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货套装-奇货(Ⅲ):合玉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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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术立即道:“偷了人家的钥匙,深更半夜跑来,不是找碴儿的,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凡孟思考着,想了半天才看着刑术道,“为了贺晨雪!”

    刑术摇头:“没必要吧?”

    “有!非常有必要!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喜欢她,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况且她还那么独特,人之常情嘛,我虽然吃醋,但同样也冷静,毕竟我消失了那么多年,她这么年轻,我和她曾经也只是恋人关系,没有法律约束,所以她和你之间有点什么,那很正常。”凡孟继续低头揉着额头,“但你别误会,我来这里,主要不是为了和你解决这件事情,而是为了贺晨雪的姐姐贺月佳。”

    刑术心里暗暗吃惊,下意识捏紧了旁边的伸缩棍,发现凡孟盯着自己右手的时候,下意识将伸缩棍放进了柜台下面,随后问:“你什么意思?”

    凡孟却是变了个话题:“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消失吗?”

    “我没兴趣。”刑术直接道。

    凡孟道:“我去湘西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贺月佳。”

    刑术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凡少爷喜欢编故事。”

    “好吧。”凡孟道,“那你就当我说的是一个故事。”

    刑术转身:“我去泡茶,有烟有茶有点心,这样才衬托故事,但不知道你讲的这个故事是什么类型的。我一直觉得如果故事有点恐怖,那就应该喝点红茶,正山小种、金骏眉什么的;如果故事有点烦躁的话,那就喝绿茶吧,能下下火。”

    凡孟笑道:“我喜欢青茶,铁观音、罗汉沉香或者是凤凰水仙都可以。”

    “还是喝金骏眉吧。”刑术烧水,准备着茶具,语气冷淡。

    “好!”凡孟点头道,“客随主便。”

    刑术将电水壶的开关按下的时候,开口道:“你可以开始了。”

    “贺晨雪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他是璩瞳的亲生女儿,孪生双胞胎之中的妹妹。”凡孟看着刑术那张毫无惊讶表情的脸,“看吧,我就知道你清楚这件事,你觉得璩瞳知道吗?”

    刑术淡淡道:“你到底还讲不讲故事?”

    “对不起。”凡孟笑着点头,“贺月佳的性格与贺晨雪完全相反,她很独立,从小就独立,像是个成人,而贺晨雪则像是个洋娃娃,或者说毛绒玩具,可爱乖巧,说话细声细气,非常温柔,但我知道,贺晨雪一直很羡慕姐姐的独立独行,私下也在模仿,所以,也许有时候你会看到一个冷漠的贺晨雪,但其实那不是她,那是她对姐姐的模仿。”

    刑术下意识想起了初见贺晨雪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的确判若两人,虽然都有冷漠的时候,但从前是刻意的冷漠,而现在是无助的沉默,就如同那天他们在拍卖行门口分开时,贺晨雪所表现的一样,即便沉默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不是玩具。”刑术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凡孟点头:“那只是比喻,我找不到合适的比喻而已。”

    “然后呢?”刑术再问,转身看了一眼已经发出响声的水壶。

    凡孟又道:“她们姐妹俩的感情好到无法形容,但是那年突然间贺月佳就消失了,四大首工还有所有的门徒不断地找,没有人找到贺月佳在什么地方,最终只得接受她失踪的事实,连警察都找不到,而且那么大的人了,被诱拐是不太可能的,况且贺月佳那么聪明,所以,我当时在想,也许她是想离开了,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后来,我的这个想法被证实了,我收到一封信,是贺月佳的亲笔信。”

    凡孟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份叠好的信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那意思等于是让刑术过来自己看。

    刑术看着桌子上那封信,并未走过去,只是看着,许久,水壶响了,凝视着那封信的刑术毫无反应,凡孟指着柜台后面道:“水开了。”

    刑术这才从分析中回过神来,转身拿起水壶,开始准备泡茶,随后端着茶海到了凡孟跟前,放在桌上,将茶倒好后道:“喝茶。”

    凡孟拿起杯子的同时,刑术也坐下拿起那封信,慢慢打开,信并不长——

    凡孟:

    见信佳。

    我一切安好,现在身处湘西林各山,距最近的保靖县大概一日路程,沿河而下,步行最慢需要五天,走省道过县道,开车则只需一天,但到山下之后只能步行,上山还需要花费一天时间。

    我在半山腰一个叫作“甲厝”的村子里面,这里的人很好。

    希望你能来找我,我有事相求,请不要将此事告诉给其他人。

    谨记。

    切记。

    贺月佳亲笔

    整封信就这么短,但刑术读了十次,第一遍读完之后,他脑子中闪过的全部是一张张脸——璩瞳、贺晨雪、贺月佳,还有在拘留所中同居一室的那徐家四兄弟。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他们都是湖南人。

    贺月佳和贺晨雪是璩瞳的女儿,祖籍也应属湖南。

    刑术觉得这些肯定都不会是巧合,最近调查和知道的事情当中,与湘西也有着直接的关联,毫无疑问,今天凡孟带着信来的原因,也是为了告诉他这个重点。

    当然,信中还透露出了很多的疑点,让人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刑术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测,而是将信叠好,重新放在了先前的位置上。

    凡孟看了一眼信,又看着刑术问:“你怎么看?”

    “不需要我再分析了吧?”刑术摇头道,“你拿着这封信,都已经去过那个叫甲厝的村子了。”

    凡孟道:“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和我当初的看法是不是一样,是不是站在我的角度,你也会做相同的事情,我现在是希望你帮助我,我在寻求你的帮助。”

    凡孟说得很诚恳,刑术只得道:“从信上来看,贺月佳文字中写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到她所处的那个地方,基本上可以说写得很详细,我去过湖南好几次,湘西也去过两次,保靖县我也曾经路过,但林各山我没有听说过,不过照她信上所写,要找到她所在的地点,并不难,但是,如果她没有写这么详细,你要盲目去找,也十分吃力。”

    凡孟点头:“没错。”

    刑术看了一眼信,又道:“她第二段话就只有简单的一句,写自己在半山腰一个叫甲厝的村子里面,后面还加了一句‘这里的人很好’,从常理来判断,如果要在信中写风土人情,她一定会费一些笔墨来描述,但在这里没有,所以,这封信最可怕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只是那句‘这里的人很好’,就会让人联想到,她被人绑架了或者是拘禁了,而她写这封信,是拘禁她的人让她写的,目的是让你去,这种感觉就像是传销一样,人家张开大网等着你跳进去。”

    凡孟继续点头:“还有呢?”

    刑术侧身倒茶:“虽然你明知道是陷阱,但不得不去,其原因很简单,你和贺月佳的关系非比寻常,你们也许在高中时代就已经是恋人了,对吗?”

    刑术倒茶的同时,双眼一直盯着凡孟。

    凡孟并不回答,拿起茶杯来慢慢喝着,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饱经风霜的老人。

    第十节 下次再说

    “简而言之,在那个时候,我偷偷喜欢着贺月佳,而贺晨雪偷偷喜欢着我。”放下茶杯的同时,凡孟道出了当年三人的关系,这也没有让刑术惊讶,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刑术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刑术心里觉得更堵得慌,他曾经的感情世界虽然不是一片空白,但相对来说也很单纯,曾几何时,他总觉得自己要是爱上一个女人,自己这辈子就认定了她,一定要娶她为妻。

    这种念头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因为一件事而烟消云散,年少的刑术认为自己看透了一切,觉得真正的缘分还没有到来,于是他不追不赶地等着,终于等到了贺晨雪,自己的内心开始有些冲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要完全进入贺晨雪的心中,靠的不是慢慢走进去,而是闯进去或者说是挤进去,因为在她内心中,很多年前就装下了凡孟。

    刑术也忽然想到,也许这也是凡君一希望自己与贺晨雪在一起,而不是凡孟与她在一起的原因之一,不仅仅是他认为自己对不起璩家。

    “在贺月佳失踪之后,我不自然地将重心转移向了贺晨雪,而在那时候,晨雪也很乖巧地尽量模仿着她姐姐,我知道,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说实话,我对此很厌恶,我告诉她,做自己,但她说,那样就是她自己,还说她就是姐姐,姐姐就是她。”凡孟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我以为以后就那样了,直到我收到那封信,我在房间里待了好几天,随后我开始准备东西,起程去湘西。但我去之前,找了一个借口,告诉父亲和其他三位首工,我去湘西是为了见合玉门的人,去商讨关于货源的问题,你知道的,北方产出的玉是名贵的岫岩玉,太贵的东西在玉石行当利润虽然也高,但无法大批量铺货,所以,我们的货源大部分来自于关内。”

    刑术摇头:“原来合玉门还存在,我以为早消失了。”

    “你曾经还以为铸玉会也消失了。”凡孟道,“合玉门的历史比铸玉会还长,人员成分还复杂,做事更不择手段,可以说,现在的合玉门较比从前好太多了,但是他们所做的基本上都是违法的买卖,且人数稀少,据我所知,现在整个合玉门中的人,不到100,但就是这100人都是关内行家中的行家,他们不像我们去操控玉石的价格,而是以作伪做旧为主,年利润轻轻松松也在千万。”

    刑术道:“断金门下出了铸玉会,而铁衣门下出了合玉门,原本都算是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到了后来都变成什么玩意儿了!”

    凡孟只是笑,等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我找的这个借口,得到了包括我父亲在内所有首工的一致赞成,于是我上路了。上路之前,我父亲他们也跟合玉门的人交涉过,对方答应在长沙接我,洽谈今后的合作事项,这和几百年前的飞鸽传书不一样,只需要一个电话,几句话就能知道对方的大体意向如何。我的计划是,与他们谈妥之后,就告知他们我要去旅游,然后再去寻找贺月佳,但是去了长沙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长沙下了飞机之后,凡孟才知道铸玉会与合玉门的差距在什么地方——合玉门光明正大地开设公司,公司下面又设有分公司、营销部。除了玉器生意,他们还投资真正的实业,但仅仅只是投资,从不插手股份公司的任何事情。

    换言之,合玉门的门主知道“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因此他们在谨慎的同时也无所畏惧。

    “当天晚上,我就见到了合玉门的门主,一个上了年纪但无比精明的老头儿,他上来就拿出了很多真假玉器让我鉴赏,我知道那是在考我,我在当着大家面的时候,将那些玉器夸耀了一番,说得我都词穷了,但其后我和他单独见面的时候,我才将真假玉器分别指出来,这让老头儿很高兴,认为我不是一个不经世事的毛孩子,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凡孟说到这儿笑道,“我是在取悦他,但没想到,他和我谈的合作竟然是要将生意铺开到东三省来,让我们把东三省一半的买卖和他们共同经营,所得利益五五分成。”

    刑术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罢他道:“小流氓遇到了老流氓,有意思啊!”

    凡孟没笑,只是淡淡道:“你可以笑,因为当时我也想笑,我觉得这个老头儿老年痴呆了,在说胡话。可是很快我就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个老家伙是认真的,如果我们不同意,就会被他一口吞掉,连骨头都不会吐!”

    突然之间,刑术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行当好陌生,而且好恐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规避着相关的问题,可以说,从前当郑苍穹向他提及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都会刻意避开,或者岔开话题。在他心里,认为这个行当的市场,是不应该被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团体来掌握的,需要自然平衡。但遗憾的是,在不同的时代,总会有这样的人或者组织出来,试图掌控一切,最后都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然后呢?”刑术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想知道结果如何。

    “然后?我说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需要回去向长辈们汇报,你猜他怎么说?”凡孟笑着道,突然间一把抓住刑术的领口,“他就这样抓住我,凑近我,带着一种能把我吓尿了的笑容,轻言细语地用湖南话说——如果你搞不定,你来干么子咯?”

    说完,凡孟松开了刑术,坐下来道:“我当时真的差点吓尿了!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他,他会杀掉我的!”

    刑术不语,只是端起杯子喝茶。

    另外一边,贺风雷的家中,四大首工围坐在桌旁,但这次他们跟前不是麻将桌,而是餐桌,但饭桌上只有咖啡壶和四个杯子,还有一块属于凡君一的金镶玉。

    “小凡,你这是什么意思?”丁万安看着凡君一的那块金镶玉。

    凡君一端起自己跟前的咖啡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想当年,咱们四个拿着那张璩瞳的委任书,聚在一起发誓的时候,喝的是茶,而且是明前铁观音,哇,好贵的,我们当时喝的那一壶,够一家子吃一年了吧?现在呢,我们改喝咖啡了,而且喝的还是埃斯梅拉达咖啡,表面上看,咱们是进步了,对吧?这种咖啡虽然贵,算起来得七八百一斤吧?但是贵得过真正的明前铁观音吗?贵不过,所以,这么多年,咱们实际上是在倒退,而不是进步。”

    贺风雷冷冷道:“说到底,你还是想我们把权力交出去。可以,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三个可不负责,至于下面的那些门徒服不服璩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凡君一笑了:“我们是得把权力还给璩家,但是谁说过,璩瞳会自己担任首工呢?”

    艾星灵一愣:“凡君一,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万安和贺风雷也紧盯着凡君一,凡君一则端着咖啡杯慢慢喝着,喝了许久才放下来道:“璩瞳已经决定了,不管你们交不交权力,他都会重新写一纸委任书,委任刑术为下一任的首工,这就是我今天要对你们说的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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