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司里最近也有一个传言开始散播：许司要离职创业了。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管理层许司，六个部门的大主管，也代表公司上过许多电视上的招聘节目，如今俨然已是许多年轻求职者心中的偶像，就在一个星期前，已经正式递交了辞呈，很快就会离开公司创立一家新的广告公司。刚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叶疏影觉得其实和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无非是换一个领导呗，大人物的变动和自己这个小角色能有多大的关系呢？
直到有一天夏雨不在座位的时候，她听到亚玲她们在小声地议论：“你们说，许司开新公司会带人走吗？”
“不会吧？许司新公司的业务是广告公司，我们是视频公司，就算有些关联，但还是招更纯粹的广告人更好吧？”
“夏雨之前不是做广告的吗？而且许司这么赏识他，估计会带他走吧？”
“对哦，难怪最近老看到夏雨往许司的办公室里跑。”
“哎哎哎，夏雨回来了。别聊了。”
叶疏影抬起头，发现夏雨正慢悠悠地走过来，嘴上哼着小曲，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他发现叶疏影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笑眯眯地问：“叶疏影，你策划案做好了？”
“没没没。”叶疏影急忙转头。
她想起之前自己有一次和夏雨谈论驱使他来北京的原因，他反问自己：“那你为什么来北京？”
叶疏影想了想说：“因为花图给了我机会啊，而花图在北京。”
夏雨接着说：“对啊，现在年年都是最难就业年，像我们这种本科毕业生，哪能选择城市呢，只能让城市选我们。是北京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北京。当时有家北京4A广告公司要我，你说我来不来？”
叶疏影又问：“你不是学的编辑出版吗？为什么会想去广告公司？”
“因为我大学的时候选修了一门广告课，老师在课堂上放了几个广告，我当时就震惊了，原来广告可以做得这么惊艳，可以这么脑洞大开，可以这么有创意，简直太棒了！后来我就想，以后就干这行吧！”
“什么广告？”
“Durex。”
“是啥？”
“杜蕾斯啊！”
“……”
虽然夏雨最后的收尾实在让人尴尬，但是他之前表现出的那种对广告行业真心的喜欢，还是让叶疏影有了小小的触动。或许夏雨一直喜欢的依然是广告行业，因为夏雨所在的纪录片部经常会接一些产品广告的业务，是所有部门里与广告接触最多的。如果这次许司真的要带走他的话……
那我怎么办？叶疏影在茶水间倒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想的时候，许司也拿着杯子走进了茶水间，他一看叶疏影，笑着说：“来来来，给我倒杯咖啡。”
自己没手不会倒吗？叶疏影心里当然是这样想的，但事实当然是：“好呀。许老师你要什么口味的？”
“拿铁。”
“好嘞。”叶疏影接过杯子，按了一下咖啡机上面的按钮，只听到机器里旋转磨豆的声音，许司在一边悠悠然地吹着口哨，叶疏影背对着他若有所思。
“叶疏影。”许司喊了一声。
“啊？”叶疏影回过神来。
“已经好了。”许司提醒道。
“哦哦哦。”叶疏影急忙拿起杯子递了过去。
“有心事？”许司接过杯子，问道。
“听说你要辞职了？”话一说出口，叶疏影就后悔了，连亚玲她们也只能在背后偷偷摸摸地谈论这个八卦，自己一个实习生，有什么资格直接地来询问领导这么敏感的话题啊？
但是许司似乎并不介意，他喝了口咖啡后耸耸肩：“对啊。你消息还挺灵通，以后不会压榨你们了。开心吧？”
“怎么会，许老师你在我们中口碑超好的。一点没架子，也很体谅员工，哎，你会带其他人走吗？”真是生硬的转折啊……叶疏影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许司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我当然会带你的夏雨走啊，我为公司培养了这么个好员工，不带走不是可惜了？不过啊……”
“不过什么？”
“不过我下个星期就走了，可夏雨说要等到下个月。”
“为什么？”
“因为你啊！”许司冲她挑了挑眉。
“啊？为了我？”叶疏影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
“看来你还没有收到通知，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吧，要好好加油哦。不过说真的，”许司伸手挠了挠叶疏影的头，“小情侣家家的待在一个单位不好，抬头见低头也见，早晚有一天会厌倦。给彼此一点空间才是长久相处的王道，别看现在希望天天腻在一起，以后可要后悔的呢……”
“许老师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所以，不要恨我把你的夏雨带走了，应该感激我才对啊。”许司说完后转身扬长而去，剩叶疏影一个人在原地凌乱：这个许司，还真的很会脑补啊。
“叶疏影，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快带上笔记本去三号会议室开会啊。”资讯部的实习生林熙匆匆走过，看到叶疏影喊了一声。
“开什么会？”叶疏影一脸迷茫。
“没收到短信么？所有实习生三号会议室开会，赶紧的。”
“哦哦哦，手机放工位上了。”叶疏影赶紧放下了杯子。
等叶疏影赶到会议室时，里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公司这一批的实习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参与全体实习生的会议，看来不是什么特殊的培训，就是要有重要的事情宣布了。站在最前面人力部的许柔看到叶疏影走了进来，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今天叫大家来这里，是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二十天后，能继续坐在这里的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许柔的声音依然很温柔，但在场的人听到后却都是一脸震惊。
“但那三分之一将会是花图文化正式的签约员工。”许柔接着说道。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转正的考试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在场的人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完全无视了高达百分之七十的淘汰率。
“通过了就能留在花图了！”有人兴奋得两眼冒光。
“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有人躺在椅子上，“淘汰了也好，不用继续受苦了。”
“说什么呢？打起精神来啊。”身边的人笑着拍他。
“那么是怎么考核呢？”叶疏影问道。其他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转正考试总不会是跟大学里一样是一张试卷，究竟会用什么方式考核呢？
“我们是视频公司，考核的内容当然是视频啊。”许柔顿了顿，“下午五点，大家重新回到这个会议室。这个期间，你们将自由选择一个搭档。五点，以两人一组的形式来我这里抽取你们的题目。”
“什么，还要选搭档？”
“你要跟我一组吗？”
“才不要，你只会拖我后腿吧？”
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讨论着，叶疏影也拿起本子走出门，她明白了刚刚许司说的夏雨为了她要等一个月再辞职的原因了。正巧，她走出门的时候，夏雨也刚从外面回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哎，看你们一个个神色激动，刚开会通知要转正考核了？”夏雨问。
“嗯，对啊。所以你是为了我决定暂时先留下来的？”
“这你都知道了？对啊，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人呢？不把你亲手送上正式员工的位置，我怎么能够安心离开呢？”夏雨倒是答得坦诚。
虽然明白夏雨所说的“我的人”应该理解为“我的实习生”，但叶疏影听到后心里还是有些微微泛甜，她点点头，冲着夏雨竖了竖大拇指，眨眨眼睛：“你的人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不辜负你的期望。”
“神经病！瞎抒发什么正能量啊。”夏雨冲她翻了个白眼，往前走去。
“但是还要找一个搭档，你说我找谁好呢？”叶疏影急忙跟了上去。
“你不知道，你每个月的评分都是实习生里面的前三吗？你不需要找搭档，搭档全部上门来找你了。”夏雨悠悠然地说。
果然不出夏雨所料，自从会议室出来后，叶疏影就不停地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大意就是自我介绍一番，然后问能否搭档组合。相熟一点的，例如林熙之类的也跑来问要不要做搭档。叶疏影都说我再考虑考虑，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受欢迎，但是一时之间也做不出决定，毕竟这是一个对自己负责、也对别人负责的选择。正烦恼的时候，她忽然瞥到了坐在校园部那里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有些胖胖的，叫王燕，总是能看到校园部的王姐在那里训斥她，其他的实习生都陆续被逼走了，但她却依然坚持了一个多月。此刻的她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正咬着嘴唇看着手机屏幕。
叶疏影考虑了一番后，走上去和她打招呼：“嗨，你好，我是叶疏影。”
“你好，怎……怎么了？”王燕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你找到考核的搭档了吗？”叶疏影问。
“没有。”王燕摇摇头，“我每个月的考核分数都接近不及格，怕是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吧。”
“那我们组队吧。”叶疏影伸出手。
“啊？”王燕顿时不知所措，“和我？应该有很多人抢着和你组队吧，为什么是和我呢？”
“哪有这么多理由。怎么样，同意的话我们就一起努力吧。不同意，那我就去找别人啦。”叶疏影冲着她笑。
“同意同意。”王燕急忙点头。
回到纪录片部的工区后，夏雨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打趣她：“想不到你还有颗圣母心，是朵白莲花。”
“什么圣母心白莲花，我看王燕比其他人都要靠谱。”叶疏影翻了个白眼。
“这倒是，我看过那位小朋友做的东西，虽然不惊艳，但很踏实。而且被王姐这么骂也不离职，说明心态很好。”
很快就到了五点第二次会议的时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叶疏影和王燕一同走进了会议室。
“真是令人意外的组合啊。”许柔笑着冲叶疏影挥了挥手，“叶疏影，你来抽你们的题目吧。”
“嗯，好啊。”叶疏影向前，将手伸进了一个方形的桶中，“怎么搞得跟抽奖似的。”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打开后轻轻念了出来：“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没了？
这是题目？
这看着就像是个QQ签名的题目，到底是个什么鬼？
“许柔你能解释一下吗？”叶疏影无力地问。
“不能哦。”许柔温柔地回答她。
“你们都是些什么题目啊？”叶疏影转身问那些抽过题的实习生们，他们也都无奈地举起了手上的纸条。
“贴地飞行的文艺青年。”
“如果全宇宙至此剧终。”
“我是网红但我是个好女孩。”
“我其实觉得我们这个题目还不错。”叶疏影看了一圈后，下了最后的结论。
“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这不是林夕的书名吗？怎么出这么矫情的题目？”夏雨看着纸条上的字，微微一皱眉头。
“怎么理解这句话？”叶疏影充满期待地望着夏雨。
夏雨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幸福吧。”
“不懂。”叶疏影诚恳地说。
“你不是不懂，你是想让我告诉你，做什么类型的视频，去拍哪些素材，回来怎么剪对么？”夏雨叹了口气。
“嘿嘿。”叶疏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门，这个事，自己做。”夏雨轻轻弹了一下叶疏影的脑门。
“你不是说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一路送上正式员工的位置吗？”叶疏影不满。
夏雨笑着拍了拍叶疏影的肩膀：“对啊，但我决定，在精神上支持你！别的，自己搞定吧。”
最后，就在叶疏影苦恼的时候，还是王燕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觉得所谓幸福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微笑，她们不如去搜集各行各业所有人的笑容，把她们的笑容剪成一个视频，不就成了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叶疏影听完后微微一笑：“我就说我没找错搭档吧？”
她们选择的第一个拍摄目标是公司楼下煎饼摊上的小哥，按照王燕的形容，实习的这一个多月来支撑她支持下去的就是这个小哥了。因为这个小哥见王燕每天早上都来他这里买煎饼，后来就认识了她，每次多给她加了一个鸡蛋，这让王燕感觉到人间的温暖。王燕说这是她人生二十年来第一次拥有特权，因为这家煎饼摊远近闻名，是附近写字楼里所有白领们的最爱，所以经常有外表靓丽的白领姑娘，甚至还有公司的领导主管在那里排队买煎饼，但是那么多人，只有王燕可以比他们多一个鸡蛋，这让王燕觉得很幸福。
“这幸福倒也不算是毫无代价，价值一个鸡蛋呢。”叶疏影听完后乐不可支。
小哥看到她们过来，立刻热情地招呼，操着一口不知是哪儿的口音：“哎，怎么下午也来买煎饼啊。每天吃煎饼，对身体不好。”
“您还挺关心顾客身体？”叶疏影打趣他。
“这位姑娘眼生，没见过啊。”小哥看了她一眼。
叶疏影摆手：“我是南方人，爱吃包子，不爱吃煎饼。”
“那是你没吃过我的煎饼，要不来一个，看你是王燕的朋友，给你多加一个鸡蛋。”
“每天那么多漂亮姑娘来你这买煎饼，你是不是每个人都给加一个鸡蛋啊？”叶疏影笑着说。
“哪能呢？那些个姑娘，浑身香水味刺得我鼻子疼，我可巴不得早点做完送她们走，要不然我这煎饼都得变味呢。”小哥咧嘴笑了起来。
“王燕快拿机器。”叶疏影急忙说，王燕也立刻从包里把单反掏了出来。
“这是弄啥嘞？”小哥一脸迷茫。
“拍一个你的笑容。”王燕举起单反，却发现取景器里的小哥面无表情，“来，笑一个，就跟你平时一样。”
“老妹，您这可就难为我了，就我这脸，有什么好拍的啊？”看到王燕放下了单反，小哥的面部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而且我从小就有一毛病，一有镜头对着我，我就紧张，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你还是换个人吧。”
“好吧。”王燕沮丧地放下了单反。
“我有一个想法。”叶疏影灵机一动。
最后王燕将单反镜头对着小哥的煎饼盘，小哥一左一右分别打上了一个鸡蛋，然后在下面放下了一根折弯的油条，组成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完美。”王燕赞道。
“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收工。”叶疏影和小哥做了个拜拜的姿势，准备走，忽然发现小哥的煎饼摊前面竟然还贴着不少海报，“哎，小哥你这煎饼摊还是个流动宣传车啊。”
“对啊，不少人看我这煎饼摊生意好，就来和我商量放广告的事情。反正多赚一笔钱，我觉得没啥用，不过他们爱放就放呗。”小哥将那两个煎蛋打包放进了一个盒子里，递给了王燕。
“这年头的宣传手法真是层出不穷。”叶疏影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海报，忽然目光定格在了一张上：通州运河·初夏焰火大会。她心中一动，将那张海报撕了下来：“小哥你再跟他们要一张哈，就说这张被风吹走了。”
“没事，这张广告的租期明天就到期了。”小哥笑得一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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