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刚刚掩，楚念猛地回身，厉声道：“你这人！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叫你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身份，你如今这样难不成是想害死我？你……”
她的后半句话噎在喉咙口。
那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只站在翻倒的那盘瓜子仁旁，表情怔怔，委屈不已，“我的瓜子。”
那模样竟像是失去了什么至宝一样，倒是格外可怜，楚念怔了一怔，方才还怒不可遏的神色到底软了下来，走上前去，道：“不就是一盘瓜子仁？你若是真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何必在这里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腊梅抬头看她一眼，可怜兮兮的语气，“你磨药那般的辛苦，我又替你做不得什么，原本是想，等到凑成一整盘了，就送给你吃的。”
楚念没想到他会是这样想的，表情愣了一愣，又见那人确实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只微微皱眉，道：“我又没叫你帮我做这些。”
那人听到这话，抬头看她，方才的怔然烟消云散，转瞬眼中满是不满，片刻之后一扬手，倒是将那没剥完的瓜子一并挥在地上。
楚念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平白无故的，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喜欢这样么？”那人眉眼淡淡的，“那你管我做什么！”
那语气听着倒像是越发的委屈了。
楚念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像是碰见了使小性子的小孩，骂也不是，劝也不听，简直像个榆木疙瘩一样。
四周一片寂静，腊梅什么也不收拾，光顾着气鼓鼓的蹲在一旁，一声不吭的生闷气。
楚念也不搭理他，自顾自拿起药杵碾了点药，刚开始还好，越到后面心里倒是越发过意不去了，说到底刚才人家是一片好心，自己那样说是不是过分了点？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一旁的背影，说实话，这人到底之前身材高大，如今即便缩了骨，身姿也比普通女子大上一轮，如今耷拉着头，瞧着倒真有些垂头丧气的意味了。
她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也许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吧，张了张嘴，但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如今已是有很久没有安慰过人了，早已忘了该如何开口。
思来想去，片刻之后，楚念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药杵，蹲下去从地上捡起来一颗看上去稍微干净点的瓜子仁，吹了吹灰，轻咳一声，放进自己嘴里，“没想到这家的炒瓜子倒是真的挺不错的，嚼着又酥又脆。”
那人扭头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
楚念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矫情，别别扭扭的坐下，拿了药杵自顾自不说话。
片刻之后。
“那你喜欢么？”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隐约的欣喜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楚念微微有些红了脸，却竭力装作神情冷淡：“还不错吧。”
那人应了一声，倒也没继续往下问，欢天喜地的从屋里端出一盘瓜子，又自顾自开始剥。
这个人还真是……坚持不懈啊。
楚念觉得有些好笑，蓦地想起了什么，特意叮嘱一句：“你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露了身份，不然后续会很麻烦的，今日这五姨娘倒是容易蒙混过去，若是他日换了我母亲或者是其他家人跟前，只怕就难了。”
“我知道的，”腊梅点一点头，“今天原是我做错，我以后定不会再叫你为难了。”
顿一顿，又道：“方才来的那位，是同你关系交好的人么？”
楚念扶住额头，闻言淡淡一笑，“倒也算不上什么交好，我同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想要护住她的孩子，为她孩子取得一个好的前程，我想要大夫人过得不安稳，说起来都是一样的目的，所以看上去比别人关系亲密了些，但这算什么关系交好呢？倘若有一日是我阻碍了她孩子的道路，她反过来对付我，也是瞬间的事。”顿一顿，又叹一口气，道，“你别看我们表面上关系平和，其实这偌大的府宅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是真心盼着我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说这些，但这个人能够带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再说有些话藏在心里久了，倒是真想找个人聊一聊。
腊梅低头，情绪平缓几分，只淡淡道：“你未免也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
楚念闻言笑一下，轻声道：“怎么会呢？人心本来就很复杂善变，你们行走江湖的人，大抵是性格豪爽惯了，不懂这些的。”
腊梅定定的看着她，自言自语：“别的人我不想管，但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别人怎么做，从今往后，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那人说的柔软深情，这样直白的情话足以让每一个姑娘动心，但楚念却偏生不是那种姑娘，她看着眼前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脸上连一丝害羞之意也消失殆尽，反倒是莫名的笑一下，依稀记起很多年前，仿佛也有人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阿念，我李止以后绝不负你，我会永远爱你。”
那是帝王之诺啊，一言九鼎，即便这样的承诺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之间还是转眼变成了那般破碎的模样，可见，永远这种东西，其实并不能算有多远，说不定到了明天就算结束了，承诺这种，当时听听就好，过眼云烟而已，若是真放在心上，倒是叫自己白白伤心而已。
那些回忆到底略带伤感，楚念连碾药的心思也淡了，扶着额头，沉默半响，淡淡道：“这样的话，我以前听到过很多次，结果却是狠狠的被伤，如今早已不想再信了。”
她看向腊梅，真诚道：“你该找个好姑娘，将她细细捧在手心，待到水到渠成再说出这番话，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她的语气略带了伤感，神色也甚是怅然，腊梅沉默一下，“不信么？”他低声笑一下，不以为意的样子，“没关系的，那我便好生做给你看，让你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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