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姝-番外一:一生一代一双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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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话的表面意思其实也就是表明邵劲不会被那些人牵着走,没太多值得在意的地方。

    比较吸引徐善然的,反而是这段话底下隐隐约约露出来的那点东西。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丈夫和普通的男人不太相同——实际上一个能够白手起家拼到开国雄主的男人怎么会与其他男人相同呢?

    但除了这种能力上的不相同之外,徐善然还觉得邵劲有另外的不相同的地方,比如说……对待女人的,对待一些事物的……思想?

    “你觉得……”徐善然在问邵劲的时候,也在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她想着自己的问题,连换了好几个词,终于抓住一个最关键最能表达自己想法的,“你认为,这个国家应该变成什么样子?”

    邵劲的精神都振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和妹子特别有话聊!看吧,现在才说了个开头呢,妹子就说中了他最想和人唠叨的话题!

    邵劲用力摇了摇尾巴,然后说:“首先大家都要吃饱,仓禀实而知礼节嘛,但这个吃饱不止是在风调雨顺的时节的,就算是灾年,我也希望这个国家有足够的实力,不至于饿死/冻死哪一个人。”

    “再然后是生命神圣不可侵犯。这个怎么说呢……就是假设有一个人,犯了叛国罪,杀了人,那么他按照法律,是要偿命的没有错,他会被砍头示众。但他不会因为反对我,或者说不会因为写诗写文乃至当面骂我,而被剥夺生命——当然我还是可以剥夺他的政治权利的,就是可以罢他的官。”

    “而这个并不是出于我的大度,而是我,或者以后的人,确实不被允许这样做,如果我,或者以后的人触法了这个法律,那么我和其他人也要被制裁。”

    徐善然皱起姣好的眉头,她想了一会,说:“……就是,哪怕是皇帝,他的行为也被强制约束?”

    “嗯,就是法律凌驾于一切之上。”邵劲说。

    徐善然沉默一会,又问:“那这种法律从何而来?”

    邵劲听见徐善然没有立刻反对,登时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所说的一切其实就是在限制着自己的权利范围,以徐善然的聪明程度,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但徐善然依旧默认了,同意了——

    “善善……”邵劲想说些什么情话,但这话被徐善然再次的‘法律从何而来’的追问给打断了。

    他只好先把正事说完:“这种法律,我与读书人共拟。”

    “嗯。”徐善然应道,就见邵劲瞅了她一眼,然后再说:

    “还有啊,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见男人和女人有同样的权利与义务,因为他们都生而为人。而这天下放眼望去,尽是读书之辈!”

    徐善然终于有了些动容。

    她无意识地从长榻上坐起来,推了推邵劲说:“我想想。”

    邵劲一开始就坐在旁边,高高兴兴地欣赏妹子的沉思之态,但五分钟之后他就感觉无聊了,开始撩拨妹子,比如说摸个小手啦,揪个小辫子啦,亲个小脸蛋啦~(≧▽≦)/~

    徐善然哭笑不得:“……别闹了,你是不是该去外头继续做事了?我看冯公公都在外边探头好几次了。”

    邵劲沮丧:“本来是想回来和你温存一下的,结果这都歪到哪里去了!”

    徐善然哄道:“好了好了,明明是个明君的,怎么闹得跟昏君一样了?”

    邵劲哼哼:“难道我是昏君你就嫌弃我了?”

    徐善然想了想,实话实说:“就算你是昏君,作为一个女人,我也觉得够了。”

    邵劲眼睛一亮:“但我肯定是明君!”

    “没错。”徐善然点头赞同。

    邵劲:“那你对我的感觉有更进一步吗?比如说感觉到我们天生一对什么的?”

    这话当然只是在开玩笑。

    徐善然听邵劲说完之后就笑起来,跟着她看着邵劲,认真而慎重地说:“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人,能认识你,风节,我于愿足矣,死而无悔也。”

    这样子技能点加到登峰造极的情话……

    总之邵劲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是怎么回应徐善然的,他记得自己好像干了些什么有点儿夸张的蠢事,但究竟是什么蠢事呢……他没有想起来,只好跟着已经等了好久好久的冯公公再回到了御书房处理事物。

    因为登基仪式还没有举办,所以邵劲就暂时弃用了升朝的大殿,只在御书房中排出一排椅子,让进来议事的众人直接坐下。

    任何事物都是从不习惯到习惯,那些礼仪什么的虽然还有人念叨,但反正这种符合大家利益的事情,大多数人只用了两次就彻底习惯了。

    这时他回到御书房,坐到了桌案之后,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傻笑呢,就听见这些人再次把纳小妾生孩子的话题提出来了。

    邵劲嘴角抽了一下。

    他今天心情实在是好,就没有去计较这些了,只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刷了好几个“不要和他计较”的句子,就将其放置PLAY。

    但有时候有些人,就是真正的不懂得看人的脸色。

    那人不顾邵劲转而询问别人京城建设的话题,非抓着这个问题要死要活的,连着两三次打断其余人的话。

    邵劲终于不耐烦了。

    他冷笑一声,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对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冯德胜说:“我昨天拟的那张单子呢?”

    “在。”冯德胜欠欠身,从袖子中抽出了一张长长长的单子,递给邵劲。

    这单子也就是一张薄薄的宣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邵劲接过来上下扫了一眼,又递回给冯德胜,说:“我写的第五条念念。”

    以冯德胜之老辣,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同情地看了那缠着邵劲广开后宫的人一眼,念道:“任一爵位者,世袭三代不减等。”

    御书房中众人有点纳闷:这应该是大朝会上对所有勋贵的安排,这当然是个善举,虽然没有前朝的世袭罔替来的给力,但主要是每个有爵位的都照顾到了……所以这种善政突然拿出来说是个什么意思?跟后宫有关系吗?

    邵劲目光炯炯扫视众人一眼。

    他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现在,将其划掉!”

    刚刚打下京城、即将成为天下共主的皇帝似乎注定要成为未来二十年间引领京中八卦风潮的流行人物。

    御书房事件发生之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走漏的消息,邵劲为美人冲冠一怒竟将无数打天下的兄弟的三代爵位都给撸了的荒唐事,就如春风吹野草一般在京师的大街小巷里头传遍了。

    已沉浸在战火与衰颓中多年,刚刚才因为天下平定而恢复些许元气的京师人民正宛如干渴已久的人忽逢甘霖,不管是晨起做事,又或者晚来吃饱,总要窥个空闲,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上两句最近最时髦的话题——当然就是邵劲在御书房的举动了。

    接着,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朝廷刚刚建立,并没有狠管的缘故,本来有什么话也只是众人私下议论一番,但随着京中门市的开启、酒楼茶馆的重建,私下的交流被放到了台面上,无数文人墨客在说天下英主邵劲的时候,难免要捎带上英主的“糊涂事”,议论议论在皇帝年界而立还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皇后拦着不让宫中进人,是否不够贤德,不足以母仪天下。

    ……奈何哪怕皇后真的不显得不足以母仪天下,这个世界上能够压制皇后的人——也就是皇帝的母亲——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因此这些宫外的流言便真如同云烟一样,过耳既散,不能留下多少痕迹。

    但哪怕明知道这些人不过是说个痛快,在宫中的邵劲从自己分散各处的耳目中听到了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几乎气炸了心肝脾费!

    他这时候正在御书房御笔朱批呢,当下就狠狠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大大的叉字,咬牙切齿说:“我老婆怎么样看来还得经过你们的鉴赏啊!”

    这话说来诛心,一旁的冯德胜忍不住提了提心,正想上前小心劝慰一番,就又听邵劲自言自语:“闲的,都是闲的,给他们找点事做,看他们还能不能这么无聊。”

    正要上前的冯德胜哑然,跟着失笑。

    他几乎都要摇摇头了:他怎么就忘记了,面前这个起于微贱的男人,真的跟他服侍过的、见过的几个皇帝都不太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

    并不是心胸能力这些的不同,要说这些,昭誉帝年轻的时候也未必会比邵劲差多少,甚至在权利制衡上面,还远远地甩开了邵劲。

    而是——这个皇帝,并不像其他所有的皇帝那样,想着的全是怎么巩固皇权,怎么真正做一个富有四海说一不二的天下共主。

    他像是……为了提高所有人的地位,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权利。

    这样真的好吗?

    他到底在行将就木的时候跟从了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可是在这样担忧的同时,冯德胜又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见识到的人间惨象。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人在这乱世之中,昔日宝贵的便不再具有任何价值,尊严、才学、美貌、乃至最后的生命,都变得轻如柳絮。

    冯德胜当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

    在这深宫中厮混过无数年的他,在需要的时候,总能成为一把最好最利地刀。

    正如当初的王自馨,邵劲那时尚在山上焦虑地与徐善然解释其中缘由,哪里还会想到要处理掉这个女人,要防备着这个女人乘乱离开?

    可冯德胜注意到了,他毫不犹豫地将在光天化日之下令人将其射杀。

    一条命轻飘飘地自手中过去,彼时他且在听戏。

    只是再冷酷的人,当惨事不是出现在单独的个体而是群体上的时候,当死的人并不以一个两个计,而是以十万百万计的时候,总难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这或许是生而为人最底线的灵性了。

    这是一个族群的灾难,作为族群中的一员,任何人都不应无动于衷。

    而要让这些人、这整个族群长长久久地安稳下去——

    “至少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或一个家族上。哪怕这个人是我,哪怕这个家族是我与你的后代。”邵劲在搬进皇宫之后,就曾这样对徐善然说。

    “拿我打个比方,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也算是平定宇内解民于倒悬了吧?按道理来说,我就是个救世主了吧?所有的人都可以期待我去拯救他们了吧?但是实际上,在之前的乱世乃至之后的承平时期,如果他们面对屠戮都不反抗,如果他们面对不平都不做声,都期待着有一个救世主从天而降救他们于水火,帮他们争取到公平——这时候我哪怕能够化身亿万,也来不及拯救每一个人吧?何况我只是一个人,根本没有分身之术呢!——以此看来,这样的期待岂非荒诞又可笑的?”

    “所以啊,每个人都应该有拯救自己的决心。”

    “他们也应该有这样的权利。”这句话,邵劲说得很慎重,“除法律之外,没有人能再随意剥夺他们的尊严与生命,我也不能。”

    “看来我日后不能随意处置宫女了。”徐善然当时就笑道。

    “我也不能随意处置太监啊!”邵劲乐,跟着对守候在旁边的冯德胜笑道,“冯大伴,日后你只要不泄露国家机密,我也拿你的命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冯德胜记得自己当初连连告饶,连称不敢,可是回去之后,眼看着这一条条限制着皇权、保护普通人的的条例落于纸上,只等着适当时机就以新律昭告天下,他也不免觉得有颗小种子落于心头。

    如果这个国家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能够过得更好……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明德十一年三月,在钦天监占取的吉日吉时,邵劲协徐善然共同参加登基仪式。

    登基仪式中,改国号为华,改明德十一年为天统元年。

    邵劲为天统帝,徐善然为天统后。乃是史上第一位跟着皇帝一起以年号为号的皇后。

    登基仪式上,在邵劲念完祭神青词之后,他对着坐下的文武百官,神态自若地宣读了许多规章制度。这些林林总总的规章制度大体可以分为几类:

    其一、在旧有的士农工商制度中,只保留士的特殊地位,余下农工商三者地位相当。但国朝初立,生产力还不足,又民以食为天,为了保证粮食的充足,农民有额外的补助。

    其二、将在各地建设书院与技能学院。书院收取束脩,教授科举考试的科目;技能学院不收取束脩,教授学生一技之长,学成之后需为国家免费工作三年。

    其三、因人口不足,鼓励女子从家中走出。有女子在外做事的,可在当地的衙门登记,每月领取一份额外的“支持建设费”。

    其四、废除下跪制度,改跪拜礼为作揖礼。民见士绅官吏不许跪拜,改作揖;士绅官吏见皇室不需跪拜,改作揖。

    其五、……

    “其二十一条。”邵劲一本正经地念,“从今日起,改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为一夫一妻制度。废除休弃制度,男女者从今往后,只可和离,再无休弃一说。”

    本来就因为前面数条内容议论纷纷的众人此刻一听,简直不吝如同水入油中,登时炸锅!

    但这些人好歹也是跟着邵劲血里火里杀出来的,大部分人脑子转得就是快,暗暗想着:一夫一妻……就一夫一妻吧!难道皇帝还真管得着我在家里玩婢女?

    不想此时已经宣读玩暂行改革条例的邵劲将东西一合,开始说了:“现在我来特别解释一下第二十一条吧!”

    众臣纷纷:“……”尼玛,谁在乎你的第二十一条啊,快说说符合我们真正利益的下跪礼的废除什么的好吗?

    四下里灼热的视线全落在邵劲身上,似乎能将端坐在上边的邵劲都给烤熟了。

    但邵劲保持着愉快地笑容,说:“首先第二十一条的呢,这天阳地阴,阴阳合德乃是正理,方天师,你来说一下,在你们道家里头,是不是一阳对一阴,阴阴阳阳这样组合起来的?”

    方天师反正是个老光棍,一心走着飞升大道,余者红粉皆为骷髅,他特别没有压力地淡定说道:“正是如此呢。”

    邵劲笑容满面:“为了诸位卿家能够上体天心,留待有用之身为我国朝、我人民多多效力,这一夫一妻是要落到实处的,也就是说——”他拖长了声音,慢悠悠地说,“如果在座诸位什么时候被妻子或者对手告了一状,告你们乱搞男女关系,比如说纳小妾啊,玩婢女啊,上街调戏个小娘子啊,下船看看小美人啊——一旦核实了,全部处以生活作风不当罪。”

    众臣:别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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