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们的小秘密-下雪的日子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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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成男人的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林轻语就醒了,她元气满满地下床洗漱、穿衣,然后拿上了英语课本,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学霸醒了。

    周兴睡眼蒙眬地问他:“你干吗去?”

    “去晨读。”

    然后周兴就用一脸“我是不是还在做梦”的表情盯着她。

    林轻语也没管他,脚步轻快地出了寝室,去了小树林,吵醒了在孤独中沉思了一夜、刚刚睡着的苏逸安,她并没有听到苏逸安的咒骂,自顾自地晨读完,又开开心心地去上课了。

    听课的时候林轻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直到下课走出教室的时候,她满脑子都还是课堂上的内容,于是对迎面而来的一个巴掌,林轻语并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格挡反应。

    而面部神经传来痛感却是不需要思考的,于是在脸火辣辣地疼了许久之后,林轻语才终于回过神来,怔怔地垂头看着面前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女生——

    李思荷。

    她咬着牙,恨着眼,好像在看一个仇人,但红着的双眼却是泪光盈盈。

    好一副她自伤心难过痛恨负心汉的模样。

    周围同学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俩。

    林轻语琢磨了一下,觉得在这下课时间到处是人的走廊上吵架,那简直就是演一台戏给别人看啊,还不能收钱的那种。

    于是她忍了痛,“过来说。”她抬腿要往人少的地方走,可刚迈出一步,李思荷又拽了她一把,让她回过身去,甩手又是一耳光。

    两边脸颊的灼痛感就让林轻语心里的怒气瞬间飙升,围观者们越积越多的目光更是让她心中的愤怒呈次方倍地往上涨。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李思荷这样一喊,周围纷杂的声音都静了一瞬。在林轻语发脾气之前,她却先哭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周围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嘿,简直要被逼出暴脾气。林轻语心里怒道,这小贱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演戏嘛,如果她真是个男的,看在她这一哭的分儿上说不定还真就不计较了,可她不是啊!

    于是林轻语开始撸袖子,想着反正这戏也被大家免费看了,她不妨就演得更精彩一点嘛。

    一见林轻语撸袖子,李思荷也傻了,“你想打我?”

    是呀,她也想左右开弓地来一套啊,她勃发的肱二头肌已经按、捺、不、住、了!

    正要收拾人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人将她已变身为麒麟臂的胳膊一拉,她回头一看,却是谢成轩。

    “林清宇。”他小声地唤了一句。

    这倒是将林轻语唤醒了,她现在虽然还默认自己是个女人,但在围观群众眼里,她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纯爷们啊。纯爷们打女人这种事,怎么说怎么不好听……

    “行,不打你。”林轻语盯着李思荷,“咱们的事情这便算两清了,你也别再到处去哭委屈,就冲你这脾气,咱们也没谁对不起谁的。”说完林轻语转身就走了,不管李思荷在众人围观之下,如何伤心哭泣,她连头都没回一下。

    她脚步迈得又急又快,窝着一腔烈火从教学楼一路杀到小树林,踏上树根,冲着那大树树干便来了一拳。

    苏逸安适时正在赏着自己飘零的落叶,沉默又忧伤地感慨世事无常,然后便在忽然间受了林轻语这闷头闷脑的一拳。

    他不痛,但看着枝丫上的叶子哗啦啦地离他而去,苏逸安对于秃顶的尴尬感便霎时转化成了对林轻语的愤怒。

    可他的愤怒根本没法抒发,倒是林轻语又将脑袋一下埋进他的树洞里,在里面扯着嗓子大声咆哮:“好想变回女人和她撕啊!啊!啊!”

    腹腔内全是林轻语浑厚如雄狮一般的怒吼在回荡,她吼了一句还没完,接着又来了第二句,“那个小婊砸!砸!砸!”

    苏逸安简直要被这些回音震吐了。

    林轻语吼完了还狠狠踢了他根部一脚泄愤。

    往哪儿踢呢!这个浑蛋!爱护花草树木懂不懂!

    啊……

    他真的好想长张嘴啊!苏逸安觉得,如果现在他有张嘴,他一定一开口就能喷死她!因为实在有太多……愤怒了。

    林轻语又在树干上狠狠打了几拳,直到拳头发红肿痛,她才收了手,甩身一屁股坐在树根上,“气死我了!今天我要换作女人身,看我不削平她脑袋!”

    不过……如果她现在还是女人身的话,李思荷应该也不会一下课就冲到她教室门口来打她吧。毕竟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她和李思荷的恩怨,可不是简单地依靠拳头就能解决的。

    其实,在林轻语大三休学之前,她和李思荷的关系还是属于井水不犯河水,是大家见面还能笑着打个招呼的普通同学。

    可在林轻语休学之后,她迫于经济压力,每天从早到晚打三份工,其中就包括晚上去酒吧做服务员,而就在她去做服务员的某一天,她一个没注意,撞见了李思荷和……好几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们都不算年轻,三四十岁,他们叫了很多酒,而李思荷就在一旁陪着他们喝,娇笑着、吵闹着,任由男人的手偶尔在她身上揩一下油,她将气氛带得暧昧又略带疯狂。

    林轻语知道李思荷在学校里有男朋友,李思荷长得漂亮,男朋友也高高帅帅的,是校园里让人非常羡慕的一对。

    于是认出李思荷的那一刻,林轻语就知道,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她埋头转身,不打算再去那一桌。那是别人的事,是别人的人生,她自己活得开心就好,其他人没有什么资格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三道四……

    毕竟,活在这泥潭一样的社会中,她自己也没办法做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她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然后挣扎着去生活。

    可酒吧就那么大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林轻语就在上了个厕所出来之后,撞见了在洗手台上吐得撕心裂肺的李思荷。

    林轻语犹豫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犹豫,让李思荷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她。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气氛僵硬而尴尬。

    林轻语只好点了点自己的胸章,“呃……我在这里打工。”

    李思荷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自己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然后她在男人们身边坐定之后,特意叫了林轻语来,点了很多酒,因为这样,买酒的提成就会算到林轻语的头上。林轻语心知肚明,李思荷在买通她,让她什么都别说。

    林轻语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她也没兴趣去说什么。她老老实实地赚了这笔“贿赂费”,让李思荷安了心,然后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那时以为,这事本来就这样算了。

    可没想到远远不止如此。

    李思荷做“陪酒女”的事不知道为何传到了她男朋友耳朵里。

    林轻语回学校交休学文件的时候从室友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那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闹到了学校老师那里去,他们辅导员是个老古董,登时将李思荷的父母一起叫到了学校来。李思荷当场就被她爸爸狠狠打了十几个耳光。

    好不难堪……

    林轻语听到这些事的时候,心里一直隐隐打鼓。

    到了下午,室友和她说谢成轩在篮球馆有比赛,林轻语蹦跶着去看,在篮球馆门口遇见了谢成轩,谢成轩还在问她为什么突然就休学了,旁边呼呼地就扇过来一巴掌。

    打得她头昏脑涨几乎摔倒。

    谢成轩拦在她面前挡住了李思荷,李思荷却对她一阵痛骂,说她是管不住嘴的小贱人,说她心胸狭隘怕被人抢了生意,林轻语奋力反驳道:“我没有跟谁说过那天的事,我在酒吧也只是临时打工。”

    “好笑!酒吧临时打工是怎么打的还用我说吗!你把我的身份说出去,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

    “我只是去打工。”

    “打工?客人给你钱你没收?灌人酒拿提成你没拿?”

    林轻语没有回答。

    是的,客人给她钱,她收了,灌人酒拿提成,她拿了。

    她需要钱,钱是她唯一的软肋。她生活的窘迫和那些小心翼翼隐藏在暗处的不可见人,就这样被毫不掩饰地剖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林轻语永远都忘不了当她沉默的时候,谢成轩回头望她,那惊讶怔愕的眼神,她永远也忘不了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忘不了李思荷的冷嘲热讽。

    她感到难堪,出离地难堪。

    林轻语在自己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她的生活里也偶尔会出现一些让人尴尬难堪的时刻,可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那个时候一样,让她犹如受到了奇耻大辱,浑身哆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至今回想起来,依旧难以忘怀。

    “为什么我找的女朋友偏偏就是李思荷呢?”林轻语回忆了一通当年的事,真是越想越生气,气得用左手抽了一下右手,“这都什么眼神儿啊,怎么就烂成了这副德行?”

    她痛恨李思荷,并不是因为她把她自己的人生过得那般随便,而是恨她那么随便地去践踏别人的人生。

    在林轻语看来,李思荷就是一个做人没有底线的人。

    林轻语抽打着自己的手,打着打着忽然就愣住了,仔细想想,当年被李思荷抽耳光,隐约也是这样的时候。

    林轻语开始认真算了算时间。她当年大三两个月后被迫休学,然后休了一年,等她回来再接着读大三的时候,李思荷、谢成轩他们已经大四了。而当她大四的时候,他们已经毕业走了,所以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实际应该比她之前要早了两年。

    周末谢成轩的篮球赛,她被李思荷抽的两个耳光……时间相差不过也就几天。

    难道说,真的有宿命这个东西的存在?该发生的事情始终会发生,只是因为某个时间点发生的选择不一样,而用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那也就是说……

    下一期彩票开奖的号码还是和以前一样,这周股市的走动和之前大体一致!

    林轻语忽然愤恨地一捶树根,狠狠地骂了一声。

    然后苏逸安就看见林轻语在怔愣了一瞬后,又爬起来在他“肚子”

    里大吼:“为什么我不是彩民?为什么我不入股市?为什么我连学金融的都不是?不是?不是?为什么树洞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苏逸安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他不是一把能自由行走的刀?这样他就能直接送这个祸害去见上帝,让上帝告诉她所有问题的答案。

    林轻语从小树林回来后,下午正好没课,她就在寝室闷着看英语,王胖子嚼着一嘴零食开门回来,把外套一挂,难得没有直接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他磨蹭到林轻语身边,拍了一下他肩膀,“哥们。”

    林轻语转头,见他暗藏着八卦之心的目光,她都没让王胖子继续开口,便道:“我之前和李思荷什么都没做过,现在是分手了,就这样,没别的。”

    被一番抢白,王胖子倒没了话说,他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往自己桌子那方走,“林清宇,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变了?”

    林轻语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探听,“哪儿变了?”

    “变聪明了。”

    是……

    这确实是她控制不了的改变,因为她完全可以想象,以前那个能看上李思荷的“自己”、存了一硬盘A片的“自己”,以及任何课本都没有一点笔记的“自己”,是有多么愚蠢。

    林轻语毫不留情地在心里唾弃着那个身为男人却活得这么没用的自己。

    明明……已经得到了那么多的便利了……

    “哇。”林轻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寝室门忽然又打开了,学霸站在门口目光直勾勾地望向窗外,“我刚上楼都还没有,现在竟然下雪了。”

    林轻语这才往窗外一看,发现阳台外面雪花如春日的柳絮,飘飘绕绕,缠绵了整个天空。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却像是谋划已久,它一下就从下午下到了晚上。

    第二天早上,林轻语出门早读的时候,明显就感觉到气温下降了许多,她嫌冷,就没有往小树林去,而是转身去了教学楼的自习室。

    在自习室里看完了书,她就去教室里上课。

    她来得太早,教室里还没有人,坐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秃着头的老教授端着水杯、夹着课本走进了教室,林轻语看着这个老师,只觉得十分陌生。

    直到上课铃打响,秃头老教授开始上课,林轻语才恍然想起,这门课在大三的时候,不应该是由学校特聘的,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苏逸安来教吗?

    苏逸安当初在她大三休学的时候就已经到学校来上课了。她休学的那段时间一次都没见过他,可等她回来继续读大三的时候,这门课还是由苏逸安来教的,所以他成了她的老师。

    如果说这个世界和以前都大致相同的话,那这门课应该已经由苏逸安来教了。

    可他人呢?

    林轻语转头望向窗外,看着已经积了雪的校园,不由想到,难道那小子因为害怕下雪,所以在来上课的路上出事了?

    是的,苏逸安害怕下雪,这是在林轻语关于苏逸安小时候的记忆里,残存得比较深刻的记忆。

    当初那个弱鸡一样的小男孩颤抖着蹲在地上的身影,林轻语依旧记得。

    他捂着脸,像被梦魇住了一样,反反复复地说着:“不要下雪,不要下雪。”

    当时林轻语并不知道苏逸安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要“罩着”他的话都放出去了,小弟有难,她自然是得帮的。

    于是她就拖着苏逸安跑到了墙角里,然后挡在了他面前,一把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将他抱住,轻声说道:“不要怕,我怀里没有雪。”

    苏逸安一开始对她的怀抱是没有反应的,直到抱了很久,久到体育课都要下课,大家都在集合了,苏逸安的颤抖才慢慢平和下来,伸手拽住了她腰间的衣服。

    在那样漫长的时间里,林轻语一直没有放开他。

    她不知道苏逸安当时是什么心情,但是她当时想的却只是——他怎么还焐不热啊?

    其实小时候关于苏逸安的很多事,林轻语都不太记得了,就算记得,也印象模糊,唯有那一幕,林轻语现在都忘不了。而记得这么清楚的原因……

    只是因为,她抱着苏逸安的模样被班里的小浑蛋看见了。

    小浑蛋造谣说她“强抱”苏逸安,这话传到老师耳朵里就变成了强“暴”,然后林轻语为此挨了一顿鲜血淋漓的揍……

    直到小学毕业这个误会也没有完全解释清楚,老师看她的眼神儿依旧是奇怪且微妙的……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苏逸安害怕雪的模样,后来她和苏逸安熟悉起来之后,苏逸安才告诉她,他害怕雪,是因为他的父母死在了雪地里,他背着家人,偷偷看见过他父母被人从雪地里挖出来的照片——在一片惨白里的两具僵硬的尸体。

    当时林轻语其实并不太懂苏逸安的心情,也是到了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对于一个小孩来说,那会是怎样地触目惊心。

    现在外面又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知道他现在到底……

    林轻语忽然一个激灵,回了神。

    她在想什么呢?咋还有时间去关心别人?而且还是苏逸安!

    那样的祸害还是不要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比较好啊!

    因为长大了的苏逸安一点也不可爱!完全没有小时候那种小弱鸡需要被人保护的感觉!简直是个恶魔!

    其实,林轻语在A大重逢苏逸安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忽然在大学里遇见了自己小时候玩得还不错的玩伴,尽管那个玩伴没和自己玩上几年,但好歹也算是一段童年的美好时光啊。这个玩伴现在还当上了自己的老师,那么他肯定会是一个和蔼可亲、笑脸迎人、非常仁慈、不会让人挂科的老师吧。

    可她万万没想到——

    长大了之后的苏逸安简直性情大变!面上不苟言笑,下手毫不留情,作业打分低得令人发指,而且还出奇诡异地喜欢针对她!

    论文里挑她语病,龟毛到要改标点符号!还仅仅只是一份平时的作业!期末考更是直接给她挂科重修!

    她到教导处投诉他,却被告知,国外留学回来的教授要求严格一点是正常的!

    哪里正常了!

    林轻语曾与苏逸安在教导主任面前奋力抗争,她说跟她一个寝室的同学标点符号错了为什么不见他指出来!

    苏逸安却一本正经地严肃回答:“因为精力有限,难免偶尔看漏。”

    敢情她写论文的纸上都是有光的啊!错误的地方会自动散发出耀眼的霓虹灯灯光,blingbling闪着,吸引他的注意力呀!当个老师能不能对学生一视同仁了!

    林轻语不懂在苏逸安回国来A大任教后,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她也曾在苏逸安下课之后、回家之时、上课路上无数次纠缠过他,她想要问苏逸安针对她的原因,但苏逸安就是避而不答,默不作声,还摆出一副老师的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林轻语连想回忆童年呼唤爱,顺带卖个惨、装个苦情都无从下手……

    如此这般一回忆之前苏逸安对她的所作所为,林轻语立即就硬下了心肠,这样会差别对待学生的老师,还是随便在这世界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挣扎生活算了,不要到她身边来最好!

    上完一整天的课,谢成轩和王胖子来找林轻语一起去吃饭。

    三人正在路上走着,谢成轩忽然脚步一顿,“呃……”他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一个方向,“我忽然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俩先去吃饭吧。”

    “搞什么……”王胖子嘀咕了一句,林轻语却清楚地看见,在谢成轩转角离开的地方,他追上了一个穿牛仔裤扎马尾的女孩。

    谢成轩“赢了比赛就去和她表白”这句话一瞬间在林轻语脑海中响起。

    林轻语顿时觉得自己难过得有点无力挺直脊背。

    王胖子又转头看她,“你又怎么了,气压突然低了两度的感觉。”

    “我也不想吃饭了。”林轻语有气无力道,“你自己去吃吧,我找个自习室看看书。”

    她这样说着,脚步却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

    一夜落雪,小树林的草地里积雪更深,林轻语就这样一路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往大树的方向走。

    隔得远远的,她就看见大树上本就飘零的落叶被雪全部打落下来,霜雪覆满枝头,俨然一幅隆冬之中的景象,衬得大树好像比平时少了几分生气一样。

    林轻语还是照往常一样踩上树根,只是这一次她对着树洞沉默了很久,也没喊出一句话来。

    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倾诉的。

    她失恋了这回事,不是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吗?男神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要去和那个女孩子表白的事,她已经接受了呀。

    于是林轻语沉默了一会儿,只把额头抵在树洞上,本想装装文艺,然后瞬间被树上凝结的冰冻得浑身一抖,噫……”她连忙抽开脑袋,雪这么冷,你会不会冻死啊?”

    她说着,下意识拿手捂住了树洞上的那块冰,并不是为了其他,可能只是因为手贱好玩。

    但苏逸安就在这零星半点的温暖当中,沉默地看着林轻语。

    人是有惯性的,当现在经历的某一刻与过去重叠的时候,过去所深藏于心的感情,就会情不自禁地再次涌现出来。

    苏逸安此刻便感觉着自己身上的时光,好像往后倒退了十多年。

    林轻语还是那个给他温暖而不自知的小女孩。

    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只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冬天,但外人不知道,甚至连她也不知道,那个冬天,对早智且孤独的他来说,是多么刻骨铭心。

    他只要待在她的身边,皑皑白雪,冰天冻地,好像都已经不再可怕。

    这就是林轻语给他的惯性。

    苏逸安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和林轻语在一起的那个冬天,只要下雪,她就大清早绕远路跑到他家门口,等他一起去上学,在路上她捂住他的眼睛,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去学校。

    她把他弄得像个盲人,而她是只导盲犬……

    树洞上的小冰块融化,低温让林轻语的手被冻得通红,她连忙缩回手来,急急哈了两口热气,然后跳下树根,将树根上的雪拍掉,一屁股坐了下来,“嗯,好冷。”

    林轻语抱着手抖了两下,然后放眼望去,见小树林里遍地白花花的雪,又感叹道:“这场初雪真是下得好大啊,极端天气果然一年比一年严重了啊!”说到这儿,林轻语顿了一下,自言自语着,“不知道那只怕下雪的小弱鸡在以后一年比一年更难熬的寒冬中,怎么度过下雪天啊?”

    小弱鸡是谁,苏逸安是不知道的,但怕下雪的是谁,苏逸安隐隐有了几分了然。

    “他没出现在这个世界,难道是人生出了什么偏差?或者是在国外死了?”

    苏逸安:“……”

    被冰雪覆盖得沉寂了一晚上,苏逸安直到刚才还沉浸在自己悲伤的回忆当中,心情宛如一摊死水,但现在就这样轻易地,因为林轻语的话波动了起来……

    林轻语搓着手说着:“不过想想也是,长大了居然长成那副臭脾气,在国外那种大家都活得非常直接的环境里,被打死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能活着回到国内来教书才应该算是一个奇迹啊。”她顿了顿,“不过话虽然这样说,认真想想,苏逸安虽然罪大恶极,但我恨他,还远不至于恨得要他去死的地步,如果他真的死了……还真是有点可惜呢。毕竟脑子还是挺好用的……”

    “呵,如果要以脑子好用与否来论处,你这种级别的,就是这世上第一批被拖出去枪毙一百遍的人。”

    如此流畅的嘲讽言语在空气中传出。

    正在搓手的林轻语一愣,“谁?”她转头四处张望。

    而相比于林轻语的茫然,苏逸安也是怔愕非常,他刚才……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林轻语左右看了许久,愣是没有在小树林里发现一个人,而且就刚才听来,那个声音……好像是从这棵大树身上传出来的呀!

    林轻语立即从树根上跳了下去。

    “谁在说话?”

    苏逸安像是要确定一遍似的,也反问:“我在说话?”

    林轻语这下蒙圈了……

    树在说话!

    它在说话啊!

    林轻语是一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小时候是红领巾,少年时是共青团,长大了是一直以入党为目标的好学生,虽然有时候会去微博转发个锦鲤,在寝室挂个柯南什么的,但这绝不影响她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

    不过……

    现在不是来到平行世界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吗……

    好像大树说话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在林轻语蒙掉的短短一瞬间里,苏逸安脑子里就已经飞快地把现在的情况过了一遍。

    在他醒来,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变成一棵树之后,他一直是不能说话的,至少在上次林轻语来树洞的时候,他是不能说话的。因为之前他那么想喷死林轻语,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刚才那点愤怒算什么。

    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在林轻语上次来了之后,昨天下午、晚上、今天早上、下午的某个时间段里,他发生了变化,或者说他寄生的这棵树发生了变化,以至于让他能说出想说的话来。

    而到底为什么发生变化,如何发生的变化,苏逸安暂时还无法从现有的信息里发现突破口。他只能猜想,这个变化可能与雪有关,或者与林轻语有关……他不能确定,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在昨天林轻语离开到今天她来时这段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一个之前没发生过的事,成了他能说话的转折点……

    咚的一声。

    是林轻语屁股重重摔在雪地里的声音。这个变成大男孩的林轻语就这样被吓软了腿,在树下雪地上坐着,闷不作声地、目光涣散地对着他一顿乱瞅,枝丫、树干、根部……

    “是……树在说话?”

    “是啊。”苏逸安语气很微妙,“是我。”憋了这么多天,他终于可以说、话、了、啊!

    林轻语听到这个回答,登时倒抽一口冷气,“树树树……树妖啊!”

    她脱口而出后,立即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撑着雪地,挣扎着往后挪了三尺。

    林轻语开始觉得这个世界让人无法理解了。没人说过这个平行世界里还允许存在妖怪这样的设定啊!这是不是真的是她的一场梦啊!

    林轻语反过身,爬着就要离开大树之下,可还没来得及跑出大树枝丫的阴影,她就听见两个阴森森的字:“站住。”

    她又不傻!这时候能站住吗!

    眼看着林轻语有变身博尔特的趋势,苏逸安心头忽然想起昨晚落雪之时的一片死寂。没有林轻语来这里,这里就是一寸荒地……

    他压着嗓音开口便道:“再跑,诅咒你哦。”

    竟然还有诅咒这一招!

    这要换着是平时,林轻语一个白眼就甩过去了,可是现在她在这一瞬间,就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也像一株树木一样,生了根,脚再难迈出一步。

    她在世界观的坍塌中,艰难地回头。

    大树依旧是那棵大树。

    “过来。”

    ……只是会冷冰冰地说话了而已。

    林轻语不情不愿地拖着双脚走了回去,“树妖……神?”

    苏逸安并不打算回答她,只让她自己琢磨去,人最怕的就是未知,她越是琢磨,越是害怕,他就越是……能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越能讨回先前那几笔账。

    哼,小浑蛋,以后还有你狂的份儿?

    “你发现了我。”

    林轻语立即双手合十拜了两拜,“不不,我一点都不想发现你,要不我们打个商量,今天就当我没来过,以后我也绝对管住自己的腿,不来打扰你……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仆从。”

    你说啥?

    林轻语差点就用质问的语气喊了出来。

    这个树妖先生还真是不懂客气呢……一张口就要个仆从,“那个,树神啊,我不行啊,我笨手笨脚的,一遇到情况一准坏事……”

    “我在和你商量?”苏逸安用不讲道理的淡漠反问,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每天下课就过来,要敢偷懒……”

    他话没说完,林轻语脑海里自动响起了刚才他阴沉沉地说“诅咒你”三个字。

    她……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本来是一个好端端的重生励志主线,眼瞅着被这个“程咬金”硬生生地给掰成了玄幻神怪线。她打小没学过除妖啊!

    林轻语欲哭无泪道:“你……你要我过来干啥呀?”

    苏逸安顿了顿,说:“打扫卫生。”

    “啥?”这说话的语气一瞬间让林轻语觉得,这棵树妖以前是当老师的吧!

    “扫雪。”

    “雪自己会化的呀……”

    “不想来?”

    好的,她听出他语气中的威胁了!于是林轻语没出息地耷了脑袋,“来。”

    好不容易才变成男儿身,她怎么可以在这种事情上让自己的性命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嗯。”

    树神大人应了话,就不再吭声,林轻语自己琢磨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围着大树绕了一圈,厚厚的积雪上,就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围着树绕了个圈。

    她终于死心了,这光秃秃的树上确实是没人的。

    “那个……”在走之前,林轻语决定再挣扎一下,“到目前为止,就我能听见你说话吗?为什么是我?”

    苏逸安随便扯了句电影台词:“因为你是被选定的人。”

    林轻语在内心悄悄骂了一句,然后自己转身回去上课了。

    大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林轻语忽然想起这个树妖的话,然后陡然惊醒,被选定的人!难道……让她来这个世界的并不是什么超越时空,平行世界,而是神的力量!是那个树妖让她过来的?

    林轻语一晚上琢磨此事,内心惴惴不安,辗转难眠。

    而苏逸安却在一片寂静的小树林当中,过了最是舒心的一个晚上。

    等着吧,这日子还没完呢。

    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天,林轻语终于破功起晚了。学霸周兴下床之后还来拍了拍她的床沿,“嘿,你努力也就努力三天啊?今天不起了?”

    然后林轻语就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了。她早上没课,按照昨天那树妖的“命令”,她早上是要去“侍奉”它的,但是林轻语不愿意相信昨天发生的是真实的事,于是她就在寝室待了一早上,哪儿也没去。

    到了下午,她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发生嘛!于是她胆子稍微壮了一点。

    等下午上完课后,林轻语再三琢磨,最后为了这条小命保险,还是去了小树林。

    地上白雪仍在,大树依旧,她小心翼翼地往大树那方靠拢,忽然间大树就说话了:“你早上没来。”

    林轻语抽了口冷气,退了一步,把心里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我我我,我早上有课。”

    “你早上没课。”

    “有!”

    “今天周四,你早上没课,下午三点在第五教学楼B区320教室有两节课。”林轻语目瞪口呆地听着树妖用冰冷而清晰的声音说着,“从教室走到这里脚程大概十五分钟,感谢你今天没有来迟,上午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记住……”

    林轻语咽着口水,有一种考试作弊被老师逮住的害怕又尴尬的感觉……

    “没有第二次。”

    夭寿了!这只树妖要上天了!

    见林轻语看他的眼神全如敬畏鬼神一般,苏逸安感到很满意,她规规矩矩地站在树下,没有再像平时那样不讲道理地踩上他的根,然后鲁莽地把头伸进树洞里。

    “树……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您。”

    “说。”

    “我之前在您树洞里面喊的话,您都听到了吧?”

    “嗯。”

    是啊,他听到了,还相当清晰,震耳欲聋呢!

    林轻语斟酌了一下措辞,“那,是您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吗?为什么把我变成一个男人呢?还有……为什么是我呢?”

    “你刚才问的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你这是额外的三个问题。”

    “……”这个树妖的脾气还真是龟毛呢,和她印象中的某个神经质处女座爱针对人的男老师真是蛮像的。林轻语努力让自己微笑了一下,“那,您可以回答我吗?”

    “不行。”苏逸安又随便捡了句影视作品里的词,“天机不可泄露。”

    这话的隐藏含义也就是他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就是不想告诉她是吧!看来这树妖是有点道行,不能得罪。林轻语心里如是想着,微微咬了下唇,“那……我可以走了吗?”

    “林轻语。”

    被树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林轻语一惊,心惊胆战地看着它,“怎、怎么了?”

    “在我这里,不能迟到、早退、旷……工,否则……”

    否则她知道的,要诅咒她。

    这树妖以前是那个地界管纪律的呀!怎么那么烦!林轻语要哭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晚上十点。”

    十点,回寝室,洗个澡,看个书,滚上床睡觉,时间刚刚好。

    林轻语嘴角扯了扯,只得垂头应好。

    这一晚,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十点,林轻语奔跑着离开了小树林,她回了寝室,立即开了电脑,打开淘宝,选了开光辟邪黄符,果断下单,特意加钱让卖家用最快的快递送来。

    第二天她黑眼圈比昨天更重了,恍恍惚惚地去上课,一坐就是半天的晃神,直到旁边的王胖子拍了拍她的胳膊,林轻语猛地一个激灵,“下课了?”

    王胖子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林轻语提着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教室门发出哐的一声,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往教室后转了过来,拿着水杯的老教授也愣愣地盯着那个方向。

    王胖子默默地看了门口两分钟,只见林轻语像鬼一样飘了回来,顶着全班好奇的目光,还有老教授期末想扣她分的眼神,林轻语厚着脸皮打了个报告:“老师……刚才尿太急……”

    “尿急还拿书包呢?”

    “包……里有纸。”

    “小伙子还跟大姑娘似的。”老教授摆了手,“得了,回座吧。”

    林轻语在全班的偷笑中,尴尬地回了座,她斜眼瞟了王胖子一眼,王胖子冤得压着嗓子说:“大哥,我一个字都没说,你自己冲出去的。”

    “那你拍我做什么?”

    “有事儿和你说啊!”王胖子掏出了手机,“你看。”

    林轻语接过手机一看,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灯光昏暗,霓虹闪烁,一个卡座里坐着三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站在男人们桌前,穿着暴露正在喝酒抽烟的,正是李思荷。

    林轻语猝不及防地看到这张照片一时有点愣神。

    王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告诉哥们,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几天前才那么果断决绝、不讲道理地和李思荷分手了?”

    林轻语看了王胖子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是知道这件事,可不是在这个世界知道的。于是她转而问道:“你这个照片是在哪儿看到的?”

    “学校论坛里有人早上发的,论坛里都炸了。”王胖子叹了口气,“哥们,我误会你啦。哥几个前几天还觉得你做得有些过分来着,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忍辱负重,宁愿让自己背负骂名,也不愿意把她这事儿说出来。你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轻语点头,她也觉得自己不管在哪个世界,对李思荷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王胖子拍了拍林轻语的肩,“今晚我做东,请你吃饭,你就别把这事儿放在心里了,看开点,瞅瞅你那黑眼圈,哥们看着都心疼,你委屈了!”

    其实林轻语心里并没有觉得有多委屈,不过既然王胖子要请吃饭,那她装一下委屈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等等……

    “要不……改天请?”林轻语道,“我今天下课还有点事要忙。”

    “行!你说哪天请,我就哪天请!”

    于是为了王胖子承诺的这一顿饭,在下课后往小树林走的一路上,林轻语都在暗自琢磨,她要怎么和一个树妖去讨论一下关于《劳动法》里规定的放假问题……

    可今天在走进小树林前,一个身材姣好的女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思荷。

    林轻语一见是她,立即眉头一皱,做好了格挡的准备,“你的照片不是我放到论坛上去的。”

    听到林轻语这句话,李思荷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白了一瞬,“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是在你突然和我提分手那天吗?”

    “你管不着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就像我管不着你什么时候和那些人勾搭上的一样。”林轻语说,“我之前和你说了,咱们两清,以后谁也别招惹谁。”

    林轻语说完,擦过李思荷的肩膀就要走。刚迈出一步,就听见李思荷在他身后啜泣道:“我也不想那样的。”李思荷抓住林轻语的胳膊,“我也不想那样的,可我没办法,我也是身不由己……”

    胳膊被拽得太紧,林轻语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把她的手掰开,“身不由己?不就是需要钱嘛。这个世界上需要钱、想要很轻松赚钱的人多了去了,社会鱼龙混杂,大家摸爬滚打各凭本事。

    你的所作所为也还不算过分,我从不指责你赚钱的方式,但是……”

    林轻语盯着她,眸光微寒,“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方式,你享受了它的便利,就不要在因它而遭罪的时候去埋怨人生,责问社会,说你身不由己。因为,你在享受的时候,并没有这样问过。”

    李思荷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思荷,别说身不由己了,说得好像别人的人生都过得很容易一样。”

    林轻语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树林里,李思荷在原地僵立了许久,终究也是耐不住寒风吹,转身走了。

    穿过小树林,走到大树之下,林轻语深呼吸了一下,抬头问:“大神,我还能在你的树洞里吐槽吗?”

    面对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的问题,苏逸安觉得如果他现在有眉毛,他一定要挑一下,“你觉得呢?”

    林轻语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然后把书包往草地上的残雪上一垫,自己坐了下去,“大神,你在这世上活了多少年了?”

    苏逸安逮了个顺口的数字随意胡诌道:“八千年。”

    林轻语也就这样毫不怀疑地相信了,“真久……为什么会长在我们学校新校区呢?”是啊,为什么他会长在这里呢?苏逸安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并不妨碍林轻语自说自话,“你活了这么多年,看到的所有人类是不是都非常愚蠢啊?”林轻语掰着手指头数,“想要不劳而获,想要偷工减料,想拥有一切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

    “你话很多。”

    苏逸安现在长嘴了,他很高兴自己能随心所欲地打断她。

    于是现在该轮到林轻语纳闷了,“你不让我吐槽,不让我说话,那你要我这样时时刻刻地陪着你,到底是为何啊?你不是因为孤独才想找个能听到你说话的人聊天吗?”

    苏逸安第一瞬间没有否认,在林轻语以为他默认了的时候,又听到他用极尽嫌弃且冰冷的声音回答她:“你是用怎样没逻辑的脑子思考出这个毫无关系的结果的?”

    林轻语:“……”

    他让她时时刻刻地待在他身边,当然是为了发现回去的办法呀!

    他与林轻语是一起醉酒的,然后一起来了这里,那回去至少有90%的概率是要他们一起回去。

    可他的这番思量是不能和林轻语说的,“我之前不是让你来扫雪吗?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林轻语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苏逸安转念一想,“算了,其他地方不用管,树干上有冰,你帮我焐化了。”

    在他变得能说话之前,林轻语是用手帮他焐过树洞上的冰的,他得将林轻语在那两天内做的事都做一遍,一天重复一个。

    这样,他就能最快且最大概率地找出让他发生变化的原因在哪里了。

    他心里正琢磨着,便见林轻语刨开地上的残雪和泥土,挖了一块石头出来。

    苏逸安问道:“你想干什么?”

    “焐化多麻烦呀,还那么凉。”林轻语道,“我拿石头给你把冰砸下来吧。”

    “住……嗯!”在苏逸安呵斥的话出口之前,林轻语就一下子拍了下来,连冰带树皮一块儿给砸了下来。

    苏逸安缓了一会儿,恨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男人吗?”

    林轻语正色回答:“因为这是我的梦想。”

    “不!因为你本来就是!给我把石头放了!伸手焐着!”

    林轻语咬了咬牙,好!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在这货是个妖怪的分儿上,林轻语将石头扔了,伸手将他树干上的一块冰焐着,“大神,我想问问你。”在苏逸安让她闭嘴之前,林轻语就已经问出口了,“你是不是有个兄弟投胎到了人界,名字叫作苏逸安啊?”

    苏逸安一默,问:“怎么?”

    “没怎么。”

    她只是觉得,他们俩一样讨!厌!

    林轻语将他树干上的一小块冰焐化之后,就开始磨蹭来磨蹭去,好歹磨蹭到了十点,她又像昨天一样,忙不迭地跑了。看着林轻语远去的背影,冬夜的风吹响了他已空荡荡的枝丫。

    用林轻语的陪伴来排解孤独吗……

    或许是有一点吧,比天上的星子更小的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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