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芜姜-『第一零九回』归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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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嗤嗤~”

    “瞧瞧小模样俊的,恨不得他一下子长大二十岁才好呢~~”

    客栈里的小床上,萧凯凯着一袭银蓝色圆领小袍盘腿坐着,慕容煜为了打发他,各种香粉瓶、毒—药瓶在他面前摆了一整圈,他用小勺子把这个撒进那个里、那个溶进这个里,混来淆去地勾兑着,时不时舀两口试试味道,兀自沉醉于其中。五岁的狐狸归归也学他的模样,盘着身子蜷在他旁边打鼾。

    阿青阿白浓妆艳抹地趴在床边逗他,忽而看他抿着小嘴巴,嘴角落下来一滴口水,就兴奋得捂帕嗤嗤笑。姐妹两个在凤凰阁的鸟笼子里吊了一年半,又在驿站后院打了三年杂,看起来比之从前憔悴不少,却依旧不掩那渗入股子里的风骚。

    “这就是主上和芜姜那个丫头生的小呆宝?”捏着萧凯凯粉嫩的小脸蛋,问慕容煜。

    慕容煜坐在桌边为萧凯凯拌粥,小家伙喜欢吃甜食,芜姜又不让吃糖,只得撒了点香花粉做做样子。齐凰坐在一边帮忙烘烤湿掉的小靴子,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听阿青阿白这样问,慕容煜有些自得地勾起嘴角:“别捏我儿脸蛋,将来这张脸可迷惑苍生。”

    阿青阿白其实不太相信,以前千般勾引主上都一点反应也没有,芜姜走的那一次给他下了那么狠的药,他也硬生生泡在冷水里熬了过去,他能有动静才怪。哪里捡来的还差不多。

    便又转去调—戏萧凯凯:“诶,你娘亲可是叫花芜姜么?”

    这两个女人美艳妖娆,看起来像是蛇精一样,萧凯凯可没好气:“不许叫我娘亲的名字,那是我爹爹才可以叫的,你们得叫她娘娘。”

    嗤嗤嗤~古灵精怪,看来还真是芜姜生的。阿青阿白对芜姜可是满心怨怼,还有点惧,当年若非算计她给慕容煜下椿药,后来也不会被慕容煜卖去凤凰阁吃那么多年苦。

    语气便酸溜溜起来,把丰腴的身段匍到床沿:“是个娘娘又怎样,还不是帮我们姐妹倆洗过好几次衣裳。呐,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那两座山峰白晃晃地堆在眼前,嘴唇也艳艳红,萧凯凯看了觉得心很累,便皱眉道:“叫萧孑。我爹爹可厉害了,他会杀掉你们这些女妖怪!”

    “嗤嗤嗤~~看,我就说不是主上生的吧,你还不信。”阿青捂着帕子,得意地点了点阿白的脑勺。

    “也是,看喂的这些东西,尽是毒。”阿白回拧她胳膊。

    慕容煜容色阴郁起来。真不知道齐凰把这两只聒噪的货色领回来做甚么,撩开袍摆走过去抱起萧凯凯,让齐凰把人领回去睡觉。

    “吱嘎”一声房门关起,舀着小勺子喂萧凯凯喝粥。

    早前天下间传说慕容煜喜欢萧孑,那时诸国女子虽倾慕他的容貌,却不敢靠近;自从传出他与花凤仪生了骨肉,知道他性转之后,女人们虽然依旧忌惮他的阴毒残戾,却到底对他又惧又羡地爱慕起来。他卖香粉的这二年几乎都靠脸吃饭,因此饮食一向很清淡。

    并且为了萧凯凯将来能更好地继承自己的衣钵,他还在清粥里掺了一些毒—粉,自己吃一口,萧凯凯吃一口,从幼年起潜移默化地适应着。

    厢房里很安静,昏黄的烛火在细风中袅袅跳动。萧凯凯卯着小嘴儿吃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让他的心里很暖,忍不住俯在那俊秀的小脸蛋上亲了亲。

    鱼爹爹每年来见自己一次,每次都是这样缱绻地看着自己,莫名让人揪心。萧凯凯问:“桌上为什么还摆着两幅空碗筷?”

    “那是给鱼爹爹的母妃和皇兄的。”慕容煜淡淡地扫了一眼。

    “是你的娘亲和哥哥吗?他们为什么自己不来吃?那你爹爹的呢?”小家伙有问不完的话。

    “他们去了回不来的地方,来不了了……我没有爹爹。”慕容煜默了默,随口敷衍道。其实后来也有曾憎恨过哥哥,但最后终究是恨不起来。只怪命中不易,哥哥亦是在苦苦挣脱。最无情的或应说是那逖皇,那个子嗣众多的男人,他从始至终也没有认真地看过自己。哪怕是幼年病弱将死时候。

    萧凯凯听得似懂非懂:“那就叫鱼爹爹刚才的那两个女人来吃吧。”

    一小瓷碗的粥见了底,慕容煜好笑地把他抱起来:“那也不是鱼爹爹的女人。鱼爹爹的女人是你的娘亲,只是被你父皇抢走了。”他忽然道:“凯凯可愿意随鱼爹爹走吗?去到很远的地方,只有你我父子二个人。”

    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虽然他已经是个三岁的大人了。

    萧凯凯蹙着眉,为难地摇了摇头:“那我父皇和母后会很伤心的,皇爷爷也会很伤心……还有胖胖。父皇说等我长大十五岁,那时娘亲就满三十了。父皇要把天下交给凯凯,然后带着娘亲去游山玩水,凯凯可不能走。”

    呵,那姓萧的主意倒是打得周全。慕容煜才升起的盼望顿时便又消散开去,神色落寞下来,抱着萧凯凯走去浴盆边。

    他宽衣解带,里头素净的中衣勾勒出一道清瘦的长影。萧凯凯看得有点不忍,这会儿吃饱了有点困,想了想便道:“那我再找个像娘亲一样的女人陪你吧,这样你就也可以生小鱼弟弟了。”说着摸了摸自己鼓起的小肚子。

    那个刁蛮又执拗的小妞,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似她一般绝情又扰人心肠的女子嚒。慕容煜不由苦笑一声:“好。”

    浴盆里清水涟漪,溢散着花瓣的清香,小家伙睡着了,趴在他的胸口上吐着泡泡。那么的温热与柔软,还有一点儿的痒痒。他揽着他坐在窗前犹豫了小半夜,最终还是将他穿戴整齐抱出了门。

    ……

    “什么人竟敢夜闯皇宫?”宫廷里静悄悄的,执夜的禁卫拦住他,慕容煜亮了亮老爷子的腰牌,抱着萧凯凯走进去。

    修缮一新的皇宫有些陌生,月光在雪地上打出一片银白,萧凯凯匍在他的肩头酣睡,兔毛儿的斗篷下小脸蛋粉嫩可爱。他忽然不晓得要带他往哪里去。

    凭着记忆,走到萧老爹刚才出来的那座宫殿。长廊空空荡荡,檐角的灯笼在大理石地面上打出昏黄光泽,那宫殿名叫凤宁,猜就是芜姜的寝宫了。夜风轻拂,听见里头传出旖旎的轻喘,隐隐约约,沙沙绵绵,并不十分清晰,就好像这些年许多次在梦中回荡的梦魇。

    他想起怀中小崽儿说过的话,晓得定是那姓萧的皇帝又在耕耘芜姜。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了,上一次看见她还是在汝青州,生产过后的她出落成得越发妩媚动人,总是躲着不爱见自己,见着了也没甚么好言语。难得把孩子带出来让自己看两眼,未与她温柔几句顷刻便又抱走,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绝情的女人。

    其实那次在山崖下被她拖进山洞之前,大雨中的他是有记忆的。看见她淋得满身湿透也不放弃拖动自己,一颗心都被她化成了水儿。那时他的心中便再难骗自己不爱她,哄不了自己舍得下。

    慕容煜的脚步不由定在长廊上,生不出离开的力气。

    “嗯……”

    凤宁宫中昏昏暗暗,绯红的帷帐在夜风中飘渺翻飞,将那帐后交缠的一幕若隐若现。

    芜姜迎着腰肢儿盘坐在萧孑腹胯之上,已经十九岁的她面颊绯红、樱花傲然,像一弯正在渡劫的女蛇儿,在绮丽的帷帐下忽起忽落。萧孑薄唇微抿,孔武的双臂只是扣紧她花样疼宠着。

    帝后恩爱时总是无人敢吵扰,那攻势渐渐狠急,芜姜忍不住溢出歌儿。柔软的青丝沿胸前垂散腰间,那一抹娇媚犹抱琵琶半遮面,美轮美奂,萧孑忽地起身揽她入怀,抵在她耳畔问:“三年了,再怀一个可好?”

    这些年因为四处征战,萧凯凯又小,萧孑便没忍心让芜姜辛苦,夫妻二个总是掐算着日子做好措施。如今终于天下太平,他亦想要她再为自己孕育骨肉,那嚣悍之物抵着她,不罢不休地征询着她的首肯。芜姜这会儿已然娇虚无力,只是羞赧地“嗯”了一声。

    萧孑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唇,忽地猛然将她翻身轧下。那帘帐翻飞,锦褥有如波涛海浪,一声沉闷后便将那浓烈注满。两个人脱力地缠在枕边,仍然是舍不得放开,依旧缠绵拥—吻着。

    “咳。”廊上传来一声轻咳。

    芜姜连忙娇羞地推开他:“怕不是父亲把孩子送来了。”

    经年沙场拼杀,已然练就出一副异常敏锐的听觉。那轻咳分明年轻,怎样也不是糊涂老头的嗓音。萧孑凤目中掠过一丝阴郁,终于释放开芜姜:“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动弹……若是溢出来,朕可要罚你。”

    出到外殿,避开她的视线,从案上悄悄取了一支长剑。

    “吱嘎”一声殿门开启,看到大理石地砖上蜷着个酣睡的小孩。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在往廊下走,发束玉冠,着一袭墨色团花长袍,冷清清的一长条。落雪霏霏,二十五岁了,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不改那少年寂寥。

    萧孑微蹙眉头,俯身把萧凯凯抱起。小家伙睡得很香,梦中也不晓得遇着甚么欢愉之事,微微地上扬着唇角。过了年便要满三岁,孩童的心思总是敏感,他不想他继续陷于这些子虚乌有的误会中。

    “站住。”萧孑宠溺地亲了儿子一口,对着慕容煜的背影唤道,声音轻而冷。

    慕容煜微微顿了顿,脚步却不见停。萧孑一手兜住孩子,匀出一手弹开剑鞘。

    “噗,”冷硬的金属打在慕容煜清瘦的肩膀上,慕容煜终于停在几步外。肩膀有点疼,他回过头来,阴阴柔柔:“姓萧的,别来无恙。”

    那狭长的狐狸眸中光影复杂,萧孑并不想看,只是淡漠道:“孩子已经三岁,朕不希望你再来搅扰他的生活。”

    呵,好个朕……他今时今日已是天子帝王,江山美人坐拥在怀,着一抹素白的中衣,外罩鎏金宽长袍,那颈间还有女人留下的新鲜咬痕,散发着淡淡芬芳。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要的,他却连一个探视的机会也要剥夺嚒?

    慕容煜滞滞地凝视着萧孑英俊的面庞,曾几何时这张俊容叫他多少迷恋,他为着他甚至险些连芜姜的阿耶都杀了,只为着能在夜幕下着一身红衣与他遥遥相看一眼。

    慕容讽弄地扯了扯嘴角:“皇上何必这般绝情,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都夺去了。我慕容煜自知不比你手段狠绝,到最后甚么都抢不过你,但芜姜与孩子,我必要择其中之一。你不让我探望,莫非是准备将那殿中的女人归还与我么?”

    “咻——”他话音未落,萧孑手中长剑却蓦地抵上他脖子。暗夜下剑光冷寒,他脊骨微微一怔,龇牙道:“姓萧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杀人灭口?”

    萧孑却只是在他肤表划过,渗出一点鲜红落在剑锋上,接着狠狠心划破一点萧凯凯的指头,又在边上把自己割了一道。他晃了晃剑身,让三滴血动起来:“朕的天下是用性命搏的,女人亦是用真情打动,若然要抢,何须留你一条小命到现在?”

    慕容煜起先怔然,待看见萧凯凯那一小滴血在自己与萧孑之间流连,忽而便明白了用意。狭长双眸一错不错地盯着,似屏住了呼吸。但那滴血先滑至自己周围,却并不靠近,顷刻却融进了萧孑的那一滴,再难分一二。

    ……

    他的目光忽而空寂下来,秒秒这一瞬间。

    萧孑冷峻面庞上浮起杀意:“看清楚了?从前诸多纠葛,我懒得索你性命。但朕的骨肉,将来要继承这万里江山,你若一意在他母子的世界里纠缠毁谤,到时便不怪我对你用狠。”

    言毕也不待他答话,怜爱地吮了吮萧凯凯的小指头,抱着他往殿中走去。

    寒夜起风,吹得人有如彻骨冰凉。慕容煜无魂般地立在风中站了良久,忽而转过身去:“烦请皇上再给我二年时间……我,还有点不适应。再给我二年的时间,我会学着劝自己放手。”

    心心念念在世间维系的骨肉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一年难得一次的慰藉也是借来的……也许连那个女人曾给过自己的短暂温柔也是幻象。慕容煜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萎顿。

    萧孑听见了,却并不回他的话,原本这些就该留给他独自消化。殿中地暖烧得舒适,芜姜懒懒地蜷在软榻上,柔媚的身段在锦褥下勾勒出娇满起伏。其实腿儿酸软得站不起来,见他这么久才回,正欲披衣而起,不由问道:“外头的是谁,说了这样久的话?”

    四更天须起早,萧孑虽爱她的柔情似水,到底不舍得再动她。便把孩子在她身边放下:“一个询事的宫人,睡吧。”

    ……

    一场雪悉悉率率,至天明前终于消停。瑞雪兆祥瑞,天空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时便要醒起,宫女打来玫瑰香水为芜姜沐浴梳妆。头戴凤冠,内穿青纱中单,腰饰深青蔽膝,再挂白玉双佩,及至辰时初便在女官们的簇拥下行至外朝。

    肃静的白玉阶梯一阶阶往上,萧孑穿一袭云龙纹深黑鎏金天子吉服,发带勉旒系深红未缨,早已站在殿台上等她。太常寺卿念祭奠祝词,盛和殿外钟鼓礼乐声宏宏响起,荡彻云霄,待吉时至,授皇后金册与金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祝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玉石阶下文武大臣两侧躬身而立,厚重的声音在红墙下层层回荡。这一年,萧孑定国号为大周,封前晋小公主凤仪为大周皇后,长子萧凯为东宫太子。

    朝政采用中央集权,设中书省和枢密院,文武相挟。三年后西北部郝邬族在边塞立国,定国号为郝夏,国主拓烈亲自率使团入中原,请求得中原皇帝的认可,并愿终身附为属国。萧孑许之。

    大周四年,匈奴再次大肆来犯,郝夏谴使求助。帝率军亲自北征,此次大战历时二年,最终远逐匈奴,西北大漠得以恢复宁静。逖国于当年求和歇战,后晋随之归降,萧孑亲葬芜姜母妃与父皇,并在建邺城重修陵墓,可谓恢宏浩荡。

    自此天下大合,中宫之内,天子独宠。芜姜贵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剧终)

    无责任番外脱线小剧场

    [1]选秀

    当今天子,骁勇善战,收复汉土,勤政亲民,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让朝臣们很苦恼——妻(子)管严。

    眼看大周立国将满一年,后宫里依然空空荡荡。皇上正值二十九风华,后宫这么空就意味着子嗣不丰,这不像话啊。

    因为听说皇后娘娘是个醋缸子,大臣几个商量之后,决定派几个代表私下去找太上皇。

    谁料萧韩抱着小金柜头也不抬:“多娶一个媳妇儿就得多盖一座殿,多盖一座殿就得多花几十万倆银,伺候春夏秋冬得添置衣裳首饰百套,搭配宫女太监数十个,平日三餐用度开销,隔三差五再争风吃醋装几次病吃几碗药,数来数去都是钱,我和你们皇上的钱都在芜姜那里,扣你的月俸来养啊?”

    已经是发丝斑白的老头儿了,一大串话说下来还能不带停。口音改不过来,他把“月俸”说成“月混”,差点儿喷了那说话的左丞一脸。

    哎哎哎,一家子不是冷就是醋就是抠,想想可真是让人愁。

    没办法,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次只好趁皇后娘娘待产之际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敬书房里,谏议大夫双手执笏:“江北府尹曹大人家的小千金,既有北女之大家闺秀,又有南女之温婉娴淑,时年十六,姿容秀美;而汝州宋学士家的侄女,自小精通琴棋书画,尤其一手丹青堪称绝妙,在当地世族中颇有美名;再有鹂山魏老将军家的孙女魏琴琴,马上功夫了得,弯弓射箭更不再话下,实在是陪伴皇上出征的伴侣之选……”

    他说得口干舌燥,用心良苦,尽可能地把各种类型的女子悉数列举,不信皇上还能挑得出毛病搪塞。

    正中的龙座上,萧孑发束玉冠,剑眉斜鬓,着一袭玄黑色沧海祥龙戏珠袍端端而坐。芜姜挺着大肚子倚在他身旁,忽而萧凯凯剥好一颗果仁,亲昵地递至她嘴边,她便轻启嫣红唇瓣将那果仁含下去。

    四月春回,已身怀六甲的她一点儿也不见臃肿,那柔软的纱缎将她妩媚身姿勾勒。萧孑宠溺地托着她的腰,见她白皙的锁骨上落着一枚嫣红,便不着痕迹地替她扯了扯衣襟。

    大臣们瞥见了冷不丁唏嘘,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多看——从皇上还是个将军的时候起,这都六年了,眨眼皇后娘娘已满二十岁,还每天腻着呐,连怀孕了都还在……

    萧孑凤眸里噙着戏谑,只作不知,又转而给萧凯凯整理袜带。四岁的萧凯凯怀里兜着个小风筝,正是花草芳菲时候,他要叫父皇和母后带自己去院子里放风筝呢。

    “父皇,父皇,系太紧了。”卯着小嘴儿,继承了父皇与母后的英俊与美貌,虽则稚气未脱,但那五官已经比之慕容煜幼年的时候更要魅惑数百分。

    萧孑闻言将袜带松了松,忽而转头看向众臣:“爱卿方才说到何处?”

    大臣们张口结舌,敢情说了半天根本不在听。罢了罢了,其实早已经见怪不怪,反正除去正经的早朝,皇上身边还能有空的时候吗?不是他缠着娘娘和小太子,就是娘娘和小太子缠他,连批阅奏章也不例外。

    只得重复道:“呃……方才说的是,江北府尹曹大人家的小千金,时年一十六,姿容秀美娇丽,既有……”

    “既有北女之大家闺秀,又有南女之温婉娴淑;汝州宋学士家的侄女,一手丹青堪称绝妙,在世家中颇富盛名;再有鹂山魏老将军家的孙女魏琴琴,上马能骑,弯弓射箭更不在话下,实在是陪伴皇上出征的首选……皇上,这些话大臣们已经说过多少次了,良言苦口,皇上如何还是记不住。”芜姜抢过话头,端庄大方地抚了抚肚子。已有五个月身孕了,肚子圆滚滚的甚是喜人。

    呵,才不过说两回,自己尚未能听清,她倒是一个不落的背下来。萧孑勾唇暗笑,只转而看向宝贝儿子:“大周初立,边关征战连年,国库亏虚,难为爱卿们有此美意。只不知宫中可还有多余殿宇可住,太子给朕数数?”

    萧凯凯扳着指头一本正经地数了数:“老太医说母后的肚子里有弟弟还有妹妹,弟弟以后住在安泰宫,妹妹住在锦绣宫,胖胖住在玉华宫,皇爷爷住在它隔壁,他要每天给它喂食呐……加上我自己的宫殿,还有给舅舅和杨小晟住的居枫宫,反正是没有了。”

    小家伙做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膀。那红红小嘴边挂着一颗小果粒,芜姜揩着手帕替他轻拭,他冷不丁又冒出来一句:“我记住你们了,穿绿衣服的谏议大夫你说了两次,唐老大夫三个人说过四次,有两次是背着我母后藏在皇爷爷的书房里说的,我躲在屏风后睡觉听见了。哼,你们都想给我父皇塞女人。”

    小太子天资聪颖,古灵精怪好比妖孽,对萧孑的霸道比之芜姜更甚,除却自己娘亲就不许任何女人靠近皇上。

    但这可是未来的储君,谁人开罪得起啊?

    大臣们不由一个个额头冒汗,看这一家老少几口腻的,根本无缝可插,选秀之事自此以后遂无人敢再提。

    [2]扔掉弟弟

    匈奴频繁侵扰边塞,拓烈谴使臣进京求请出兵相助。匈奴不除,不仅边民无法安生,便是中原出往西北大漠的丝绸茶叶等也诸多受阻,萧孑遂率军亲征。原准备赶在芜姜分娩前回来,结果芜姜这次竟是早产,七个月未满的时候肚子就疼起来。

    嬷嬷宫女们端着水盆走进走出,忙碌不停。凤宁宫中传出母后咬着嘴唇强抑的痛唤,萧凯凯牵着爷爷的手站在廊庑上等待,心里很害怕,小手儿拽得紧紧的。

    “呜哇呜哇——”好在母后的宫殿里很快就传出响亮的哭啼。

    咦?怎么一声接一声,忽高忽低,好像不止两个的样子。

    他等嬷嬷弄好了进去看,竟然生出来四个小不点儿——两个小皇弟,两个小皇妹,四个都是粉粉的一小团,没比自己的胳膊腿儿长多少。他喜欢极了,摸摸这个的小脸蛋,又抚抚那个的小脚丫,甜甜地眯着眼儿笑。

    芜姜掖着被子,轻轻道:“别吓着弟弟妹妹,才喂玩奶呐,回头该哭了。”

    他一抬头,看到母后又低下头来,那柔媚的眼睛里装着的全是四个小不点,不像从前只有自己了。他心里怎么就一瞬间没落下来,一个人愁烦地在廊庑上走着。

    慕容煜着一袭月白缠枝长袍从对面风姿绰约地走来,萧凯凯都没心情和他说话儿了,绕开他就走。

    慕容煜逮着他问:“小没良心,有了皇弟皇妹就不认鱼爹爹。”

    萧凯凯苦恼地蹙着眉头:“我不喜欢小弟弟和小妹妹,我也不要娘亲喜欢他们。”

    那姓萧的这些年专宠芜姜,朝中大臣私下里颇有怨词,慕容煜平素没少听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今次芜姜一胎生下四个康健的小皇子与小皇女,直叫那群老顽固堵的没了言辞,这小家伙竟不知道高兴?

    慕容煜很意外,忽而促狭地勾起唇角:“哦~当真不喜欢么?那鱼爹爹帮你去杀了他们。”

    萧凯凯想起弟弟妹妹们粉嫩的小手儿:“不要杀,你帮我养着他们吧。我去给你偷出来,你抱去远远的,不要给母后找见了。”

    慕容煜狭长双眸中掠过一道亮光,顷刻又宠溺地笑笑道:“好,你偷几个出来,我便养几个。几时偷出来,我便几时立刻出城。谁叫鱼爹爹这样疼你?”

    鱼爹爹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美男子,什么都有求必应,还时常给自己带各种各样的香(毒)粉儿吃。萧凯凯感动极了,颠着小脚丫就往回跑。

    他边跑边想要偷出来几个呢,三个吧,留下一个小弟弟陪自己玩儿,其他的全都送走。小妹妹娇滴滴的爱撒娇,他才不喜欢。

    凤宁殿里静悄悄的,芜姜在睡觉,宫女们都被打发出去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摇篮边,四个小不点儿长得一模一样,皇爷爷老眼昏花分不出来,只好叫匠师重新订做了四个簇新的金摇篮,每个摇篮都编了号儿。这会儿四个都醒着呢,快满月了,长得可快,眼睛滴溜溜的漂亮极了。看见小皇兄来,纷纷咧着小嘴儿对他笑,好像很喜欢很崇拜他的样子。

    鱼爹爹和父皇都常对自己说“无毒不丈夫”,萧凯凯本来满心的坚定,怎生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最后却下不了手呢。

    “嘟嘟嘟嘟——”隔壁殿里在敲木鱼,那是信了佛的皇爷爷正在为自己和娘亲、还有四个弟弟妹妹祈福呢。萧凯凯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皇爷爷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边捻着佛珠喃喃有词,一边抱着装满银票的百宝箱笑得合不拢嘴。

    哎……世间莫过于“情”之一字最叫人难办了。

    慕容煜站在空旷的廊庑上等,只这短短一小会的功夫,他已经叫齐凰把马车弄进宫来了。他用很多的银票收买皇爷爷,租用了皇爷爷的腰牌,只要父皇一出去打仗他就溜进宫来遥望母后。

    看见萧凯凯两手空空地走出来,俊美面庞上晕开一抹浅笑:“人呢?我儿将来要当号令天下的帝王,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可不能心软。”

    那狭长的双眸中怎么难掩一分失落。

    萧凯凯忽然想起两年前鱼爹爹对自己说过的话——“凯凯可愿意随鱼爹爹走吗?去到很远的地方,只有你我父子二个人。”

    他忽然觉得鱼爹爹是一只狐狸,只要是母后生下的小宝宝他都想要带走。便为难地支吾道:“我把他们藏起来了,娘亲找不到他们,等会儿他们就能饿成傻瓜。我送你这个吧。”

    说着把方才在廊上抓到的一只奇怪小黑虫献宝一样地塞给慕容煜。

    手心里蠕蠕痒痒的,慕容煜攥着那只小臭虫有些哭笑不得。

    ……

    凤宁殿内帘帐翻舞,那席地的帐幕后四只小胖崽儿正哭得惊天动地,芜姜找不到才怪。

    [3]小宫女

    北逖求和,签订百年停战协议,天下安定,沙场征战多年的将士们被命令回京相亲。

    当年那些跟随萧孑流亡塞外的七百将士,除却大李和昊焱,其余的基本都还是光棍。比如徐英徐虎两兄弟,徐虎都三十二岁了,徐英也有二十五六,黑熊王焕几个也将满三十。一众弟兄杀匈奴杀上了瘾,若非被萧孑一道圣旨勒令回京,压根儿不爱从边关回来。

    当然,这件事就落在了为给独苗儿子续香火、曾在相亲场上被媒婆坑过无数回的身经百战的太上皇萧老爹头上。

    快被五个宝贝小孙孙折腾散架的萧老爹对此表示很兴奋,屁颠屁颠就领着萧凯凯出了皇宫。

    宫门外的长安大街上摆着一溜长的大桌子,一群身高体健的将士着长袍束发冠,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的左一侧,右一侧则放一只空花瓶,以供姑娘们看上之后插花所用。萧老爹怕将士们风吹日晒的麦色皮肤吓着京城里娇养的姑娘们,还特地从百花坊批发了一批洗面奶,逼着将士们一个个把脸洗干净,又抹了美白保湿面霜,刮了胡子压到座位上坐着。

    还别说,这么一收拾,连一贯凶冷的徐虎看着都帅气了十数分。

    忽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就成群结队地来了。当今天子盛宠皇后娘娘,娘娘又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小辣椒,故而大周朝的女子地位都很高,毕竟人人都要效仿皇帝嘛。

    都是十五至二十五岁之间的未婚或守寡女子,青春正芳华。见到这些传说中的抗匈大英雄,原来并不是先前以为的獠牙虎脸,相反一个个英武斯文,比之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姑娘们交头接耳着,悄悄就羞红了脸颊。

    将士们坐着可别扭,从前沙场上打仗杀人没觉得怎样,这会儿被一群漂亮姑娘打量着,怎么就这样不自在……还有点儿奇奇怪怪的羞窘。

    但是皇上口谕不许给漠北军营丢脸,一个个只得扳直腰杆坐着。忽而便被姑娘们陆续插了花,插了花的将士牵着中意的姑娘去太上皇那边登记个名字,回头自有红娘去各自的府上问庚。然后就可以在慕容煜的赞助摊子上领取纪念品——两盒免费的玫瑰花露美肤膏。

    眼看大半的将士都被姑娘家领走,连平素犷硬的哥哥徐虎也与一个看起来很温顺的寡妇登记,黑熊和徐英这边的花瓶还是空荡荡的。

    黑熊很着急,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和这个犟驴徐英站一块。小子生得倒是清朗,无奈冷冰冰的像一尊木头,多好的姑娘都被他吓走了。任务完不成回去要受军法好吗,他自己不想要,还连累旁人受他牵连。好容易看到一个苹果脸儿的妹子走过来,连忙挠着头冲她笑笑。

    臊死个人哟,上阵杀敌都没这么尴尬。

    那黑口白牙,逗得姑娘和身后的几个女伴捂帕嗤嗤笑。

    问:“哥哥们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黑熊受宠若惊:“打战,杀人,疼媳妇。”

    “嗤嗤嗤,”姑娘们又笑,黑熊挠挠头,捅徐英:“该你了,你答。”

    徐英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见那边厢太上皇在隔空施威,只得含糊应道:“打战,杀人,睡觉。”

    “他还喜欢像皇后娘娘那样的女人。”黑熊卖了他一句。

    天煞的,提这个徐英就想杀人,那袖管子捋起来,揪着黑熊就要打。黑熊绕着姑娘们躲闪,徐英施展不开,忽而把一个姑娘家绊倒,怎生才将她扶住,怀里却多出来一朵花。他尚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姑娘却羞红了脸:“徐将军可愿……从此在塞北大漠多个随军眷属?”

    起先略有些迟疑,后面却一口气把话说话,应是早已心存准备,那水盈盈的目光径自就迎上他俊朗的面庞。

    轰——

    脑袋像是一瞬晕开了什么,黑熊哈哈大笑着把他往前推,他懵懵然间便牵住了那姑娘的袖子……

    “哈哈哈——”周遭已被“插花点谱”的将士们不由爽朗大笑,慕容煜坐在宫门口的纪念品摊子前看着,眼底微有些艳羡。这二年多来他的百花坊生意越做越好,如今已是三家分店的总舵,在大周朝乃至边塞诸国都享负盛名。此次为了见芜姜,贿赂了萧老头儿在宫外做赞助,每个被将士牵手过来的姑娘都可以免费领走两盒美肤膏。

    一上午来来往往那么多对眷侣,他心中对那女人的思念不免越发抓挠。奈何那女人不肯理自己,他每每只能站在对面的宫廊上遥遥相看几眼,又或是假装在御花园中偶遇。

    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边上站着齐凰和阿青阿白,阿青阿白兼职纪念品派发员,齐凰左右各兜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奶娃儿。连齐凰也已经当了爹。

    萧凯凯走过来:“鱼爹爹,小绿她又看你。”

    他微一侧目,便见角落有个十五六岁的宫女果然正在看自己。

    萧孑不让慕容煜进宫见芜姜母子,慕容煜就把生意做到了皇宫里,宫女嬷嬷们都很爱来买他的香粉与美肤膏。这个小宫女每次总是最后一个来,来了又总是远远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他猜她应是没有什么钱,要论往常他肯定对她不屑一顾,然而那清素的模样却有点像最初时候的小芜姜,他便把一些快要过期的甩给她,也懒得收她银子。小宫女每次都羞赧收下,似踌躇着想对他说些什么。他不耐烦听,不待她开口转身就走。

    猜一定又是上回送的那一套用完了,慕容煜便勾唇冷笑:“用完了,又想白拿?”

    “笨蛋,她手上拿着花呐。皇爷爷说了,今日的相亲大会鱼爹爹也一并算在内,不论民间或是宫里,但凡鱼爹爹看上哪个女子,他就立刻亲自为你张罗。”萧凯凯在边上提醒。

    慕容煜又一侧目,便见那小绿手上果然正拿着一朵小白花。

    哼,老头儿打的甚么主意他会不晓得?一日不成家,就一日怕自己对花凤仪不死心。

    “不论民间或宫里……本王看上了你母后,他舍得给嚒?”慕容煜捏了捏萧凯凯俊秀的小脸蛋,但那对面那宫女黛眉红唇,粉衣素裙,倒也可人得紧,怎生心思却微有触动。

    他撩开袍摆站起来,走向那宫女:“你很喜欢这样看我嚒?听说你喜欢本王很久了,你说是与不是,独给你今日这一次机会。”

    三月草长莺飞,他着一袭月白缠枝交领袍,衣袂翩飞地走到漆红宫门下。那美貌俯贴近小绿的脸颊儿,此刻阳光明媚,盎然,小绿怎生眼睛就花了。

    “唔……这个……那个……我……是啦!”小宫女顾左右而言他,忽地把花枝往他怀中一捻,揩着水绿的宫裙儿就往回跑。

    被眼尖的萧老爹瞄到,得,圣令难违,慕容煜小子这回不想要也得要。

    [4]最初的最初

    八月的沙漠真是晒,酷热阳光像能把人炙烤干。拍摄现场那些布场子的就更是辛苦活儿,稍稍一动后背便是一片汗。

    黄昏的大漠戈壁上热气氤氲,几个打扮成出塞商人的演员牵着骆驼,正在拐角的沙丘下准备拐弯。

    沙尘中一支二十几人的小车队缓缓行来,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慕容煜着一袭汉装华袍,头戴幕篱,衣袂在风中扑簌舞动。

    他身后的敞篷马车上,两个便宜聘请来的三流女演员,紧绷绷地裹一身妖娆红艳正在嬉笑打闹。戏还没开演呢这就已经不正经了。没办法,导演是个出了名的巨抠门,科班出生的职业女演员请不起他也舍不得请。

    就连慕容煜、芜姜还有萧孑也都是被他手下的所谓“星探”在菜市上和桥洞下临时抓来的。

    彼时萧孑尚穿着一袭天子朝服,身后不远处躺着昏厥的芜姜,但见那一对惊为天人的俊逸与美貌,星探兴奋得眼珠子都险些要蹦出眼眶——这个月兼职的提成有着落了!

    此刻那三流女演员的车座上绑着两根长绳,长绳后系着两名散发披肩的男子。萧孑扮作奴隶模样,身量清颀,墨黑长发披散在肩后,看不清脸。因为被雷击穿越时受了很重的伤,迈开步子时前膝骨微有僵硬,却兀自冷傲地挺拔着身躯。他醒来才发现他竟穿越回了最初的二十三岁时候,这群穿着怪异的天—朝人好像把自己带到了千年前的雁门关一带,那个叫葫芦的导演竟然长得和自己抠门的老爹一模一样。

    葫芦命人把他腰间的那一面衣裳染成黑红,一边举着大喇叭:“都第十遍了,再拍不好,这个戏不拍了,一个个欠我的钱债利息翻三番!喂,小芜姜,你准备好了没?”

    十四岁的芜姜高坐在场外的马背上,素纤的手指紧拽住缰绳,身子微微前匍。她穿一抹水青色的衫子,下搭半旧襦裙,柔亮的乌发梳成两束散系在肩头上,身量还未脱尽少女的清纤。

    穿越来的第一天,身无分文寸步难行,萧孑还受了伤,幸好被这个抠门导演看上。这场戏一定要演好,不然听说欠他的那顿饭钱和医药费要利滚利,一日翻三番,在这个什么都要“身份证”的大她可还不起。她还要尽快和萧孑穿越回大周朝呢,那儿还有他们尚未长大的萧凯凯以及四个小宝宝。

    “Action!”葫芦咔嚓了一下板子。

    顿时风扇开启,尘沙飞扬,刚刚听说母妃遭遇的花芜姜悲伤地打着马,咬着唇儿从慕容煜的马队旁掠过。

    那漂亮的脸容被吹散的发丝拨开,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好似古井,鼻子也可爱得似要勾引人啃她,哦呀~她咬着朱红的小—唇儿看起来还很倔强。

    一股清风从身后拂面,慕容煜的幕篱被吹起一角。他很玩味地回过头来,正欲要说些甚么,萧孑却甩过来一道阴狠的目光——

    “stop!你们两个怎么肥事,这戏还演不演了?都说过多少遍,冷戾,凛冽,眼神要这样举!杀气、杀气你懂不懂!”葫芦举着大喇叭杀气腾腾地走过来。

    哼。萧孑像没听见,英挺的身躯俯下来,只是用袖子轻轻拭着芜姜的嘴角。

    慕容煜亦温柔地揩着帕子给芜姜擦汗。

    两个俊美的男子目光里都是含情脉脉,不遮不掩的心疼。互相看一眼,又满满都是杀气与戒备。

    旁边戒食提醒:“导演,你那是斗鸡眼!”

    葫芦煽了他一脑瓜:“我呸你个斗鸡眼!这部戏到这里时你们都还不认识,萧孑你要皱眉,你,慕容煜你要冷笑!都给我再来一遍,各就各位——”

    萧孑微眯凤眸看向芜姜,许是风沙迷蒙了双眼,她微闭了下眼帘,左眉尖下一颗小痣便被他发现,红艳艳的,叫人为之牵魂。

    再次重新看她十四岁时的模样,他心中不知何处便暗暗地搐疼起来。为着彼时曾对她的冷漠与欺瞒,还有后来那些恩爱缠绵的日子。现如今穿越到这劳什子的甚么现代,一口热饭还未给她赚来,便要叫她随着自己受这分苦。

    天空中忽然一朵黑云压下,隐隐有闪电在其间乱划,像极了穿越前的那一幕。他心中忽然暗生出狠念。

    那边厢导演又在催促,他目光凛冽地看了芜姜一眼,忽然割开肋间黏贴的假绳索,清健身躯一跃跨坐上芜姜的马背,头也不回地望那云层放下纵马而去。

    “OK,就是这样,好,停!”导演很兴奋,但是渐渐却觉不对,怎么跑去那么远还不见停下。

    “诶,快快快,怎么还不停,人影儿都不见了?”忽然举着大喇叭高喊。

    “哗啦——”一道闪电划过,那声音顿时却被轰隆的雷声吞没。

    “喊甚么,早跑了。”慕容煜阴鸷地龇着牙,颓唐地扔开发冠上的幕篱。

    好个萧孑,昨晚上一意带着芜姜住进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睡了一晚上,化掉这抠门导演几万两银子,现如今却把自己一个人撇在这里。

    卖身抵债么,长得这么美?

    干脆Gameover吧,要死要活他两个都休想甩掉自己!

    “驾——”慕容煜修长双腿夹紧马腹,一袭美袍在飓风中萧瑟飞扬,亦不顾一切地望那黑云中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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