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糊涂了？我又不是说书的艺人，用得着你打赏？
令经喝了口茶，说：“怎么，本少赏你地，还不捡起来？”
同座的几个人面带错愕，然后目目相觑，沉默着没有发声。
我皱起眉头，这家伙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举动？先是误解，然后是纳闷，这家伙是狂妄？还是不通世故？
不对，看他的眼珠子，精光闪烁，肯定不是个傻子。
我心里冒起怒气，这家伙是故意地，丢钱来羞辱我。
我心里冷笑。
我是跟着崇日来地，这厮羞辱我，不就是打崇日的耳光？
崇日也是一个错愕，被这厮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气势上扬。他眉峰拧起来，冷然道：“捡起来。”
这个令经摇着扇子，慢吞吞地说道：“崇日，你激动啥？我看他说的辛苦，给本大爷添了乐子，就赏他一点钱。你要是不高兴，就丢出去好了。”
这家伙是故意挑衅。
崇日身上冒出了杀机。
令经拍打着扇子，叫道：“崇日，我可是文判官的儿子，我爹是你的上司，你难道要跟我动手？这就是一个活人，你可是鬼物统领，别弄错了立场。”
其它几个人跟哑巴了，刚才说的口沫横飞，这会儿沉默着，好像变成了一个个的木头桩子。
我心里猛地一动，就跑过去，把纸钱给捡了起来。
崇日更加生气，冲我吼道：“丢了，你缺钱，我借给你。”
令经哈哈笑道：“你看，这才识相，守夜人就是一个跑腿的，别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今天叫少爷我开心了，改日再叫你来说书。”
我露出个笑脸，心里却是冷冰冰的。
崇日和令经起了冲突，这帮人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按理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拉偏架，竟然连一个劝和的都没有。未免太冷漠了吧。
除非这些人早就知道会起冲突。
只有崇日不知道，那今天的赏玩就是一个局了。
也许是针对我，更有可能目标是崇日。
我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我拿起纸钱，啧啧道：“我破了太叔王的诡计，城隍爷肯定有赏赐。令经少爷，你要是想赏，就拿点值钱东西来，不然丢了你老子的脸。”
令经一愣，然后面色通红。
“你敢瞧不起我？”
我嘻嘻一笑，说：“不敢，只是你出手太寒酸，未免叫人小瞧。”
我对着崇日一礼，说：“请统领赏一个。”
这家伙嘴巴抿起来，一招手，就把他的黑马唤了出来，说道：“这马叫做火鬃，是阴山里头野马的头领，有人跟我拿千金来换，我没给。你的故事说得很好，送给你了。”
这马神骏，看的众人欣羡不已。
我看着令经，就伸出手去。
你不是要打赏我吗？行啊，崇日出手如此阔绰，我看你是不是要打肿脸撑胖子。
这厮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囊中羞涩，还是舍不得，反正就是不掏钱。那边几个也觉得面皮无光，总算是出来拉架了。
我直接把几个纸钱还回去，不客气说：“这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要是缺钱，回头我烧一箩筐给你。”
这里动静闹得有些大，外头有人探出头，就嬉笑道：“呦，没钱，还来充大爷，不羞，不羞。”
“哎呦，快来看，好热闹。”
令经指着我，怒道：“小子，咱们走着瞧。”
宴会的气氛全都没了，崇日带我出去散心，说：“那厮一向骄纵，不知道怎么会针对你。你以后看到他，绕着点走。”
我未必胡怕了他。
“这厮本事不如你，但他有个好老子，你要当心些。”
我把黑马还给他，崇日摇头，说：“送出去了，怎么能要回来？你能惹事，遇到不对，就骑着火鬃逃跑。”
我想想也是，就没客气地收下了。
这条龙舟在雾海中飘荡，也不知道行到哪里，就有一阵珠玉滚滚的琴声传来。这声音清澈激扬，如瓶裂水破，叫人心神沉醉。
我听得入神，如痴如醉。
一曲散去，余音袅袅。
“这是哪个在弹琴？”
崇日也是摇头。
许多人朝着前头拥去，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也跟着去凑热闹。这里有许多纸扎的楼阁，张灯结彩，像是过节日一样。
“好热闹。”
“这里是干啥的？”
崇日就说：“教坊。”
见我不懂，他就说：“也叫宜春院。”
听着像是个烟花之地啊。
崇日就说：“从前那位大城隍是唐朝时的人物，教坊兴盛，大户人家有了喜事，或者是庆祝节日，都会请教坊的女子来献歌献舞，就连皇帝都一样。他死后，把这传统带到了阴间，让有钱人打发娱乐。”
我心里纳闷，这不就是妓院吗？阴间还有这勾当？
“不是妓院。”
崇日说：“这里的许多女鬼是正经的歌舞大家，不陪男的上床。至于跟妓院混在一起，那是阳间的事情，阴间还是分得很清楚地。”
“听歌，赏舞，如果你跟哪个女鬼看对了眼，也可以留下一段风流佳话。”崇日难得开了个玩笑。
我赶紧摇头，既然找到了是女鬼，自然就会有抗拒心理。
别看女鬼各个漂亮，谁知道她们死时是什么什么凄惨模样，说不定骨头都烂了。这么一想，不管那些女鬼怎么美丽，我就跟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
崇日说：“你还真的沉得住气，是不喜欢这些吗？”
我摇摇头。
我们在一个个楼阁间行走，突然上头掉下来一个东西，砸中了我的脑袋。我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花球。
乱扔东西砸人啊？
周围的人立马发出欢呼，羡慕地看着我。
就连崇日都说：“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被打了，还祝贺我？
崇日就解释了一下，说：“龙舟上的艺伎很多，但只有姿色上佳，才艺卓绝的女鬼，才有资格选为花魁。花魁有接客的自由，别人不能强迫，谁要是被花球砸中了，就是花魁的入幕之宾了。”
“送你？”
崇日哈哈一笑，拿了一叠阴钞给我：“玩个痛快。”
很快，就有两个娇俏的侍女下来，穿着一红一绿，说道：“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请你上去一叙。”
我干巴巴笑了声，说：“小姐是不是砸错了人？”
崇日就站在我旁边，他个子比我高，长得比我帅，别到时候弄错了，才丢人呢。红衣服的女侍女捂着嘴，说：“就是你。”
旁边的鬼物跟着起哄。
有个胖子叫道：“小哥，你要是不愿意，让给我，我愿意花一百阴钞来买这个机会。”
“对，我也要，我出两百。”
“他答应去了。”崇日在后面一推我。两个侍女立刻过来，搀着我的手臂，直接上楼去了。我心里把崇日骂了声，只能无可奈何地上去了。
这个房间布置的很雅致。
雕漆的画几，绿屏风，还有几个墩子，墙上是半壁的山水画。
我等了会儿，也不见动静。绿衣服的侍女端了茶过来，很香。我肚子也饿了，就喝了点茶水，算是垫吧下肚子。
这龙舟上风雅的事情很多，怎么就没吃的呢？
喝了水，也不解饿，肚子里咕咕地叫起来。
过了会儿，屏风后走出一个窈窕的白衣女子，戴着金环，容貌娇艳，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春花。我看得一愣，好美，透着一股灵动。
难怪这女的能选为花魁，真是漂亮。
我站起来，就说道：“小姐请我，是不是有事？”
“这里是风雅之地，请公子来，自然是为了风雅之事。”这女的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请我落了座，就跟我谈起了风月之事。
我哪儿听得懂啊，多半就是随声附和。
这女鬼叫做琼枝，据说生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家里遭贼，她就被害了性命。本来是个孤零零的恶鬼，后来遇到一位贵人，就让她在龙舟上谋了一份行当。
琼枝谈论风雅，只是跟她说话，也觉得挺有意思。
交谈了半个时辰，我就觉得浑身轻快，最近积攒的疲劳都是不翼而飞。
难怪外头那么多人想要进来，跟这些女鬼说话，的确是一种享受。红衣服的侍女走进来，早香炉里换了一炷香。
“我这儿来往的都是贵人，听到他们提起，最近出了一个少年英雄，就想着见上一面。”琼枝眼眸含情，娇滴滴地说道。
我急忙摆手，说：“不是我杀的，是崇日杀地。”
“如果没有你的指引，崇日统领也不会一路追踪过去，你有勇有谋，功劳可是很大。看你还这么年轻，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谁不喜欢听好话？
女鬼貌美声柔，对我一番吹捧，顿时就让我有些飘飘然了。
“我跟你说说啊，当时是这样……。”
一番交谈下来，几个女鬼听得目不转睛，不住地称赞。
等这话题过去，穿红衣服的侍女突然说：“胡神医，听说你治病很在行？”
“哪里，只懂一些皮毛罢了。”
“那你去过城隍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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