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与不恨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此次三殿下的事一出来，大夫人绝对容不下我了，”楚念微微抿唇，声线平静，“五姨娘，不说这些倒霉话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宜过度为这些操劳，这些药是我的方子，你先用着，这里现下还缺了一味药，过几天我再派人给你送去。”
说到安胎之事，五姨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徐徐道：“如今看来，很多事老夫人表面佯装无事，其实心里未必是不知道，那天我去请安，正好听见她对大夫人说，楚府向来子孙运稀薄，好不容易有了，这胎得好好养着，若是再出了事，大家都脱不了关系，大夫人神色倒是不太自然，讪讪几句便走了。”
“是啊，”楚念注视着眼前那落满烛泪的古铜色莲瓣烛台，低声一笑，“祖母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不肯插手罢了。”
若是有一天，楚家和大夫人所在的陈家对立起来的时候，她又会站在哪一边呢？
午后，日光正好。
院门口有两个晒药的小丫鬟并肩而坐，其中一个看上去小一点的叫白英，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蒲扇，神色懒懒，另一个叫紫苑的则是眯了眼仔细绣着手中的绢帕。
白英歪头看了一眼，一脸好奇道：“紫苑姐姐，你这绣的是什么样式？竟然还是成双成对的，我瞧着倒是新鲜别致的很……”
她意识到了什么，掩唇而笑，“莫不是鸳鸯吧？难道紫苑姐姐你是在想……”
那紫苑的脸色顿时一红，连绢帕也顾不上管了，只忙去掩她的嘴：“不正经的小丫头，休得胡说。”
两个人挤在一起打打闹闹，倒也没注意到身后那道阴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绢帕是你绣的？绣工倒是不错。”
凭空得了一声夸奖，紫苑愣了愣，忙站起身，这才看清后面那个人，顿时慌张了神色，只匆忙回道：“奴婢紫苑，见过浔少爷。”
楚浔定定看她一眼，语气略带赞许：“原来是你绣的，想来心灵手巧的紧，我从前在江南的时候，见过那边绣娘们绣制新的布料，手艺也不过如此。”
紫苑哪里被人这般夸过，顿时羞红了脸，偷偷瞟了楚浔一眼，低着头不发一言。
白英年岁虽小，但颇有几分机灵劲儿，看到这里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只笑道：“浔少爷此番过来，可是有事要找我家小姐？”
楚浔看她一眼，淡淡道：“不是，只是正巧路过。”
楚浔的突然来访是楚念意料之外的。
彼时她正在屋子里同阿真闲闲说着话，“昨日给五姨娘的方子还缺了一味太子参，眼下确实是产季，但药铺里的太子参常取的是孩儿参的块根，方子里入的却是参须根，想来要取到还得麻烦点了。”
阿真闻言皱眉：“那小姐有何打算呢？不能用别的药材替补么？”
楚念摇了摇头，“药效既定，不宜轻易改动的，我另外想个法子便是。”
抬头便见了有个小丫头在门外探头探脑，她扬眉：“是谁？”
那小丫头吓得一缩脖子，只听阿真在屋子里唤，“小姐叫你进来呢，躲躲闪闪做什么？”
那小丫头这才进来，跪下磕了个头，怯怯道：“白英给大小姐请安。”
楚念认得她的模样，见状皱了皱眉：“你不在外面院子里好好守着那些晾晒的药材，在我屋子外面做什么？”
白英到底年岁尚小，被训话之后表情越发惶恐，生怕被楚念责怪，慌忙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怯怯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原本是在晾晒药草的，但方才浔少爷来带了紫苑出去，说是要让她去教教自己院中那些新来小绣娘的绣工，奴婢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想着来禀告小姐一声。”
楚浔突然来了？楚念抬起眼睛，目光正好扫过窗外初初盛开的紫薇花，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自己那位哥哥向来傲气的很，整日在书房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府里除了楚常云对谁都不甚在意，就连在大夫人跟前也未必有多恭敬，哪里是会轻易踏足自己这院子的性子？又岂会轻易看上自己身边一位小绣娘的手艺。
这一切分明透着古怪，收买她身边的人心，这件事听起来倒像是锦芮会做的，但是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混在一起去了？
楚念放下手中的药材，手指徐徐在桌面轻轻叩击，有些想法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缓缓绽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对了，她这位哥哥对别的事情倒是不在意，唯有一件偏生执着的紧，若是锦芮以此为条件投其所好，说不定真能请得动那位少爷出马。
楚念以手托额，神色略有出神，还不知道楚浔此次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受罚？赶自己出府？眸中的情绪尽数消散，她微微垂了眼，笑意冰冷，他们好歹也算是兄妹一场，总不至于是想要她的命吧。
想到这里，她看向地下跪着的白英，温声道：“这回你做的很好。”又看向绿启，吩咐道：“带下去好好打赏，提上来做茶水房的丫头吧。”
不过禀告一件小事，却能平白得了这么多好处，白英顿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的跟了绿启下去。
阿真见她们出去，脸上顿时浮现担忧之色，“小姐，浔少爷他突然过来，奴婢担心是大夫人的意思。”
“不会是母亲的意思。”楚念开口，嗓音清冷，“但他们的目的只怕是一样的。”
大夫人心思缜密，凡事都只会亲力亲为，怎么会去信任一个平日对自己不甚尊重的人？这种事只有锦芮做得出来，借刀杀人，她从上一世起就最为擅长。
真要来的灾祸躲不过，只能勉力应付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楚念的手托上脸颊，眉眼间稍露疲惫模样，嗓音漠然至极：“这几天好生盯着那紫苑。”
既然对方已经决定要动手，那她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位才华横溢的楚大公子，眼下能做出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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