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已经试过了?”
“噢,不要说这个了,它让我头疼。我想我已经花了三百美元请那些人——那些说能让我与华纳德见面的蹩脚人士吃喝。兴奋之后,我只得到了惆怅,见教皇都比这容易。”
“我猜你想弄到石脊,是吗?”
“你在刺激我吗,埃斯沃斯?为了它,我愿意给你我的右臂。”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没有了手臂,你就没法画图了——连装都装不出来。最好放弃一些不那么实际的东西。”
“我愿意给你我的灵魂。”
“你愿意,彼得?”多米尼克问道。
“你是怎么想的,埃斯沃斯?”吉丁劈头问道。
“只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建议。”托黑说道,“过去,谁是你效率最高的业务员,让你获得了那些最好的业务?”
“噢——我想是多米尼克。”
“对。既然你见不到华纳德,而且即使见到了对你也没什么用,难道你不认为多米尼克是能够说服华纳德的人吗?”
吉丁注视着他。“你疯了吗,埃斯沃斯?”
多米尼克向前探着身体,似乎很感兴趣。
她说:“据我所知,盖尔·华纳德不帮女人,除非她很漂亮。而如果她漂亮,他那样做就不是帮忙了。”
托黑看着她,似乎在强调自己所提供的事实不容置疑。
“真愚蠢。”吉丁生气地突然打断,“多米尼克怎么能见到他?”
“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预约。”托黑说道。
“谁告诉你他会接见?”
“他自己。”
“什么时候!”
“昨天深夜,或者确切点儿说,今天凌晨。”
“埃斯沃斯!”吉丁屏息说道,“我不相信。”
“我相信。”多米尼克说,“否则,埃斯沃斯不会开始这次谈话。”
她对托黑笑道:“那么华纳德答应见我?”
“是的,亲爱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噢,我给了他一件令人信服的证据。但是,不宜耽搁,明天你就应该打电话给他——如果愿意的话。”
“为什么现在不能呢?”吉丁说道,“噢,我想太晚了,明天上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她眯着眼看他,什么也没有说。
“很久以来,你一直支持彼得的工作,”托黑说道,“难道你不想承担如此有难度的重任吗?——为了彼得?”
“如果彼得想让我做的话。”
“如果我想让你做?”吉丁嚷道,“你们两个都疯了吗?这是一个终生难求的机会,一个……”他发现他们两个都在好奇地看着他,突然厉声说道,“噢,荒唐!”
“什么荒唐,彼得?”多米尼克问道。
“你准备被那么多跪地求情的傻瓜挡在外面吗?噢,其他任何建筑师的妻子都会为了这样的机会跪地爬行……”
“没有其他任何建筑师的妻子会得到这样如此的机会。”托黑说道,“其他任何建筑师都没有一个像多米尼克这样的妻子,你应该为此感到自豪,彼得。”
“任何环境下,多米尼克都会照顾好自己。”
“这一点倒是毫无疑问。”
“好吧,埃斯沃斯,”多米尼克说道,“明天我给华纳德打电话。”
“埃斯沃斯,你真棒!”吉丁说道,没有看她。
“现在,我想我要喝点酒了,”托黑说道,“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当吉丁跑向厨房的时候,托黑和多米尼克对望着,他笑了,瞥了一眼吉丁跑出去的门,然后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神清气爽。
“你的愿望实现了。”多米尼克说道。
“当然。”
“现在告诉我,你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埃斯沃斯。”
“噢,我想帮你——为彼得获取石脊这项工程,它的确是一笔难得的业务。”
“你为什么那么急于让我和华纳德上床?”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体验吗?”
“你对我们的婚姻状况不满意,是吗?托黑?”
“不完全是,大约有百分之五十。噢,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每个人都知道他能够做到的事,然后竭尽全力做得更多。”
“你很着急地让彼得娶了我。你知道结果将会如何,比我和彼得都清楚。”
“彼得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噢,奏效了——百分之五十。当你需要的时候,你就得到了吉丁——这个国家一流建筑师,现在他像泥浆粘在套鞋上一样,和你形影不离。”
“我从没喜欢过你的表述风格,但总是很贴切。我应该说过:‘现在,谁的灵魂在摇尾乞怜?’你的风格更文雅。”
“但另一个百分之五十呢,托黑?失败了?”
“大概全部。我失误了。我应该了解更多,而不是期望一个像彼得·吉丁这样的人毁掉你,哪怕是用丈夫这个角色。”
“喔,你很坦诚。”
“从前我跟你说过,只有这个办法能对你奏效。另外,的确,你没用两年时间就发现了我想从你们这桩婚姻里面得到什么。”
“那么你认为盖尔·华纳德会完成这项工作?”
“也许,你怎么想?”
“我想我又一次只是个次要角色。你是不是曾经叫它意外之财?你背着华纳德得到了什么?”
他哈哈大笑,声音流露出他没料到这个问题。
她轻蔑地说:“不要显得你很震惊,埃斯沃斯。”
“好吧。我就开诚布公,我没有背着盖尔·华纳德先生做什么特殊的事。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打算让他见见你。如果你想知道详情的话,昨天上午他做了一些让我头痛的事情。他太机警了,所以我认为时间已经到了。”
“而且有石脊这笔业务。”
“而且有石脊。我知道这其中有些东西会对你有吸引力。你不会出卖你自己去拯救你的国家,你的灵魂,你所爱男人的生活,但是会出卖自己去换得彼得·吉丁的一笔业务——尽管这不值得。看一看之后会留下关于你的什么,或者关于盖尔·华纳德的。我也有兴趣看看。”
“非常正确,埃斯沃斯。”
“所有吗?甚至包括你所爱的男人那一段——如果你爱过他?”
“是的。”
“你不会为洛克出卖自己吗?但是,当然,你不喜欢听见有人说到那个名字。”
“霍华德·洛克。”她清晰地说道。
“你非常有勇气,多米尼克。”
吉丁回来了,用托盘端着几杯鸡尾酒,两眼光芒四射,高兴得手舞足蹈。
托黑举起酒杯,说道:“为盖尔·华纳德和《纽约旗帜报》干杯!”
3
盖尔·华纳德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中间迎接她。
“你好,吉丁太太。”他说道。
“你好,华纳德先生。”多米尼克说道。
他给她搬了一把椅子。当她坐下的时候,他并没有走回去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而是站在那里,职业性地看着她,像是在评估一样东西。他的举止暗示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必然,仿佛他这么做的理由她已经知道,因此也就没什么不得体的。
“你看上去就像是按照你的风格定位的艺术品,”他说道,“按常规来说,看艺术品的模特往往会使人失去宗教信仰。但是这次,上帝和雕刻家非常近。”
“什么雕刻家?”
“为你做雕像的雕刻家。”
他已经觉得雕像背后肯定有些什么东西,现在他意识到的确是这样,因为她脸上绷紧的表情与她的故作轻松非常矛盾,虽然只是转瞬之间。
“您是什么时间、在哪儿看到那座雕像的,华纳德先生?”
“今天早晨,在我的陈列室里。”
“您是怎么把它弄到那儿的?”
轮到他困惑不解了。“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你的朋友埃斯沃斯·托黑作为一件礼物送给我的。”
“为了替我争取这次约见?”
“我想,也许不是你现在所想的这种直接的动机。但实际上——的确是这样。”
“他从没跟我说过。”
“你不介意我收下这座雕像吧?”
“不特别介意。”
“我希望你说你很高兴。”
“我不高兴。”
他坐下来,非常不正式,坐在了他桌子的边沿上,他的腿向前伸着,双脚交叉。他问:“我猜你不知道那个雕像的下落,并且一直在寻找它?”
“找了两年了。”
“你不能拥有它了。”他看着她,补充道,“你也许会拥有‘石脊’。”
“我会改变我的想法,托黑把它给了您我很高兴。”
他感到了一丝胜利和一丝失望,胜利的是他能明白她的意图,失望的是意图毕竟太显而易见了。他问道:“因为它给了你这次约见?”
“不,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想赠送这座雕像的倒数第二个人,托黑是最后一个。”
他失去了胜利感,一个对“石脊”打主意的女人不该说也不该想这样的事。他问道:“你不知道托黑拥有它吗?”
“不知道。”
“我们应该和我们共同的朋友埃斯沃斯·托黑在一起。我不想作抵押物,也不希望你是抵押物或者被别人当作抵押物,有很多事情托黑没有说,例如,那个雕刻家的名字。”
“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斯蒂文·马勒瑞。”
“马勒瑞?……不是,那个试图想……”他哈哈大笑。
“怎么回事?”
“托黑告诉我他不记得那个名字了。那个名字。”
“托黑先生仍然让你感到吃惊吗?”
“最近几天有好几次了。他有炫耀的一面,也有特别精细的一面,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几乎喜欢上他的艺术家才能了。”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在哪方面都没有吗?在雕刻方面没有——还是建筑方面?”
“我确定在建筑方面没有。”
“你这样说,难道不是彻头彻尾错了吗?”
“也许。”
他看着她,说道:“你很有意思。”
“我不这么认为。”
“这是你的第三个错误。”
“第三个?”
“第一个,是有关托黑先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会希望你在我面前赞扬他,引述他的话,仰仗他在建筑方面的极大声望。”
“但人们会希望您了解埃斯沃斯·托黑。那会使任何引用都变质。”
“我打算跟你说这些——如果你给我本不想给我的机会的话。”
“那应该更愉悦。”
“你想被取悦吗?”
“是的。”
“关于那座雕像?”那是他发现的唯一弱点。
“不,”她的声音很生硬,“不是关于那座雕像。”
“告诉我,它是什么时候为谁雕刻的?”
“那是托黑忘了的另一件事吗?”
“显而易见。”
“你还记得两年前关于那座名叫斯考德神庙的建筑的谣言吗?那时你不在。”
“斯考德神庙……你怎么知道两年前我在哪儿?……等等,斯考德神庙,我记起来了,一座亵渎神圣的教堂,或者说是基督徒队伍咆哮狂欢的对象。”
“是的。”
“还有……”他停住了,声音听起来像她的一样的生硬而不情愿,“还有一座裸体女人雕像。”
“是的。”
“我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艰涩地说道,好像他正尽力抑制着愤怒,而她不知愤怒的对象是什么:“那时我在巴厘岛附近的某个地方。很遗憾,全纽约的人都在我之前看见了那座雕像。但是我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没有读报纸。那里有一个硬性规定:携带华纳德报纸上游艇的人一律被辞退。”
“你没有看到斯考德神庙的照片吗?”
“没有,那神庙配得上那座雕像吗?”
“那雕像勉强可以配得上那座神庙。”
“它被毁了,是吗?”
“是的,在华纳德报纸的帮助下。”
他耸了耸肩。“我记得爱尔瓦·斯卡瑞特和它共度了美好时光。一篇很重要的新闻报道,可惜我没看到,但爱尔瓦做得非常出色。顺便问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你为什么一直记着我不在?”
“正是这篇新闻报道让我不能和你一起工作了。”
“你的工作?和我?”
“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叫多米尼克·弗兰肯吗?”
在那整洁的夹克衫下,他的双肩向前垂了下来,惊奇——又无助。他盯着她,毫无表情。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不。”
她漠然地笑了,说道:“似乎托黑尽他所能想要在我们之间制造点儿障碍。”
“可恶的托黑,这可以理解,但毫无意义。你是多米尼克·弗兰肯?”
“是的。”
“你在这儿工作,在这幢建筑里,几年?”
“六年。”
“为什么以前我从没见过你?”
“我敢保证,你没有见过你的每一个员工。”
“我想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你希望我对你解释吗?”
“是的。”
“以前我为什么没有设法见你?”
“是的。”
“我不想。”
“确切地说,那没有意义。”
“我应该忽略它还是理解它?”
“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拥有那种美丽,你了解据说我拥有的那种名声——为什么不试着在《纽约旗帜报》做一番真正的事业呢?”
“我从没想过在《纽约旗帜报》做一番真正的事业。”
“为什么?”
“也许和你禁止带华纳德报纸到你的游艇上的理由是一样的。”
“理由很好。”他静静地说道。然后他问,声音恢复了常态,“让我们想想,你是因为做了什么才被解雇的?我想你违反了我们的政策。”
“我尽己所能为斯考德神庙辩护。”
“难道你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比在《纽约旗帜报》上直言不讳更好吗?”
“我本打算跟你说那些——如果你当时给我机会的话。”
“你觉得在被取悦吗?”
“那时没有,不过,我喜欢在这儿工作。”
“你是这幢建筑里唯一这么说的人。”
“我一定是两个人中的一个。”
“另一个是谁?”
“你自己,华纳德先生。”
“对此不要太自信。”他抬起头,看见她的眼里有愉悦闪现,问道,“你说这些仅仅是为了让我被自己说的话套住?”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她平静地回答。
“多米尼克·弗兰肯……”他重复着,没有对她说什么,“过去我喜欢你写的东西。我几乎希望你来这儿是为了请求我让你接着干以前的那份工作。”
“我来这儿是讨论‘石脊’的。”
“哦,是的,当然。”他收回话题,准备享受一长串说辞。他想,听听她选择什么论点,看看她如何以请求人的身份行事,这将很有趣。“噢,在这件事上你想告诉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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