨帖。

    迷蒙的力量开始在身体里积累。

    徐善然忽然抬起脸,顷身亲了邵劲那么一下。

    宛若蜻蜓点水的嬉戏与林中女郎的回嗔。

    一触即分的亲吻之后,徐善然在邵劲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埋首回对方胸膛,只唇角在没人看得到的地上,悄悄地挑了起来。

    风靡整个宫廷的外语学习在两个月之后即告终止。

    不是因为已经有老臣上朝痛心疾首地表示邵劲败坏天朝上国的威风“上纲不正下纲倒逆”。而是因为……经过了两个月的学习,徐善然已经准确地掌握好了邵劲带来的这门外语,且通过数次召见这门语言的国家使臣,把口语的这关都给过了。

    邵劲都给她跪了!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语言天赋!

    出于某种暗搓搓不需要言说的骄傲和得意,在又一次的回见外国使臣的时候,邵劲直接带上了徐善然。

    这一次的会面并没有那么正式。

    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白种人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御书房。

    他一跨入御书房,就看见上首坐着衣着华贵的一男一女。他们身上穿的丝绸戴的宝石,周围精工雕琢的家具和光滑如新的瓷器,每一样都让这一位外国来的使臣两眼放光。

    他在太监的提示下做了一个揖礼,直接用本国的语言开始冲邵劲和徐善然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

    邵劲和徐善然:“……”

    这时间最惨的事情之一,也许正在于两方交谈,其中一方以为另外一方听不懂所以满嘴跑火车;而另外一方实际上,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徐善然侧了侧头,她低声对邵劲说:“什么泼皮破落户,也被堂而皇之地领了进来?”

    本来听了对方开头两句话就知道对方压根不是什么正经国家使臣而心怀怒气的邵劲差点笑出了声!

    他也轻声对徐善然说:“可能确实是泼皮破落户……”

    “陛下的鸿胪寺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徐善然说。

    “怕是怪不了他们。”邵劲努力按了按上扬的唇角,“你不知道,国外现阶段也很混乱吧,他们那边的社会比我们这边自由很多,像这种外交文牒,他们那边可以由私人直接购买的……”

    “竟有这样的事情?”徐善然挑了眉梢,神色间有些许不信。

    “真的。”邵劲觉得这样子的徐善然看起来特别地鲜活,还有一种知识储备终于压倒了妹子的满足感,他说,“这种情况在海外决不是先例,但最近几年真正比较大比较安定的国家也好多了,剩下那些还陷在战乱里的就——”

    邵劲不用把话说完,徐善然就理解了。

    战乱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何况拿钱买一个小文牒?

    帝后两闲谈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话,只听着面前的人天花乱坠地吹嘘着自己国家的军队和财力,然后表示要从这里讨要“天朝上国”的礼物。

    邵劲听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来打秋风就直接说打秋风,打秋风还打出了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不是活该找削吗?

    他看了身旁的冯德胜一眼,说:“带他下去,安置在鸿胪寺中,不用限制他的行动。”

    冯德胜闻弦而知其雅意,顿时就明白了这是皇上看对方不顺眼,懒得管他要将将他丢到鸿胪寺自生自灭的意思。他当即给了御书房中的其他太监一个眼色,站在入宫觐见特别灵醒,马上就微笑地半软半硬拖了还在说话的白种人离开御书房,在将对方交给外头的侍卫命他们把人带出去的时候,这位伺候着书房的太监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呸,什么玩意,也敢对爷我呼来喝去!”

    这点小小的报复当然没有传到宫殿之内两位帝后的耳朵里。

    虽这一次的见面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但徐善然心里却忽然有了一种颇为紧迫的感觉:如果她今日听不懂对方的语言,邵劲也听不懂对方的语言,那岂不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有翻译在一旁,焉知道翻译不会蓄意隐瞒些什么?这与每一个闺中女子所要学的管家又有什么不同?不需事事都做,却不可有事不懂。

    也正因为这样的一个念头,在邵劲随后招呼徐善然过来一起看折子的时候,徐善然略一犹豫,没有拒绝,而是坐到了邵劲的身旁。

    两人对着一堆奏折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晚间也直接在御书房摆了饭,直到掌灯时候,才相携着回宫休息。

    这一天之后,邵劲显然发现了和妹子相处的新思路!

    他每天下午都把徐善然拉到御书房之中,有时与徐善然一同看着奏折,有时将一部分并不那么紧要也不涉及兵事的奏折都交给徐善然决断,一日日下来,不止邵劲和徐善然相处的时间长了,连奏折上的一应事物,也因为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而事事妥帖。

    但皇帝要负责天下,皇后毕竟也要负责深宫。

    宫廷之中,哪怕没有嫔妃妾侍明争暗斗,也有朝廷命妇的三节朝拜与内宫千人的安排打理。

    又是一年的上元节。

    去年一整年里全国各地风调雨顺,偶有灾害也由朝廷任命的钦差大臣押送赈灾物质快马赶到救济百姓。

    这日日月月的朗朗乾坤已赢得了天下百姓的称颂,正该由一场辞旧迎新的盛大节日昭示一切。

    自来的上元节都是一年中最早也最热闹的一个节日。

    灯火如长龙点遍盛京,热热闹闹的游行中,帝后安坐宫门之上,众臣与其命妇依照品级分列宫门之外的街道两侧,再往后的几条街上,便是那一整条的元宵灯街,形形色色的灯笼与灯谜挂满竹竿,那些花卉状的灯笼或娇媚浓丽,或尽态极妍;那些动物状的灯笼或虎虎生威、或憨态可掬;还有一些字的画的,那字仿佛出自名家,或飘逸或端方;那画也如有些来历,淡淡几笔也是浓墨重彩。

    这一系列的布置早在旧年时就交由内外大臣一一布置,一切除太过靡费之处外,都一一按照前朝旧历置办,比如前朝每到上元节,讲究宫中都换新灯,树上都裹白绢;而到了今朝,也不过皇帝的乾清宫、皇后的坤宁宫将那灯火换上,再有中门一路主干道的树上裹蓑衣御寒之外,其他宫室都照旧封锁,并不处置。

    实际上想处置也没有什么好处置的地方。偌大的宫廷算得上主人的暂且也不过邵劲徐善然二人,连太上皇皇太后都没有,大多数宫殿从年头到年尾,也是只有一把大锁锁起来一途了。

    这天晚上正是上元节的前一天的晚上。

    徐善然正为明天的上元节典礼做最后的准备,不妨处理完政务的邵劲过来冲她神秘一笑:“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都处理好了,”徐善然放下手中的册子,“陛下笑什么?”

    “没笑什么。”邵劲一口否认,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既然处理完了,皇后就与朕安寝吧?”

    徐善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既然邵劲说没有事情,那她不过一笑,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早早上床和邵劲一起休息,养足精神好准备明日的一应事物。

    第二天上元节时,除当值人员之外,其他大臣一律放假休息。宫里宫外的一盏盏花灯俱由巧手工匠做好挂上。

    等到日落星升,夜幕初降之际,当帝后的卤薄分列在城门之上的时候,第一注如同火炬的灯焰在日落时分自城门上升起。

    宛若画龙点睛那一笔,紧接着,火焰如山水直泄而下,蜿蜒婉转将一整座城的灯光都点亮。

    当一条卧龙盘旋着在盛京城中卷着火树银花徐徐睡醒的时候,朱漆宫门大开,守卫在城洞中的侍卫间,宫女与太监手捧御膳,鱼贯而出,将上元节的宫廷食物一一分发给各席坐上的诸大臣与命妇。

    仅一刻钟的时间,一声清脆的响声中,代表宴席正式开始。

    猎猎的大风将帝后的伞、扇、和旗吹得随风呼啸。

    饮宴的饭菜在大风中哪怕底下注了热水温着,也不过一刻的功夫就冷了下去。

    这一次的宴席,除了帝后之外,再没有其他大臣与命妇登上城楼,倒并非其他,只是徐善然和邵劲都认为不用折腾那么多了。

    徐善然自宫女手中拿过玉筷,象征性地每盘吃了一点食物,又趁着还有些温度的时候吃了几个元宵喝了一碗汤之后就不再动手。

    但她当然不能这样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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