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长梦河-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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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曦婴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发笑,又想到许暮融看着挺幼稚的,力气却不小,亲亲抱抱做得笨拙了些,不过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第二天,江曦婴照常在家待着,收拾好屋子,就出去买菜,回来看看电视。一整天,江曦婴就想,只要许暮融不找她,那个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自然淡灭了,便刻意了不考虑。哪知,才忽悠到中午而已,江爸坐在诊所门前下象棋,江曦婴在楼上自己房里看书,看了几分钟,电话响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打的。

    江曦婴接了电话,听到许暮融在电话里非常郁闷地说:“小老师,师傅今天一直坐在门口,我没法上去。”

    江曦婴笑:“你上来干吗?”

    许暮融说:“我上来看你啊,你不是说今天给我答复吗?”

    江曦婴说:“电话里也可以答复你啊。”

    许暮融说:“好吧,不过我先得说清楚,你要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那明天开学我就不去了,以后也可能不去了,免得我在学校看到你就难受。”

    江曦婴听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心想:就你还敢不上学?回头你爸不打死你。可转念一想,光打嘴巴官司她也打不过许暮融,便说:“得,算我怕你了,你先把电话挂了,我好打到诊所去,等我爸接电话的时候,你就赶紧上来。”

    许暮融就这样溜到了江家,轻车熟路的,进门后还腼腆地笑笑,满面春风地问江曦婴:“我去你房里坐吧?”

    江曦婴说:“我房里空调坏了,你要不怕热,那就随便你。”

    许暮融坐在江曦婴的床上,也不主动说话,就是那样子看上去挺高兴。

    看得江曦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其实只要跟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总有一天会自己会冷却下来。毕竟这年纪的孩子么,什么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于是江曦婴说:“要我看,这样吧,我们呢现在先不要说在不在一起,等你呢高中毕业了再来做决定。你觉得怎么样?”

    许暮融看着她:“是什么意思,那你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江曦婴来不及回答,许暮融又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把你今天有可能对我说的话全都想了一遍,总觉得这一回你要么到我爸妈那里去告我,要么就忽悠我。小老师,我问你,你这是不是在忽悠我?”

    江曦婴没想到他这么精,尴尬笑了笑,不知怎么回答。

    许暮融又说,“算了,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只有一个要求,我高中还有两年,你要陪着我。”

    江曦婴听着倒觉得他还算有尺度,起码没有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于是说:“那这样,你先跟我约法三章,第一、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第二、你的成绩要好,下个学期起码要进全校前十。第三、呃,不可以乱来。”

    许暮融皱着眉:“小老师,全校前十的都可以考全国重点大学了,你自己都不是重点大学毕业的,你还叫我考!”

    江曦婴说:“男孩子没出息怎么行?”

    许暮融于是点个头:“行,我答应你。”

    江曦婴:“说到做到?”

    许暮融:“男子汉说一不二。”

    江曦婴点头,“恩,这还像样。”

    许暮融想了一下,又问:“什么叫乱来?”

    江曦婴说:“这还要问?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许暮融听了咯咯笑:“喔,你知道?那你自己以前还不是这么想的。”

    江曦婴说不过他,扭头坐在书桌前:“你别转移话题。”

    许暮融笑了笑,朝她挪过去,坐在床头,然后把手肘搁在她的桌角上,说:“其实,小老师,就算你想叫我乱来我也没那个胆儿啊。不过——,我说,最起码可以接吻吧。接吻又不会生孩子,对不对?”

    江曦婴:“你是小学生吗?”

    许暮融:“不是啊,小学生以为接吻会生孩子。”

    江曦婴:“……”

    许暮融喜欢看到江曦婴这种别扭的样子,这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那么远的,许暮融见她不说话了,于是握着她的手说:“你说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江曦婴抬头看他,许暮融说:“这件事是什么事?”

    江曦婴的心突然感到紧张,并且这种紧张飞快蔓延着,竟然让她手心里都冒出汗来。许暮融却紧紧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房间里没有空调,他的脸上沁着许多密密麻麻细小的汗珠,许暮融说:“就是跟我在一起的事对不对?”

    明天开学,正好是九月一号,按节气来说,恰是白露,合该天高气爽,松风艳阳的,只可惜还是热。这个城市就好像完全不懂什么是初春和初秋一样,要么一直保持着寒冷的姿态,要么一直像个火炉。

    开学以后很多人都晒黑了,不过最突出的还是程梁秋,想来上学期他还算得上是个白面书生笑面虎,到了这个学期来交学费,差点把班主任杨老师给笑死了。那是与许暮融因集训而晒伤得黝黑不一样的,程梁秋看上去像块滑润的巧克力。于是班主任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数钱一边说:“我说你暑假跑哪儿玩弄成这样了,你赶紧给我弄回来,我看着实在难受。”

    程梁秋哇一声,说:“这可是我跟我妈花了大把银子才弄成的,这叫混血美知道不?怎么会看着难受啊,再难受能有他难受?”说着还把许暮融拉来垫背,“瞧瞧,都毁容了,你是游坦之啊。”

    许暮融一甩手:“去去去,我就是有些脱皮,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程梁秋咯咯笑,两人交完学费,一起回班上,升高二以后,他们的教室换在三楼,走廊长长的,两头都有上下楼梯,许暮融经过四班的教室,正好看到江曦婴和燕华在里面整理东西。

    程梁秋见了,径直叫:“小老师诶,你看我胡汉山又回来了。”

    江曦婴抬头看过来,只见许暮融也站在一边,两人穿着海军蓝的校服,虽然逆着阳光,却丝毫不损那青春洋溢的自信,许暮融也对她挥了挥手,江曦婴只是笑了一下,说:“你知道谁是胡汉山啊!”程梁秋说:“知道啊,红星闪闪嘛!”江曦婴说:“知道你还说啊,怎么好的不学,专学坏的。”许暮融接道:“他管这叫狂野。”江曦婴笑,“就你们还狂野啊,快回教室去吧,班主任马上要开始发书了。”

    于是两个人走开,江曦婴继续收拾手里的新书,燕华在一旁说:“我好羡慕你啊,就没有哪个学生跟我这么亲。”

    江曦婴说:“你都拿了优秀教师了,还不满意。”

    燕华笑:“我只比你早来半年,资历也浅,不过还好我不像你这么不上进。你知道为了选这个优秀老师,钟欣然都把我当眼中钉看了。还好我人缘儿不错,去年我教的班成绩也有目共睹。”

    江曦婴拍了拍燕华的肩:“放心吧,这次选了你,下次就会轮到钟欣了,她也不会一直记恨你的。”说完抱起一打书,“快走吧,老想这也没意思。”

    燕华望着她背后,不禁感叹道:“我呀,真怀念刚来时候的你,多么可爱啊,又腼腆又容易上当。哎,再看看你现在,简直淡薄得像世外高人。”于是江曦婴在前头笑:“我倒想当个世外高人呢,可我上哪儿找个桃源?”

    燕华说:“我家啊,你啥时候去玩?”

    江曦婴想了一下,房子有什么好看的呢?实在不太想去,于是回道:“你结婚了我再去也不迟啊!”

    这天学校里没有课,只是收学费和发书,到了中午基本就只剩在操场打球的学生。江曦婴参加完了新学期的教学规划会,特意从小操场经过,看到许暮融正背对着她坐在操场边喘气,还脱了上衣,看样子是打累了休息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心电感应,那时许暮融突然回个头,发现她在看,马上就笑起来。然后一只手提了上衣穿上,就笔直朝她走来,江曦婴左右一看到处是学生,连忙快步要回办公室,可她才走到楼梯口就给他追上了。

    许暮融满头大汗,拦在前头,“我说你跑什么啊?”

    江曦婴恨不得立刻蒙上面纱,低声说:“你追什么啊?这是在学校。”

    许暮融听了一顿,蓦然会过意来,于是好笑地说:“本来吧我跟你说几句话有什么关系呢。可你这一跑,那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怎么这么笨啊!”

    江曦婴被他说得更窘迫了,于是扭头就走,许暮融忙又拦住她,“等一下,我有事要说。”江曦婴问:“什么事?”许暮融笑:“那个,我晚上去你家吧,你帮我包书!”江曦婴冷笑:“你上个学期的书怎么不包,学完了书还是新的,我都怀疑你到底用过课本没啊。”许暮融拖住她的胳膊,“呐!说了你别生气啊,历史科又不是主科,我怎么会关心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你不是叫我进前十么,那给我包书嘛,这样我看书的时候也有劲儿,好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那样。”

    江曦婴手一甩,“不行,我今天晚上答应了要去看燕华的新房子。”

    许暮融于是退了一步,“噢,那我等你回来了再去找你。”

    江曦婴:“我回得很晚。”

    许暮融:“那我去接你吧。”

    江曦婴:“你是非要来找我么?”

    许暮融点头:“要不看着你,你跑了怎么办?”

    结果到了晚上,江曦婴没能去看燕华的房子,当然也没有让许暮融跑到家里来,只是提了他的书回来,江曦婴从柜子里找出些包装纸,一张张裁好了,就开始给许暮融包书。江曦婴很久没有包过书了,中途还差点划破自己的手,好容易努力了2个多小时,桌子上已经垒起一打书。

    江曦婴看看时间快到十点,于是跑到浴室洗个澡就到床上躺着,十点一到,电话响了,江曦婴拿起电话就说:“只许聊十分钟,我要睡觉,明天早上还有课。”

    那头许暮融的声音还很清脆:“嘿嘿,小老师,最少也要半个小时嘛。”

    江曦婴:“我今天给你包了一晚上书啊,你让我休息一下可以不?”

    许暮融听了忙说:“行行行,那就二十分钟吧。”

    江曦婴不理,“十分钟,多一秒也不行。”

    许暮融想了想,便说:“那行,十分钟就十分钟,不过这十分钟你可不能挂我电话啊,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可以挂啊!”

    江曦婴一笑:“小子吖,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咯,你还有七分钟可以继续发挥。”

    许暮融于是清清嗓子,像个预备演讲的小老头,还故意咳嗽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亲爱的,就算这个世界有一天要走到尽头,而你的头发白了,皮肤也皱了,有一天你将要死了,也不用害怕没有人会在你身边听你说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我用了一颗真心来陪伴你,用了十分的热情和十分的勇气来追求你。亲爱的,你知道就算有一天上帝厌倦了伊甸园,而我也不会厌倦你的脸,我但愿你不去介意我的年轻,因为我知道其实你也是年轻的,只是你流浪在岁月的沉寂里太久,忘了这世上还有一种激情可以为幸福快乐做为奠基。那就是你勇敢地回应我的爱情,那就是你坦然地包容我的任性。而我愿意向天上的云地上的海发誓我的心只属于你。我的——”

    鉴于许暮融这一串无比肉麻又充满了莎士比亚色彩的台词说得太过于流畅,以致江曦婴一直听到这个地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在电话里打断他,“够了够了,你这打哪里学来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是别说了。”

    许暮融早就料她会这么说,于是笑起来,“还没完呢?这样你就起鸡皮疙瘩了?那我以后当着你的面说,你岂不是连腰都要酥了?”

    江曦婴遂骂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恐怕腰还没稣命先没了,劳烦大仙您积积德吧,放人一马胜造七级浮屠啊!”

    许暮融哈哈大笑:“小老师,你怎么一点都没情趣的?我这么经典的一段话,你都不想听完吗?还是因为我的普通话说得不好?”

    江曦婴回道:“你不是老喜欢递纸条的吗?以后像这种杀伤力很强的台词你还写在纸上给我看吧。好了,我不说了,十分钟到了,快去睡觉。”

    许暮融听出江曦婴快要挂电话了,于是急忙又说:“别挂啊,小老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江曦婴已有倦意,于是非常不耐地问:“什么问题啊?”

    许暮融说:“我知道你的生日正好是在春节,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学期我进了前十,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待一晚上?”

    江曦婴听了心里一悚,就像吞了只没剥壳儿的鸡蛋,不由自主就扑通一声挂了电话。之后还怕许暮融又打来追问,她还心虚地把电话线给拔了。

    第二天,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阳光很好,气温很高,许暮融同学也果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拦在食堂前的停车场理直气壮兴师问罪,“昨天干什么挂我电话?还把电话线拔了是不是?我后来打了一整晚也没打通。”

    江曦婴手里拿着一盒饭,回头看燕华和胡八一正在饭堂里排队。江曦婴急忙说:“昨天我家停电了!”

    许暮融一愣:“你这谎撒得大傻勒,小老师,我以前集训的时候,晚上宿舍都要拉闸的,我不照样给你打电话!”

    闻言,江曦婴觉得自个的脸火烧似的热,不由退开两步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TPO啊,你不说不会给我找麻烦吗,那就多注意一下周围环境呀!”

    许暮融嘿嘿笑,手里还抱着一只篮球,看来下午第一节就是体育课,许暮融已经换好了一身球衣,左右看看确实旁人挺多的,太亲近的话,总有不识趣的人会来起哄,到时小老师不定十天半个月不得理他,于是许暮融耸耸肩,又笑着说:“不就是Time, Place and Occasion嘛,这个我最擅长拉。好嘛,昨晚你挂我电话的事我们回头再说,喏,还有就是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我们班和3班的比赛,你要没事儿的话来就看我好不好?”

    江曦婴想都不想:“不行,我要改卷子。”

    许暮融二话不说,做出一副要抱她的势头:“你来不来?”

    江曦婴赶忙后退:“来,来,我一定来。”

    许暮融这才满意了,抱着篮球走开,话说那步子看着还挺轻快,就跟跳舞似的。想来这小子现在真有些春风得意的味道,哪里像江曦婴这会儿恨不得要咬舌自尽才好。

    结果到了下午第一节课时间,江曦婴还是老实巴交地来到大操场看球赛。说来观战的人竟也不少,负责裁判的有两个体育老师,一就是那位快要被人遗忘的陈逊,一是去年和江曦婴同批来的女老师徐微。这场球赛还比较激烈,说是因为三班请来了两个体校的外援,专门盯着程梁秋和许暮融。

    江曦婴一边看一边想,自己学校打个友谊赛,用得着找外援么,这样就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江曦婴看到许暮融给人盯得满头大汗,想到虽然是他叫她来的,可是打从比赛一开始,他的眼里就只剩下比赛获胜而已,哪里还装得下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凭心而论,江曦婴反而喜欢看到他这种全神贯注的样子。

    这场比赛打到下半场,双方的比分还咬得很紧,不过一两球的差距,打到下半场快结束时,全场加油的声儿都喊到天上去了,弄得江曦婴差点也跟着一齐喊,不过这实在有些丢人,便只好忍着。

    不想最后三分钟,出了个意外,3班队上的一个学生扭伤脚,似乎扭得不轻,令那摔倒的男孩惨叫之后还大哭出声,吓懵了在场所有人,以为要出人命了。

    只有陈逊反应最快,急忙吹口哨子,然后朝江曦婴喊:“小江,你懂这个,先过来给他看看。”

    江曦婴二话没说,跑过去帮忙,她抬起这男孩的腿看了一下,发现只是轻微的关节脱臼,大概发生得太突然,把个孩子吓坏了。于是江曦婴让他把脚轻轻抵在她的腹部,然后对他说:“啊,对了,我刚才看到你爸到学校来了。”男孩一悚,果然吃惊地问:“不会吧?我爸来干吗?”便只听脚下咯哒一声,江曦婴趁他走神儿时就利利索索一下给他掰好了。

    最后,这场球赛以程梁秋的队伍获胜,赢了两球,江曦婴还挺为他们高兴。只是没想到,事后许暮融居然死活闹着晚上要到她家去。

    到了晚上,大概八点,许暮融偷偷跑来江家。还是洗过澡的,来了就往江曦婴的床上蹬,江曦婴坐在书桌边看着他,说:“九点一到你就给我滚。”

    许暮融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地在床上练,练够了,还居然一脸不高兴地说:“今天下午你怎么让内衰人踩你肚子啊?”

    江曦婴嗤之以鼻,懒得搭理,于是拿了备课本出来,没一会,却被许暮融从旁伸出两只脚贴在她的肚子上,许暮融道:“我也要踩一下!”江曦婴就呸他,“无聊,幼稚!”

    于是许暮融把脚又收回来,跪在床边上,“那我也把肚子给你踩一下,这样公平吧!”

    江曦婴瞪住他:“你要是敢把衣服脱下来,就马上滚。”

    许暮融尴尬笑了两声:“嗳,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我这不是还没脱呢!”

    江曦婴照旧看课本,冷哼一声,“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还不知道吗?我要备课了,你不许闹我,到点了就回家去。”说完,便不理他。可是过了一刻,江曦婴又觉得是不是太安静了,转头一看,许暮融正趴在书桌上盯着自己。江曦婴有点冒汗,“你在做什么啊?”

    许暮融:“我看着你啊!”

    江曦婴:“……”

    许暮融:“问你啊,小老师,我和林子寻谁比较好?”

    江曦婴哈哈大笑。

    许暮融:“笑什么啊,告诉你,我已经查过他的资料了,他现在也就是个卖唱的而已。今天这个酒吧明天那个酒吧混日子嘛。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原来是昙花一现,真没出息。”

    江曦婴说:“那也轮不到你来落井下石,起码他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你呢?”

    许暮融说:“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自己养活自己的吗?小老师,你不能这样比啊,我将来肯定比他强。”

    江曦婴笑了笑,摸摸许暮融的头:“嗯嗯,有志气是好事儿。”

    许暮融趁机抓住江曦婴的手,飞快亲了一下,亲完还说香。江曦婴特尴尬,努力笑了一笑,便将自己的手藏到背后。

    许暮融于是坐到江曦婴身边,“小老师,你喜欢有志气的人?”

    江曦婴点点头:“是啊,我自己没有什么偏执的爱好,也没有多大的理想,生活一直很平淡,所以很羡慕那些有理想、有目标的人。”

    许暮融:“那我也有理想啊。”

    江曦婴:“哦?那你说说看?”

    许暮融:“我将来要自己开公司,自己当老板。”

    江曦婴扑哧一笑:“是吗?那你将来要用什么开公司?要开什么公司?”

    许暮融却答不出来,江曦婴还是笑,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从现在开始,好好想一想将来要做什么。好吗?用心地想。”

    许暮融点点头。然后伸过手去抚摩着江曦婴的肩膀,看这架势,是想抱她了,江曦婴本打算避开的,哪晓得他最后只是把头靠在她肩窝窝上,然后就在那儿嘀嘀咕咕:“小老师,你说的事我都会认真去做的,你说的都是对我有好处的事,我知道。还有啊,其实我本来想亲你的,可是你吓得脸都白了,害我什么都不敢做。那我现在先预订一下可不可以。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哪天我肯定要亲你的,到时候你不能再躲我啊。还有哇,小老师,我数了一下,林子寻这名字笔画没我的名字多,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我比较好吧。”

    江曦婴忍着笑,“哦,那我名字的笔画比你的还多呢。”

    许暮融还是紧挨着她,不肯撒手,嘴上却得意地说:“放心啦,这我也数过,还是我的笔画稍微多一点儿,你看,我跟你多配呀,这肯定是老天注定的!”

    江曦婴心里发热,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许暮融紧紧偎着她,其实也有些发抖,可他还是伸手把江曦婴的手从她背后抽了出来,然后放在嘴上亲,亲来亲去的,许暮融还说:“亲个手不要紧吧,我就是想亲你。”

    许暮融认真上课的头几天,大家都还以为是典型的“开学综合症”,毕竟新的阶段,大多数人都有这种重新开始的念头。谁知道整一个月过去了,他依然如此,一天放学,程梁秋忍不住把他拖到学校的后花园,毛毛躁躁就问:“我倒不是看不惯你念书啦,不过你这也太吓人了吧,周末敲你出去你也不干,喊你打球,三次只来一次。你要重新做人也不用这样吧。时间一长你还混什么啊,人都把你忘干净了。”

    许暮融看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他正急着回家,做完功课好给江曦婴打电话,可一瞧程梁秋这副蚂蚁上锅的模样,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忽视友谊,便陪笑着说:“你自个的成绩回回都在前十,你当然不在乎咯,我现在不奋起直追,真到高三就没戏唱了。”

    程梁秋说:“是是是,你这样也好,老是想着小老师啥好处都没有。跟你说吧,昨晚上我还看到小老师跟陈逊一起逛街呢。”

    许暮融听了,不动声色地说:“不会吧,小老师真堕落,不选我也用不着选他吧,真是个傻子。”

    程梁秋看着他:“怎么,你不生气了?”

    许暮融一哼:“我气什么啊。是她不要我,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干吗还作贱自己。”

    程梁秋这才笑起来,跟许暮融一起勾肩搭背地走,一边说:“这就对啦,好男儿志在四方,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于是这天许暮融就被程梁秋拖着去打桌球,程梁秋没有叫上文建和温翎,倒是叫了些不知打哪儿认识的王八蛋。七八个人才刚打了几局,为个输赢居然吵起架来。程梁秋难得这么较真,脸一垮,叫他们都滚,可有女孩子在,人家几个男的面子上下不来,三两下就打起来了。许暮融本来就觉得自个最近冷落了程梁秋,哪还容得下别人又欺负他,便二话没说也冲上去胡乱揍人,都不知道揍错了没。

    总之后来两个人鼻青脸肿地回家,坐在TAXI上,许暮融一边仰头止着鼻血,一边说:“你上哪去认识这些牛打鬼?怎么不叫文建,是不是又扯啥事儿了?”

    程梁秋也仰着头,揉着自己的眼睛,说:“哎,真是红颜祸水啊,我就是带温翎去看水族馆了,后来不知不觉牵了手,凑巧又让文建给看到了。”

    许暮融听了哼哼地笑,“自作自受,活该。文建说什么了?”

    程梁秋:“什么也没说。”

    许暮融:“文建比你好,真的,起码他没你这么别扭。”

    程梁秋唉声叹气,“你说,世界上有没有这种关系?就是比朋友更亲密一些,比爱人更疏远一些的。”

    许暮融沉默一刻,回道:“有啊,不就炮友咯!”

    程梁秋啪的一声锤在许暮融的肩上,“我操,你要死啊!”

    许暮融冷笑:“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儿,你他妈太贪心啦。”

    程梁秋听了,反倒笑起来,还舒心地勾搭着许暮融,“哎,本来最近烦得要死,现在跟你聊聊舒坦多了。我说你要真是想把成绩提起来,干脆跟我一起上补习班吧。一三五七上课,晚班,两个小时。”

    许暮融忙摇头,“晚上不行,我睡觉。”

    许暮融回家后已经十点多了,老爸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就在卧房里大声问:“又上哪打野去啦?才老实几天就打回原形。”

    许暮融漫不经心回道:“有什么好问的,陪你家院长的儿子去了!”

    许暮融回到房里立刻打电话给江曦婴,才响一声那边就接了,许暮融心中窃喜,猜小老师肯定是守在电话边等他的。

    许暮融说:“亲爱的,我才回家。”

    江曦婴:“去哪儿打野了?”

    许暮融:“你怎么跟我爸一个口气啊。”

    江曦婴:“作业做了没?”

    许暮融:“……”

    显然是没做。

    江曦婴:“我挂了,你赶紧做作业。”

    许暮融:“等一下,我今天打架了。”

    江曦婴:“为什么?”

    许暮融:“帮人打的。”

    江曦婴:“……”

    许暮融:“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本来还想你心疼一下的。”

    江曦婴:“……”

    许暮融:“那你到底心疼不心疼啊!”

    于是那边还是沉默,之后不等许暮融再问,江曦婴啪一声挂了电话。许暮融有点难过,原本是希望江曦婴对他说些好听的话,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许暮融等着江曦婴再打过来,可惜等了十分钟,电话还是没响,可是许暮融内心这份微妙的失望让他更加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最后忍不住,他还是自己拿起电话打过去。

    电话里是盲音。她果然又拔了电话线。

    第二天去上课,江曦婴请了假没来。许暮融到下午才知道江曦婴的爸爸胃病发了,小老师已经打电话告假。于是许暮融放学以后先到江爸的诊所附近转悠,看到大门还是关的,想来江爸还在医院。于是就到马路对面的长凳上坐着,等江曦婴回来。

    江曦婴回得很晚,大约七点多钟,模样看着很憔悴,还提着一袋子换洗的衣服,一直走到楼梯口才看到许暮融正歪在对面的凳子上睡着。江曦婴走过去拍醒他。

    许暮融坐起来,打了个大喷嚏,然后醒着鼻子说:“你回来了。江师傅怎么样,没事吧!”

    江曦婴很累,只点个头,然后问许暮融吃了饭没。许暮融还得意地说:“我一直等你呢,没有吃饭。”江曦婴只是哦一声,说上楼去泡碗面好了。

    许暮融碰了一鼻子灰,想着自己脸上还有伤呢,她倒一点也不关心,难免有些郁结,便忍不住使性子说:“不吃了,我走了。再见!”

    江曦婴这两天本来就累,照顾江爸看病,自己瞧着都难过,想着一把年纪的人了,却没有个伴陪在身边。所以她哪还有心思去管许暮融,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再给她添乱。

    江曦婴见许暮融走远了,转身一边上楼还一边自嘲,原来自己这么势利。

    医生叫江爸住院一周,所以江曦婴以后每天下班都要去看望,顺便带些换洗的内衣,还有食物。燕华和胡八一说要到医院探望一下,江曦婴都拒绝了,说没什么必要,不如让他好好休息。

    之后回学校上课,江曦婴匆匆忙忙的,许暮融连话都没机会跟她说。放学时,他就提着篮球跟程梁秋一起走了。江曦婴在车站看到他时,他手里还拿着串烧,江曦婴啼笑皆非,又觉得自己困难的时候不想多他这个包袱,又觉得看到了他心里头没那么寂寞。可他终究是什么也不明白的。

    江曦婴买了夜宵到医院,陪江爸聊天聊到深夜,又给他换了内衣,等他睡下了,江曦婴才提着一堆东西从医院出来。外面天都黑了,暗蓝视野中到处是亮起来的窗,像一盏盏飘浮的孔明灯,一序列一序列地展开。江曦婴吸口气,垂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你怎么走路不看前面?”

    江曦婴一抬头,许暮融穿着件黑色的外套,一条深色牛仔裤,踩着双白色的球鞋站在面前,人高马大,头发还是湿的,大概回家洗过澡。许暮融说:“看什么看啊,我来接你,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

    江曦婴一时没会过来,“你来接我?”

    许暮融嘿嘿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反正以后我每天都来医院接你,你记着啊,别乱跑,免得我还得到处找。”说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还把她肩膀一搂,江曦婴倒很难得地没有甩开。

    许暮融说:“江师傅住院的时候,你一个人带他来的吗,怎么不叫我啊。”

    江曦婴把穿在身上的外套袖子卷起来,这才露出她的手,她垂着头没说话。许暮融就搂着她一起走,心里想:千万不要甩啊千万不要甩啊。

    走到外面夜市附近,亮光多起来,江曦婴看到许暮融脸上的淤青,“你脸怎么搞成这样了?”许暮融说:“你现在才发现啊。亏我还伤心了老久。”

    江曦婴噗嗤一笑:“我记得以前也见过你弄这样,一只熊猫眼。”

    许暮融:“得了吧你,我还见过你青蛙摔呢。”

    两个人一起上巴士,车上也没几个乘客。黑区抹区的,两个人坐在后面,握着手。许暮融问江曦婴:“你妈妈当初怎么会跟江师傅离婚?师傅人这么好。”

    江曦婴闭目休息,听到这话,睁开眼来看着他,说:“你觉得男人最不能失去什么?”

    许暮融说:“钱?事业?地位?”

    江曦婴冷笑了笑,不理他。

    许暮融捏她的手:“说啊,到底是什么?”

    江曦婴说:“我爸爸很早就不能房事了,所以我妈不要他了。”

    许暮融一愣,傻头傻脑地问:“房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干那个事?”

    江曦婴又开始闭目养神,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回答。

    然而许暮融到底是个男孩来的,听到这事那心里头是无比同情江爸,并且又有点自豪,于是在一边扭来扭去不能安份。后来到站下车,许暮融把江曦婴送到她家楼下,道了晚安不够,还拖着她来个Goodbye Kiss,轻轻舔到她的唇而已,却喜孜孜地抱着她说:“小老师,你放心吧,我这方面百分百健全,包你满意,以后想离都离不开我,绝对不会像你妈那样的。”

    于是江曦婴往死了扭他的耳朵,扭得许暮融哇哇叫。

    江爸住了一星期医院,回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照旧开他的诊所,生活仿佛又回到从前。可是江曦婴知道,父亲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活在多么寂寞的世界中,只有一个像树叶子般无用的女儿跟随他,即不能给他带来财富,并且总有一天变成另一个家中的主人,从此父亲成了客人。

    江爸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和邻里的伯伯们下象棋,也变得喜欢唉声叹气,时间一长,连那些伯伯们也不愿意常来找他,于是越发寂寞的江爸总在吃饭的时候和江曦婴聊起她的妈妈。

    “你妈妈昨天来诊所了,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可是你一直没回,你妈妈就走了,丫头哇,你以后下班,没事也别在外面转悠,要记得早点回家。”江爸说。

    江曦婴点头。

    江爸还把过去的相册找出来看,看着一家三口的留影,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抹眼泪。江曦婴收拾好碗筷,回房前才跟江爸说:“你有空的时候去婚介所看看吧,再找个伴儿,这样我也放心。”

    江爸却抬头说:“要是让你妈知道了,她就再也不回来了。”

    江曦婴冷笑一声:“爸,她就是知道你在等她,所以你才总是她走投无路时的选择。”

    于是江爸就假装在看电视,没听到她说的话,当然也就没有回答。

    其实江曦婴心里是很爱自己父亲的,这个老实的男人一生勤勤恳恳,热诚真挚,从来也不愿意伤害别人,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办法让自己幸福,因为在这个激流勇进的社会中,他所要的东西太渺小了,以至于别人都不在意,进而也不给予。

    江曦婴回到房里,一边整理学校发下来的预备期中考试的资料,一边想着家里这些难念的经。折腾到九点多,还习惯性地开始等电话,等着等着突然想起来,昨天已经和许暮融说好期中考试之前不打电话,等考试结束了,考得好有奖,考得不好就沙哟拉拉。许暮融起初死活不答应,哄了半天,他忽然又转了向,一个劲儿和她约定进了前二十名就要正正经经出去约会一次。

    江曦婴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一直觉得小孩子说话不算话很正常,哪晓得后来将近一个月时间,他还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打,也只有在学校碰到时,会瞪着一双牛眼跟她打招呼,回回扯着嗓子喊“老师好”,江曦婴回回都想笑。

    原想说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结果在寒风乍起的十一月,学校初高中部分别开始进行期中考试,许暮融就像是参加武林大会的新秀憋足了劲大显神功,结果很好很重要,不多不少全年级第二十名。

    江曦婴坐在办公室看着发下来的榜单,哭笑不得,有种莫名其妙被雷劈到的感觉。晚上回家,果然许暮融来了电话,比平时早很多。

    许暮融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郁闷,“好险,刚好第二十名。我这学期真的很认真,本来还以为会进前十。”

    江曦婴说:“做梦,你把其他人的努力当西北风吗?吹一阵就没了。”

    许暮融恩了声:“也对,反正还有期末考试。”说完一顿,在电话里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小老师,做人呢要守信用,答应的事绝对不能反悔,你说对不对?”

    江曦婴:“那也要看是什么事了。”

    许暮融:“为人师表,你可不能耍赖啊,说好前二十就约会。你答应过的。”

    江曦婴忍住笑:“哦。”

    许暮融:“哦什么啊,反正说好了,你不答应我就从学校的实验楼上跳下来。”

    江曦婴哈哈笑,笑完了,许暮融又说:“这礼拜天气不好,我们下个礼拜出去玩好吧。”

    江曦婴想了想,说:“好吧。”

    许暮融听到她直接说好,高兴得忘形,居然冒出一句“我靠,你的心终于发芽了。”

    江曦婴:“你敢跟我说脏话?”

    于是许暮融连连对不起,说一不小心露了原形。两个人在电话里扯,终于扯到了要睡觉的时间,江曦婴哈欠连天地要挂,可是许暮融半天不说再见,江曦婴问他还有什么事,他闷了老久,忽然小声问:“要不要我穿西装?”

    江曦婴听了差点把电话掉地上,“求求你,穿正常的外套就行。”

    许暮融想了想,觉得很兴奋,回道:“行,那你可不可以打扮得可爱一点?”

    江曦婴:“再见。”

    这回许暮融成绩上升幅度大,不仅他家父母看了喜欢,回头还给他买支手机作奖励,就连冷面的老班主任见了他也眉开眼笑,有一次凑巧在后花园看到许暮融和程梁秋两个人不上课,歪在凳子上看小说,居然没发火,还笑眯眯地说:“好好的体育课不去上,非要在这看小人书,天气凉,可别感冒了。”

    许暮融瞪着两大眼,等班主任走了以后,扭头和程梁秋说:“原来成绩好了待遇这么高?”

    程梁秋脸还埋在书里,闷哼一声,“这算什么,等到你能和我比肩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许暮融干笑两声,“我还以为你都你爸逼的。”

    程梁秋说:“我家老头儿要面子不要儿子,要是我成绩见不得人,就算把我剔光了头关在小屋里他也做得出来。反之,我只要顺了他的意,爱怎么闹他都不管。”

    许暮融哈哈笑,“你爸是不是知道你跟温翎的事了,前几天去你家,你爸回来还带小玩意给她。”

    程梁秋听了苦恼地嗷叫一声,“这回我完蛋了,我爸恨不得我现在就跟她结婚,然后一起出国留学。”

    许暮融坐起来,认真说:“其实你和她真的很配呀,你为什么就是收不了心呢。要是温翎真的跟了文建,你他妈又舍不得。”

    程梁秋合上书,抬头看着坐在一边的许暮融,想了想,说:“未来那么宽广,我们怎么能知道现在遇到的这一个就是正确的那一个?为什么不能等我们都更成熟一些,更沉稳一些的时候再来作决定?慕容你说得对,我是很喜欢温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比任何一个女孩都了解我,如果她被别人带走了,我会非常不高兴。可是,我不愿意现在就选择她,尤其不愿意被人逼着这样干。”

    许暮融听了,忽然想起江曦婴来,是的,未来那么宽广,我们怎么能知道现在遇到的这一个就是正确的那一个?可是许暮融并不在乎江曦婴对自己来说是否是正确的那一个,因为他是如此地喜欢她,喜欢她的一切,她的诙谐语调,她的偶然顾盼,她的不安的吻和她的冰冷的手。然而许暮融却在意了,自己对江曦婴来说,是否是正确的那一个?是否是在宽广的未来中,不令她感到辛苦的那一个?许暮融完全没有自信,因为他非常清楚,每一次和江曦婴在一起,她都努力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种成年人善于控制的微妙的距离,微妙地使他拥抱不能太用力,亲吻不能太甜蜜。

    许暮融发起呆,程梁秋见他没反应,拿脚踩他,“喂,想什么呢!”

    许暮融回神,仰头看天,发现挂在树上的叶子早就枯萎了,不知不觉天空也总是白茫茫的样子,许暮融因为成绩提升而获得的喜悦似乎在一瞬间归于平静,他再一次深深感觉到所谓一相情愿的寂寞。

    许暮融说:“怎么能知道现在遇到的这一个就是正确的那一个?其实很简单啊,如果现在的遇到这个让你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那你除了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十一月中旬,周末时天气还很不错,虽然冷,可路面是干的,风也不大,许暮融和江曦婴约在省博物馆见,那边离省医院远,在一起牵牵手什么的也不怕。

    那天许暮融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套在一件灰色的V领毛衣外面,下面是条暗蓝色怀旧牛仔裤,裤脚还扣在靴子里,看上去酷酷的,和平时的感觉不大一样。许暮融在约好的地方站了半天,愣没看到江曦婴,心里那个着急,以为她找错了地方,哪知过一会儿,电话响了,他一看是个陌生来电,就知道肯定是江曦婴从哪个电话亭打来的。

    “你在哪里啊,别说是走不见了。”许暮融劈头就说。

    江曦婴嚅了两声,回道:“就在你对面的电话亭里,正在打电话的。你看到了没?”

    许暮融伸长脖子一看,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在电话里说:“我的妈呀,你怎么穿得像上海滩大哥!”

    江曦婴羞得脸上火辣辣地,啪嗒挂了电话,正要从口袋里掏零钱,就觉得耳朵边刮过一阵风,许暮融已经伸手递钱给电话亭老板。

    然后许暮融就拖着她一起走,“今天风不大,咱们去划船吧。”

    江曦婴两手捅在荷包里,说:“随便你。”

    于是许暮融朝她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笑起来:“我说你就算不扮可爱吧,也犯不着扮成咱班主任呀,穿这么长的风衣,差点吓死我了。”

    江曦婴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吓死你你怎么还不滚?自己穿得像个讨债的,还对别人说三道四。”

    许暮融悲叹一声:“您的品味实在是高。高高高高……”

    江曦婴捏了一下他的胳膊,阻止他继续“高”下去,许暮融倒很受用,抓住她的手说:“你看,我这叫引蛇出洞自投罗网,看你还把手揣在荷包里不!”

    许暮融说着,觉得江曦婴的手冰凉,脸色也有些苍白,于是攥紧了她,“放心吧,这么远不会碰到熟人的。”说完又补上一句:“何况我们都变装成这样了,认得出来才有鬼。”说完见江曦婴还是没反应,于是又说:“要不我们去那边买副墨镜戴着,再随便拣个树枝什么的一起装瞎子?要是这样也认得出来,那就只有杀人灭口了。”

    江曦婴噗嗤一笑:“哪个瞎公穿得像你这样啊?”

    许暮融听了立刻眉开眼笑:“我怎样?帅不帅?”

    江曦婴:“呸。”

    许暮融:“帅不帅啊?”

    江曦婴不理,许暮融就一直问,问得她受不了了,交差似的说:“帅,帅,很帅。”

    闲扯到湖边上,放眼一望,没见到湖上有游客自己踩船的,全是一些摆渡的船家聚在码头上,许暮融跑过去询问,船家说:“最近起风了,又冷,哪有人来划船?你们要是想去对岸,就坐我的船过去吧,我这最便宜了,一个人只要15块。”

    许暮融又奔回去,问江曦婴想不想过去对面玩,江曦婴还是随便。许暮融心想,去对岸好,人少,想怎么搂搂抱抱都不要紧,于是兴冲冲地拖着江曦婴去对岸。江曦婴没想到这小子还知道还价,上船前就跟船家说:“8块钱一个人,不行的话我们就坐别家的。”

    船家嘿嘿笑:“现在的年轻一个比一个扣门儿,得,今天算我亏本,上来吧。”

    许暮融扶着江曦婴上船坐好,这会儿船上已经坐了八个人,船老板说统共坐满十个就开船,江曦婴和许暮融坐在最后面,涨过潮的湖水波浪大,看着不觉得,坐在船上才知道晃得厉害。许暮融搭着江曦婴的肩,和她聊天,聊了两句,突然附耳说,“我才发现你今天化妆了。”

    江曦婴说:“脸色不好,这样看起来精神些。”

    许暮融说:“别找理由了,反正你化不化妆我都喜欢。”

    船夫不知什么时候开的船,等他们回过神,已经到了江心,船夫一边划一边唱山歌,在这样离别的季节,这条小小的船上坐的全是情侣,这情景让许暮融和江曦婴特别感触,原来离开了喧嚣市井,波光之上,暂且忘记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们是可以依偎在一起的。

    其实大多数人都有一种渡岸的本能,这意思即是说——假如对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也许人们不会有任何念头,可假如对面是一座岛,有着鲜明的彼岸,那么,人们将趋而往之。只为人生,柳暗花明。

    许暮融和江曦婴到了对面,先去鸟语林玩了一下,里面有几只可以自由走动的大鸵鸟,总是喜欢跟在游人后面乞食,许暮融故意弄一堆饲料给江曦婴,鸵鸟就一直张大嘴跟在她后面,吓得她把一整袋饲料都扔到地上。

    转悠出来了,两个人到处找地方歇会儿,好容易找到一个茶棚。坐在路口上,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许暮融就找茶棚里的老伯问哪儿有宾馆。

    江曦婴听了一口水噎在喉咙里,等他问完了,江曦婴说:“你问这做什么?”

    许暮融说:“去吃午饭啊。”

    江曦婴说:“吃午饭也不用去宾馆啊。”

    许暮融说:“那吃完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啊,你不是说脚疼吗。”

    江曦婴说:“我已经好了。”

    许暮融说:“那我的脚疼行不行?”

    江曦婴站起来:“我背你走。”

    许暮融:“……你干吗这么怕啊,我又不会害你。”

    江曦婴有些气,掉头要回去,许暮融连忙追过去,拉着她的手,“才说两句就生气了,我又不干什么坏事,就是觉得在外面瞎走累得半死没意思,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待会儿。你难道不觉得咱俩没什么私人空间吗?”

    江曦婴照样往前走。

    许暮融拽着她又说:“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我们去吃饭,然后再去别的地方玩。不开房就不开房,行了吧。”边说边又开始心理不平衡,忍不住还说:“你跟林子寻做什么都愿意,差点还跟他私奔,爸爸也不要了,学历也不要了,为什么跟我就不行?我还没有像他那样叫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呢?你怎么这么偏心?是不是因为你的第一次给他了,所以我怎么都比不上他?”

    江曦婴气得发抖,转身就一耳掴子抽上去,许暮融抚着火辣辣的脸,“你敢打我!”

    江曦婴看着他又惊讶又愤怒的样子,直掉眼泪,“我发了什么神经才会跟你绞在一起?我真是疯了我!”

    江曦婴一个人在前面走,许暮融也生气,跟在后面,心里想,只要她回头了,他就道歉,只要她回头。可是江曦婴一直没有回头,她是那样生气,气得恨不得马上消失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再也找不着。

    想到这里许暮融又怕了,于是在后面叫:“喂,我错了。刚才说的话是醉话,你就当没听到行不行。我错啦!”

    江曦婴气得哭,根本就不想理,横冲直撞地,哪知迎面跑过来一个小孩,撞到一起,小孩子疼得哇哇叫,江曦婴连忙抱着她哄。“对不起。对不起。是阿姨不对,别哭了。”小孩的妈妈赶紧跑过来,抱过孩子在怀里轻轻摇,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还露出个笑脸。引得江曦婴也跟着破涕为笑,后来人家抱着孩子走了,江曦婴还望着出神。

    许暮融站在旁边冷不丁说:“原来你喜欢小孩子啊。”

    江曦婴瞪他一眼:“跟你没有关系。”

    许暮融说:“什么叫没有关系啊,将来我们也要生一个吧,这可是人生必修课。”

    江曦婴冷笑一声,“不要再说这种轻浮的话,因为明天你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江曦婴并没有说错,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不可能会去想象自己作父亲的样子。他只是自然地相信许多年以后他也会成为一个父亲,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是一门人生必修课。可是那究竟是多少年以后呢?他也许忘了,她比他走得远,她比他离将来更近。

    江曦婴越想越觉得可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这人生,她一个人在前面走,完全忘了跟在她身边的许暮融。许暮融似乎察觉到她又开始变得疏离了,于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江曦婴看着他:“你又有什么好话要说?”

    许暮融给她憋得心里难受,于是凑上去要接吻,这个焦急的吻与他一开始设想的浪漫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总是可以打乱他的安排,原本他是想给她一个难忘的等同誓约一般的吻。许暮融说“你总是这样对我,嫌弃我,泼我冷水,不想要我。你在想什么也不告诉我,我知道你一定在计划着永远甩了我。因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事业,没有权力,我的一切包括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泡影,属于我的爸爸妈妈。一旦我们的事给人知道了,我会连穿着自己的衣服和你见面都做不到。我知道,可是,小老师,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就一点。”

    江曦婴听了他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她可以转身就走,那她早就走了。

    江曦婴说:“你先把你的混帐话收回去。”

    许暮融猛点头:“我收,我收,我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去学校裸奔。”

    江曦婴噗嗤一笑:“暴露狂。”

    许暮融抓着她的手,“呐,你笑了,你笑了,不生气了吧,走,咱去吃饭。”

    江曦婴由他拉着,七走走八走走终于找到一家气氛不错的餐厅,里面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两人坐下来点餐,等侍应捧着菜单离开。江曦婴就说要去下洗手间,许暮融没在意,只笑眯眯地看着她。过了几分钟,江曦婴回来,已经脱了外套,原来外套里穿着一件紧身的粉紫色圆领针织衫,配着一条碎花纹的亚麻长裙,她挽着头发,领口露出了部分锁骨,尽管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她依然显得秀美而性感。

    许暮融坐在那儿瞧着她发呆,瞧得江曦婴有些不好意思,坐下来说:“这儿有点热。”

    许暮融的脸红得像个番茄,好一会儿才小声问:“我刚才有没有流口水?”

    江曦婴的脸也红了,说:“神经病。”

    会害羞的人,也许无法流畅地表达出自己的爱,可往往是这种不流畅,才更加使人相信他的真。许暮融将这辈子第一份纯真而浪漫的羞涩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江曦婴,此后若没有结果,他再邂逅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爱人时,他的羞涩都将减少一分,而他的怀念会在无形之中增加一分。也许这就是缘分。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江曦婴宁愿暂时闭上眼睛,放弃眺望未来的原因。

    其实女人对爱是敏锐而苛刻的,天大的理由都不能使她们按耐住自己对真爱的向往与怜惜。即便这世上任何情份都必有一定的前提条件,即便这些情份都会随着前提条件的改变与消亡而终于走向泯灭。

    会害羞的人,也许无法流畅地表达出自己的爱,可往往是这种不流畅,才更加使人相信他的真。许暮融将这辈子第一份纯真而浪漫的羞涩毫无保留地献给了江曦婴,此后若没有结果,他再邂逅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爱人时,他的羞涩都将减少一分,而他的怀念会在无形之中增加一分。也许这就是缘分。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江曦婴宁愿暂时闭上眼睛,放弃眺望未来的原因。

    其实女人对爱是敏锐而苛刻的,天大的理由都不能使她们按耐住自己对真爱的向往与怜惜。即便这世上任何情份都必有一定的前提条件,即便这些情份都会随着前提条件的改变与消亡而终于走向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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