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埋葬虫——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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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继续谈谈埋葬虫那为它带来好名声的理性的英勇行为。让我们用实验来对克莱维尔叙述的现象加以验证,这个现象就是土地过硬和埋葬虫寻求帮助。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在钟形网罩下的沙土中心铺上砖头,和地面齐平。然后在砖头上铺一层薄薄的沙。这是块无法挖掘的土地。在四周宽阔的范围内,在同一水平上,延伸着一块容易挖掘的疏松的土地。

    为了能够接近故事中的环境,我需要有一只老鼠。鼹鼠身体很重,块头大,移动工作可能会带来很多困难。为了得到一只老鼠,我寻求我的朋友和邻居的帮助。他们嘲笑我的怪念头但却给了我捕鼠器。然而,当需要老鼠时,原本很平常的东西却变得很罕见。普罗旺斯语以先祖拉丁文为榜样,不顾其端庄优雅,在格言中讲道:“如果你寻找驴粪,驴子就会患上便秘!”

    最终,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老鼠!它从一个避难所来到了我这儿,那个避难所里供应着一捆稻草,官方慈善在那儿对在肥沃的土地上漂泊的穷人热情款待一天。那个避难所是这个市的一个招待所,人们从那里出来不可避免地身上会有虱子。雷沃米尔,曾经邀请伯爵夫人来看您的毛虫换皮。对于一个了解这些灾难的未来的门生,您将说些什么?可能我们了解这个比较好,那样我们会对它所受到的痛苦抱有怜悯之心。

    我朝思暮想的老鼠终于到了。我把它放在砖头中央。钟形罩下的掘墓者总共七只,其中三只是雄性。它们全都躲在洞里。有几只靠近土地表面,懒懒散散;其他的在地下室里忙碌。它们很快就知道来了一具新尸体。早晨七点钟左右,三只埋葬虫匆忙赶来,一雌两雄。它们钻到老鼠身下,老鼠开始震动,这表明埋葬虫们在使劲用力。它们试图在遮盖砖头的砂土层挖掘,挖起来的土在老鼠周围堆积成了一个小沙堆。

    震动持续了两个小时,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我利用这个机会观察了这项工作是用什么方式进行的。光秃秃的砖头让我看见了挖出的泥土遮住的东西。如果需要移动尸体,埋葬虫就整个儿地翻转过来,用六只爪子专注死老鼠的毛,用背部使劲,把头部和腹部末端当做杠杆来向前推。如果需要挖掘,它就恢复正常姿势。它就这样轮番一会儿这样使劲,一会儿那样使劲。当需要移动尸体或将尸体拖低些的时候,它的爪子就悬空;当需要深挖洞坑时,它就让爪子着地。

    埋葬老鼠的地点终于被辨认出难以攻破。一只雄虫出现在了露天。它探查着埋葬对象,在它周围转来转去,随意挠几下,然后又回去了。然后死老鼠又很快震动起来。它是把它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了它的合作者吗?它是为了在别的地方、在合适的土地上进行安置而调整方法吗?

    事实远远没有证明这一点。当它晃动死老鼠时,其他昆虫模仿它,也向前推,但它们并没有使劲朝一个方向推。死老鼠朝着砖头的边缘稍微前进了一点就又倒退了,然后又回到起点。由于没有协调好,它们的努力就白费了。将近三个小时就在这相互抵消的震动中过去了,老鼠没有越过劳动者的靶子堆积的小沙丘。

    第二次雄虫出来探测周围情况。探测就在砖头旁边泥土疏松的地点进行。它挖掘了一个试验孔来查看土地的性质。一个狭窄的井,并不深,昆虫能够放下去半个身子。探测者回到其他劳动者身边,用脊椎骨操作。尸体朝着被探明有利的方向前进了一根指头的长度。它们这次是要使用什么诀窍吗?不,因为不久以后老鼠尸体又后退了。在解决这个问题方面,埋葬虫没有任何进展。

    现在两只雄虫出来了解情况了,每只都是出于其自己的意愿。它们不在已经探测过的地点停留,它们要选择一个正确的地点,由于看起来很靠近,这将省去辛勤的运输,它们急急忙忙跑遍整个钟形罩,一会儿在这边探测,一会儿在那边挖翻出一道道浅沟。它们在网罩允许的范围内尽量远离砖头。

    它们偏爱靠着钟形罩的基础挖,在这儿它们做了各种各样的探测。不知什么原因,我所看到的在砖头以外的土层都同样疏松。第一个探测的地点被抛弃以后就选择第二个,接下来第二个也被抛弃,第三个、第四个也被抛弃,然后是另外一个,然后又是另外一个。到了第六个时,地点终于选定了。这绝不是一个用来接收死老鼠的洞穴,只不过是个试验井,很浅,直径只有挖掘者的身体那么粗。

    让我们回到死老鼠那边去。它忽然摇晃、抖动、前进、后退,最后终于越过了小沙丘。现在死老鼠已经到了砖头外面,在一块很好的土地上。死老鼠一点点地在前进。它不是由露天的车拖着前进,而是颠颠簸簸地移动,这是个看不见撬棒的工作。好像死尸自己在移动一样。

    经过多次的犹豫后,它们使出的力气终于一致起来。无论如何,这具尸体到达探测地的速度之快大大超出了我的预计。然后它们用以往的方式进行埋葬。现在是一点钟。埋葬虫不得不花掉时针走半圈的时间来观察埋葬地的条件和移动死老鼠。

    在这个实验中可以明显看出雄虫在家务中扮演了主要的角色。它们可能比其伴侣更有天赋。当出现困难时,它们会去做调查,它们会检查土地,查出工作陷入停顿的根源,选择正确的挖坑地点。在对砖头漫长的实验中,只有两只雄虫去探查周围环境,致力于解决困难。雌虫信任它的助手,在老鼠身下一动不动,等待探查的结果。这些英勇的助手的功绩将在下面的实验中得到证实。

    其次,躺着死老鼠的地点被查清有着无法克服的阻力,在稍远的疏松的土地上没有事先挖好的洞。我来重复一遍,所有的尝试都只不过是使埋葬虫了解埋葬的可能性的肤浅的探测。

    事先准备好把尸体运到那儿的洞穴,这是绝对荒谬的。我们的挖掘者为了挖土必须用自己的背感受一下搬运的死者有多重。它们只在受到皮毛的接触的刺激下干活。除非被掩埋者占领了挖洞的地点,否则它们永远也不会冒险去进行旨在埋葬的挖掘。这就是我两个多月来每天观察所证实的事实。

    克莱维尔的其他趣闻也经受不起检验。我们被告知,埋葬虫遇到困难时去寻求帮助并和帮助它的同伴一起返回。这是关于金龟子的具有启发性的故事的另一种说法。金龟子的小球滚进了车辙里,它没法从车辙里取出它的猎获物,这只狡猾的食粪虫便叫来三四个邻居,这些邻居不计报酬地帮它取回小球,并在救援活动结束后各自回去干活。

    这种被人非常蹩脚地加以解释的食粪虫的事迹使我对装殓葬尸者的事迹怀疑起来。如果我问那位观察者,采取什么预防措施使他能够在据说死鼠的所有者和四个助手返回鼠尸时,辨认出这个所有者是不是太过苛求?五只埋葬虫中有一只非常理性,能够发出信号寻求帮助,那有什么标记表示吗?失踪的埋葬虫再次返回团队,这确实可靠吗?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些都是高素质的观察者不应该忽略的事项。会不会是这五只埋葬虫受到气味引诱,相互之间之前并没有任何约定而匆忙赶到被抛弃的死老鼠那里去,为了它们自身的利益而利用它?我赞成这个观点,在没有确切资料的情况下这是最有可能的。

    如果我们用实验来证实,那这可能性就会变成确定性。砖头的实验已经告诉了我们。我的三个实验对象在移动它们的猎获物并且将它放在疏松的土地上,在六小时之内已经筋疲力尽。对于这项漫长而且繁重的苦差事来说,助人为乐的行为不会是不受欢迎的。在钟形罩的少许沙土下的这儿或是那儿还埋葬着另外四只埋葬虫。它们是昨晚实验对象的同伴、熟人、助手,它们也同样在钟形罩下。那几只辛勤劳动的埋葬虫中,却没有一只埋葬虫想到召唤这四只埋葬虫来帮忙。死鼠的占有者虽然极其为难,但还是在没有任何很容易得到的帮助的情况下完成了工作。

    可以这么说,这三只虫子认为它们自己足够强壮,它们不需要别人来帮忙。反对这个观点是没有用的。在许多情况下,而且是在比坚硬的土地更加艰苦的情况下,我三番两次看到一些孤立的埋葬虫在和我的妙计良策作斗争时筋疲力尽。它们一次也没有抛下工作去寻求助手的帮助。不过,合作者们经常来到,但是它们是被它们的嗅觉吸引过去,而不是第一个死老鼠的所有者告诉它们的。它们的到来是受欢迎的,没有分歧,但也没有感激。它们不是被征召来的,它们是被允许的。在我放置笼子的玻璃避难室里,我碰巧当场抓到一个偶然的助手。夜间它从笼子经过时闻到了尸体的肉味,于是进入了这个它的同类都还没有自愿钻进过的地方。我在钟形罩的顶上突袭了它。如果金属网没有阻拦它,它会马上和其他昆虫一起工作。我笼子里的俘虏们请求过它吗?肯定没有。它是受到死鼹鼠的气味的引诱匆忙赶到这里的,它对别人的努力并不关心。有人赞美说它是这样热心地帮助同伴。关于人们想象中的那些英勇行为,我又要重复我在别处讲过的关于金龟子的话:这些故事是天真的,只能被列为那些写来用作娱乐消遣的故事。

    土地坚硬,需要移动尸体,这不是埋葬虫所遇到的唯一困难。很多次,或者说是最屡见不鲜的是,土地上铺盖着草皮,尤其是狗牙根草,这种草用它具有韧性的小根在地下形成了一张解不开的网。在网的缝隙里挖掘是可能的,但是拖着动物的死尸穿过这个网却是另外一回事。网眼太窄,无法通过。这个掘墓者对这样的障碍会觉得无能为力吗?情况并不是这样。

    在埋葬虫的职业操作中,经常会遇到这样或那样习以为常的障碍,因此埋葬虫总是有所防备;否则它的工作将无法实行。没有必要的计划和才能就达不到目标。埋葬虫除了挖掘的技能,它还具有其他技能:弄断缆绳似的东西,比如根、长节蔓;能使物体下降到坑穴的细根状茎。因此除了铲子和十字镐之外还必须加上整枝剪。所有这些都完全合乎逻辑而且可以完全清楚地预见到。尽管如此,还是让我们借助实验吧,这是最好的见证。

    我从厨房的炉灶旁借来三脚铁架,它的支架可以为我构思的机器提供一个坚实的基础。这是一张用酒椰带子编成的粗糙的网,是狗牙根草网的相当精准的仿制品。它的不规则的网眼没有一处足够宽大到可以使被埋葬的生物通过。这次被埋葬的是一只鼹鼠。三脚铁架的三只脚被放置在鸟棚中央,同地面平齐。一点沙土将网眼遮住了。鼹鼠放在网中央,我的这只掘墓队伍被松散地放在尸体上。

    整个下午,埋葬工作都毫无阻碍地顺利进行。酒椰网床就和狗牙根草形成的自然网一样,不怎么阻碍埋葬进程。只不过事情进行得慢些,仅此而已。鼹鼠就躺在那儿,没有被移动就降到了地下。实验完成了。我拿起三脚铁架,这张网就在尸体所在的地方破裂了。几根狭长的条子被咬断,数目不多,仅能使尸体通过。

    太好了,我的装殓葬尸工!我对你们的本领寄予了厚望。你们已经用你们对抗自然障碍的本领挫败了试验者的妙计良策。你们把大颚当做大剪刀耐心地剪断了我的绳子,就像你们咬断狗牙根草的绳索一样。这是值得称赞的,虽然还不值得特别颂扬。地上工作的智力最有限的昆虫,如果放到类似的条件下也会这么做。

    让我们继续增加一点难度。死鼹鼠现在被一根酒椰带子固定在一根很轻的水平横档上,这根横档安放在两把稳固的叉子上。它看上去好像是被奇怪地放在铁钎上的一块野味烤肉。这个死鼹鼠的整个身体都横着接触到地面。

    埋葬虫在尸体下面消失了,它们感觉到了尸体的皮毛就开始挖掘起来。挖到深处,出现了一个空处,但是它们对之垂涎欲滴的东西并没有下降,因为它被横档拦住了,两根叉子隔着一段距离维持住这根横档。挖掘速度变慢了,埋葬虫的犹豫也延长了。

    其中一个掘墓者重新爬到地面上,在死鼹鼠周围逛来逛去,观察鼹鼠并最终发现鼹鼠身体后部的那根绳索。它顽强地撕咬这根绳子。我听见大剪刀响了,它将绳子弄断了。咔嚓一声!事情成了。鼹鼠被自己的重量拖得掉入坑里,但是它的头还露在外面,倾斜着,被另一根绳子拉着。

    埋葬者开始去埋葬鼹鼠的身体后部,它们一会儿朝这个方向死命拖拽,一会儿朝那个方向死命拖拽,都没有用,东西总弄不下来。又一只埋葬虫走到上面看看怎么回事。第二根绳子被发现了,也被剪断了。从这以后,工作如愿顺利进行。

    我那有洞察力的缆绳剪切者,我要再次向你们祝贺。对于你们来说,系住死鼹鼠的绳索就是你们草地上随处可见的细绳。你们已经将这些绳索就像之前实验中的网床一样弄断,就好像用你们的大剪刀剪切所有横着张挂铺设在你们地下墓地里的天然细线一样。这在你们的职业中是不可或缺的诀窍。如果你们不得不通过实验来学习它,要在练习之前思考它,入门阶段的犹豫不决会使你们的种族灭亡。因为鼹鼠、蛤蟆、蜥蜴以及其他你们爱好的食物丰富的地方,往往也绿草丛生。

    你们还能做得更好些。但是在陈述这点之前,让我们仔细观察这个情况:细小的荆棘布满地面,把尸体保持在离地面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由于偶然掉落而这样悬吊着的这个发现物会没有用吗?埋葬虫路过时会对它看到的、嗅到的、在它们头上几寸高处的这块鲜美的肉无动于衷吗?还是会让它从绞刑架上掉下来?

    实验要证明,如果需要努力夺取的尸体就会被埋葬虫抛弃这一点还不够充分。在我看到事情发生之前我被劝服说,埋葬虫经常会遇到尸体没有躺在地上的困难,它们必须有把尸体摇晃到地上的本领。几根残茎、一些交错的荆棘是这里很常见的支撑,但这并不能阻挡埋葬虫。让悬挂着的尸体掉落下来,如果尸体放得过高,肯定会形成它们本能的一些方法。再说,我们来观察它们工作中的情况。

    我在笼子里的沙土里插上一小束百里香。这株灌木最多有四英寸高。我在树冠上放置了一只死老鼠,让它的尾巴、爪子和脖子在树枝里纠缠起来以增加难度。钟形罩里的居民现在是十四只埋葬虫,直到我的研究工作结束也是这么多。当然,它们并不是一起参加白天的劳作的,大部分的埋葬虫藏在地下,昏昏欲睡,或者忙于整理地下室。有时只有一只,经常是两只、三只或四只,很少有更多虫子留意到我给它们提供的尸体。今天有两只埋葬虫赶到死鼠这儿来,它们很快就认出了百里香上的鼠尸。

    这两只埋葬虫经过笼子的金属栅栏爬到灌木顶。由于那儿没有方便的支撑物,它们犹豫再三,使用了当地形不利时搬运尸体常用的策略。昆虫将身体支撑在树枝上,轮番用背和爪子猛推、猛拉、猛烈摇动鼠尸,一直到它推摇的部位摆脱绊绳的束缚为止。这两个合作者很快就用脊梁把死老鼠从一堆细枝的纠缠中抽出。再摇动一下,老鼠就掉到了地上。接下来就是埋葬。

    这次实验并没有任何新鲜之处。被处理的新发现物就像是躺在不适合埋葬的土地上一样。掉落下来是运输尝试的后果。

    竖立格勒迪希称赞的癞蛤蟆的绞刑架的时刻来到了。两栖动物并不是必不可少的,鼹鼠的话也可以,甚至更好。我用一根酒椰带子将它的后爪固定在我垂直插在泥土的一根嫩枝上,插得并不深。这个小生物沿着嫩枝绞刑架垂下,它的头和肩都和地面充分接触。

    掘墓者在死鼹鼠身下,甚至在树枝尖头桩脚下开始干活了。它们挖了一个漏斗形状的坑穴,鼹鼠的嘴巴、头和脖子都慢慢下降到坑里。木桩也露出根部最后被它承担的重负拖得倒下了。我目睹了木桩被翻倒的全过程,这就是人们曾讲过的最令人吃惊的理性的英勇行为之一。

    对于讨论本能的人来说,这是个令人感动的时刻。但是我们先不要急于下结论,否则就会过于仓促。让我们首先问问我们自己,让木桩倒下是故意如此还是偶然发生的。埋葬虫让木桩露出根部是表达让它倒下的意图吗?或者相反,它们在木桩根基处挖掘仅仅是为了埋葬鼹鼠放在地上的那部分吗?这是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是容易解决的。

    我们再次进行实验。但这次绞刑架是歪着的,鼹鼠垂直吊在离绞刑架根基几英寸处接触地面。在这样的条件下,埋葬虫完全没有尝试推倒绞刑架,也丝毫没有用爪子推倒绞刑架的支柱。所有的挖掘工作都在比较远的地方进行,在用肩接触地面的尸体的下面完成。在那儿,而且只在那儿,埋葬虫挖了个洞穴来接收死鼹鼠的身体前部,这是掘墓者能够靠近的部分。

    与悬挂着的尸体在位置上有一英寸的间距,就把那个著名的传说化为乌有。就这样,多次用逻辑推理进行最基本的筛选就足以辨别大量混乱不堪的断言,抽离出真理的优良谷物。

    再来筛选一次吧。木桩倾斜或是垂直都是一样的,但是鼹鼠始终将后爪固定在嫩枝顶端,不接触地面,离里面有几根指头那么远,掘墓者够不到。

    掘墓者会怎么办?它们会为了推翻绞刑架而在绞刑架脚下搔刮土地吗?一点儿也不会。天真幼稚的观察者期待它们采取这样的策略,他们一定会大失所望的。掘墓者根本就没注意到支撑物,甚至没有在这个地方抓扒一下。它们没有做任何要推翻这个绞刑架的举动,没有,完全没有!它们用别的方法来夺取这只鼹鼠。

    这些决定性的实验以多种方式重复进行,结果都证明:掘墓者从来没有在绞刑架脚下挖掘过,甚至没有在土地表面浅浅地搔抓过,除非悬挂着的尸体在绞刑架下接触了地面。并且,在后一种情况下,如果死尸体从嫩枝上掉下来,这绝对不是埋葬虫故意为之,只是埋葬工作的偶然后果。

    那么格勒迪希谈到的那只癞蛤蟆的拥有者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果它那根棍子被推倒了,那个放在埋葬虫所能达到范围之外的东西,那个要弄干的东西肯定接触到了地面。这个防劫持、防潮湿的预防措施是多么奇怪啊!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假设:这个干癞蛤蟆的猎捕者更有远见,他把这个死尸悬吊在离地面几英寸远的地方。我所有的实验都明显证明了这一点,被掘墓者破坏的柱子的倒落纯粹是想象出来的。

    还有另外一个证明虫子有理性的漂亮证据,这个论据避开了试验的光辉,陷入了错误的泥潭。对于那些偶尔认真观察的、想象力比真实观察的观察者们更加丰富的大师们,我真欣赏你们天真的信仰。当你们把你们的理论建立在这样的谬论上时,我真佩服你们那股轻信的热情。

    让我们继续实验吧。桩柱垂直竖立,但悬挂着的死尸并没有触及桩柱的根基。这个条件足以使这个地方没有挖掘之事发生。我利用一只老鼠,因为它重量很轻,比较便于昆虫的操作。死尸的后爪被酒椰带子固定在桩柱的顶端。死尸接触桩柱,垂直垂下。

    两只埋葬虫很快就发现了这东西。它们爬上这根小杆子察看尸体,用头罩一下一下地抓挖它的毛皮。这东西被认为是极好的新发现。那就赶紧动手干起来吧。它们使用了必须搬动处于不利位置的死尸的策略,但现在是在更加困难的条件下使用。这两个合作者钻到老鼠和桩柱之间,紧紧抓住桩柱,把它们的背当做撬棍,猛拉和摇晃尸体。尸体摇动起来,快速转动起来,摆动远离了桩柱。整个上午都是在徒劳无益的尝试中度过,中间,它们去观察了一下死尸。

    下午终于找到了工作停滞不前的原因,但还不是特别清楚,因为这两个固执的绞刑架抢劫者首先进攻的是稍微吊在绳子下的老鼠后爪。它们拔光后爪的毛、剥它的皮、割后脚跟的肉。当其中一只埋葬虫发现大颚下方的酒椰带子时,它们已经在处理死老鼠的骨头了。酒椰带子对埋葬虫来说是很熟悉的东西,是禾本科植物的绳子,在绿草丛生的地上埋葬时很常见。它们坚持不懈地用大剪刀剪切、咀嚼,植物性的障碍解决了,死老鼠掉在地上,然后很快被埋葬了。

    孤立地看,切断悬吊着的带子是个伟大的行动,但是联系埋葬虫通常的操作来看,它就失去了深远的意义。在进攻毫无遮掩的带子之前,昆虫整个上午都在摇晃尸体,这是它常用的方法。最后,它找到了绳子,就像处理地下遇到的狗牙根一样把它弄断。

    在为埋葬虫创造的环境里,大剪刀是对铲子不可或缺的补充。它拥有的那一点点洞察力足以使它了解使用大剪刀将会有用。它割断妨碍它的东西,比起它把死者下降到地上这个操作,这样做并没有进行更多的推理。它对因果关系的联系了解很少,以至于它在啃咬身旁打成结的酒椰带子之前企图弄断死鼠的骨头。在非常容易的事之前先遇上了难题。

    不错,虽然要弄断死老鼠的骨头很困难,但只要老鼠幼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我用一根铁丝和一只大小是成年老鼠一半的幼嫩的死鼠重新开始实验。埋葬虫的大剪刀对铁丝没有作用。这次死鼠的胫骨直到脚后跟都被埋葬虫的大颚啃咬成两半。啃掉的一只爪子使另一只能够安全松动,很容易从金属套索中分离,于是老鼠的小尸体掉到了地上。

    但是如果骨头太硬,如果悬吊的是鼹鼠尸体、成年老鼠、麻雀,铁丝绳就会成为埋葬虫完成攻击无法克服的障碍,埋葬虫就会用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来处理悬吊着的尸体,拔去它的部分皮毛或羽毛,把它弄得乱蓬蓬的,直到它变得可怜兮兮的,最后变干时就抛弃它。尽管对于它们来说还有个既合理又万无一失的办法,那就是推倒桩柱。当然它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做。

    让我们最后一次改变我们的妙计吧。绞刑架的顶端是一根大大张开的小丫杈,两根分杈差不多有五分之二英寸长。我用一根比酒椰带子更难磨损的麻线把一只成年死鼠的两只后爪捆绑在一起,捆绑处稍微高于脚后跟。在两只后爪中间,我插入这根丫杈的一个分杈。只要轻轻向上滑动一下就足以使尸体掉落,就像在家禽贩的橱窗里悬挂着的小兔子一样。

    五只埋葬虫来观察我的准备物。在进行了一系列徒劳的摇动后,老鼠的胫骨受伤了。看来这是当尸体被它的一只趾肢节阻留在矮生植物狭窄的枝杈时常用的方法。当准备锯断骨头时,这次可是个艰难的工作,其中一只埋葬虫爬进了捆绑的爪子之间。它处在这样的位置感觉到后背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触碰它。不再需要别的什么了,这足以唤起它用背部猛推的癖好了。它用撬棍顶了几下,老鼠上升了一点儿,在悬挂木钉上滑动,掉到了地上。

    这真的是深思熟虑后的操作吗?这只昆虫确实意识到,在这一小片理性的光辉照耀下,要使这个小东西落下就必须让它沿着悬挂木钉滑动吗?它真的意识到了这个悬挂的机械了吗?我知道许多人在这出色的结果面前认为自己已经得到满足就不再进一步研究了。

    让我确信一件事比较困难,我在下结论之前决定改变实验方法。我怀疑埋葬虫对这次行动的后果根本没有任何预知,用背去顶仅仅是因为它感觉死老鼠的腿在它身体的上方。由于采取这种悬吊方式,用背去顶正好推顶在了制动点上,这是它们在困境中常用的方法。老鼠落下完全是因为巧合。让物体沿着悬挂木钉滑动的这个制动点,应该离老鼠稍微有点距离,这样埋葬虫在推顶时就不会感觉到正好在它的背上。

    用一根铁丝一会儿把一只麻雀的两个跗节系在一起,一会儿把一只老鼠的两个脚后跟系在一起。在距捆绑处四分之三英寸的地方铁丝弯曲成一个小圈。丫杈的悬挂木钉自由地穿进环圈。这根钉子很短,几乎是水平的。为了使悬挂的东西掉落,只要轻轻推一下环圈就足够了。由于环圈具有凸起部分,很适合昆虫工具的操作。总之,安排就和刚才一样,区别是这个制动点和悬挂的尸体有一小段距离。

    我的计策尽管很天真幼稚,但却很成功。埋葬虫让悬挂的动物长时间地震动,但是没有用。这个动物的胫骨、跗骨太硬,埋葬虫耐心锯也锯不断。麻雀和老鼠在绞刑架上变得干燥皱缩起来,派不上什么用场。在那些埋葬虫中,有的早些,有的晚些,全部放弃了这个无法解决的机械问题。哪怕稍微推一下这个可移动的制动器环圈,就可以解下这个垂涎欲滴的尸体。

    这是多么喜欢推理的昆虫啊!如果它们对捆绑着的爪子和悬挂钉子之间的相互关系有清晰的认识,如果它们是经过推理操作使老鼠落下,那么目前这个并不比之前复杂的妙计对它们来说怎么会是个无法克服的障碍呢?它们日复一日地摆弄这个尸体,从头到脚研究这个尸体,却没有注意到活动的制动器——这个使它们遭受不幸的根源。我延长监护是白白浪费了时间。我没有看到一只埋葬虫用爪子向前推或者用额头向后顶这个障碍物。

    它们的失败不是由于它们软弱无力。它们是像粪金龟一样强壮的挖土工。它们被人紧紧抓在手里时,会钻进指头的缝隙里,抓伤你的皮肤,让你赶紧松手。它们用额头这个强有力的犁铧,很容易使环圈从简短的支撑物上翻落。它们没有这么做因为它们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它们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它们缺乏一些生物学变化论中所渲染的能力,那些说法是为了支持自己的论点。

    神明的理智,智慧的太阳,当野兽的颂扬者用这种笨拙的语言贬低您时,这是在您庄严的脸上多么笨拙地扇了一巴掌啊!

    现在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研究埋葬虫的无知。我的那些囚徒对它们的豪华住所并不满意,以至于它们想寻求逃走,特别是当无事可做时。对于人或兽来说,劳动都是给悲痛者最大的慰藉。钟形罩下的囚禁使它们难以忍受。因此,当埋葬了鼹鼠,地下室一切都井井有条之后,它们开始心神不安,跑遍了装着金属网的钟形罩顶。它们爬上,爬下,再爬上,飞起来。它们飞翔时碰撞到铁丝网就又落下来。它们爬起来又重新开始。天空晴朗,气候温暖平稳,适合去寻找路边被踩死的蜥蜴。可能一块略微发臭的东西的气味从远处传来,对于埋葬虫以外的其他昆虫来说,这种气味是难以察觉的。于是我的埋葬虫就欣然地过去了。

    它们能这样做吗?如果有一丝理性之光可以帮助它们,就没什么比这更容易了。它们透过它们经常跑遍的金属网看到了外面自由的土地。这是它们希望到达的土地。它们在这座堡垒的脚下挖掘了上百次。在垂直的坑井里,空闲时它们整天停留,打着瞌睡。如果我给它们另外一只死鼹鼠,它们会经过入口通道从住所出现,来到死尸的肚子下面缩成一团。埋葬工作完成后,它们一些从这儿,一些从那儿回到钟形罩边缘,消失在地下。

    在被囚禁的两个半月里,埋葬虫尽管在铁丝网的基础那儿长时间逗留,钻到地下四分之三英寸的地方,但很少有一只埋葬虫成功绕过障碍。在障碍下面延长坑穴,把坑穴挖弯成肘形,使它通到另外一边。对于这些强壮的小生物来说,这是个微不足道的劳动。但在这十四只埋葬虫中,只有一只成功逃走。

    成功逃走是偶然现象,不是预先谋划的解脱。因为如果这件幸运的事是智力手段的产物,那么其他囚徒几乎也有差不多同样敏锐的洞察力,就会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通过理性手段找到适合通到外面的弯曲道路,笼子就会很快被抛弃。而大部分埋葬虫都失败了,这证明唯一的逃亡者只不过是盲目挖掘而已。是环境帮助了它,仅此而已。我们不要认为它具有某种本领,能够在其他埋葬虫失败的情况下成功。

    我们也不要认为埋葬虫的智力比其他的昆虫更加有限。在有沙土层(金属钟形罩的边缘略微沉陷在里面)的金属钟形罩里饲养的所有昆虫中,我又发现了装殓葬尸者的无知。除了非常罕见的例外——偶然事故,没有一个埋葬虫想到从基础绕过障碍,没有一只埋葬虫成功地通过倾斜的通道到达外面。它们是像食粪虫那样的卓越吗?这些囚徒在钟形罩下渴望逃脱。金龟子、蜣螂、西绪福斯都看到它们周围自由的空地、阳光照耀的乐趣,但没有一个想到从下面绕过障碍。它们有鹤嘴锄,这样做对于它们来说毫无困难。

    直到动物界高层都不乏类似愚昧无知的例子。奥都蓬向我们讲述了他那个时代野火鸡在北美洲怎样被人抓住的故事。

    在一块被认为是这些鸟儿常去的林中空地,用固定在地上的木桩建造了一个大笼子。在笼子的中央开了一条短短的通道,这条通道通到栅栏下面,然后又缓缓地上升到笼子外面的露天地面。笼子中央的孔洞足够大,可以使鸟儿自由通行。这个孔洞只占笼子的一部分,在孔洞和栅栏之间有一块宽阔的区域。几把玉米撒在这个陷阱的里面和四周,特别是斜坡状的小路上。这条小路在地下通道形成的桥下面穿行,并且通向笼子中央。总之,这个捕火鸡的陷阱像一扇一直打开的门。火鸡进入时找到这扇门,却没有再想到找这扇门出去。

    根据这位美国著名鸟类学家的说法,火鸡是被玉米粒所吸引。它们走下这个险恶的斜坡,进入短短的地下通道,看到了尽头的农作物和光线。这些贪食者再多走几步就一个个地从那座桥下面出现。它们分散在笼子里。有大量的玉米粒,火鸡们吃得嗉囊鼓胀起来。

    当这些鸟儿聚集起来想要撤出笼子时,却没有一只火鸡注意到中央的孔洞。它们之前就是通过这个孔洞来到这里的。它们心神不安地咯咯叫,在桥上走来走去,桥的拱洞在旁边微微开着。它们紧挨着栅栏在一条走了上百次的小路上绕圈子。它们把深红色的脖子钻进栅栏,嘴伸向空中,就这样直到精力耗尽。

    傻瓜,你回想一下刚才的事儿吧,想想把你带到这儿的通道吧!如果你那可怜的脑子有一点点天分,你就该联想到的!告诉你自己,那条你进来的通道就在旁边开着让你逃出去,你却不去利用!光,这个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就让你在栅栏边被征服了。你对刚才让你进来、也同样能使你轻易出去的洞口漠不关心。你需要回想一下这个洞口的用处,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况。但是你小小的思考却力不能及。这样,布置陷阱的人几天后回来就会发现如此丰盛的猎获物。

    火鸡在智力方面声名狼藉,难道它就该当有傻瓜这个名声吗?它看起来并不比其他动物智力更有限。奥都蓬描述它也有一些很妙的计谋,特别是当它不得不挫败它的夜间敌人——费吉尼亚猫头鹰时,它也有不俗的表现。它在地下通道的陷阱里的表现,别的鸟儿受到光线的影响,也会这么做。

    埋葬虫在更困难的条件下,重复了火鸡的愚蠢行为。当它在短洞穴里靠着钟形罩边缘休息之后想重返光明时,透过堆积成堆的崩塌物看到了一丝光线。它们经过进入的竖井重新升到了地面。但是它们却不能告诉自己,只要朝着相反方向来延长通道就可以到墙外去,获得自由。这是又一只我们白费力气在它身上寻求思考迹象的动物。它像其他昆虫一样,尽管有传说中的名声,却只有本能的无意识的推动作为行动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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