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处的你-沉默的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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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敬把车停在缓冲带,关着窗户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停车位管理员过来敲窗子,告诉她这里不能停车,温敬愣了愣,弯腰说对不起。

    “我不会开车,司机去车站买票了,很抱歉,一会儿就开走。”她从包里抽出钱递给车管,“等司机出来,我们马上就走。这里没什么车,一会儿的工夫不会有事。”

    车管盯着她细白如葱的手指看了会儿,又看她的脸,讪讪道:“那行,给你半个小时。”

    “好,好的,谢谢您。”

    周褚阳从北广场出来,与人流交相拥挤。

    过了安检处,他拿出手机看温敬给他发的位置,和他现在走的方向相反。他的脚步顿了下,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很快他到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处,通道两边有很多卖东西的小贩。手机壳、玩具、衣服、车载碟等,价格很便宜,他走到一个卖遥控玩具的摊贩前,蹲下来看。

    “这种遥控小老鼠,二十块钱一个,很便宜,要不要买一个?”

    他看看老板推荐的,没作声,盯着角落里那个旋转跳动的青蛙,抿着唇:“我要那个。”

    老板上下打量他,眼中带着不屑:“五块钱吧,就剩这一个了,现在连小孩子都不喜欢玩这个了。”

    周褚阳笑:“我小的时候只有这个。”

    他拧着青蛙屁股后面的开关,转了几圈后,青蛙在地上跳来跳去,跳着跳着突然卡停了。青蛙脚还是跳跃的姿态,弹簧却好像坏掉一样。

    老板呢喃:“怎么回事?”

    他正要拿过去察看,周褚阳却快他一步将青蛙拿过来,扳动开关,重新扭动了两下,这回青蛙又正常跳跃了起来。

    老板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估计是太久没转了,有点卡壳,多玩两次就好了。”

    周褚阳递过去五块钱,老板迅速地揣进腰包里,没再看他,去招呼其他客人。周褚阳蹲着又玩了会儿,手插入口袋里,有一只小小的内存卡被丢进去。

    温敬看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周褚阳还没来,她摸着手机,调出他的电话号码,看了半天还是放下。没过一会儿,车管又来了,这回不管她怎么说,都催着她赶紧走。温敬骑虎难下,磨磨蹭蹭绕到驾驶座,倒车,打方向盘,在车管严厉的眼神中不得不踩下油门,车滑出去五米左右,猛地刹车。

    她惊喜地看着后视镜里出现的男人,帽檐压得低低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满脸的胡须,看不出来有没有休息,也看不出几天没睡,好像瘦了些,脸色有点差。

    大概是猜到她的境况,周褚阳加快步子从车管旁边擦过,拉开门跳进副驾驶,温敬及时踩下油门,车一下子滑出老远,吓得车管愣在原地。

    温敬忍不住笑,上了高架后才敢看身边的男人。因为是周末,高架上车很多,她看他的时间总是不超过三秒,就要重新看前方。但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也不怕周褚阳察觉,事实上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对视线的捕捉能力,所以干脆不躲不藏,直接看他。

    周褚阳上了车就一直靠着椅背休息,眼皮虚耷拉着,没有合上,也没有睁开。温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很累。

    她把车上的音乐打开,调到适合的音量和乐曲,对他说:“要不要睡会儿?”

    周褚阳没动,温敬以为他不想睡,又瞄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她看见他几乎黏在椅背上的身体动了一下,然后从座位底下抽出一袋东西。

    她愣住了,伸手去夺,被周褚阳挡掉。他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因为闪神几乎在高架上飘起来的方向盘,声音低沉:“好好开车。”

    温敬不说话了,又看着前面。

    周褚阳将那袋东西抽出来,仔仔细细码在前座上,一共八条烟,不同牌子,价格不等,但没有高于十块钱一包的,其中还有两条低档烟,才两块多一包。

    他双手支在下颌,盯着那堆烟看了会儿,轻笑起来:“买给我的?”

    温敬忽然有点后悔:“不是,一个朋友送的。”

    “送你烟?”

    “让我转交的,我哥抽烟。”

    “噢。”他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整个人在夕阳的光辉中睨着她,他喊她的名字,嗓音带着蛊惑的力量。

    温敬心神荡漾地应了声,周褚阳拐着她的方向盘下了高架。

    “靠边停,我来开吧。”

    “别了,你需要休息。”

    “现在睡不着,你坐旁边,我跟你说会儿话。”

    “你这样也可以跟我说。”

    周褚阳无奈:“不安全。”

    嫌她车技差?温敬认了,解开安全带跳下车,换到副驾驶位。

    他直接开门见山:“安和电子被查出来涉嫌经济犯罪,但就目前而言,还没有任何能跟928工程挂上钩的直接证据,当初参与温室畜牧工程图纸设计的专家,一个都没有找到。”

    “方志山把专家藏起来了?”

    “没有必要,研究基地都已经找到了,他做相关实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他拒不承认想要借928工程谋私利,应该还有后招。”

    “方志山还有同伙?是这些人控制了专家,还让方志山为他们打掩护?”温敬很快抓住重点,“你跟我说这些,是已经有合理的怀疑对象了,对吗?”

    周褚阳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前怀疑是飞希德。”

    温敬想到昨晚看见的那个场景,一阵心烦意乱。

    “你是想让我提防飞希德?”她自嘲地瘪瘪嘴,“可是现在就算我想避开,都有点难了。”

    车里安静了一阵,她一直低着头,直到车子在一家小饭馆门口停下来,她才回过神来。周褚阳牵住她的手:“先吃饭。”

    “好。”看到他这么主动,温敬很难不想到这是他在安慰她的方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家饭馆虽然不大,可生意很好,还没到晚饭高峰期就已经坐满人了。他们一进去就被服务员直接带上二楼,楼上大厅也快坐满了,走廊边上几个包厢也都有人,服务员一路朝里面走,他们就跟着,最后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会客中心。

    看装修显然比外面的包厢要精致许多,很可能是老板招待家人朋友的地方,布置温馨,又很安静。温敬有点受宠若惊:“你确定没带错地方吗?”

    那服务员小妹羞涩地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看了眼一语不发的男人。

    难道这真的是看脸的时代?

    温敬正纳闷,门又被推开,就见一个男人拎着几瓶酒进来,憨实地朝她咧嘴笑了笑:“温总,阳哥。”

    “阿庆?”温敬看着现在几乎是脱胎换骨的男人,一身西装将他衬托得非常魁梧有力,棱角分明,她惊喜道,“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

    他挠挠头,不说话,温敬自然清楚,赶紧转移话题。

    一聊才知道这家饭馆是他开的,主要经营家乡的地道菜,厨子都是他从老家请来的,所以味道正宗,大家都赞不绝口。几个月下来赚了不少钱,他就又包了二层,还准备继续扩大规模。

    “阳哥,上回在电话里没说清,今天当着温总的面我再说一遍,你永远是我哥,亲哥!以后我再犯浑你就直接打我,甭跟我手软。”

    那档子事温敬也猜出来了一些,首先是周善旁敲侧击地问过,其次阿庆又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她就知道肯定和这两人都脱不了干系。阿庆不怕麻烦,他只是怕牵连到周善,但其实那场车祸的起因是她。

    温敬说:“阿庆,其实那天的事是……”

    “都没什么事,过了就忘了。”周褚阳打断她,幽幽地看她一眼,“谁都没错,是肇事者的错,危险驾驶,就该坐牢。”他说完瞥下眼睛,夹了块肉到她碗里,又跟阿庆喝了口酒,这事就算过了。

    阿庆多喝了几杯,也不知怎么说到了工程队友的话题。

    “前几天徐工他们都来捧场,快把我这屋顶都掀了,一群人闹到半夜,没一个清醒的。不过大伙是真高兴,还说很想阳哥和陈初。”阿庆脸上红彤彤的,又热又涨,他捶捶脑袋,说话也直接了。温敬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几次想开口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于是闷头喝完。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都收不回来。尽管大家都有心想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却不管怎么聊,都难掩藏在心底一牵就疼的情绪。

    有的人明明相识不久,可走了之后,却能在身体里长出毒瘤。

    一杯又一杯下肚,阿庆和温敬都存心买醉,好在桌上还有个人一直很清醒,该挡则挡,该劝则劝,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顾着这边,那边又大喊一声“喝”,于是又一杯见了底。周褚阳无奈之下也不拦着了,任由他俩喝,直到阿庆酒量不敌,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服务员听到声响进来,赶紧将阿庆扶起来,温敬看他一个大男人赖在地上,又笑又闹。两个小女孩力气不够,拽了几次没成功,只得求助周褚阳,他二话没说把阿庆扛起来,末了对温敬说:“你在这里等我。”

    她站都站不稳,左右晃了晃,眼神飘忽,朝他抬下巴,有些不情不愿。

    他终究不放心,走到门边又回来,将她拦腰一提,夹在臂弯下。她失去重心,拍着他的背打了几下,周褚阳低头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别闹。”

    她就当真不闹了,等到将阿庆安顿好,手臂下的人彻底安静了,好像睡着一般,任由他抱上车。可一到车上又开始闹他,趴在他的腿上挪来挪去,被他按住,过了会儿又抱住他的脖子,啃他的喉结,咬他的耳朵,被他再次制止住,然后她缩到他怀里,掐他的腰,掐不动,又掐了次。

    好在吃饭的地方离西苑公寓不远,打车回去只有十几分钟。

    前面的司机虽然一直没说话,却时不时地朝后视镜瞄几眼,突然对上周褚阳锐利的目光,司机赶紧转移视线,尴尬地说:“你女朋友还挺黏你的。”

    他没吭声,司机又顾自打圆场:“黏人好,黏人最起码证明她依赖你。”

    “是吗?”他竟难得回应了句,又一次将温敬从身上扒下来,然后很快她又像树懒一样扒上来。

    司机赶紧说:“你看就这样,一次不行两次,特别黏人。可我看你心里应该挺高兴吧?”

    “嗯。”他放弃了,让她扒在身上,小手动来动去,在他身上擦枪点火。

    “女人都爱黏人,不黏你虽然不能证明她不爱你,但是她黏你,就一定是爱你的。你这女朋友是平时都这样,还是喝酒了才会?”

    周褚阳双手紧抱着她,圈住她乱动的手,目光微沉。她又被唬住,直接从他怀里跳下来,却一不小心撞上了脑袋,疼得叫了声,又不敢哭闹,小心地看他一眼。

    他把她重新捞进怀里,一掌拍在她腰上,她立即乖了,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

    司机大叔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继续八卦:“你这样可不行,男人不能太宠着女人了,会把她惯出毛病的。我家那个就是,哎,也怪我年轻不懂事,在她那儿栽了跟头,到这把年纪还被她吃得死死的。喏,你看,说曹操曹操到,又来电话查岗了,一天十几个电话也不嫌烦。也就我啊,每个都接,就怕她胡思乱想。”

    司机一边抱怨一边给手机解锁,开车只得听扩音,那边一开口就是:“老强,在哪儿呢?都几点了还不回家,是不是又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打麻将去了?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别老是搓麻将搓麻将,你怎么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呢?”

    司机大叔被下了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周褚阳也回以微笑,同时给出了答案:“如果有这一天,我想可能是我会一直黏着她。”

    城市繁华而寂静,大叔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男人就该这样。”

    电梯在十七层停下,周褚阳从温敬的包里掏出钥匙,进门,直接朝她的房间走去,门刚推开,一双手臂就缠住他的脖子。

    周褚阳气息平稳,拉住她的手臂:“醒了?”

    她叽里咕噜嘟哝了声,身子软趴趴地朝他压过来。周褚阳朝后退了几步,一直被撞到门上。

    “要不要喝水?”他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外推。温敬一股子蛮力跟他较量着,被推开又靠上来,再被推开又靠上来,几次之后他干脆将她一抱,大步跨到床边将她放倒。

    还没完,她的腿不依不饶地勾着他的小腿肚,使劲地踢了几下,终于把他也弄得摔倒在床上,她立即爬上来。

    周褚阳总算明白了,直接问:“装醉?”

    她又咕哝了声,缓慢点点头,鼻音有点重:“阿庆酒量那么差,怎么可能把我灌醉。”

    “那还闹?”他的唇角往上翘。

    “可是……可是阿庆这几个月练出来了,酒量变好了,所以我……我有点醉的,有一点点。”她用手指朝他比画,整个人在他身上动来动去,含着酒气的温热呼吸一阵又一阵拂到他鼻尖,带着女人独有的香气。

    他始终扶着她的肩,将她与自己拉开距离:“我去拿毛巾给你擦脸?”

    “不要。”她直接拒绝,双手捧住他的脸,“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屋内只有一盏吊顶灯亮着,光线昏暗,照得她脸颊生满绯红,嘴唇饱满性感。他的手从她后边的头发里插进来,抬起她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在喉咙眼里闷沉地擦着火:“我再问你一次,温敬。”

    温敬没吭声,低头含住他的唇。她胡乱地啃噬了几下,就急于撬开他的牙关,他却没有反应。温敬亲了一阵抬头看他,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又埋下头,勤勤恳恳地辗转亲吻,手也不安分地朝他小腹移去。

    周褚阳很明显浑身震颤了下,再无等待的耐心,翻过身来将她压在下面,一阵疾风骤雨的攻势随之而下。很快两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发烫,温敬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手抵在他胸前虚弱无力地抵抗,效果甚微。

    她有一种真正沉浮在海上的感觉,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敏感而燥热,手按在床上,柔软的床铺伴随着她的身体不停地下陷,下陷,再被他强烈的进攻逼回无限的真实中,再一点点浮上来。

    大衣被他脱下,里面的羊毛打底衫也被推到胸前,皮肤碰到冷空气让她禁不住哆嗦,然而下一秒温热的唇便覆上去,一寸一寸朝上掠夺。

    温敬感觉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她在跌宕起伏的海面上跟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喘着粗气。她看见他半跪在她身侧,一只手还在她胸前,另一只手快速脱下汗衫,然后转到腰带,随手一抽,长长的皮带从精瘦的腰间驰骋而出。她看见露出精瘦腰线的赤裸上半身,以及很快只有一条内裤的腿。

    他重新俯身,咬了口她胸前的皮肤,温敬整个人都软了,抱住他的手臂。他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抚摸她的后背,裤子脱到了一半,他却突然停住了。

    温敬浑身都很热,反应了好一会儿,问他:“怎么了?”

    她的声音里有完全褪不下去的情欲味,冒着水汽的眼睛看他,慵懒又妩媚。周褚阳摸着她后背一道长长的疤,低声问:“在鹤山时留下的?”

    温敬不说话,他把她扳过来,打开床头的灯,凝视她纤细的后背。

    原本滑腻白皙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很多,有的伤口很深,有的伤口稍浅。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温敬几乎不敢乱动,小心地感受着他的动作,忽然一阵湿热落在上面,她惊讶回头,却见他的吻再度落下。

    原本一碰就痒的皮肤因为他的举动越发磨人,温敬被弄得整个人燥热难安,身体发麻,最后怒了将他的手拉住,又爬到他胸前。

    周褚阳笑了:“忍不住了?”

    “没你能忍。”她用腿踹了他一下,他卷着被子将她一裹,顿时黑暗袭来。

    两人都很热,身体没凉过,又这么摩擦了一阵,温敬几乎呻吟出声,他也濒临崩溃的边缘,裤脚一踢,整个人贴上去。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周褚阳的,他赶紧从被子里跳出来,接通电话,是冯拾音打来的,让他们赶紧检查邮件。温敬觉得奇怪,但还是套上衣服,周褚阳就简单多了,裤子重新拎上来就行。

    他有加密邮箱,登录进去就看到冯拾音一分钟前转发给他的邮件。

    邮件主题是——生日快乐!

    温敬愣住,她的生日是年初,今年早就过了,她又看向他:“今天是你生日?”

    周褚阳沉吟,冯拾音的声音已经从话筒里传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的确是你的生日,不是吗?”

    在西点军校的时候冯拾音听过许多有关这位师兄的事,也因为周褚阳生日这天恰好是时报广场恐怖袭击案当天,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刻。

    冯拾音又说:“这封邮件做过特殊处理,追查不到来源。”

    周褚阳面无表情地点开那封邮件,然后拉着鼠标拖到最下面的附件,是一个音频文件。

    他将声音调大。

    音频文件前五秒没有任何声音,第六秒开始出现非常吵闹的声音,好像是在街头一般,有许多音乐声。温敬记得其中一段BGM,好像是她曾经在纽约念书时参加活动的背景音乐,节奏很快,动感强烈,那次她被同学一起拉着跳过舞,所以记忆深刻。

    过了会儿,音频里出现雪花的声音,刺啦的鸣叫震得耳郭疼。

    周褚阳将她拉到面前捂住她的耳朵。

    接下来就是各种尖叫、哭声、枪声,混乱中狂奔的声音,充满了难以忽略的血腥气……BGM又出现,这次是一首非常沉重低缓的轻音乐。

    最后,轻音乐结束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欢迎各位来到我的游戏世界,周褚阳,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一向聒噪的冯拾音也沉默了。

    周褚阳走回房间里,将衣服一件件套上,又回到书房对电话里的冯拾音说:“你马上回来,路上小心点。”

    冯拾音深吸了一口气,又骂道:“妈的,连抽根烟的时间都没有,靠!这些杂碎,老子要剁了他们。”

    电话那头风声一阵又一阵的,大概是冯拾音忘记挂断,温敬又听见他骂了许多,问候了许多地下的人,刚刚沉下去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些。

    她拍拍周褚阳夹克上的灰,将他的领口整理好。

    “看来他们已经发出战帖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总是猜来猜去的,不如直接点,快点解决,是不是?”她不需要他的回应,微笑着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脸颊,“你去吧,也小心点,只是烟都还在车上,没办法给你了。”

    周褚阳搂了把她的腰:“那就等冯拾音回来,找个时间再一块吃饭,那小子烟瘾也大。”

    “好。”

    她把他送到玄关口,已经深夜了,整栋大楼都安静得可怕。他走到电梯处又回头看她,一抹小光照在她头顶上。

    温敬走到门边朝他挥手,轻声说:“我会小心,会提防飞希德,你只管做你的事,不用担心我。”

    他点点头,走进电梯。

    门很快合上,数字往下。

    温敬回到房间洗澡,身上的热度还没消去,皮肤上的红痕一块又一块,还残存着他的气息。这个男人一向粗鲁直接,少见温柔,不过这样也好。

    痕迹深刻,才能证明他来过。

    同一时间,在这个城市十几公里外的高墙里,也有一场对话正在上演。

    方志山坐在黑色栅栏里,穿着监狱服,双手被铐,可他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相当愉快。

    “要开始了吗?”他兴奋地扒着窗口,“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

    探监的是一个女人,穿着深红色的及踝大衣,高跟鞋,面容精致,表情温柔。

    “志山,辛苦你了。”女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为了这场‘革命’的胜利,竟然要牺牲你。”

    “他们都是虚伪的,都是衣冠禽兽。只要能让他们受到惩罚,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他已经脱离了药物的控制,身体里另外一个人格完全分裂出来,暴戾,愚蠢,易怒。

    “我们会永远记得你。”女人朝他比了个姿势,他立即做出同样的姿势,握紧拳头,抵住胸口。

    探访时间快要结束,方志山已经完全热血沸腾,就等着看这场好戏了,女人却忽然对他招招手,靠过去轻声说:“可是我好怕,我好怕他们会审讯你,逼迫你,让你为‘革命事业’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的表情异常痛苦,担忧又饱含脆弱和祈求。方志山突然一把挥开来拉他的狱警,大笑道:“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他被带走了好远,整个监狱里还能听见他可怖的笑声,活像一个疯子。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缓慢地擦了擦刚刚碰过窗户的手指,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她从监狱出来,直接钻进路边的一辆车里。

    后座已经有人等她许久。

    “办好了吗?”男人问。

    “嗯,不出三天,他就能永远闭上嘴了。”

    女人有些疲惫,靠在他的肩上:“一定要这么做吗?我们已经利用他将前面的烂摊子都甩开了,他不会招供的。”

    男人缓慢抚摸她的鬓角,将她的头发一根根别到耳后:“你呀,忘记曾经那些痛苦的日子了吗?”

    这是她的弱点,每每想到都会痛不欲生。正如她每次戳方志山的死穴,他都会疯狂失性,这是一样的道理。可是这几年来,她委身于不同的男人,长袖善舞经营那么大一家公司,真的有些累了。

    她枕在男人的臂弯里,安心地闭上眼睛:“假如有一天我也失去价值了,你会像丢掉他一样丢掉我吗?”

    “不会的。”男人牵起一丝微笑,毫不犹豫地说。

    女人似是得到了宽慰,又似是看清了自己的地位,柔柔弱弱地一笑,又让人无端地心疼了。可这样的快乐还没持续几分钟,那个男人又说:“我不会丢掉你,前提是不要碰触我的底线。”

    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圈住她细细的脖颈。

    女人微微颤抖:“你的底线是什么?”

    “不要再伤害她。”

    “谁?”女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是温敬?”

    男人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抚摸她不堪一击的脖颈,似笑非笑:“我要给她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女人惊声道:“你要让她加入我们?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男人的手指猛然收紧,堵住了女人所有的声音,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嘘……不要揣测与她相关的一切,对她客气点,听见了吗?”

    女人艰难地点点头,从男人的手掌中逃命般地挣脱出来,凄楚柔弱的脸上冷汗淋漓,她小心地擦了擦额头,对男人挤出一个乖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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