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1］浣溪沙：也作《浣溪纱》《浣纱溪》。
［2］盈盈：形容女子体态轻盈，举止美好。出自《古诗十九首》之二：“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3］浅黛：轻描的淡眉。
【赏析】
此词写得轻盈别致，一顿一挫，风情婉然。黄昏时分，词人凭栏独立，怅然无绪。正心意阑珊时刻，忽见楼下一貌美女子，淡妆素裹，骑马款款而过，蓦然回眸，别具娇羞。
又
容易［1］浓香近画屏，繁枝影著［2］半窗横。风波狭路［3］倍怜卿。
未接语言犹怅望，才通商畧［4］已瞢腾［5］。只嫌［6］今夜月偏明。
【注释】
［1］容易：从容，顺畅。
［2］著：附着。
［3］风波狭路：不知所措之处境。
［4］商畧：商议。
［5］瞢腾：沉醉。
［6］嫌：也作“言”。
【赏析】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蓦地与心上人相遇于小径，惊喜之余竟不知所措。未见面时，他曾经设想过千百种情形，觉得有无数的话儿要倾述。如今终于面对面了，寒暄完毕，就变得懵里懵懂，手足无措。他不怪自己失去了往日的伶俐，只怪这天上的圆月过于明亮，让他变得紧张起来。词写情人在月下偶遇的情形。
又
十二红［1］帘窣地［2］深，才移剗袜［3］又沉吟。晚晴天气惜轻阴。
珠衱［4］佩囊三合字［5］，宝钗拢髻两分心［6］。定缘何事湿兰襟？
【注释】
［1］十二红：即小太平鸟。
［2］窣地：垂地。
［3］剗袜：不穿鞋只穿袜子着地。
［4］衱：衣裙之带。
［5］三合字：于两个香囊上分别绣上三个“半”字，合起来则是三个完整的字，由两个相爱之人各佩其一。
［6］分心：一种首饰，戴在正面使头发从中缝分开。
【赏析】
词写少女的春情闺思。词中末尾言“缘何事”而湿透兰襟，即追问女子为何而泪珠滑落，并非“定缘”即因缘前定而黯然心伤。主人公头上有双髻，腰中悬双囊，都表明了她少女的身份。轻阴弄晴，秀色空山，少女心头涌上一丝难以言说的愁绪，她心思不能让人知晓，欲说还休，欲去还留，于是用踌躇显示了她的羞涩。
又
旋拂轻容［1］写洛神［2］，须知浅笑是深颦［3］。十分天与可怜［4］春［5］。
掩抑［6］薄寒施软障［7］，抱持纤影藉［8］芳茵［9］。未能无意下香尘［10］。
【注释】
［1］轻容：无花之薄纱。
［2］洛神：神话传说中洛水之神，亦可代指美女。
［3］颦：皱着眉头。
［4］怜：爱。
［5］春：比喻面带桃红，面露喜色。
［6］掩抑：遮避。
［7］软障：古代的画轴。
［8］藉：坐。
［9］芳茵：比喻华贵的地毯。
［10］香尘：女子鞋子上带起来的尘土。此处指尘世。
【赏析】
此为题画之词，所画为一佳丽。学者或言画中人为其爱妻，但与洛神身份不合。洛神即宓妃，曹植有《洛神赋》，后多指爱慕狎昵之对象。上片说画中女子美若天仙，满脸春色，似颦似笑。下片说她袅娜多姿，掩映在花丛中，仪静体闲，有出尘之姿。
又
泪浥［1］红笺［2］第几行？唤人娇鸟怕开窗。那能［3］闲过好时光。
屏障［4］厌看金碧画［5］，罗衣不奈水沉香。遍翻眉谱［6］只寻常。
【注释】
［1］浥：浸湿。
［2］红笺：红色的信纸，后代指情人间的信笺。
［3］能：也作“更”。
［4］屏障：屏风。
［5］金碧画：也作“金碧尽”。
［6］眉谱：古代画眉用的图谱。
【赏析】
荡子年少易别离，往往辜负大好春光。殊不知闺中少妇度日如年，看尽屏障山山水水，换尽头饰衣妆，都无人爱怜。画眉之事，更是奢望。她拟把相思写入信中，笔未落而泪已千行。
又
咏五更，和湘真［1］韵
微晕娇花湿欲流，簟纹灯影一生愁。梦回疑在远山楼。残月暗窥金屈戍［2］，软风徐荡玉帘钩。待听怜女唤梳头。
【注释】
［1］湘真：即陈子龙（一六〇八年至一六四七年），字人中、懋中，号大樽、轶符，明末诗人，松江华亭人。有《湘真阁存稿》。
［2］金屈戍：门窗、橱柜等的金属搭扣，一般是铜质的，此处代指闺房。
【赏析】
陈子龙曾作《浣溪沙》词：“半枕轻寒泪暗流，愁时如梦梦时愁，角声初到小红楼。风动残灯摇绣幕，花笼微月淡帘钩。陡然旧恨上心头。”性德和作，亦写闺中闲愁，着力描绘女子之慵懒情态，色彩华美，辞藻艳丽，较与陈子龙原作脂粉更重，绮思更浓。
又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1］去自今年。
一片晕红才［2］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3］。倩魂［4］销尽夕阳前。
【注释】
［1］断肠人：海棠又名断肠花，此处“断肠人”一语双关，花、人兼及。
［2］才：也作“疑”。
［3］几丝柔绿乍和烟：也作“几丝柔柳乍和烟”。乍，也作“又”。
［4］倩魂：少女之梦魂。
【赏析】
他刻本有副题“西郊冯氏看海棠，因忆香严词有感”，龚鼎孳之词集初名《香严词》，可见词为悼念龚氏而作。龚鼎孳《菩萨蛮》有云：“爱花岁岁看花早，今年花较去年老。生怕近帘钩。红颜人白头。那禁风似箭。更打残花片。莫便踏花归。留他缓缓飞。”性德于北京西郊冯氏园林赏海棠，想起龚氏此类词句，不无花残人去、物是人非之感。旧游时节，花好人好；今年重游，景色依旧，春雨缠绵，烟雾迷蒙，但念及亡友，不胜凄然。
又
雨歇梧桐泪乍［1］收，遣怀翻自忆从头。摘花销恨旧风流。帘影碧桃［2］人已去，屧痕［3］苍藓径空留。两眉何处月如钩？
【注释】
［1］乍：突然，忽然。
［2］碧桃：又名千叶桃花，色彩鲜艳，颜色繁多。
［3］屧痕：即鞋子走过的痕迹。
【赏析】
漫漫长夜，孤衾清寒。佳人为离情所苦，听雨声点点，从有到无。她暗伤心事，往日欢会一一涌上心头，其中滋味惟有独自咀嚼。当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低风”，曾以为与萱草无缘，不会后悔，如今碧桃犹在，苍痕空留，惟有寂寞清秋，无言独上西楼。
又
五字诗［1］中目乍成［2］，尽教残福折书生。手挼［3］裙带那时情。
别后心期［4］和梦杳，年来憔悴与愁并。夕阳依旧小窗明。
【注释】
［1］五字诗：即五言诗。
［2］目乍成：目成，男女眉来眼去，以目定情。《楚辞？七歌？少司命》：“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乍，刚，开始。
［3］挼：搓揉。
［4］心期：以心相互期许，引申为相思。
【赏析】
词写邂逅之相思。宴会之中，书生当筵赋诗，诗成而赢得美人青目。佳人手握裙带，含情凝睇，不胜娇柔，结得半宵之缘。可惜好景不长，两人就此永别，书生一寸相思，千头万绪，都付与了半帘幽梦，只落得触目凄凉，满身疲惫。想那佳人，也当含颦傍窗，目极天涯。
又
记绾［1］长条欲别难，盈盈自此隔银湾［2］。便无风雪也摧残。青雀［3］几时裁锦字［4］，玉虫［5］连夜剪春旛［6］。不禁［7］辛苦况相关［8］。
【注释】
［1］记绾：也作“折得”。
［2］银湾：银河。
［3］青雀：青褐色的鸟，传说是西王母的信使，后常比喻传信之人。
［4］锦字：比喻情书。
［5］玉虫：比喻灯火。常用来报喜，如范成大《客中呈幼度》“今朝合有家书到，昨夜灯花缀玉虫”。
［6］春旛：旧俗于立春日挂春旗于树梢，以示迎春。
［7］不禁：也作“愁他”。
［8］况相关：也作“梦相关”。
【赏析】
折柳赠别，欲行不行，各自黯然神伤。自此一别，良人将浪迹天涯，淡云孤雁，寒日暮天，从此千山万水，阻隔云霄，恐怕佳人就要备受相思之摧折了。她惟有希望对方不要忘记自己，早日能够寄家书归来。
又
伏雨［1］朝寒愁不胜，那能还傍杏花行？去年高摘［2］斗轻盈［3］。
漫惹炉烟双袖紫，空将酒晕［4］一衫青。人间何处问多情？
【注释】
［1］伏雨：连续不止的雨。
［2］高摘：登高摘花。
［3］轻盈：形容女子动作体态之轻快，优美。
［4］酒晕：喝酒后两颊呈现出的红晕。
【赏析】
去年春日此门中，杏花飞满头，曾与佳人携手，一同嬉游，何等温馨。今春重来，杏花依旧，而佳人已不可见。一袭青衫，独酌遣闷，不胜惆怅。
又
酒醒香销愁不胜，如何更向落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夜雨几番消瘦了，繁华如梦总无凭［1］。人间何处问多情？
【注释】
［1］无凭：无所依仗。
【赏析】
此篇与《浣溪沙》“伏雨朝寒愁不胜”字句大略相同，意脉情绪也相近，均是以对比手法写春日重游之怅惋。
又
寄严荪友
藕荡桥［1］边理钓筒［2］，苎萝西去五湖东［3］。笔床茶灶太从容［4］。
况有短墙银杏雨，更兼高阁［5］玉兰［6］风。画眉闲了［7］画芙蓉［8］。
【注释】
［1］藕荡桥：桥名，在严绳孙家乡无锡之西北。严绳孙故自号“藕荡渔人”。
［2］钓筒：插在水中用来捕鱼的工具。
［3］苎萝西去五湖东：也作“批襟濯足碧流中”。苎萝：山名，在今浙江诸暨。五湖：范蠡泛舟之处，指太湖附近一带。
［4］笔床茶灶太从容：也作“江南好梦绕吴宫”。笔床，放置毛笔的器具。
［5］高阁：也作“小阁”。
［6］玉兰：也作“玉箫”。
［7］闲了：也作“才了”。
［8］画芙蓉：亦即画美人，取“芙蓉如面柳如眉”之意。芙蓉，荷花的别称，也叫莲花，后代指美女。
【赏析】
康熙十六年（一六七七年），严绳孙归隐故里，性德赋此词相赠，表达了对其悠闲生活的向往。藕荡桥、苎萝山均是江南名胜。想友人或孤舟箬笠，濯足五湖，啸傲江南，或亭台上，细雨中，赏名花，对玉人，何等惬意自在。
又
抛却无端［1］恨转长，慈云［2］稽首［3］返生香［4］。妙莲花说试推详［5］。
但是有情皆满愿，更从何处著思量。篆烟残烛并回肠［6］。
【注释】
［1］无端：无缘无故。
［2］慈云：佛语，比喻佛祖慈悲心广大。
［3］稽首：古代跪拜之礼，头手伏地跪下。
［4］返生香：香名。传闻死者闻其香气可返生。
［5］推详：推究考量。
［6］回肠：情思缠绵，无法释怀。
【赏析】
词人在佛前稽首祈求，盼亡妻得以复活生还。如果有情者皆能相拥白头，他就真的相信佛法无边，诸如惆怅遗恨之类的情绪也从此与人们告别。
又
莲漏［1］三声［2］烛半条，杏花微雨湿红［3］绡。那［4］将红豆［5］记［6］无聊？
春色已看浓似酒，归期安得信如潮［7］。离魂入夜倩［8］谁招？
【注释】
［1］莲漏：即莲花漏，指古代计时所用的工具。
［2］三声：比喻夜已深。
［3］红：也作“轻”。
［4］那：奈何，怎奈。
［5］红豆：比喻相思之情。
［6］记：也作“寄”。
［7］信如潮：守信用之意。
［8］倩：请求，央求。
【赏析】
杏花微雨，沾衣不湿，吹面不寒，春色已浓。消魂时节，断肠人漂泊天涯，有家难回，灯下独坐，红烛烧残，芳心一点，顾影自怜，恨不能如倩女离魂，惟有把玩红豆以寄相思。王彦泓《错认》“夜视可怜明似月，秋期只愿信如潮”，是从佳人眼中写出；而“归期安得信如潮”则是良人对佳人埋怨的解释，表达他的身不由己。
又
肠断班骓［1］去未还，绣屏深锁凤箫［2］寒［3］。一春幽梦有无间。
逗雨［4］疏花浓淡改，关心芳字［5］浅深难。不成［6］风月［7］转摧残？
【注释】
［1］班骓：也作“斑骓”，本指毛色相杂的骏马，也可泛指马。
［2］凤箫：竹制的排箫。
［3］寒：此处比喻箫声凄凉低沉。
［4］逗雨：遭遇雨水。
［5］字：也作“草”。
［6］不成：岂非，难道。
［7］风月：清风明月，比喻美好的事情。此处比喻爱情。
【赏析】
嘶骑一去，征辔不还，玉楼歌吹已随风飘散。佳人高楼望断，静掩屏帷，愁对绮窗，黯然神伤。她停灯向晓，抱影斜倚，半睡半醒之间，一帘幽梦，若隐若现。草熏风暖，春色日浓，一片相思，转成凄楚。“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风月摧折，却使人更加憔悴。词写闺情。
又
肯把离情容易看，要从容易见艰难。难抛往事一般般［1］。今夜灯前形共影，枕函虚置翠衾［2］单。更无人与共春寒。
【注释】
［1］一般般：一件件。王周《道中未开木杏花》：“粉英香萼一般般，无限行人立马看。”
［2］翠衾：即翠被。绣有翡翠花纹的被子。
【赏析】
难得相逢容易别，离别总是那样简单，不经意间就发现自己已经孤孤单单，而相逢却是如此艰难。主人公不由得追悔万分，当初轻言别离，如今灯下抱影独坐，谙尽了孤眠滋味。枕虚衾寒，件件往事涌上心头，“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又
锦样年华水样流，鲛珠［1］迸落更难收。病余常是怯梳头。一径绿云［2］修竹怨，半窗红日落花愁。愔愔［3］只是下帘钩。
【注释】
［1］鲛珠：神话传说里鲛人眼泪化成的珍珠，此处借指眼泪。
［2］云：此处比喻枝繁叶盛貌。
［3］愔愔：寂静的样子。
【赏析】
词写春愁。花样般年华，似水样流年，青春如鸟儿一去不回，时光如鲛珠一般迸落。因畏见落发而惧怕梳头，坐看落花而又触景伤情。生命亦如半窗夕阳，转眼遁入虚空。修竹美似绿云，更平添几分惆怅。夜色已深，主人公等待良久而无所获，悻悻然落下窗帘。
又
睡起惺惚［1］强自支，绿［2］倾蝉鬓［3］下帘时。夜来愁损小腰肢。
远信不归空伫望，幽期［4］细数却参差［5］。更兼何事耐寻思［6］。
【注释】
［1］惺惚：刚睡醒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
［2］绿：指头发黑亮。
［3］蝉鬓：古代妇女的发式，两鬓薄如蝉翼。
［4］幽期：男女间秘密定下的见面日期。
［5］参差：错过。
［6］寻思：思考。
【赏析】
半夜突然从梦中醒来，佳人惺眼迷离，不知所措，她沉吟半饷，勉强起身梳洗弄妆。对着镜儿，反复察看，发现夜来又消瘦了几分。屈指一算，郎君当应归来，而今不闻郎马之嘶，他究竟滞留在何处呢？或许是自己算错了归期，但郎君一天尚未返家，就一天让人揪心不已。
又
消息谁传到拒霜［1］，两行斜雁碧天长。晚秋风景倍凄凉。银蒜［2］押帘人寂寂，玉钗敲竹［3］信茫茫。黄花开也近重阳。
【注释】
［1］拒霜：花名，即木芙蓉（李时珍《本草纲目？木三》：“木芙蓉八月始开，故名拒霜。”），又叫地芙蓉，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不耐寒。
［2］银蒜：银制的帘坠，形似蒜条。
［3］敲竹：也作“敲烛”。打节拍之意。
【赏析】
当木芙蓉盛开的时候，佳人终于失望了。她愤怒地质问道：究竟是谁传来的消息，说木芙蓉花开的时候他就会归来呢？眼看到了菊花满地盛开的重阳，心中人依然杳无踪迹，这如何不叫人伤心失望？帘幕低垂，玉钗敲竹，飞云归尽，“佳期难会信茫茫”，这大雁爱也不得，恨也不是。
又
残雪凝辉冷画屏［1］，《落梅》［2］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3］。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注释】
［1］画屏：绘有彩画的屏风。
［2］落梅：指《梅花落》，横笛吹奏的曲名。高适《和王七玉门关听吹笛》：“胡人吹笛戍楼间，楼上萧条海月闲。借问落梅凡几曲，从风一夜满关山。”
［3］胧明：月色朦胧。
【赏析】
月华似水，洒在残雪之上，天地都为凄清的氛围所笼罩，室内的画屏也泛着阵阵寒意。远处传来的一曲《落梅花》，到三更之时尤显悠扬低回，似乎在倾诉着满腹辛酸。同是天涯沦落人，凄楚的曲调让词人泪湿青衫，平生的痛楚随着哀怨的曲调一一闪现在他眼前。
又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1］。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2］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3］泼茶香。当时只道［4］是寻常。
【注释】
［1］疏窗：即窗户。
［2］被酒：喝醉。
［3］消得：享用。
［4］只道：也作“止道”。
【赏析】
词是悼亡之作。赌书泼茶，用李清照之典，指往日闺中琴瑟相和、情趣相投之甜蜜。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云：“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杯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但这温馨甜蜜，对性德而言已成云烟般的往事。他独立残阳，秋风渐紧而黄叶漫天飞舞，寒意袭来而无人关怀，自然思悠悠，恨悠悠，忆起往日情事而哽咽无言。曾经以为，生活中不经意发生的那些点点滴滴，只是寻常之事，毋须在意，失去之后，才恍然发现它们才最值得珍惜。
又
凤髻［1］抛残秋草生，高梧湿月冷无声。当时七夕记深盟［2］。信得羽衣［3］传钿合［4］，悔教罗袜［5］［6］倾城。人间空唱《雨淋铃》。
【注释】
［1］凤髻：古代妇女的一种发型，此处指杨贵妃。《新唐书？五行志》：“杨贵妃常以假髻为首饰，时人为之语曰：‘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
［2］记深盟：也作“有深盟”。
［3］羽衣：道士或神仙所穿的衣服。此处代指道士。
［4］合：同“盒”。
［5］罗袜：丝罗制的袜子。
［6］：也作“送”。
【赏析】
词咏杨贵妃之事，借以感怀亡妻。上片说唐明皇自安史之乱后回长安，佳人早已长眠于马嵬坡，大内之中秋草蔓生，落叶满阶，“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明皇记起当年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时之山盟海誓，不由长恨绵绵。下片说自从倾城一，明皇辗转难忘，上下求索不得，而方士所传“但令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之语，只是安慰之词罢了。
又
大觉寺［1］
燕垒空梁画壁［2］寒，诸天［3］花雨散幽关［4］。篆香清梵［5］有无间。
蛱蝶乍从帘影度，樱桃半［6］是乌衔残。此时相对一忘言［7］。
【注释】
［1］大觉寺：所指难以确定，或以为在京郊，或认为在河北。
［2］画壁：寺中画有佛像之墙壁。
［3］诸天：佛家说欲界有六天，四禅十八天，其他还有诸多天神，总称为诸天；后泛指天界、天空。
［4］幽关：指皈依佛法之门，入道之门，也叫玄关或法门。
［5］清梵：僧人清透的诵读佛经的声音。
［6］半：泛指多。
［7］忘言：心中明白其意，就没必要用言语表达了。
【赏析】
词人游览大觉寺时，古刹内一片空寂，壁画森严，清香飘拂空中，梵音若隐若现。寺院外蝴蝶翩翩起舞，鸟儿衔着樱桃飞来飞去，一片忙碌。此时此刻，词人若有所悟。
又
郊游联句
出郭寻春春已阑［1］（宜兴陈维崧其年［2］），东风吹面不成寒（无锡秦松龄留仙［3］）。青村几曲到西山（无锡严绳孙荪友［4］）。并马未须愁路远（慈溪姜宸英西溟［5］），看花且莫放杯闲（彝尊［6］）。人生别易会常难（成德）。
【注释】
［1］阑：尽，晚。
［2］陈维崧（一六二五年至一六八二年）：字其年，号迦陵，宜兴人，明末举人，清初词人，骈文作家，词风豪放，著有《湖海楼词》等。
［3］秦松龄（一六三七至一七一四年）：字汉石，号留仙，又号对岩，晚号苍岘山人，江苏无锡人，顺治十二年进士，著有《微云词》《苍岘山人集》等。
［4］严绳孙（一六二三年至一七〇二年）：字荪友，号秋水，别号藕荡渔人，江苏无锡人，工诗词画，著有《秋水集》等。
［5］姜宸英（一六二八年至一六九九年）：字西溟，号湛园，浙江慈溪人，明末清初书法家、史学家，著有《姜先生全集》《苇间诗集》等。
［6］彝尊：朱彝尊（一六二九年至一七〇九年），字锡鬯，号竹坨，别号金风亭长，晚号小长芦钓鱼师，浙江秀水人，参加编纂《明史》，著有《曝书亭集》等。
【赏析】
康熙十八年（一六七九年）春，诸多才子名士齐聚京城，应博学鸿儒试。张见阳曾宴客于其西山之别业，预宴诸人陈维崧、秦松龄、严绳孙、姜宸英、朱彝尊等有此联句。
又
庚申除夜［1］
收取［2］闲心冷处浓，舞裙犹忆柘枝［3］红。谁家［4］刻烛［5］待春风？
竹叶［6］樽空翻彩燕，九枝灯［7］炧［8］颤金虫［9］。风流［10］端合［11］倚天公［12］！
【注释】
［1］庚申除夜：康熙十九年（一六八〇年）除夕夜。
［2］收取：也作“净扫”，取是助词。
［3］柘枝：即柘枝舞，南方少数民族之舞，舞者身着五色绣罗宽袍，头戴角状红色物。节奏多变，舞姿矫健。
［4］谁家：此处指自家。
［5］刻烛：古人在蜡烛上刻度数，燃烧以计时。
［6］竹叶：竹叶青酒。
［7］九枝灯：古代九枝或多枝的灯，灯座覆盆形，中心立着灯柱。
［8］炧：同“灺”，常指灯烛燃烧过后的余烬，此处代指灯光。
［9］金虫：古代妇女的一种发饰，由黄金制成，模仿蝴蝶等虫形，镶于钗上。
［10］风流：男女之间的情爱。
［11］端合：应当，应该。
［12］倚天公：由上天决定。倚，依赖，依靠。
【赏析】
词写于康熙十九年（一六八〇年）除夕之夜。词人手持着美酒，笑语盈盈，一边欣赏着轻快的舞蹈，一边等待着新春的到来。
又
姜女祠［1］
海色残阳影断霓［2］，寒涛日夜女郎祠［3］。翠钿［4］尘网上蛛丝。
澄海楼高空极目，望夫石［5］在且留题。六王［6］如梦祖龙［7］非。
【注释】
［1］姜女祠：即孟姜女庙。
［2］断霓：即断虹。
［3］女郎祠：亦是指孟姜女祠。
［4］翠钿：翠玉制成的头饰。
［5］望夫石：古迹名，属民间传说，妻子伫立望夫日久而化为石。此处指姜女祠后殿之巨石。
［6］六王：战国时期齐、楚、燕、韩、赵、魏六国之王。
［7］祖龙：秦始皇。
【赏析】
康熙二十一年（一六八二年），性德扈驾东巡，来到山海关。在谒姜女庙，他见其衰败破落，布满灰尘蛛网，心有所感。当日秦始皇穷极国力，所建不世之功，如今都做了尘土，惟有孟姜女一祠矗立斜阳，在阵阵寒涛中默默无言。
又
小兀喇［1］
桦屋鱼衣柳作城，蛟龙鳞动浪花腥。飞扬应逐海东青［2］。犹记当年军垒迹，不知何处梵钟［3］声？莫将兴废话分明。
【注释】
［1］小兀喇：地名，当指吉林乌拉，大约在今吉林省吉林市松花江畔，萨英额《吉林外记》载“吉林乌拉为满洲虞猎之地”。
［2］海东青：雕的一种，学名矛隼，也叫海青，擅长捕食水禽小兽，分布极广，代表勇敢、坚忍、进取之精神。
［3］梵钟：寺院钟楼里的钟。梵，清静之意。
【赏析】
康熙二十一年（一六八五年）春，康熙北巡，祭祀祖墓，并至乌拉行猎。性德扈驾，有感而赋此词。桦木为屋、鱼皮为衣、植柳为城的小乌拉一带，如今是猎鹰飞扬，渔浪翻滚，一派祥和气象。当年大战的痕迹早已不见，战斗的呐喊也为悠扬的佛寺钟声所代替。
又
欲寄愁心朔雁［1］边，西风浊酒惨离颜［2］。黄花［3］时节碧云天。
古戍烽烟迷斥堠［4］，夕阳村落解鞍鞯［5］。不知征战几人还？
【注释】
［1］朔雁：北方南飞的雁，又名“朔鸿”。
［2］离颜：也作“离筵”，离别的筵席。
［3］黄花：指菊花。
［4］斥堠：探望敌情的土堡。
［5］鞍鞯：马鞍和托马鞍的垫子。
【赏析】
词作于康熙二十一年（一六八二年）秋，时性德正赴梭龙勘察。任务紧急，词人一路奔波，至夕阳西下时才得以休息。古来出塞征战，埋骨荒原者众多，如今他身怀重任，不免也有些忐忑。浊酒一杯，离家已万里。西风渐紧，大雁正南飞，希望能带去对亲人的惦念。
又
身向云山那畔［1］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2］。一抹晚烟荒戍垒［3］，半竿斜日［4］旧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
【注释】
［1］那畔：那边。
［2］若为情：何以为情。
［3］荒戍垒：荒凉萧条的营垒。
［4］半竿斜日：日落时分，视线内的日光只剩大概半竿竹子那么高。
【赏析】
康熙二十一年（一六八二年）八月，纳兰与副都统郎谈等觇察梭龙，十二月还京，是词作于途中。呼啸的北风声中，夹杂着马嘶人语。远赴穷漠，本有一种悲怆之怀，途径边关，见西风残照，荒垒静穆，不知历经多少变迁，顿生沧桑之感。
又
败叶填溪水已冰，夕阳犹照短长亭［1］。何年［2］废寺失题名？倚马［3］客临碑上字，斗鸡人拨佛前灯。净消尘土礼金经［4］。
【注释】
［1］短长亭：古代设在路旁的供旅人歇息的驿站，通常五里设短亭，十里设长亭，也指送别之处。
［2］何年：也作“行来”。
［3］倚马：也作“驻马”。
［4］净消尘土礼金经：也作“劳劳尘世几时醒”。金经，即《金刚经》。
【赏析】
词人奔波于旅途之中，偶见荒败之野寺，所感而赋是词。性德于斜阳残照中，见得无数长短亭，不免为劳碌奔波而心碎无奈。残枝败叶之外，他偶然瞥见古刹一座，前去辨认碑上模糊的字迹，不由想起当年唐时斗鸡人贾昌，一度富贵荣耀之极，使人感叹“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最终却栖宿于古寺，蔬食粗饭。词人对自己的忙碌意义也产生了怀疑。
又
万里阴山［1］万里沙，谁将绿鬓［2］斗霜华。年来强半［3］在天涯。
魂梦不离金屈戍，画图亲展［4］玉鸦叉［5］。生［6］怜瘦减一分花。
【注释】
［1］阴山：内蒙古自治区中部山脉，位于黄河河套以北，大漠以南。此处泛指我国北方地区之边远大山。
［2］绿鬓：也作“绿发”。乌黑亮丽的秀发。
［3］强半：大半，过半。
［4］亲展：也作“重展”。
［5］鸦叉：即丫叉，上面分叉，悬挑画障的叉竿。
［6］生：甚，极。
【赏析】
词中有言“画图亲展”，《瑶华集》有副题“塞外”，则词为题画之作，所题亦为《楞伽山人出塞图》，大约作于康熙二十一年冬，性德自梭龙返京不久。此次出塞，对性德影响甚大，词人亦借此缅怀当日万里奔波之苦。
又
已惯天涯莫浪愁［1］，寒云衰草渐成秋。漫［2］因睡起又登楼。伴我萧萧惟代马［3］，笑人寂寂有牵牛［4］。劳人［5］只合一生休。
【注释】
［1］浪愁：无谓地发愁。
［2］漫：姑且，暂且。
［3］代马：北方所产的骏马。
［4］牵牛：即牵牛星。
［5］劳人：劳苦之人。
【赏析】
康熙十九年（一六八〇年）前后，性德由司传宣改经营内厩马匹，常至昌平、延庆、怀柔、古北口等地督牧，是年七夕之夜作有此词。词写他长期奔波于牧场，与家人久久分离，满眼秋色，不胜劳苦，似乎连牵牛郎都比不上。因为即使是牵牛郎，也能在七夕和织女相会。
又
古北口［1］
杨柳千条送马蹄，北来征雁旧南飞［2］。客中谁与换春衣？
终古闲情归落照［3］，一春幽梦逐游丝［4］。信回刚道［5］别多时。
【注释】
［1］古北口：也叫虎北口，长城重要关口之一，在今北京市密云县之东北。
［2］旧南飞：也作“向南飞”。
［3］落照：夕阳的余晖。
［4］游丝：飘动在空中的蜘蛛等虫类所吐的丝。
［5］刚道：偏说。
【赏析】
古北口为长城重要隘口，顾炎武《昌平山水记》载：“唐庄宗取幽州，辽太祖取山南，金之破辽兵、败宋取燕京，皆由古北口。”性德来到这里，接到家中书信，思乡之情更浓。他念及春天已来，杨柳飘拂，旧雁南飞，而自己独处关口，一春幽梦，何以寄托。
又
十里湖光载酒游，青帘低映白苹洲［1］。西风听彻［2］采菱讴。沙岸有时双袖拥，画船何处一竿收。归来无语晚妆楼。
【注释】
［1］白苹洲：长满白色苹花的沙洲，在今浙江吴兴。
［2］彻：遍。
【赏析】
词写于康熙二十三年（一六八四年）十月，其时性德扈驾南巡。此首词中所描绘之湖光山色，既有作者所亲见目睹，也不乏虚拟想象之辞。采菱、画船等，未必是词人所亲见，却是江南所实有。性德所谓“十里湖光载酒游”，亦取杜牧“江湖载酒行”之意，表达他欲沉湎青山秀水以获得心灵自由的梦想。“一船明月一竿竹，家住五湖归去来”（罗隐《曲江春感》），这样的生活，他无限向往，不过也只是向往而已。
又
红桥［1］怀古，和王阮亭［2］韵
无恙年年汴水［3］流，一声《水调》短亭秋。旧时明月照扬州。
曾是长堤牵锦缆［4］，绿杨清瘦至今［5］愁。玉钩斜路近迷楼［6］。
【注释】
［1］红桥：即虹桥，旧时扬州城镇淮门西北风景宜人之地。
［2］王阮亭：即王士稹（一六三四年至一七一一年），字子真、贻上，号阮亭，别号渔洋山人，顺治年间进士，山东新城人，工古文，诗词。
［3］汴水：古水名，即汴渠，连接黄淮。
［4］曾是长堤牵锦缆：也作“惆怅绛河何处去”。
［5］至今：也作“绾离”。
［6］玉钩斜路近迷楼：也作“至今鼓吹竹西楼”。玉钩斜，隋朝埋宫女的墓地，在今徐州铜山之南。迷楼，隋炀帝所建之游乐场所，在今扬州之西北。
【赏析】
康熙元年（一六六二年），时任扬州府推官的王士祯（号阮亭），与袁于令、陈维崧等游红桥，作《红桥倡和》诗，赋《浣溪沙》三首。康熙二十三年（一六八四年），性德扈驾至扬州，用王士祯《浣溪沙》第一首之韵而作此词，凭吊遗迹，感怀隋炀帝旧事。王士祯原词为：“北郭青溪一带流，红桥风物眼中秋。绿杨城郭是扬州。西望雷塘何处是？香魂零落使人愁。淡烟芳草旧迷楼。”红桥为扬州名胜，王士祯有《红桥游记》云：“出镇淮门，循小秦淮而北，破岸起伏多态，竹木蓊郁，清流映带。人家多因水为园，亭榭溪塘，幽窈而明瑟，颇尽四时之美。拏小舟，循河西北行，林木尽处，有桥，宛然如垂虹下饮于涧，又如丽人靓妆袨服流照明镜中，所谓红桥也。游人登平山堂，率至法海寺舍舟而陆，径必出红桥。下桥四面皆人家荷塘，六七月间，菡萏作花，香闻数里，青帘白舫，络绎如织，良谓胜游矣。”
又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1］弄冰弦［2］。多情情寄阿谁边？紫玉钗［3］斜灯影背，红绵［4］粉冷枕函［5］偏［6］。相看好处却无言。
【注释】
［1］吹花嚼蕊：指弹奏、演唱。
［2］弄冰弦：弹琴的意思。冰弦，唐朝的冰蚕弦，泛指琴弦。
［3］紫玉钗：泛指头钗。
［4］红绵：红色的棉粉扑。
［5］枕函：古代中间可以藏物品的木制或瓷制枕头。
［6］偏：也作“边”。
【赏析】
词写新婚之喜悦。十八年来吹花嚼蕊，一片冰心，如今合卺，满怀衷情终有所托付。吉日之夜，不胜恍惚。灯下倩影，枕旁玉人，有无数的欣喜却无从说起。李商隐《曼倩辞》有云：“十八年来堕世间，瑶池归梦碧桃间。”词人亦以为对方似天仙莅临人间，来与自己相会，故喜不自胜。
又
脂粉塘［1］空遍绿苔，掠泥营垒［2］燕相催。妬他飞去却飞回。一骑近从梅里［3］过，片帆遥自藕溪［4］来。博山香烬［5］未全灰。
【注释】
［1］脂粉塘：传说是西施沐浴的地方。
［2］掠泥营垒：指燕子衔泥筑巢。
［3］梅里：地名，在今无锡东南。
［4］藕溪：地名，在今无锡西北三十里。
［5］烬：也作“炉”。
【赏析】
性德有《病中过无锡》诗二首，可见他曾因病滞留无锡，此首词亦写于其间。脂粉塘相传为西施沐浴之溪，梅里为吴太伯所居。
这些遗迹与江南风光，曾让词人无限向往。如今身处无锡，却困守房中，不得一探究竟，只有呆望炉烟袅袅，所以对飞来飞去的燕子不无妒意。一骑过梅里，片帆度藕溪，是他的畅想与期待。
又
欲问江梅［1］瘦几分，只看愁损翠罗裙。麝篝［2］衾冷惜余熏。可耐［3］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枇杷花底［4］较书人［5］。
【注释】
［1］江梅：一种野生梅花，又称“野梅”。
［2］麝篝：燃麝香之薰笼。
［3］可耐：也作“可奈”。无可奈何之意。
［4］花底：也作“花下”。
［5］较书人：较，也作“校”。此处代指沈宛。
【赏析】
词为沈宛而作，唐人胡曾赠薛涛诗曰：“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树下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知。”女校书不仅烘托出了沈氏的才华，也暗示出她的身份。词作于沈氏归性德之前，人比梅花瘦，虽不离相思，如程垓《摊破浣溪沙》“一夜无眠连晓角，人瘦也，比梅花瘦几分”，下文也明言“愁损罗裙”，衣带渐宽，但只是概言而已，意在渲染其瘦削之风韵，一如日暮天寒倚修竹，有林下风致，如绝代佳人，幽独空谷。所谓“春好不开门”，亦是夸奖对方耐得住寂寞，有出尘之态。
又
五月江南麦已稀，黄梅时节雨霏微。闲看燕子教雏飞。一水浓阴如罨画［1］，数峰无恙又晴晖。溅裙谁独上渔矶［2］。
【注释】
［1］罨画：色彩鲜艳的彩画。
［2］渔矶：供人垂钓的水边岩石。
【赏析】
词写江南五月风景。黄梅时节，细雨霏微，近处燕子来回穿梭，远处数峰沐浴夕阳。景致如画，画中人独上小渔矶，似有所待。顾贞观《画堂春》云：“湔裙独上小渔矶，袜罗微溅春泥。一篙生绿画桥低，昨夜前溪。回首楝花风急，催归暮雨霏霏。扑天香絮拥凄迷，南北东西。”则此篇或是题画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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