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雪令-还君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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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刚走了两步,头顶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就像是有什么在穹顶之上砸下来,震得整座丹房都在颤动。

    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提气轻纵,加快了步伐。

    可还没摸到石门的边,又连续传来几声巨响,一次比一次震得厉害。穹顶上的大块青石松动开裂,裂缝中有砂石碎砖簌簌落下,好几座丹炉都因此翻倒,剩下的也都摇摇欲坠。

    倒下的丹炉拦住了去路,滚烫的炭火倾倒一地,两人不得不绕路而行。头顶小股的砂石散落很快变成了倾泻而下,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终于有大石块承受不住,砸落下来。

    丹房顶高,这一落地,声势惊人。

    “是火药。”萧逐夜看了一眼穹顶黑魆魆的缺口,眉头紧紧地皱起,“炼丹的地方多的是硫黄硝石,定然会配置火药……是我疏忽了!”

    丹房位于空青堂正下方,只有主堂引燃火药,此处才会被波及损毁——难道是身在空青堂中的樊素玉出了什么变故?

    而且,门内那么大的动静,门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凌天涯又去了哪里?

    他忧心如焚,眼见又有几块青石接连砸下,正落在石门前方,强烈的撞击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粉尘,几乎将去路阻住。

    不能再等了,他握紧宋雪心的手,急道:“雪心,我们要尽快出去,一旦丹房被毁,便再无退路了!”

    可是一拉之下,宋雪心居然纹丝不动,他转过头,却见她双眼死死盯着石门的方向,目中似有暗火焚烧,烈烈而沉郁。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渐渐消散的烟尘中,一个身影正慢慢浮现,一步步朝这里走过来,步履稳而沉,脸上铁面具映着将熄未熄的炉火,犹如魔降。

    铁面人……白轩辕?

    他的右手握着漆黑的陨铁剑,而左手细窄的长剑……是凌天涯的一念妄!

    萧逐夜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白韵仪将耳朵从听管上移开,看向坐在一边的苏谨言。

    内室中的听管由天下巧匠打造,直达地下丹房,可将那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目光流转之间,焦急哀恸代替了眼底的得意轻蔑,白韵仪眼中已是泪光盈盈:“谨言,宋雪心她……她杀了你爹爹……”

    苏谨言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脸色木然,道:“反正他生不如死,死了……也好……”

    “谨言!”白韵仪上前握住他的手,哀哀摇头道,“苏伯父他只是误服了丹药……他还有救的,你不是正在炼制解药吗?可是……可是他现在却再也没有恢复的机会了……谨言,你身为人子,一定要为苏伯父报仇啊……”说着,她的眼泪便簌簌落下。

    苏谨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柔软光滑的头发。

    “误服……”他低低道,“爹爹是误服的。那我呢,我也是误服吗?”

    他的声音有些怪异,白韵仪听出不对劲来,悚然一惊,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胸口却骤然一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一下子阻断了呼吸。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衣裳外露出的一小截刀柄——那是一把精巧锋利的匕首,不过巴掌长短,如今整个刀刃已经尽数没入胸口,一缕细细的鲜血正沿着伤口的缝隙渗出。

    极致的疼痛骤然降临,她低哑地惊叫一声,双手紧紧抓住苏谨言的衣领,瞪大眼睛,急促地喘息起来:“你……你……”

    苏谨言依旧抱着她,眉目低垂,眼中翻涌着无数难解的情绪,却又仿佛空洞得什么都没有。他弯起嘴角,语声温柔怜惜:“韵仪,我也快要变成傀儡了吧?等我没有了意识,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呢?制造更多的傀儡,还是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个杀人机器?”

    白韵仪拼命摇头,眼泪落得更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救……救我……谨言……救我……我不想死……”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别怕韵仪,我很快就会去陪你的,绝不会让你孤孤单单地去地狱……”

    他用力扣住她的双臂,按捺住她所有徒劳的挣扎,将她抱起朝床榻走去,一边道:“你一定比我更清楚,所谓药偶的解药,是不可能炼成的。你将丹药混入饮食中给我服下,原本就是有恃无恐。从白翳将《清澄丹书》交给爹爹的那天起,不,比那更早……从当年爹爹一时糊涂用引路香加害宋雪阳开始,空青堂就已经被你们毁了。你一直在骗我,可是,我对你的爱却从来都是真的……”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凝视她因为恐惧而紧缩的瞳孔,柔声问道:“你呢?可曾有一点点爱我?”

    她浑身发抖,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衣襟。恐惧到了极致,反倒不害怕了,求助的眼神也化作有毒的利箭,狠狠扎在他身上,虽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可是浑身每一处,都写满了抗拒和厌恶。

    苏谨言反倒笑了笑:“不爱也没关系,事到如今,我们注定是会在一起的。”

    他直起身,拿起桌上的灯火,朝外走去。

    “空青堂多年炼丹,存下许多硫黄和硝石,父亲在建造丹房时,全都加进了穹顶的夹层里。这些火药足够毁掉整个空青堂,我会亲手埋葬那些傀儡和丹药,以及所有不该存在世上的罪恶。医者仁心,就当这是我最后的仁慈吧……”

    他回头看她一眼,空茫而又解脱,甚至带了一丝心满意足:“韵仪,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铁面人一步步朝前走,稳稳地穿过烟尘,踩过脚下滚热的炭火,面具后的目光,带着几分狂热和贪婪,落在宋雪心和她手中的红棘之上。

    嘶哑的声音桀桀笑道:“长风名不副实,一念妄也让我很失望,现在轮到你了。”

    他随手将一念妄丢开,缓缓举起手中的陨铁剑,宋雪心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挣脱了萧逐夜的手。

    “你先走。”她双手引了一个剑诀,声音沉凝,“此地不宜久留。”

    莫非她想独自对付铁面人?萧逐夜急道:“不行!”

    他再次去拉她:“一起走!与他决战有的是机会,现在不是好时机!”

    她一闪身躲开,道:“此时此地,他怎么会轻易放我离开?与其我们一起被堵在这里,不如我先挡着他,你去看看凌天涯的情况。”说着朝他匆匆笑了笑,“别担心,我不会硬拼,我会追上你的。”说罢,红棘一展,一剑朝铁面人咽喉刺去。

    萧逐夜拉不住她,当她下定决心的时候,谁都拉不住她。

    况且,凌天涯生死未卜,也的确不能耽搁。萧逐夜深深看了一眼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俯身拾起一念妄,迅速地穿出了石门。

    石门之外的情形,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火药燃爆的震动损坏了水闸,四方通道里不断有水流涌进来,流过环形走廊,从阶梯倾泻而下,不长的时间,水已经没至脚踝,并且还在迅速涨高。

    爆炸的震动还在阵阵传来,一旦水闸全开,整个丹房很快会被淹至,再加上砖石崩塌,通道也会被堵塞。

    他匆匆看向四周,没有凌天涯,也没有白司秦,但不远处的墙壁上有鲜血飞溅的痕迹,水流虽然湍急,但地上也还有模糊的拖曳过的血迹未被冲散。

    他顺着拖曳的痕迹看过去,刚好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费力地扛着另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进通道,只一晃眼,视线就被廊道挡住,再也看不到了。

    所以,是白司秦把凌天涯带走了?

    如果她真心要凌天涯死,就不会费心费力地救他——既然她宁愿行动不便也不放开他,那说明,凌天涯暂时还不会死。

    那么眼下最不安全的,只有……

    身后的丹房骤然传来一声巨响,让他心神都为之震颤,不及思考便骤然转身,飞扑了过去。

    可是已经晚了。

    巨大厚重的青石坍塌砸落,比之前任何一次的规模都要大,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卡住了石门,将那条唯一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当最后一位大夫也平安离开空青堂的时候,地下传来的爆炸声已经密集如鼓,脚下的震颤一波接着一波,叫人胆战心惊。

    樊素玉抹了一把额角,满手的汗。

    这些苑城中的大夫受了她和吕大夫的鼓动,一起来找空青堂兴师问罪,本是为了转移苏谨言和白韵仪的注意力,好让凌天涯和萧逐夜方便行事。

    没想到白韵仪狡猾得很,最初敷衍了他们几句之后,就留下管家招呼,自己拉着苏谨言离去,说是去拿空青堂不曾草菅人命的证据,让他们稍等片刻。

    这一“稍等”,就等了许久。

    樊素玉察觉不对,想要硬闯,却被管家带着一队武师拦住去路。等她施展“幻海音尘”解决了那些武师,地下便传来了第一声爆裂的巨响。她对空青堂十分熟悉,立刻明白,这是丹房穹顶的火药被引爆了。

    虽然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不能不管。原本气势汹汹的大夫们早就被这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吓得面如土色,争先恐后地逃开,她一路护送指引,直到此刻方才脱困。

    回望身后富丽堂皇的宅第,只不过短短时间,便已倾颓歪斜,门楣四裂,像一只巨大的怪兽静静蛰伏,只等着将里面的人一一嚼碎入腹。

    除了他们几个,这一路上,她没有看到任何人逃出来。

    她只思忖了片刻,便转过身,再次没入摇摇欲坠的大门中。

    一路上的情形,让她触目惊心。

    短短的时间里,偌大的宅邸已经被火药毁得七零八落。可是身处其中的丫鬟、小厮,甚至是空青堂学医的弟子,却都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楼宇坍塌,连惊叫都没有,更不要说逃跑了。

    她甚至亲眼看到沉重的木梁直直砸中屋子里的人,也曾试图去搭救一个因为地陷而被泥沙吞噬的丫鬟,可是没有用,他们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也完全没有配合她的意思,在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面前,这些人毫不反抗。

    这座府邸,早就死了!

    她咬了咬牙,勉强压制心底冰冷的恐惧,朝前狂奔。不期然脚下一空,大片地面骤然塌陷,她来不及收势,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落下。

    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急忙借力上跃,脚下刚踏上坚实的土地,便被那人拉到了一边。

    “谨言?”

    想不到,救她的人,居然是苏谨言。

    他脸上的神色透着奇怪的平静,又带着淡淡的伤感,静静地看着她。

    樊素玉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胸口一大团血迹,又伸手去查探,急道:“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快随我离开这里……”话没说完没,便被他握住手腕。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院墙,低低道:“那里出去就直通大街,你快走。我已经引燃了丹房的火药阵,不把这里夷为平地是不会止歇的。”

    樊素玉大吃一惊,几乎无法相信他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你呢?”

    “我不走。”他笑了笑,笑容儒雅从容,“这一切,是我和父亲一手造成的,理应由我来亲自埋葬。”

    她手脚都开始发颤,死死扯住他的衣袖,不晓得该怎样劝说,只是不断重复:“不可以!谨言,不可以!”

    他伸出手,虚虚勾勒她的脸庞,寸寸分分地画过去,目光清澈,笑意温柔,一如从前那些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会和彼此相伴一生,直至儿孙满堂,举案齐眉。

    从前的时光有多静好,而今的离别就有多残忍。

    “我做错了许多事,最错的,就是辜负了你。”

    “你是那么好的姑娘,值得更好的男人。下辈子也要好好的,再不要遇见我了。”

    “素玉……再见。”

    余音未落,他将一件事物塞进她怀中,随后抬手狠狠将她推开,气力竟大得出奇。

    她被他推了一个趔趄,手中握紧的衣袖也撕裂开。等她再次站稳,苏谨言已快步走进了不远处的主堂。

    低头看向怀中,他给她的是一本古旧的书籍。

    心香斋的祖传香谱!

    她手脚冰冷,心中一片茫然,呆呆地看着远处的主堂梁柱在他身前身后根根断裂,椽瓦纷纷跌落,墙垣倒地,尘土弥漫。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他被那座楼吞噬了。

    连同她那些明丽鲜活的少年记忆,一同被吞噬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耳边大喊,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拼命往外拽。

    “走啊!快走啊,樊姐姐!我和小花儿日夜兼程,一到苑城就来找你们了!你别辜负我呀!你再不走,咱们两个都要折在这里啦!”

    樊素玉转过头,看到一脸焦急的紫离。紫离却看着她满脸泪痕,有些愣怔:“咦,樊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事……告别故人……而已。”

    众生皆苦,愿得解脱。

    谨言,再见。

    萧逐夜找了一把刀,不断尝试着撬开石块,可是碎石实在太多,撬开一块,顶上又有更多的滚落,砂石不断滑动,连石块间的缝隙都被填满了。

    精钢的刀身抵不过坚硬的石块,不久便折断了。他干脆用手去挖,很快十指见血,可是不够,远远不够!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心里慌得几乎要发疯——即使是血蛊回噬快要死掉的那些日子,他都不曾这样害怕绝望过。

    水不断地灌进来,已经漫到腰际,还在迅速地上涨。水流透过石缝流进丹房,那里也一定开始积水。如果他不能打开这扇门,那么丹房里的宋雪心即使没有死在铁面人剑下,也一定会被淹死。

    他不该走出那扇门的,他没想到,那是一扇可判生死的门!

    又一阵巨响传来,脚底震颤,左侧的通道塌方了,混浊的水流带着大量碎石冲下台阶,撞在他的腰腿上,沉重得犹如山岳压身。

    幸好因为这一震,碎石又塌了一角,露出一道缝隙来。

    那是几块巨石搭在一起留下的缝隙,很小,只够穿过一只手掌。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优雅的形象,手脚并用地爬上石堆,朝丹房里嘶声大喊。

    “雪心!”

    没过多久,那头传来轻轻的回应声:“我在。”

    虽然有些气弱,但真好,他终于听到她的声音了。

    他靠着石堆坐下,从这个的角度看不到室内,只能听到双剑交击的声响,涉水的声音、落石的声音、剧烈的喘息声,还有压抑的痛呼声——不是她一个人的,这说明,两个人都受伤了。

    没时间了,他伸出手,沿着石缝摸索,将全身功力倾注在掌上,用力推去。

    石头稍稍松动,却又立刻回归原位。那道缝隙变得大了一些,能够模糊地看到室内,触目所及,皆是大堆大堆的石块,首尾相连,几乎占据了大半个丹房。

    胸口泛起阵阵窒闷,这是血蛊的后遗症,但凡他内息震荡强烈,都会引发肺经中的隐疾,调养了七年,离痊愈始终还差一步。

    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再次凝聚内力,用力推上去。

    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只要加把劲,再努力一些,一定可以打开一条生路,哪怕会因此放走铁面人,甚至让一身功力毁于一旦,也在所不惜!

    内息不断被催发,一阵强过一阵,浩如云海,绵延不绝。汗水从他额角沁出,经络之间犹如针刺般疼痛,胸口的窒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可他一点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水已经涨到胸口,第二条通道也塌方了,大块的土石被水流冲下,巨大的力道径直撞在他背上。翻涌的气血骤然一窒,内息瞬间如潮水退尽,一口鲜血蓦地喷出,染红了眼前的碎石。

    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再次凝神聚气,肩头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萧师兄,不行!”

    他转过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花墨予?

    “你内伤还没有全好,再动用九天游的功力,会让经脉逆转,伤及性命!”花墨予神色难得凝重,沉声道,“我和阿离日夜兼程赶到这里,不是想看你们一个个死在这种地方的。”

    萧逐夜心中一动,哑声道:“你见到天涯了?他怎么样?”

    花墨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不断推开四周的砖石碎块,道:“性命虽然无碍,可情况也不太好。”说着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快走,再晚就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轰然巨响,离他们最近的一条通道也塌了,大量的烟尘伴着石屑碎片,飞溅弥漫,几乎遮蔽了视线。

    离开的通道只剩下最后一条,最远,并且也有可能随时塌毁。

    花墨予急得伸出双手去拽他:“萧师兄,走啊!”

    萧逐夜却反手将他推开,沉声道:“你先走。”

    花墨予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愕:“你要留下?你疯了吗?”

    萧逐夜不再解释,转身将双手按上层层叠叠的石块,厉声喝道:“走!”至于他,没有把这扇门打开,绝不会独自离开。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石门内传来重重的撞击声,有什么人被撞飞到了石门上。

    片刻之后,他的耳边传进一个细细的声音。“喂,叶惊弦!”

    他怔了怔,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

    他趴在碎石上,努力靠近那个缝隙,那头的喘息声清晰可辨,她就在门的那一边,他几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的发丝。

    可是他过不去,她也出不来,这一伸手的距离,却如鸿沟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他将额头抵在缝隙上,声音压抑,唤道:“雪心!”

    宋雪心的声音透过石缝传过来,十分虚弱,却不惊慌:“我突然想到,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和你说……”

    “那就不要说!”他颤声打断她,双手紧紧握拳,“有什么话,当面告诉我!”而不是像这样,生死一线,如同交代遗言一般,他不想听!

    可她还是轻缓地说了下去,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并不如何悲伤沉重,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这个人呢,很专一的……这辈子,喜欢过的人,只有你一个。”

    这本该是叫人心醉的情话,他却宁愿什么都没有听到。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了心脏,无形的疼痛让他的眼眶酸涩沉重,几乎无法呼吸。

    她继续道:“所以……”

    沉重的铁器声盖住了她的声音,她轻叱一声,足尖踏过石壁,随着一阵剑器碰撞的刺耳声音,逐渐远去。

    可是,她的后半句话,他还是听清了。

    她说——

    “忘了我吧!”

    思念会让人伤心,伤心会叫人沉沦,余生尽是苦楚,眼睛也再看不见这人间烟火的美丽。

    她那样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用尽了所有力气,她怎么会舍得他变成那样?

    所以,忘记她就好了。

    不要关心她的来去,不要在乎她的生死,不要为她的离去而痛苦。继续优雅矜贵地活着,娶一个可以一起弹琴喝茶的姑娘,将余生过成诗。

    别再想起她了。

    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懂的。

    萧逐夜只愣了一瞬,便伸手疯狂地捶打石门,大吼道:“绝不!宋雪心,我不要你的喜欢!你不出来,我绝不走!”

    声音戛然而止,花墨予一记手刀直截了当地砍在他的后颈上,随即伸手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凤眼微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石门,再无犹豫,朝唯一存留的通道快速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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