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婠自负聪明绝顶，但也知道南浔决计不会比她笨多少，百里婠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的确只余这两条路。
她若选择凌司决，修缘定会回到南国——他从来不会让她为难。凌司决也说了尊重她的选择，她若选择百里修缘，那么凌司决定会娶南浔为后。所以，这次，决定权在她手上，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更为艰难。
百里修缘的过去，她没办法改变，但是此刻已经知晓，她如何还能放任他，再回到那样麻木而又干枯的地方，过行尸走肉的生活。没有温度，没有感觉，有的只是腥风血雨和世人的仰望，这样孤独。
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吧。
她能让百里修缘回到南国，一生都活在噩梦之中吗？
她不能。
那么，便只剩下凌司决娶南浔。一国女皇，绝代佳人，无论哪方面的条件，南浔和凌司决都很相配。只是想起凌司决的身边永远站着南浔，百里婠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隐隐作痛。凌司决是个可恶的男人，脾气也不好，不是利用她就是作弄她，从她是他的妻子到和离，他们之间就没有过幸福美满的时刻，有的不是针锋相对，便是尔虞我诈。
可是她偏偏爱了他。
百里婠向来从容淡定，却每次都被凌司决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在他身上捅十七八个窟窿解恨。可是换个角度，言语挑衅，百里婠从来没少遇到过，这人若非凌司决，她又岂会不淡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种种变故之后，百里婠终于相信，那时的凌司决，对她是真的有爱的，只是这份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罢了。凌司决爱她，她也爱凌司决，可他们没有相爱过。
有的时候，有选择，不如没有选择。
次日。
百里婠端坐在茶馆二楼，静静地等待着南浔。
南浔依旧是一袭男装打扮，缓缓走至百里婠面前坐下。
这个位子，傅若熙坐过，如今，坐着的是南浔。傅若熙和南浔不同，傅若熙一生作茧自缚，害人害己，活得可悲且滑稽。傅若熙想的是如何留住男人的爱，而南浔想的却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国家，这样的女子本来就足够让人尊敬。
“昭华郡主找本太子何事？”南浔将视线放在街道上，嘴角轻轻上扬。
百里婠似乎不着急谈话，也将视线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享受那噪杂的叫卖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点，她们很相像。
直到茶快冷了，百里婠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你喜欢凌司决吗？”
直呼皇帝名讳是大不敬，南浔却没半分惊讶，只是捧起茶杯漫不经心地抿一口：“重要吗？”
百里婠也捧着茶，静静地等着南浔的下文。
阳光打在南浔的侧脸上，越发美得不可捉摸，她微笑道：“女人都喜欢强者，我也不例外，凌皇这样的人物，我若说没有半分动心，你信吗，只是那又怎样呢，在我的眼中，没有什么能比南国更重要，所以就算我不爱凌皇，也一样可以嫁给他。我生来便是南国的国君，守护我的国家和子民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责任。”
百里婠听罢，并未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南浔心中除了国家，连自己都不在意，又如何会在意百里修缘。在她眼中，只要能保住南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这样的女人是无私的，同时也是极度自私的。
“本太子的话说完了，想听听昭华郡主的选择。”
“抱歉，无可奉告。”百里婠的话飘在空气中。
南浔也不恼，只是瞟了百里婠一眼：“昭华郡主的传闻本太子听的不少，来之前本太子一直在想，让楚国摄政王，盛世新皇和我南国战神神魂颠倒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直到今日一见，才觉得……”南浔微微一顿，嘴角轻弯成一个淡讽的角度，“不过如此。”
“女人不要太贪心，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要不到。”南浔走之前，只撂下这句话。
百里婠静坐着，淡淡地看着外头，丝毫不介意南浔的轻视。南浔这样的女人太傲气，以至于觉得除了她之外的女人都是肤浅的。
直到外头渐渐暗了下来，百里婠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放了钱在桌子上：“结账。”
这些天发生的种种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程寂清听了这事也是摇头，这事情，旁人还真没法插手。
妙手看着百里婠的背影无端有些心疼，百里婠也不过二十，一路走来，她看着她一点点成长，步步为营费尽心机，从未看她像此刻这般无力过，什么都不能做，所能做的，唯有抉择。
“叶深那边怎么样了？”妙手正在出神，冷不防听见百里婠这句，一时之间愣上一愣，才反应过来，百里婠说的是叶深着手准备去江南的事情，“小姐……”
“怎么？”百里婠转过头，微笑道。
妙手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为她的无能为力，为她的不得不抉择而难受。
百里婠自然知道妙手的想法，她笑笑：“妙手，你不用这样，我原就是打定主意去江南的，自然晓得凌司决身边迟早会有人，现在这个人只是提早出现了而已，我若是这点都看不开，就未免显得矫情了。”
“小姐，感情若是说断便能断，你这两天也不会这么为难了，你这般潇洒，不过是不想修缘看了难过罢了。”
百里婠失笑：“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换了你是我，你会让修缘回南国吗？”
妙手沉默不语。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有些人，注定要辜负。”百里婠叹道，“去通知叶深，尽快准备。”
“是。”
百里婠一番谈话，落在暗处的百里修缘耳中，他垂下眸子，眼中是不知名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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