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如意狼君-说知音惊彻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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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安打点精神,作出那君子端方之相,夜坐水阁抚琴。但见那风姿出众,恍若谪仙降世,难描难写,风吹白衣影动,一丝两缕长发飘摇,而他眉眼低垂,寂然庄严,长指于琴弦之上,舞动曼妙,指尖汩汩曲调流出,似高山流水,似白雪阳春,似万凤朝凰,似蝶舞妖娆,百种人,能听出百种意思,种种皆妙不可言,着实用心良苦。

    敬安琴艺师从名家,他又是个聪慧绝顶、一点就通的性子,但凡感兴趣之事,稍加用心,既有不凡造诣,京城中多少王孙公子,名媛淑女,对此津津乐道,想一闻而不可得,如今他要打听佳人芳心,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一丝儿也不能懈怠。

    如斯良臣美景,衬着如斯妙人,真真“道是无情晴还有情”,又或者“任是无情也动人”。

    月娥乍然见这场景,耳闻清雅动听乐声,不由地心头震撼,黯然销魂,站在水廊边上,遥望那边“佳人”抚琴,一时忘了言语,静静地只管倾听,一时心神恍惚,被琴音勾起诸多心事,那琴声黯然低沉时候,她便想到自己来到古代,吃了许多苦头,一时鼻酸,恨不得大声哭出,那琴声略微高扬,却又似带来无限希望,月娥便也随着点头微笑,那琴声似泉水奔腾,一泄而出,月娥也觉得畅快,想到自己现在脚踏实地,养好伤出去,自有一番天地。

    月娥便不由地随着那琴声喜悦而喜悦,随着那琴声悲怆而悲怆,这便是敬安的造诣所致,也是古往今来,但凡天籁之音,都有让人情绪融通共鸣的妙用。

    一会儿那琴声才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有人细细在耳畔说着什么,月娥靠在栏杆边上,怔怔地看着那边那人,这才微微地出了口气,耳畔的乐声逐渐低下去,眼睛却仍旧舍不得移开,只看向水阁中那仿佛神仙似的人,隐约有梦幻之感。

    却见那人双手在琴弦上一停,手向下垂着,乃是个收手姿势,薄薄的衣袖垂下,渐渐地将他手拢了,这姿势,隐约带几分寂寞之意。

    继而又见这人敛了袖子,金山玉柱般的起身,风自水上而来,掠过水阁,越见他长身玉立,蜂腰纤细,腰背挺得笔直如剑,如竹,他隐隐地叹了一声,仿佛也是出了无限心事。

    月娥将敬安的样貌看的仔仔细细,心头无限感叹:原本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料武功极好,琴也弹得极好,倒有几分内涵。白日他兴冲冲而去要同她下棋,说自己琴棋书画各都懂一点,当时只以为他卖弄,如今看来,却是他谦虚了。这哪里是懂‘一点’?堪称大家风范。

    在这个年代,此人也的确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也怪道他总是一副骄傲至目中无人的样儿。

    正在出神,忽然见他慢慢地竟抬头起来,仿佛察觉有人在听一般,电光火石间,眼睛便同月娥的对上。

    月娥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眼睛转开,这功夫,敬安已经迈步自水阁那边过来了。

    月娥转过身,本想离开的,小葵说道:“侯爷似看到娘子了,娘子何妨等候片刻?”月娥说道:“等的什么,我也是无意来此,却打扰他抚琴雅兴了。”小葵只细细说道:“侯爷虽然善音律,但平常里却极少抚琴,只说知音难求,今晚却是巧了。”

    月娥看了小葵一眼,这功夫,敬安已经过来,小葵急忙躬身行礼,说道:“见过侯爷。”敬安点头,却看着月娥,说道:“夜寒露重,娘子怎么出来了?”小葵不语。月娥只好说道:“刚吃了药,不愿就睡,出来走走,打扰侯爷了。”敬安说道:“哪里,琴技拙劣,娘子肯听,才让我喜出望外呢。”

    月娥点了点头,说道:“不敢再打扰侯爷,小妇人这就回去了。”敬安说道:“本侯相送娘子回去。”月娥说道:“不劳烦侯爷,自有小葵姑娘照料。”小葵说道:“娘子,就让侯爷送你回去,我如今想起来,先前让厨房里熬着一点东西,怕他们忘了,得去看看。”月娥望向她,敬安说道:“那赶紧去。”小葵便自去了。

    当下敬安伸手,相扶着月娥往回走,却又不敢直接就握下来,只虚虚的笼着,又说道:“怪道方才琴音里有异声出现,本侯还以为是错听了,原来是主娘子在侧,娘子必定是本侯的知音了。”月娥淡淡说道:“侯爷玩笑了,我们乡野之人,懂什么叫知音?只听过从未曾听过这个声,所以一时觉得新奇。”敬安说道:“娘子可喜欢?”月娥想了想,说道:“很好听。”敬安说道:“既然如此,日后我天天替娘子抚琴。”月娥摇摇头,说道:“这却不能够了,我明日便想回家。”

    敬安听了这话,顿时站住脚,说道:“明日就走?”月娥转头看他,说道:“正是如此。”敬安说道:“何必如此着急?”月娥说道:“小妇人总也要安身立命,不似公侯小姐,不事生产,小妇人只有自己双手操劳。总是在侯爷府上闲散着,像什么话?”敬安说道:“你若是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就算小郎少了东西,跟本侯要就是了。”月娥说道:“侯爷越发玩笑了,我们跟侯爷非亲非故,先前承蒙侯爷青眼,送了大量东西过去,至今还欠着侯爷的,只想着勤勤恳恳地将这帐还清了,怎么还不思进步,又要侯爷的东西不成,”

    敬安说道:“你何必同我分的那么清楚?”月娥说道:“不然如何?我同侯爷,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总搅在一起?”敬安说道:“你说什么?”月娥说道:“侯爷也该知晓,民妇同侯爷,一个地一个天,本是生生世世都不可相遇的,偏偏阴差阳错遇了。不过是冥冥之中,上天开的玩笑,过后就忘了便是。就像侯爷您,擅长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但是小妇人如何?会的是喂鸡养狗,种田种菜,如同‘阳春白雪’对‘下里巴人’。根本同侯爷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再比方说,侯爷方才所弹的曲子,小妇人听了,的确觉得如同仙乐,但也只是这样而已,要让我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侯爷用心而弹,但是对小妇人而言,侯爷这一番辛苦,却只是对牛弹琴。”

    敬安听她说话,月娥说一句,他的心就凉一层,说到最后,这颗心已经凉的彻骨,愣愣说道:“你说什么,对牛弹琴?”月娥点点头,说道:“先前侯爷曾经也对小妇人说过,像我们这等人,侯爷还并不放在眼里。小妇人也知道,只因为黑风堡之事,偶然的相救,才让侯爷起了怜悯之心,收留小妇人再府中,如此大恩,没齿难忘,但起初我救侯爷,也只是为了六镇百姓着想,并非是单为了侯爷,此事换做别人,恐怕也会如我这般做。侯爷也明白。另外,小妇人也有自知之明。总不能赖着侯爷一时怜惜,便一直留在这将军府之中。早散了,早好。侯爷说是不是这样?”

    敬安愣愣地听着月娥说完,先前他在烧梅铺子里,因贪看她睡容,却反被她误解,一时之气,说出“对她并无企图想法”之类的话,她的记性却是极好,竟然在此时拿出来堵他的嘴。偏偏又拿黑风堡的事,来压迫他。竟果然逼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月娥说完,便说道:“侯爷不语,那边是默认了。我在此住了这几天,侯爷颇为用心,我也于心不安,因此就打算明儿走。侯爷若是同意了,就还劳烦明日请我弟弟前来,接我回家。多谢侯爷。”

    月娥说完,便转了身。她心底知道自己跟这个少年将军是绝对没有结果的,所以绝不肯给自己或者敬安一点余地。但是说话间,却见他的脸上露出了又是伤心又是震惊的神情,却让她不忍看下去。

    敬安伸手,一把抓住月娥的胳膊,说道:“你当真要走?本侯……你心中一点儿也没有本侯?”月娥听他这么问,便说道:“侯爷是六镇守护之人,小妇人心底自然是敬畏将军的。”敬安说道:“你知道我所指不是这个!”月娥说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敬安手一紧,月娥疼得微微一抖,敬安咬了咬牙,说道:“姚月娘,你究竟是不解风情,还是无心?”月娥咬了咬唇忍着痛,说道:“大抵两者皆是。侯爷自有万种风情,可惜我并不是知音之人。”

    敬安喉头一梗,手便松开,月娥向前一步,说道:“我已到了,侯爷请回。”

    说罢,再不回头,慢慢地一步一步,回了房间里去了。

    月娥自回了房间休息。一夜无梦。第二日早上,小葵来伺候。月娥说道:“劳烦姑娘了,幸喜我今日就走了。”小葵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月娥说道:“姑娘怎么了?”小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月娥怕有事,便又问道:“姑娘不愿说?那么我便不多嘴了。”

    小葵这才说道:“娘子,我看侯爷对娘子是真正动了心的,娘子真个不能留下?”月娥一怔,随即说道:“不是这样的。明知不可能的事,及早断了才好。”小葵鼻子红红,说道:“才过来时候听人说,侯爷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一夜未睡,那珍藏的琴都给摔了。手也给琴弦割破了。”月娥呆了呆,想说什么,又停下。

    小葵望着她,忽然跪倒在地,说道:“娘子,小葵求你留下,小葵从未见侯爷如此亏待自己,正是为了娘子之故。”月娥急忙伸手,想扶她起来,小葵却低头,微微地啜泣,月娥叹了一声,说道:“你伤心什么?你们侯爷是那样的脾气,你既然是久跟着他的,怎会不明白?他再怎么厉害,人人敬畏,也不过只是个被从小宠坏了的孩子,但凡他有点喜爱的东西,就想到手,倘若到不了手,就觉得懊恼,这也是人之常情,只需等他这阵儿热血过去之后,也就好了,又或者遇上了另外喜欢的事物,比先前他未曾得手的那个还好,他也就欢欢喜喜上去,同样将前情忘了。”

    小葵听得模模糊糊,不甚明白。月娥又说道:“再者说,我留下来做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呵,小葵姑娘,不怕你笑话,我虽然是下堂之身,但自有双手,我从来也不想要靠别人过活,只勤勤恳恳的做活,守着一间屋,几只鸡,狗儿跟我弟弟便心满意足,就算将来……当真要嫁人,那也要找一个真心疼我,以诚相待之人,至于侯爷……他就算有千般好,终究不是我的良人。”

    小葵听月娥这么说,看她温和神色,却自有一股坚定态度,情知无法挽回,便也缓缓站起来,擦了擦泪,说道:“我就知姚娘子是个不同的……只是我们侯爷……”月娥不愿再提敬安,便说道:“罢了,我今日就回家去了,承小葵姑娘你一番照顾,你若是以后有时候出将军府,可以去我家里坐坐。”小葵见状,也只好露出笑容答应了。

    月娥跟小葵在里面说完。便又说些别的。却没有想到,有人一直站在门口的帘子后面,将这一番话听了个真真切切,一直听月娥说完了,这人也不进门,只转身出门去了。

    快要到晌午时分,姚良才来了,相接月娥回家去,月娥欢喜出外,小葵扶着,上了车,姚良自进内相谢了敬安,两人在门口道别。月娥坐在车内,掀起帘子悄悄向外一看,却见敬安站在门口,神情淡淡地,也看不出什么来。她暗自点了点头,目光一扫,望见他手上缠着白布,不由地又一叹,悄悄地便将帘子放下。姚良才上了马车,车辆徐徐向前,归家去了。

    车子行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小水巷,月娥在车内假寐,听车子停下来,才睁开眼睛,姚良在外说道:“姐姐,到家了。”月娥缓缓地向外出来,姚良跳下车,从旁扶着,这功夫,有人自屋内出来,见了月娥,说道:“月娘!”疾步过来,姚良见状便闪开,那人伸手扶着月娥,月娥才下了车来。

    姚良将赶车的打发离去,月娥只转头看着身边之人,问道:“苏……大夫,你……怎会在此?”苏青说道:“听闻你今日回来,我便来看看,伤怎样?”月娥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已经无事了。”苏青便扶着月娥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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