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落座龙背椅，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产自北方的凉茶。文臣武将分列两侧，沉默恭敬。铺着红色毛毯的地面，跪着乐陵城城主龙峰。
“启禀圣主，清水城那边有消息了！”龙峰情不自禁流露出喜色，“末将已经说服了城西的守城将军，他同意三日后午夜开城献降！”
“哦？”圣主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可真是这些天头一个好消息。”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清水城秦家、韩家、林家和楚家这大逆不道的家族有间隙，我已经劝说他们归降圣主。”
“那他们怎么说？”圣主的眼睛眯着，锐利的光从瞳孔迸射出来，像刀剑的光一样寒气逼人。
“他们愿意为圣主打开城门，也同意配合圣主大军从内而外发起进攻。”龙峰迟疑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不过他们都表明，他们进攻的前提必须是圣主占领外城攻占内门的时候。”
“宇爱卿、龙爱卿，你们认为如何？”圣主看看雷清宇，然后看看龙空月。
“如果龙峰城主没有投敌，这将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雷清宇摸着胡须，深邃的眼睛扫过龙峰垂着的脸庞。
“我同意宇老的话。”龙空月沉声道。
“呦，还真是难得，你们的意见会这么统一。”圣主笑了笑，垂眸盯着跪在地上的人，“龙峰城主，你抬起头看着朕，你投敌了吗？”
“没有！”龙峰背后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末将对圣主始终忠心耿耿，永远不会背主投敌！”
“好，龙峰城主，朕任命你为先锋大将，给你增派骑兵一万，步兵五万。三日后攻打清水城！”圣主拍了拍掌，做出了决定，“龙空月领军十万距三十里跟进。龙琨领军十万进攻清水城东、南、北三门！”
“戴安澜将军，你带领十万水军绕过阿尔今山脉，直袭北口沙镇！”
“末将领命！”
清水镇，楚府，书房。
“漠寒，你准备好了吗？”楚子陌挥笔如同舞剑，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楚漠寒低头。楚子陌的书法奇特，犹如他的剑法一样，铁画银钩，刚柔拙巧，圆浑流畅，收敛有度，缥缈难追。
“该来的来的太慢，而不该来的总是这么迅疾。”楚漠寒叹了一口气，“此战圣主必败，但我不知道能够争取多少时间。”
“已经那么久了，我都快忘记战场的气味了。”楚子陌走到窗边，仰起头看着明朗的夜空，“我突然有点兴奋了。”
“父亲，我突然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支持我做这看着明显很荒唐的决定。”楚漠寒站在他的身边，低声问道。
“原因么？”楚子陌喃喃道。
“大概就是，我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楚子陌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哀凉，“如果再不疯狂再不去追逐，恐怕这一丝希望也会像萤火虫的光一样消失了吧。”
楚漠寒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在春日茂盛的草地上欢快地奔跑，白色的裙裤飞扬，露出纤细白净的小腿。风里是女人如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父亲，早点休息吧。”楚漠寒转身离开，“我去军营看一下。”
“不用，我也去。”楚子陌摇了摇头说，“我可不能把什么都交给你去处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老。”
楚漠寒看着楚子陌的眼睛，觉得心里暖暖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城西北。
楚子陌和楚漠寒并肩站在高耸的城头，放眼望去，世界是一片漆黑，稀疏的月光洒在高高的榉木林树梢。夜风吹动树叶，发出鬼怪呜咽般的声音。铁盆里的木头燃烧发出轻微爆裂的声音，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一样的平静一样的深沉一样的期待。
“退无可退，才会勇往直前。”楚子陌淡淡的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算是押上性命的赌博么？”楚漠寒轻声笑道，“即便是如此，我也会选择这条路，只有站的更高，才能看的更远。”
“漠寒……”楚子陌深深地瞅了楚漠寒一眼。
楚漠寒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走吧，回去了。”楚子陌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楚漠寒点了点头，跟在楚子陌身后，沿着黑色的坚硬石阶慢慢往下走。空气静谧潮湿，耳边是风声和靴子踏出的冷峻逼人的声音。
回到府邸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过。楚漠寒觉得困倦得连上眼皮打下眼皮，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觉了。
“哥哥，你回来了？”楚清雪睁着眼睛，眼睛清亮如同溪流，“我让若冰姐姐先回去了。”
“说了不要等我的。”楚漠寒宠溺而又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一点都不听话。”
“想你了嘛！”楚清雪吐吐舌头。
“好啦，睡啦！”楚漠寒脱了外衣，钻进了温暖的被窝，一瞬间就被淡淡香气包裹。
清水城西门一百五十公里的郊外，夜空下山形犹如蛇行。月光时而出现，时而被漂浮的云层所遮挡。谷底间有一块平坦的空地，如果从两边的山峰俯瞰下去，便会发现这块谷底仿佛深渊。
凌晨四点，楚漠寒悄然睁开了双眼。窗户半开，微弱的月光投射进来，让漆黑的室内有了那么一丝光亮。
霹雳声轰隆，从遥远的城郊迅速传来，传到楚漠寒的耳中时已经微不可闻。声音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期间楚漠寒一直屏息凝神，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结束了吧？”楚清雪趴在楚漠寒的胸口小声问道。
“嗯。”楚漠寒点点头，“这下他们应该会安分了。”
“哥哥你还真是老奸巨猾，比起安南王和圣主丝毫不逊色的！”楚清雪嘻嘻笑着说。
“什么老奸巨猾，是足智多谋好不好！”楚漠寒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想跑，我就把他们和我死死绑在一起！”
“睡觉，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秦家，再好好敲打他们一番。”
“不过哥哥你怎么知道是秦家在背后搞鬼呢？”楚清雪好奇的问道。
“猜测、直觉。”楚漠寒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提前在郊外的蛇口谷做了个埋伏，不仅仅是蛇口谷。其他通往清水城的要道我都做了埋伏。”
“清水城哪来这么多兵力设伏啊？”楚清雪不敢相信地说，“清水军力总共才二十万，除去北口沙镇的水军和各地的驻军，清水城驻军只有不到十万啊。”
“人在精，不在多。”楚漠寒的笑容越发神秘，“不许问了，我困了。”
放下包袱后，人的心情格外地舒坦轻松，入睡也更加容易。不一会楚漠寒就已经睡着了，而且这次睡得很香很沉。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灰蒙蒙一片，肃杀冷寂的营地忽然传出一个人的怒吼。
“混账！”
秦岭中军大帐，圣主震怒，猛得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青玉琉璃盏瞬间化为碎片，迸射在龙峰的脚下。
龙峰嘴角哆嗦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冷汗在他的背后流淌成了溪流。蛇口谷被伏，这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蛇口谷距离清水城一百五十公里，谁会把伏击点放在这么远的地方？而且，又是谁泄露了攻袭的计划？但不管如何，此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吧？
“圣主，此事有蹊跷。”龙空月上前半步，躬身道，“昨晚我距离龙峰城主三十里跟进，听到雷霆般的爆炸声后就全速赶往，到时却只看到一片狼藉。”
“爆炸声？”圣主眉头紧皱，冷声道，“黑火药？”
“应该是，不然龙峰城主不可能败得如此迅速。”龙空月面色凝重。
“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不到一个时辰就败了？这对黑火药的需求量是得有多大？”雷清宇却对此有所怀疑。
“这么说，我们的龙峰城主是我们的敌人咯？”圣主的眼眸爆出慑人的光芒，“龙峰城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不是！我不是奸细！”龙峰连忙以头叩地，头骨狠狠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圣主，我冤枉啊！”
“哦？那你有对此作何解释？”圣主冷声道，“三路大军全部受到伏击，他楚子陌是神吗？能够这么准确地知道我军进击路线？”
“是秦家！肯定是秦家！”龙峰微微抬起了脸，声嘶力竭，强压下心里的恐惧，“秦家肯定是假意归降，然后引诱我军深入，并提前设下了埋伏！”
圣主盯着他的眼睛，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人却像一座山一样压在龙峰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片刻沉思后，圣主冷眼看着他下令。
龙峰听到这却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一百大板会让他躺上个把月，却总比丢了性命的好。
帐外的士兵听命进来，将龙峰拖了下去。随后，木板接触皮肉的声音便传来了。
“整军，三日后，全力进攻清水城！”圣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朕亲自领军！”
丢下这句话，圣主便拂袖离去，留下一群战战兢兢的人。
龙空月望着圣主离去的背影，知道圣主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在一个小小的清水城前，居然屡屡受挫，这对心高气傲的圣主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只有亲自攻破清水城，让叛军在血与恨当中忏悔颤抖，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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