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以手撑额，像是倦累了一般，半闭了眼，却偏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仪，从她紧抿的唇角、瘦削的脸颊中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
楚常云似是想到什么，面露犹豫：“母亲，这法子……”
老夫人徐徐扬眉，面色沉稳：“我知道你的意思，明面上确实有些事情可以栽赃，光是凭借布料来判断难免有失偏颇，但对方若是心怀鬼胎难免会考虑不周，细节上必定会犯些许疏忽。”
左右等了不过一个时辰，沈妈妈带了个绣娘匆匆归来。
老夫人看她一眼，微眯了双眼，原本缓和的表情骤然变得锐利，“查出来了吗？”
沈妈妈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不经意从楚念身上扫过，眼中隐约带了责备之色，但到底没说什么，只轻声道：“比对的绣娘我已是带过来了。”
那绣娘怯怯行了一礼，“见过诸位主子。”
老夫人捻了一串祖母绿佛珠，神色淡淡，语气微妙而森冷，“沈妈妈是我的人，这回的结果谁都不能弄虚作假，事到如今就当着大家的面直说吧。”
那绣娘点点头，老老实实道：“回老夫人的话，我方才已经细细看了这布偶身上的针脚，随后跟纺织房里的比对了下，这布偶身上的针线跟大小姐院子里的一位姑娘留下来的针线样本一模一样。”
楚常云猛地站起，嘴唇紧抿，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啪！”他猛得上前，狠狠一掌扇在楚念面上，面色因为愤怒而变为紫色，语气咬牙切齿，“原来真的是你！”
这一巴掌力度太大，楚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踉跄跌倒在地，原本白净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她捂住脸，眼中迅速蓄满了泪，却偏生紧咬唇，不发一言。
阿真连忙上前扶住她，连连摇头，失声道：“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家小姐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从来没做过！”
老夫人的目光如利剑，周旋在楚念身上，表情似笑非笑道：“旁的倒也可能弄虚作假，难道这针脚也是有人故意陷害？”
楚念伏在地上，深深叩首，低声泣道：“祖母，我实在对此事一无所知，此时一时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孙女始终只有一句话，此事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老夫人眸光低垂，淡淡的看着她，倒是也不叫起身。
“凡事当讲求一个证据，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同此事并无相关，那如今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到你身上，又是何缘故？莫不是有人在暗地里栽赃陷害？这人同你有那么大的仇怨非得要一再针对你？”
老夫人的语气不疾不徐，仿佛是在闲话家常。然而语气中的凌厉森意却如同尖锐的刀锋，直直落在人身上。
楚念呛然摇头，表情泫然若泣，语气惶然无助：“孙女也不知道。”
五姨娘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脸色略略有些发白，轻声道：“老夫人……”
老夫人瞪她一眼，方才的温情烟消云散：“芸娘，我同自己孙女说话，你来插什么嘴？”
五姨娘神色一凝，无奈噤声。
楚念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深深再磕一头，恳切道：“祖母，您如何罚我我都没有怨言，但若是想叫我认罪，这点孙女确实是做不到的。”
老夫人凝神片刻，深深叹一口气，再出声时语气已是冷到了极点，“念儿，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祖母你看到了吧？她就是这样，即便事实摆在面前还死不悔改，果然主子奴才都是一个鬼德行！”锦芮冷冷出声，眼中浮起如鲜血般浓重的快意。
大夫人满目森然，厉声喝道：“楚念！事到如今你还不跪下！”
楚念冷冷的看着她，眉眼间尽数倔强：“母亲，我说过不是我做的，既然无错为何要跪？”
大夫人不住冷笑：“这般的嘴硬，如今绣娘都认出了你院里的针脚，你还要辩驳！”她环顾四周，“来人，把大小姐拉下去关起来，等候发落！她院子里的这些丫鬟，每个鞭笞四十，赶出府去。”
有老妈子想要上来拉人，楚念猛地站起，怒视四周，厉声道：“谁敢动她们？”
楚常云死死的看着她，眼底血红一片，连带声音中都带了无限的失望：“念儿，为父待你不薄，整个楚府都对你不薄，你为何这般恶毒！”
楚念直视对方的眼睛，表情隐忍，唯独眼角有两行清泪潸然而下，“父亲，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楚常云压根听不进任何解释，他的指节咯咯作响，嘴角不住冷笑，道：“你叫我如何信你？锦缎之事还能栽赃嫁祸，那针脚之事也能弄虚作假？偏生这么多巧合都能叫你一人遇见？”
针脚！楚念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一旁的绣娘，哑声道：“绣娘，你能保证那针脚确实是我院子里的吗？”
那绣娘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早已吓白了脸色，此时唯恐自己牵扯进去，表情尽数慌张，忙不迭点头，言之凿凿道：“是，确实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一个叫紫苑姑娘留下来的绣样。”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是噤声。
楚常云缓缓抬头，死死盯着她，“你方才说的是谁？”
那绣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回老爷的话，是紫苑姑娘留下来的绣样，她的针脚细密又独特，我们之前还特意跟她学过，只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若是旁人的手艺倒能真的定了楚念的死罪，但若真是紫苑绣制的布偶，那楚念反倒是脱了关系，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是……众人的目光朝楚浔那边看了过去，表情惊疑未定。
楚浔察觉到了这般诡异的氛围，脸色有些发白，强制保持镇定，只道：“不是我！”
阿真尖声道：“老爷，小姐冤枉啊，我们院的针线活都是我和绿启动手做的，从来没有让紫苑插手过半分，小姐便是要做那玩意儿，也绝不会让紫苑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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