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记-序言:雕虫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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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林在法国昆虫学家、博物学家让亨利·卡西米尔·法布尔(Jean Henri Casimir Fabre)(1823-1915)没有写出十卷本《昆虫记》之前,没有人能够想象那些令人望而生厌的小虫子的世界能有多么美。在《昆虫记》问世后,人们才真正相信,美的确蕴藉在大自然的万事万物之中。是的,美无处不在,发现美的眼睛非常珍贵。当你有一双上帝般纯澈的眼睛,就会发现美无处不在。

    法布尔生就有一双上帝般的眼睛,他一生似乎别无所长,仅好观察虫子,并以书写虫子为乐。然而,他所能呈现的昆虫的世界,让我们对造物的美学、自然与宇宙的美坚信不移。

    这位被后世尊为“昆虫界的荷马”、“昆虫界的维吉尔”的伟大作家1823年12月21日出生于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省的一个小山村——圣雷翁。出生后的几年时光,法布尔被父母送到山村不远的马拉瓦尔。那是一个小集镇,他的祖父母家住在小镇上,生活水平相对较好。当时,年幼的他已被乡间的蝴蝶与蝈蝈这些可爱的昆虫所吸引,表现出对于自然和昆虫的强烈喜爱之心。这个非常喜欢安静深思的小男孩,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和敏锐的观察力,能够盯着织网的蜘蛛、搬家的蚂蚁一看就是半天。

    早年的法布尔家境贫困,到了青年时代,他选择了公费支持的师范学校就读。毕业后,他曾多年担任小学与师范学校的老师。在此期间,法布尔坚持自学不辍,先后取得了数学学士学位、自然科学学士学位和自然科学博士学位,并兼任博物馆的馆长。他的研究兴趣广泛,涵盖数学、博物学、物理学、植物、昆虫等学科。他早年的研究工作取得不菲的成绩,发表了多篇相关的论文,包括《茜草:专利与论文》《阿维尼翁的动物》《块菰》《橄榄树上的伞菌》《葡萄根瘤蚜》等。其中,昆虫的研究成果深受当时生物界权威达尔文的推崇,达尔文称赞他是“无与伦比的观察家”。

    作为一名中小学教师,他编写过好几册的化学物理课本。他的课本深受学生们的喜爱,被他们称为“像诗一样的教科书”;而除此之外,这位好学不倦的奇才,还精通拉丁语和希腊语,喜爱古罗马作家贺拉斯和诗人维吉尔的作品。他曾用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语写下了许多诗歌,还将普罗旺斯的诗人的作品翻译推介出去,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牛虻诗人”。此外,他还曾用自己的小口琴谱下一些小曲,教会自己的学生们咏唱。他在绘画、水彩方面也都是自学成才,曾创作过不少精致的菌类图鉴,并流传后世。那些画作,一度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法国诗人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尔称赞不已,并悉心收集收藏。法布尔的学术成长历程,充分印证了“兴趣”在培育学人方面的重要性。显然,一切不以个人兴趣为中心的教育培养体系,都是糟糕、乏味的,既违背人性又无益于社会的进步。为塑造丰富之人生,智育、美育、文育、科学都不可偏失。

    当然,法布尔的创作中,最为重要、最为后世广泛所知的,还是这部《昆虫记》。正如法布尔的先驱者、《自然史》的作者、法国作家布封所说,风格即人。这部《昆虫记》不仅仅是法布尔科学研究的才能和文学才能的代表,更能袒露他全部的人文灵魂和博大之爱。

    法布尔是一个非常纯粹的自然主义者,他始终忠于自己的眼睛表达见解。达尔文提出进化论之后,饱受教会的攻击,晚年的达尔文笃信天主教,实质上是对教会妥协了。然而,法布尔坚持并发展了达尔文的基本理论,坚持自然论,不认同神创论,颇不受统治法国的天主教会的待见。1870以后,他的声誉日盛,但也因名气和见解,而饱受保守派及教会人士的抨击。由于当时的教会势力很大,管制着法国的教育系统,校方不断向他施加压力。法布尔因此最终被迫辞去学校的教职,甚至遭到了自己天主教房东的驱逐。

    法布尔的一生倾心于学术研究,缺少置业理财的兴趣,因此一辈子贫穷困顿。屋漏偏逢连夜雨,失业后,他又遭遇丧子之痛,悲痛之下,他感染肺炎,病重几近死亡。侥幸病愈,逃过一劫之后,他举家迁到一个名为奥吉的偏僻小镇,住在一位富有的乡绅朋友所出借的房子里写作。1879年,他索性向好友们借一笔钱,在更偏僻的塞西尼翁村买下一栋意大利风格的旧房子和一公顷的荒地定居。他用故乡的普罗旺斯语将园子命名为“荒石园”。这片荒地满是乱石与野草,但是法布尔拥有一片自己的小天地观察昆虫的心愿终于达成。就在荒石园,法布尔度过他最后三十年的岁月,并也在这里完成了日后享誉全球的这部《昆虫记》。

    《昆虫记》的写作,正是从住进“荒石园”开始的。法布尔深感动植物研究界太过冰冷,喜欢解剖、研究死的生物胜过活的生物。所以,他更愿意屈就自己去观察活的虫子们的生活状况,感同身受地记录那些昆虫为生存而斗争所表现的惊人的灵性。在生命中最后三十年的光阴里,法布尔收敛生命的全部力量,安静地活在回忆、深思与写作里,把记录区区小虫们的文字雕刻成为有着多层次意味、全方位价值的巨作。没有哪位昆虫学家具备如此高明的文学表达才能,没有哪位作家具备如此博大精深的昆虫学造诣。这样努力的工作,成效是非常惊人的,使我们得以读到十卷本的《昆虫记》。

    其实,现代生物学研究已经进入基因、克隆和分子领域。相形之下,《昆虫记》的研究方法和成果都显得落伍很多。可正是这份美学的意蕴,让它永葆青春,在世界文学史上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魅力。但它的诞生并非凭空而至的,而是法国智性散文传统的一个延续。法国文学相当注重散文之美,文学史上大部分优秀的作家都是一流的散文家,如布封、蒙田、笛卡儿、帕斯卡尔、伏尔泰、孟德斯鸠、卢梭等诸多先贤,普遍受古罗马散文大家的影响,无论是表达情感,还是表达思想,都极其重视散文的文体之美。在这样的文学传统下,法布尔的创作充满着人文意蕴和散文之美,虽是个人才能的充分体现,但也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

    进入了20世纪,法布尔出版了《昆虫记》最后几卷,并在全世界为广大读者所熟悉。他的才华受到人们的广泛崇敬,为他赢得了一大批的“粉丝”,包括达尔文、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比利时剧作家梅特林克、德国心理学家荣格、法国哲学家柏格森、诗人马拉美等等,其中还有一位中国的“粉丝”——鲁迅。鲁迅称赞他是描述昆虫的楷模,做了他少时很有兴趣做却没能去做的事情。在法布尔居住塞西尼翁的最后十几年光阴,不少学者、文学家纷纷前去拜访,包括生物学巨匠巴斯德、英国哲学家密尔等人。法兰西第三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在大臣的推荐下,亲自登门,授予他荣誉勋位勋章。法国学术界和文学界一度推荐法布尔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可惜,没有等到诺贝尔委员授予他这一大奖,法布尔就与世长辞了。

    法布尔是在1915年在荒石园旧屋中逝世的,享年92岁。他立下遗嘱不愿埋葬先贤祠,在他钟爱的昆虫的陪伴下,死后静静地长眠于荒石园。来自荒原,回归荒原,天地万物生长、凋亡,唯有雕虫者与他不朽的诗篇代代相传。

    本书是十卷本《昆虫记》的选译本,由张菊红、马维维两位优秀的外语专业老师翻译。完稿后由孙永林先生加以校正及润色,由我加以统稿。我们所付出的共同的努力,是为了让这部雕虫大美之作,再次飞到每一位热爱自然的读者身边,驻足、展开、绽放,呈现造物无与伦比的美。

    201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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