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能几，总不如休惹、情条恨叶。刚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别离时节。灯炧挑残，炉烟蒸尽，无语空凝咽［1］。一天凉露，芳魂［2］此夜偷接［3］。

    怕见人去楼空，柳枝无恙，犹扫窗间月。无分暗香深处住，悔把兰襟［4］亲结。尚暖檀痕，犹寒翠影，触绪添悲切。愁多成病，此愁知向谁说。

    【注释】

    ［1］凝咽：嗓子被气憋住，哭不出声，说不出话。形容声音幽咽悲凉。

    ［2］芳魂：美人的魂魄，这里指亡妻。

    ［3］接：指相会。

    ［4］兰襟：本指芬芳的衣襟，此处指与情人的绵绵情意。

    【赏析】

    人生短暂，快乐的日子尤其这样。倘若有所牵挂，更觉时光如梭，似乎是刚刚聚首，就要离别。炉烟散尽了，残灯将灭了，已经找不到停留的借口了，执手相看，泪眼朦胧，无语凝噎。情人一去，满楼空寂，心中的惆怅能向谁说呢？

    又

    绿杨飞絮，叹沉沉［1］院落，春归何许。尽日缁尘吹绮陌［2］，迷却［3］梦游归路。世事悠悠，生涯未是，醉眼斜阳暮。伤心怕问，断魂何处金鼓［4］？

    夜来月色如银，和衣独拥，花影疏窗度。脉脉此情谁得识，又道故人别去。细数落花，更阑未睡，别是闲情绪。闻余长叹，西廊惟有鹦鹉。

    【注释】

    ［1］沉沉：茂盛的样子。

    ［2］绮陌：繁华的街道，亦指风光美丽的郊野道路。

    ［3］迷却：迷失。

    ［4］金鼓：即钲。古代乐器名。形如铃，有柄可执，行军时用。

    【赏析】

    在绿叶成荫、柳絮漫天飞舞的时刻，友人将踏上征程，前往金戈铁马之处，这不能不让词人忐忑不安。在银色的月光下，他和衣独坐，细数落花，长吁短叹，深夜难眠。

    又

    废园有感

    片红飞减，甚东风不语，只催漂泊。石上胭脂［1］花上露，谁与画眉商略［2］。碧甃［3］瓶沉，紫钱［4］钗掩，雀踏金铃索［5］。韶华如梦，为寻好梦担阁。

    又是金粉空梁，定巢燕子，一口香泥落。欲写华笺凭寄与，多少心情难托。梅豆圆时，柳绵飘处，失记［6］当初约。斜阳冉冉，断魂分付残角［7］。

    【注释】

    ［1］胭脂：指落在石上的花瓣。

    ［2］商略：商讨。

    ［3］碧甃：青绿色的井壁，代指井。

    ［4］紫钱：指苔藓。

    ［5］金铃索：系护花铃的绳索。

    ［6］失记：忘记。

    ［7］残角：远处隐约的角号声。

    【赏析】

    词人来到一处废园，只见苔藓爬上了井台，满眼衰红败绿，惟有叽叽喳喳的鸟雀，才给荒芜的园地带来一丝生机。又是柳絮飞舞、梅子青如豆的时节，燕子开始筑巢了，与友人的约定也成空了。他想把满腹心事写给对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断角残阳中，无限落寞。

    又

    宿汉儿村［1］

    无情野火，趁西风烧遍、天涯芳草。榆塞［2］重来冰雪里，冷入鬓丝吹老。牧马长嘶，征笳乱动，并入愁怀抱。定知今夕，庾郎［3］瘦损多少。

    便是脑满肠肥，尚难消受，此荒烟落照。何况文园［4］憔悴后，非复酒垆风调。回乐峰寒，受降城远，梦向家山绕。茫茫百感，凭高唯有清啸［5］。

    【注释】

    ［1］汉儿村：河北省迁安县有汉儿乡，或是。

    ［2］榆塞：即榆关，边关之意。

    ［3］庾郎：指北周诗人庾信，因羁留北地而悲愁忧思，深怀故土，尝作《愁赋》以抒身世之慨。性德此处乃是自喻。

    ［4］文园：司马相如曾为文园令。

    ［5］清啸：谓孤清地长啸。啸，大声呼喝。

    【赏析】

    词写性德再度赴边时的感触。再次来到山海关，只见寒风呼啸，万里尘昏，胡笳四起，牧马长鸣，真可谓“笳声未断肠先断”，他不由深深体会到了当年庾信羁留北地的心情。这种荒芜凄凉的场景，即使脑满肠肥者也难以消受，何况这些年来词人日益憔悴。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