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女人 珍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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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之中,

    最欣赏的是大食姑婆。

    见到身旁的女伴一口一口地把食物吞下,

    觉得着实好看。

    大食姑婆

    女人之中,最欣赏的是大食姑婆。原因可能是我上餐馆的时候,一喝酒,便不太吃东西,所以见到身旁的女伴一口一口地把食物吞下,觉得着实好看。

    我认识的大食姑婆中印象最深的是名取裕子,这位女演员曾在风月片《吉原炎上》中大脱特脱,但在文艺片《序之舞》里,她演个女画家,入木三分,得了许多奖,是日本第一流的女演员。

    名取裕子来香港的时候由我招呼她吃饭,她坐在我身边,我说过我喝了酒不爱吃东西的,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下子吃完面前的菜,我就把我那份给她,她笑了笑,照收不误。

    主菜过后,侍者问说:“要面或饭?”她回答:“面和饭。”连我的,四碗吞下,还把其他人已经吃不下的十个荷叶饭打包回酒店,临走前把全部甜品扫了。第二天一早送她飞机,问:“你那些荷叶饭呢?”“回到酒店已吃光。”她说得轻松。

    这次的东京影展中又与她重逢,她拉着我的手,到处向人介绍我是她的男朋友,幽默地说:“蔡先生喜欢我的,不是我的身体,是我的胃。”

    松板庆子是位被公认的大美人。她有个毛病,就是大近视,又不肯戴隐形眼镜,看东西完全看不清楚,但是逢人便眯着眼笑,那些笨男人给她迷死了。

    其他东西朦胧,但是对食物她绝对认得出,我们吃中餐时她也像名取裕子一样连我的吃双份,桌上其余男人看到了也不执输,拼命向她献殷勤,忍着饿肚皮把菜递上给她。她说:“ala!”(日本人喜欢说“阿拉”,没有甚么意思,是个感叹词罢了,和“阿拉”的我无关。)“ala!你们香港男人,胃口怎么都那么小!”媚笑之后,她毫不客气地把几份同样的菜餸吃得光光。

    其实不止日本女人是大食姑婆,香港美女大食的也不少,常与四五位身材苗条的美女去吃上海菜,她们第一道点的就是红烧猪膀,有一次一只吃不够,再来一客呢。

    吃相难看的人,本身也是难看的。美女们开怀大嚼,满嘴是油,来得个性感。其中一名一大早饮茶,独吞八碟点心,再来一盅排骨饭,完了叫一碟蛋挞,犹未尽兴,最后加个莲蓉粽子才满足。

    几小时后,午餐到韩国餐厅,我常去的那家服侍我的是正统的韩国小菜,一共有十余碟,加上七八碟烤肉,加一个牛肠锅,干干净净吃完。

    四点钟她已喊饿,到大酒店吃下午茶,先来个黑森林,接着是芝士蛋糕,我开玩笑说不如来两客下午茶套餐,她点头称好。又是三文治又是面包,她一人包办。

    晚餐带她去意大利餐厅最适合了,这么一个会吃东西的女子,先用一碟意大利粉填满她的肚子。诧异的是那一大碟面条她只是当吃两片火腿罢了,接着叫头盘、汤、沙拉、牛排、甜品。我只是点了一客羊扒吃不完,分一半给她。她说,味道不俗,可以不可以自己来一份?

    半夜宵夜,在潮州摊子打冷,一碟鹅肠、一条大眼鸡、半只卤鸭,另叫花生豆腐。以为她会叫粥,但她点的是白饭,连吞三碗半,嗝也不打一个。第二天,她一大早摇我起身,问道:“今天吃什么?”

    年轻时有个女友住吉隆坡,姓台,台静农的台,酷爱穿旗袍。她带我去湖滨公园去吃烤鸡,可以连吃五六只鸡翼、八只鸡腿、四碗白饭,后来看到卖榴莲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过,再开了三个。

    吃完她刷的一声把旗袍的拉链打开,完全不管四围的人是不是看着她,脚一摊,走不动了。我常开她的玩笑,说她不姓台,应该姓抬。

    我想女人除患上厌食症,大多数喜欢暴饮暴食,只是怕肥,不敢罢了。潜意识里,她们都是大食姑婆,如果让她们放纵地吃,一发不可收拾。

    雷?伯毕利的小说《火星年表》中有一段,描述核爆下全人类死光,剩下一个男的整天等电话,结果打来的是个女的,他喜出望外。经过十几天日夜追寻,终于找到了她,发现她是一个不停在吃巧克力的大肥婆。不过,话说回来,好吃的女人,似乎是怎么吃也吃不胖的,这是她们天生的优越条件。

    在区丁平导演的《群莺乱舞》一片,背景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石塘嘴青楼,众人物中我们本来设计了一只大食鸡,平时加应子、话梅、葡萄干吃个不停,到西餐厅去时来一杯大奶昔,她嗖的一声用吸管一口吞光,吃中餐时白饭一大碗一大碗,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将姐妹们的晚饭都吃得干净,笑嘻嘻地接客。客人由她闺房走出来,一个个脸黄肌瘦,四肢无力。

    结果因篇幅,只是轻描淡写地浪费了这个人物,等下一部同题材的片子把她重现,一定生动滑稽。

    爱吃的女人

    和我一齐吃过东西的人,都知道我的食量不大,所有食物,浅尝而已。但也别以为我什么都吃少,遇到真正的美食,我还是吃得很多。

    近来,我已经将试味和饮食分开了。到了餐厅,见到佳肴,我会吃一口来领略厨师的本领,但绝不满腹。真正的吃,是一碗白饭,或一碟炒面,没什么佐料,仔细欣赏白米的香味和面条的柔软,适可而止,最多是吃个半饱而已。

    其实,与其说我爱吃东西,不如说我爱看别人吃东西。一桌人坐下,我只选自己喜欢的几样。请我吃饭最合算了,我不会点鲍参肚翅,遇到一尾蒸石斑,也不过是舀点鱼汁来捞白饭。

    看女人吃东西最有趣,有时不懂得命理,也能分析出对方的个性和家庭背景。比方说主人或长辈还没举筷,自己却抢最肥美的部分来吃,或者用筷子阻止别人夹东西,都属于自私和没有家教的一种人。进食时啧啧、嗒嗒、啅啅地发出巨响,都令人讨厌,不断地打嗝而不掩嘴,也不会得到其他人的好感。餐桌上的礼仪,就算父母没有教导,也应该自修,不可放肆。

    但是美女例外,她们要怎么吃,发什么声,都觉可爱。小嘴细噬最漂亮了,即使是张开大口狼吞虎咽,也性感得要命。丑人多作怪的八婆就不能原谅,真想一脚把她们踢出餐厅大门去。

    开怀大嚼的,没有坏人,时间都花在欣赏食物,哪有心机去害人?爱吃的人,享受食物的人,大多数个性是开朗的,他们不会增加你什么麻烦,不管在金钱上或感情上,的确是值得交往。

    曾经有过几位被公认为大美人的,红烧元蹄一上桌,你一箸我一箸,谁去管减肥?一下子吃得干干净净,你看,那是多么痛快的一回事!

    最不想看到的是节食中的八婆,要保持身材苗条我能理解,那么干脆茹素好了,为什么又贪吃又怕胖?夹了一块肉,拼命地把肥的部分用筷子仔细清除后才放进嘴里。吃鸡时,皮剥了又剥,放在碟边,变成不洁的一堆东西,看了就令人反胃。

    就算不吃肥,不吃皮,为什么不学一学那些好女人?她们会向旁边的男士说:“你选一块没那么多油的给我好不好?”这么一来,你怎么会厌恶她呢?

    又见过一位什么都大吃一顿的女人,旁边的八婆看了,酸溜溜地说:“这个人一定患忧郁症,所以要用食物来填满空虚的心灵。”

    去你的,大食姑婆才是最可爱的人物,她们又不会来侵犯你,为什么要那么尖酸刻薄来批评人家呢?我听了打抱不平,向那些八婆说:“你们心理,才有病。”

    相反地,也遇过一位什么东西都不吃,只顾喝酒的女子,旁边的人一直夹给她,也不拒绝,因为她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向人解释她只爱酒。最后,面前一大堆食物,她向身边的人说:“请侍者包起来,让你拿回家去宵夜吧。”这种人物,也着实可爱。

    真正热爱食物的女人,和陪你吃东西的女人,是不同的,一眼就看得出。前者见到佳肴,双眼发光,恨不得一口吞下。后者把东西放进口后,又偷偷地吐出来,或者咬了一小口就摆在碟上,在你的面前装着享受,但是从举止和表情中就能看出对她食物的厌恶,这种女人最假,防之防之。

    也有一边大鱼大肉,一边喊着死了,吃那么多怎么办的女人。这一类最难分辨她们的好坏,可能是很坦白,也可能是做作,但两者皆为性格分裂。

    还有一种肯定是讨厌的。在宴会中经常遇到一些中年夫妇,太太什么都吃,胖得要命。而先生呢?瘦得像电灯杆,他一举筷,太太即刻着紧地发出警告:“胆固醇已经那么高了,还敢吃?你吃死了不要紧,千万别爆血管、半身不遂要我照顾!”

    怪不得N兄常说:“人一上年纪,如果要活得快乐,有两种人的话千万不可听,一是医生,一是太太。”有些先生更不幸,娶的太太,是医生。

    在自助餐中,最容易看到女人的贪婪。多年前,有一个臃肿的胖女人,无男不欢,一天数回合,消息爆了出来,八卦周刊称她为欲海奇葩。

    一次吃自助餐,有一个肥婆,整碟食物装得满满的,一共来回无数次,嘴巴旁边都是油腻,还来不及去擦。这件事千真万确,绝非虚构,我的友人看到了,向她说:“你真是一个食物界的欲海奇葩。”笑得我们从椅子跌落地下。

    自助餐上,也能看到女人优雅的一面,有一个拿空碟子,左一点右一点拣食物,黄的鸡蛋、绿的海藻、红的西红柿,像在作画。人和食物,都美得不得了,爱死这种女人。

    打秋千的女人

    小时候读古书,看名画,见诗人携青楼名妓数名游山玩水,羡慕之极,向上苍许愿,愿在人间一日,能有同样艳遇,死也瞑目。至今,这个愿望当然没有实现,也不可能实现。比较接近的,倒是有福气享受。

    印象中的名妓,琴棋书画皆通,天南地北,更是谈个通宵。去过日本的料理亭,可找到极有修养的艺妓,可惜日本人太注重繁节,艺妓更要依传统涂得脸上白白的,顶她们不顺。

    活泼可亲的是韩国艺妓,是他们称为伎生的女子。年轻时参加在汉城举行的亚洲影展,韩国大老板申相玉请我去的伎生馆,甚有中国古代青楼的风范。幽雅的庭院,经过小桥流水,我们一行数人被带入一宽敞的房间,席地而坐。

    壁上挂着的画,出于何人,当然不懂,细观之,每一个人物都脸带笑容,奇怪的是,连猫狗也在微笑。后来询问,才知道是韩国的传统风格,一切动物,都开心的。

    房子中间是一张长形的矮桌,我是主客,坐在后端。未几,伎生一个个走进,她们穿着韩国服装chong magei,宽大的裙子,束于胸前,垂至地面,内面穿着一条裤子,虽说包得紧紧的,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上衣又短又小,束胸的带子挤出半截乳房,甚为诱人。

    伎生们都坐在客人的右边,我问道理,申相玉笑着解释:“古人带剑,放在左边,方便右手拔出之故。”

    其他侍女奉上食物,以为韩国人只有金渍和烤肉,但是这餐的丰富豪华,是生平未见的:单单是小菜已有九十种,主菜未算在里面。

    先来一碗用松子磨成的粥糜打底,伎生一口口喂我吃,韩国伎生居中,客人都不必自己动手,香港人称之残废餐,是自卑感作祟。

    见桌面上的小菜,有一道是新鲜野生人参切片,未尝试过,伎生已由我的眼神会意,即刻用银筷子夹起,沾了蜜糖喂过来。银筷子是旧传统留下,证明食物无毒。主菜中也有中国式的火锅,造型袖珍,每样餸一块,绝不重复,中间以细炭火烧之。

    因为语言不通,当然未涉及什么琴棋书画,韩国女人多数豪爽奔放,她们诱你猜拳饮酒,再载歌载舞。总之,今晚的目的,是令客人不醉不归。

    那个在我怀里的伎生,和其他大吵大闹的不同,斯斯文文,恬淡地服侍。大概因为我是主客,申相玉挑选了一个好一点的给我。

    又进来了几个伎生,都比我身边这名漂亮,她们向我敬酒,想不到这名女子醋性大发,叽哩咕噜地用韩语狠狠地教训她们几句,那些女子都低头下去。

    这时,她把桌上的小杯用手拨开,举起中间的那个大汤碗,摔掉碗中物,把一大壶酒倒进去,做一个先干为敬的礼,就一大口一大口地把一汤碗的酒喝掉。

    三人乐队走入,开始奏乐,伎生们各自唱歌,又拉客人合唱,也不限于韩国歌,西洋流行曲照唱,其他女的排成一排跳扭腰舞,舞步合拍,像一个小歌舞团。

    轮到我身边那个,一开口,歌声就把同行比了下去,她唱的是一首哀艳的歌,以忧郁的眼光望到每一个客人。唱完,又连喝两大碗酒,面不改色。让客人饮的,是栖片和肉桂泡制的解酒汤,她们并不想你那么快地醉倒。

    气氛并不因此而静下来,侍女们捧了一个大鼓进来,让我的女伴绑在腰间,然后她们又搬进十二面挂吊着的大鼓,放在墙边。伎生用两枝细竹棍敲着腰间的双面鼓,越跳越快,又倒弯着腰,敲墙边的十二面鼓,令众人眼花缭乱。

    舞完,众人大力鼓掌。伎生依偎在我背上,轻轻地喘气。当晚,她并没有陪我。高尚的伎生馆,卖艺不卖身的。临别时几个女人唧唧喳喳地,她们也懂得一点英语,相约明朝去野餐。

    第二天,她们一群人在酒店大堂等我,还是穿着她们传统的大裙子,和昨夜不同的是素色的多。

    我们一行到了韩江的尽头,夏日炎炎,江水退后,露出一大片白沙。沙滩上,她们由篮中把种种食物搬出来,都是刚煮好的,可见出发之前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功夫,当然,不能缺乏的是酒。

    远山近水,风景不如中国水墨画中那么清秀,身边美女,却不逊色。

    有些女子到附近去采了些野草莓给我吃,有些在打秋千。夏天打秋千是她们的传统游戏。韩国秋千用个原始的木架钉着,绳索有两丈高,打起来整个人像仙女一般地飘出去,衬着她们的大裙子,煞是好看。

    当今韩国女人还打不打秋千我不知道,伎生馆还是开着,甚至东京也有数家分馆,趁它们还没有消失之前,向往古代青楼的朋友,都应该去试试。

    消失的背影

    在中环遇到一位女友,从前面容和身材都是一流,现在面黄肌瘦。

    “被男朋友搞成这个样子?”我问。

    “胡说。”她笑了。

    “被女朋友搞成这个样子?”我又问。

    “你在乱讲些什么?”她笑得更厉害,还是可爱。

    “我见过一个女强人,她的女朋友就被她弄得像你这个样子。”我说。

    “我没那种兴趣。”她说。

    还有救,我说:“一起去吃饭吧,附近有家海鲜餐厅,鱼蒸得好。”

    “不,我已经不去餐厅吃东西了。”她说,“全是味精,真恐怖。”

    “这一家人我熟,可以叫他们不放味精。”

    “不过。”她说,“我已经连鱼也不吃了。”

    “什么?鱼那么好的东西,你不吃?”

    她点头:“现在整个海洋都被污染了,珊瑚礁中的鱼有雪茄毒。附近的海里面的鱼,都被我们香港人吃完,要从马来西亚和菲律宾进口,空运来的时候怕它们死掉,加了药喂,这种海鲜怎么吃得进去?”

    “好吧。”我说,“我们不如到西餐厅去锯扒。”

    她又笑了:“有疯牛症呀!你还敢吃?”

    “我想去的那一家,是用玉米养的,吃普通饲养的牛才有毛病,饲料里面有牛的骨头,牛吃牛骨,怎么会不弄出一个疯牛症来报仇?”

    “猪呢!”

    “有哮喘药和口蹄疫。”

    “羊呢?”

    “膻。”

    “就算是干净,我也不吃红肉,太不健康了。”

    我双眼望天:“那么去吃肯德基炸鸡吧!”

    “油炸的东西,胆固醇最多了。”她说。

    “豆腐呢?”我问,“吃蒸豆腐,总不会有事吧。”

    “你真是不懂得吃。”她说,“豆腐最坏了,豆类制品中含的尿酸最多。”

    “炒鸡蛋总可以吧?”

    “现在的鸡,都是农场养的。”她说。

    “这我知道。”

    “普通的鸡,本来一天生一个蛋的。在农场生的蛋,为了要让鸡生得更多,把一天分成两个白天和两个晚上,六小时一班,骗鸡生多一个,鸡被关在黑暗的农场里面,任人类摆布,现在还过分得要三小时一昼夜,叫它们生四个呢。蛋壳愈生愈薄,愈薄愈容易生细菌。你去吃鸡蛋吧,我才不吃。”她一口气说完。

    真拿她没办法。意气用事,非想到一样她可以吃的东西不可。

    “有家新派餐厅,专门做女士用的中餐,吃的尽是些蒸熟的鸡胸肉,你如果不吃鸡,可叫他们做完全是生菜的沙拉,这不可能有问题吧?我不相信你连生菜也不吃的。”我也一口气说完。虽然对这种健康餐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了她,我肯牺牲。

    她又笑得花枝招展:“生菜上面有多少农药你知不知道?”

    “他们那一家用的是有机蔬菜。”我抗议。

    “有机无机,都是餐厅自己说的,你怎么证实他们用的是有机蔬菜呢?”她反问。

    “你的疑心病那么重,又嫌这个又嫌那个,那么你说好了,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我赌气说。

    “水呀,喝矿泉水没有问题。”她回答。

    “最近报上的消息,说喝水喝太多,也会虚脱而死的。”我说,“而且,水里面有矿物质,沉淀起来,会变成胆结石的。”

    “生果呀。”她说,“又可以减肥。”

    “生果上面也有杀虫剂呀!”我说,“苏加诺的老婆戴薇夫人也说过,生果有糖分,吃了照肥。”

    她已不作声。

    “跟我去吃一碗猪油捞饭吧!”我引诱。

    想起小时候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白饭,她开始有点动心了。

    “你这又不吃,那又不吃,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迟早担心出病来。”我说,“精神上有病,肉体上就有病,我不是叫你每一天都吃猪油捞饭,但是偶而吃一碗,没关系的。”

    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回家去吃好了。”

    “你回去吃些什么?有什么你还能吃的?”我问。

    “红萝卜。”她正确回答,“这是唯一我觉得能吃的东西。它长在地下,不受污染,用打磨机打成汁。我喝红萝卜汁,已够营养。”

    怪不得她面黄肌瘦了。红萝卜有色素,吃得多了就会呈现在皮肤上,这是医生说的,医学界证实过,不是说出来吓人。

    “再见。”她说完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知道她总有一天完全消失。

    妮嘉拉的噬嚼

    许多著名的电视烹调节目,主持人都是男的。我最爱看的有 弗洛伊德(Floyd)那个老者,去到哪里煮到哪里,谦虚、幽默,有见地,非常出色。

    杰米?奥立弗(Jamie Oliver)始终经验不足,虽然有点小聪明,但烧出来的菜不见得有什么惊奇,他目前已由“裸大厨 ”那个小孩子,变成一只大胖猪。安东尼?波登(Anthony Bourdain的)《一个厨子的旅行》很好看,什么都吃,但是旅游多过烧菜,他对自己的技艺似乎信心不大,很少看到他亲自下厨。

    女主持中,最有经验的当然是朱儿童(Julie Child)了,但她又老又丑,节目谈不上色香味。

    年轻的有凯莉?江(Kylie Kwong)的出现,她戴沈殿霞式的黑白框近视眼镜,身材也一样肥,经常皱着八字眉,并非美女,烧的菜很接近马来西亚的,也许是那边的华侨,已移居澳大利亚,说话带澳大利亚土腔,不是惹人喜欢的音调。

    发现频道中的《旅行与冒险》,最近已改成《旅行与生活》,着重了烹调节目。除了上述几位主持之外,看到一个女的。这女人大眼睛,一头鬈曲黑色长发、浓眉、皓齿,说话慢条斯理,讲非常浓厚的贵族英语。衣着入时,但从不暴露,隐藏魔鬼的身材,四十岁左右,像一颗成熟得快要剥脱的水蜜桃,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引诱力。

    说起讨厌的东西,表情带着轻蔑不屑,可以想象到她有一副母狗式的势利个性。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上网,查发现频道的数据,别的节目主持人名字都找到,关于她的欠奉,已看得头晕眼花。

    只有在谷歌空格中再打入“ Tv Cook Show Host”(烹饪节目主持),出现了天下烹调节目的主持人,一个个查阅,都没有相熟的面孔。正要放弃时,Bingo,照片里出现了一个名字:Nigella Lawson(妮嘉拉?罗森),是她了!用她的名字进入搜查器,乖乖不得了,约有十三万九千个符合这个名字网站。

    见笑了,原来是在英国的名门,杂志编辑,很多本书的作者和最受欢迎的电视节目 Nigella Bites(妮嘉拉的噬嚼)女主持。

    Bite这个英文字用得很妙,可作小食、咬、剧痛、腐蚀、卡紧、锋利等等解释。令人联想到的是夏娃叫亚当咬的那一口苹果,更贴切的是吸血鬼的噬嚼。女吸血鬼的身材永远是那么美好,相貌令人着迷。叫妮嘉拉?罗森来扮演,一点也不必化妆。

    妮嘉拉出生于1960年,大学在牛津专修中古及现代语言,毕业后开始在《星期日时报》写文章,后来成为文学版的副编辑,继续替各大报章和杂志撰稿,又于The Spectator (旁观者)和 Vogue(时尚)写食评!

    能平步青云,除了自己的本事之外,家庭背景也有关系,她的父亲奈杰尔?罗森是前保守党的第二号人物,戴卓尔夫人(撒切尔)的左右手。母亲瓦纳莎?塞门是巨富之女,社交圈名人。

    主持了电视烹调节目后,妮嘉拉风靡英国各地,节目更输出到美国,影迷无数。妮嘉拉烧菜的态度永远是一副懒洋洋相,从不量十分之一茶匙调味品,节目在她家中拍摄,她看见有什么新鲜的就煮什么,悠悠闲闲。烧到鱼时,她会说:“到鱼贩那里,请他们将鱼鳞和内脏清洗干净,自己做这些琐碎事干什么?”

    和其他女主持不同,妮嘉拉烧菜时从不穿围裙,也不会把长发束起,又高贵又有气质,她说:“我不是一个大厨。我更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我的资格,是一个喜欢吃东西的人而已。”

    她的第一本书叫《怎么吃:美食的喜悦和基本》,她在书中说:“用最小的努力来得到最大的快乐。”接着,她写了《怎么做家庭女神》来提高家庭主妇的地位,书卖百万册。

    和著名的电视主持人约翰?戴蒙德结了婚,生下一男一女,这个女人应该很幸福才对,但九年后,她丈夫得喉癌死去。她一直生活在癌症的阴影中,母亲四十岁死于肺癌,妹妹三十岁得乳癌去世。

    曾经一度又沮丧又发胖的她,将悲哀化为力量,愈吃愈好,愈好愈瘦,她现在身材丰满,但一点也不臃肿,如狼似虎的年华,发出野兽样的魅力。

    “生命之中,总避免不了一些很恐怖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活着的话,不如活得快乐一点。”她说。问她对食物的看法,她说:“食物,是一种令你上瘾的毒药。”

    今后制作烹调节目,最好找这种又聪明又性感的女人。怎么样,都好过看老太婆呀。网中可以找到很多她的照片,听英国友人说,有很多男士把它贴在厨房墙上,幻想自己的老婆是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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