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原来是这样-庆历新政:夭折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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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夏战争,把宋朝的各种弊政全都暴露出来了。

    此时距大宋开国已经过去了八十年,当初那种积极进取的开拓精神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也是中国封建王朝难以克服的一个问题,每个王朝的前几个皇帝都是比较有作为的,之后就一路向下,一代不如一代,偶尔可能冒出一两个中兴之君,但也不能改变这种每况愈下的趋势。为什么呢?其一,开国君主多是马上得天下,那种在乱世中培养出来的能力是后世君主所缺乏的;其二,不管最初的国策如何好,时代在变,如果只知道因循守旧,日久则生弊,这是必然的。

    宋太祖、宋太宗都是从五代乱世中过来的人,枪杆子里出政权,有非凡的能力与见识。宋太祖雄才伟略,扫荡群雄,初定天下;宋太宗虽然本领不及哥哥,却也能平定北汉,与辽国对峙。但是到了宋真宗时,便可看出帝国失去进取心了,趋于保守,特别是澶渊之盟的签订,丧权辱国,开了一个坏头。

    与契丹和解后,宋朝进入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期。没有了战争,经济迅速发展起来,文化也繁荣了,政治上也相对清明。史家把这段时期吹嘘为“咸平之治”,不过这个充其量就是小治,与“文景之治”、“贞观之治”这样的大治相比,差距不小。宋真宗除了对外软弱之外,还有一点得批评,那就是他特迷信,沉迷于宗教中,曾经搞个轰轰烈烈的“天书”封祀运动,劳民伤财。在他执政后期,奸臣当道,有“五鬼用事”之说,这也造成了吏治上的败坏。

    盛世的泡沫在西夏凌厉的攻势下被戳穿了。在这场战争中,大宋帝国可以说是一败涂地,最后与西夏议和,每年支付高昂的“赏金”。同时,契丹人也乘机落井下石,以战争作为威胁,迫使宋帝国提高岁币。这样,大宋帝国在岁币的支出,每年增加大约17万两白银、25万匹绢以及3万斤茶。这成为国家一笔沉重的财务负担,但最后,还是要分派到老百姓头上。

    帝国的危机不仅仅是社会矛盾的激化,官僚阶层暮气沉沉,国家大权把持在一班守旧的老官僚手中。空前的危机降临帝国了。1043年,正当帝国被西夏打得溃不成军时,国内的动荡也开始了。该年六月,沂州虎翼卒王伦聚众起义,纵横数州,如入无人之境。朝廷紧急调派几路大军“围剿”,总算把起义给镇压下去了。然而仅仅两个月后,又爆发商州张海、郭邈山的起义,原因是饥荒,没得吃饭。这次起义坚持了四个多月,转战十余州,震动朝廷。

    在这种情况下,改革派人士开始走向前台。

    宋夏战争暴露了老官僚的腐朽无能,也使得一批有才干的改革派官员脱颖而出,其中便包括在边疆捍土有功的韩琦、范仲淹等人。

    时任枢密副使的韩琦在写给皇帝的奏折中,提出七件事:清政本、念边事、擢才贤、备河北、固河东、收民心、营洛邑。韩琦所提的建议,还是停留在表层,可以说是温和的改革。七件事中,念边事、备河北、固河东这三件实为一件,就是武备之事;经营洛邑这种事也算不上当务之急。

    相比之下,参知政事范仲淹的奏疏要全面得多、深刻得多,涉及许多国家根本的问题。在奏疏中,范仲淹写道:“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此见解目光宏远,足其见政治家之远见卓识。那么,宋朝的政治,弊端在哪里呢?又要从哪里下手呢?范仲淹抛出了一揽子解决的改革方案,要点有十条:

    第一,明黜陟。和平年代的吏治很容易沦为官僚主义,趋于平庸化,官场进阶讲的是排资论辈。管你做好做坏,时间到了,自然升迁一级。这是很大的弊病,造成统治阶级死气沉沉,缺乏生气。因此范仲淹飞出的第一刀,指向吏治。

    第二,抑侥幸。古代当官有一种制度叫恩荫,就是老子有功于国家,朝廷便照顾其子孙,让他们得以享有特权。这就造成人才选取,不是靠真才实学,而是靠老子的庇护,没有公平可言。

    第三,精贡举。宋朝文化相当发达,科举考试十分注重辞赋,写一手漂亮书法文章,就被认为是人才。但文章写得词藻华丽,不见得能经世致用。故而范仲淹认为要改革科举,义理比辞章重要,要吸收实用型人才。

    第四,择长官。对地方长官的任免要严格审查。

    第五,均公田。公田就是职田,这是宋朝官员的收入来源之一。建国时间长了后,职田分配上便出现不均的现象,会影响官员办事的积极性。

    第六,厚农桑。农桑是国家经济之根本,必须重视。

    第七,修武备。宋夏战争已经完全暴露出宋朝在武备上的种种弱点,范仲淹提出一些具体建议。

    第八,减徭役。减轻百姓负担。

    第九,覃恩信。就是朝廷的各种惠民措施有没有得到执行呢,是否存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欺上瞒下行为呢,皇恩再浩荡,若没有执行,百姓也不会感恩的。

    第十,重命令。朝廷不能朝令夕改,否则就无法取信于民。颁布的法令,要得到有力的执行。

    皇帝看了范仲淹的上书后,龙颜大悦。试想想,哪个皇帝想窝窝囊囊的呢,天下若太平,皇帝宝座坐起来才舒服。于是宋仁宗采纳其建议,开始改革,这个改革自庆历三年开始,故而被称为“庆历新政”。改革派的核心人物,除了范仲淹、韩琦之外,还有富弼、欧阳修、余靖等人。

    在韩琦的改革版本中,根本没有整治吏治,而在范仲淹的版本中,改革吏治是重中之重,是成败的关键。改革吏治,说来简单,实则最难,你得去得罪一大批权贵。哪个官员没有自己的关系网呢,你罢免这个人,就得罪那个人了。在中国,自古以来,改革变法最难,改革家多半没有好下场。没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就没有变革的决心。从这点看,范仲淹无疑有着过人的勇气,他勇敢地向官僚主义宣战。

    据说,范仲淹查阅官员名册时,看到有不称职的人,就会用笔做个记号。这一笔下去,意味着一个官员被削职了,意味着他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改革派的主将富弼对范仲淹激进的做法也大为担忧,他说:“范公同是一笔,焉知一家哭矣。”范仲淹答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我撤了这些昏官的职,固然导致“一家哭”,可是这些昏官上台,老百姓岂非是要一路哭。

    听到这里,吾不禁要为范仲淹鼓手叫好。

    咱们老百姓都渴望有范仲淹这样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是在保守官僚权贵的眼中,范仲淹则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就是范仲淹与韩琦的老上级夏竦,他不择手段地采取种种方式反对、攻击、诽谤、诬陷改革派,咒骂改革派人士结党营私,斥之为“朋党”。

    面对反对派的疯狂造谣,时任谏官的欧阳修写了一篇著名的文章《朋党论》给予坚决还击,指出所谓“朋党”有君子与小人之分别,君子与小人不同,“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这也是欧阳修散文中的代表作,如匕首如标枪,刺向诅咒新政的反动派。

    然而,君子不敌小人,其原因在于君子不做暗事,而小人尽耍阴险手段。为了打击革新派,夏竦甚至不惜伪造所谓废立皇帝的信件,欲置改革派领袖人物富弼于死地。范仲淹、富弼等人为了避开所谓谋反之嫌,不得不自动要求离开京师,前往陕西、河北主持地方军政。宋仁宗哪里想得到改革遭到如此多的反对,也不由得心灰意冷,再加上宋夏达成和解,战争的危机总算过去了,对改革的迫切心也大大降低。新政由是陷入低谷。

    即便范、富两人已经离开京师,流言之攻击始终未停歇。1045年范仲淹、富弼等人被贬黜,朝中支持新政的官员也遭清洗。甚至连温和派韩琦因为对富弼被罢表示同情,也丢了枢密副使的乌纱帽。

    “庆历新政”还没全面铺开,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范仲淹被贬官后,写了一篇流传千古的佳文《岳阳楼记》以表志向,文章写道: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不朽名句,千年后读来,亦是掷地有声,其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操以及为公忘私的伟大人格,实为后人留下无价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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