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原来是这样-黄袍加身:一出政变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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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头变幻大王旗,这是乱世的写照。

    乱世常有,但大王旗变得如此之快,却是罕见。

    大唐帝国灭亡后,偌大的中国四分五裂。在短短的半个世纪里,仅仅是中原政权就换了五个,平均每十年时间就完成一次政权交替。我们必须说,这是一个缺乏创意的时代,因为每个政权所使用的国号,无一例外都是历史上曾有过的。为了区别雷同的名称,史学家只好统统加上一个“后”字,因此有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个中原政权。至于地方割据政权,那就更多了,所谓的“十国”,指的是势力较大、存在时间较长的十个地方割据政权,分别是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荆南)、北汉。一时间,中国大地之上,皇上遍地都是。

    万岁爷很多,可惜的是,这些大王们命却不长。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过把皇帝瘾就死了。五代的历史,就是一连串的政变史。什么仁义道德法律人权,在这个时候统统失去价值了,剩下来的只是原始的本能,只有征服与被征服,杀人与被杀。

    在说宋史之前,先简略说说五代,不略知其事,就不知宋的由来。

    公元907年,朱温篡唐,改国号为大梁,五代史由此为开端。五年后,朱温被儿子朱友珪所杀,弑君者还没坐暖皇帝宝座,便被弟弟朱友贞干掉了。公元923年,李存勖称帝,国号大唐,灭了后梁。后梁存国仅十七年,共三任皇帝。

    后唐开国仅仅三年,唐庄宗李存勖便被叛军所杀,李嗣源继位。李嗣源当了八年皇帝后去世,李从厚继位,很快被李从珂赶下台。公元936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借契丹之兵,灭了后唐,李从珂自焚身亡。后唐存国十四年,共四任皇帝。

    石敬瑭在契丹支持下,建立后晋政权,割燕云十六州予契丹。石敬瑭死后,继位的石重贵与契丹翻脸,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经过数年苦战,后晋败于契丹之手,石重贵成为阶下之囚,后晋灭亡。后晋存国十一年,共两任皇帝。

    契丹人入主中原,改国号为辽。与此同时,后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自立为帝,号召诸道反契丹。在各地纷起的反攻下,辽太宗耶律德光被迫撤出中原。刘知远改国号为大汉,史称后汉,这一年是公元947年。五代史没有一个皇帝当得久,仅仅一年后,刘知远便去世,他的儿子刘承祐继位。在政权频繁更迭的年代里,君与臣之间的信任降至冰点。公元950年,刘承祐突下重手,连杀大臣,并想除掉手握重兵的天雄节度使郭威。郭威不得不反,率军反攻开封,刘承祐败亡,后汉仅仅存在四年便灭亡了。

    皇帝轮得可真快,这回轮到郭威加冕,改国号为周,史称后周,定都开封,这也是五代史里最后一个中原政权。郭威称帝后第四年(954)去世,其养子柴荣(又称郭荣)继位,他是五代史中出类拔萃的一位皇帝。柴荣在位期间,南征北战,败北汉,征南唐、后蜀,北伐辽国,大有鼎定乾坤之势。可惜的是,他与五代多数皇帝一样短命,在位六年便英年早逝,只活了三十九岁。

    皇帝早死对一个国家来说,是一个不祥的信号,因为继位的小皇帝根本没有能力来统御臣下,对于野心家来说,此乃篡位夺权的最好机会。

    七岁的柴宗训被推上皇帝的宝座。说起“皇帝”这两个字,我们总是联想到无上权威,可是对于五代时的皇帝来说,这可是一个危险的职业,五十年的时间,光是中原政权就换了十四个皇帝,其中有一半是以发动政变、兵变的形式夺权。皇帝被打倒、被推翻、被赶下台,甚至被杀,都是司空见惯的事。连朱温、李存勖这样的枭雄都栽了跟头,何况一个年仅七岁的小皇帝呢?

    开封百姓都以冷漠的心态在猜想着:谁会是下一个皇帝呢?

    天很冷,风如刀割。

    但开封城百姓脸上挂着些许的笑意,因为新春佳节来了。无论是血腥的战争或残酷的政变,都夺不走人们内心深处对幸福的向往。那个时代,人的生命比芦苇还弱脆,可是生活再坏,也仍然要过下去。

    公元960年的农历大年初一,文武百官一大早便上朝了,向皇帝拜年,庆贺新春佳节,那时叫“正旦”,一年的第一天。这本来君臣间其乐融融的时刻,岂料皇宫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原来是边关的加急快报。

    团拜活动不得不中止,小皇帝呆呆地、似懂非懂地听着:北方边境定州、镇州两地发现重大敌情,契丹与北汉联手,发兵入侵。

    这还了得!要知道节庆之日,往往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若不积极应对,恐怕要损兵丧地了。小皇帝当然不知道要怎么办,宰相范质、王溥等人担心边关守军抵抗不住凶悍的契丹骑兵,必须要派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前往增援。那么要派谁去呢?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就是最佳人选,因为他是京城禁军的总头目,同时也是归德军节度使兼检校太尉。

    岂知赵匡胤此去,竟是黄袍加身,推倒了大周江山,创建了大宋王朝。

    其实京城早有流言飘荡:“策点检为天子。”这种流言怎么传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流言是有威力的,有人传,就有人听,就有人窃窃私语。但赵匡胤却似乎没听到的样子,春节休假也取消了,投入紧张的工作中。他办事的效率很高,第二天,第一支先锋部队出发了,由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延钊统领,出了开封城。紧接着,大年初三,赵匡胤亲自率领主力部队出发,晚上抵达开封城东北四十里处的陈桥驿。

    辽人入侵所引发的恐慌情绪很快被开封城的寒风所驱散,有赵匡胤这位能征善战的名将亲自出马,北线无忧矣。新春浓浓的喜庆氛围并没有受到影响,可是谁能料想到,就在这一晚,在陈桥驿,将要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个装神弄鬼的人出现了。

    黄昏时分,太阳西沉。禁军部队正忙着安营扎寨,有个人远眺西方,凝望着红红的太阳,忽然开天眼似的说道:“瞧,日下复有一日,黑光摩荡。”什么意思呢?他看到了两个太阳,当然,除了他谁也没看到。在西沉太阳之下,还有另一个太阳,这意味着什么呢?自古以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乃是一种深入人心的观念,如今天上出现两个太阳这怎么行呢?影射到国家,一个国家怎么能有两位君主呢?

    这个人名叫苗训,因为对天文地理颇有研究,在军中颇有名望。观测天象后,他又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话:“此天命也。”尽管谁也没有看到两个太阳,但苗训的话却很快传开了。这个暗示太明显了——要变天了。

    于是乎军队开始骚动了,军官们鬼鬼祟祟,士兵们窃窃私语。到了入夜时分,一批军官与士兵凑到一起,有人提议说:“如今主上幼弱,我等拼了老命杀敌,他能知道吗?不如先立点检(赵匡胤)为天子,然后再北征。”这一提议马上得到大家的鼓掌,好,就这么办!于是大家群情激昂,涌向主帅赵匡胤帐前请愿,要拥他为皇帝。

    明眼人当然心里有数,大家都是在演戏罢了。这出戏的总导演就是赵匡胤,至于什么天象学家、什么请愿将士,统统都是临时演员罢了。可是戏既然演了,还是要演得逼真点,假戏也要真做嘛。

    将士们要请愿,要把赵匡胤抬出来当皇帝。可是赵匡胤没出来,很不巧,他贪杯了,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正酣然入睡呢。

    说是不巧,其实很巧。

    我醉了,我睡了,所以你们搞兵变,搞阴谋,统统与我无关。

    请愿的将士当然没见着统帅赵匡胤,只见到了他的弟弟赵匡义与军师赵普。大家都以专业精神投入到演戏中,这些“闹事”的将士慷慨陈辞道:“军中兄弟们已要决定了,要拥立太尉为天子。”太尉就是赵匡胤,他除了是殿前都点检之外,也是检校太尉。赵匡义正色地批评说,这怎么行,这种造反的事情,咱们可做不得。然后将士们又据理力争,双方开始争执了,最后诸位军官看软的不行,来硬的,把刀啊、剑啊等家伙亮了出来,你赵匡义不答应,我等就要动用武力了。

    营帐外动静很大,喧嚣声如此大,可是赵匡胤却似乎一点也没听到,因为他还在“酣睡”,把事情交给弟弟赵匡义去打点。在将士们的“逼宫”下,赵匡义让步了,他对诸将领说:“好吧,改朝换代,虽说是天命,实际是人心所向。但你们要答应一件事,你们各回兵营,势必要约束好诸军,不得纵容士兵剽掠,只要都城人心安定,那么国家也会安定的,你们也可保富贵荣华。”

    就这样,在这一晚上,从赵匡义到士兵,都决定了一件事:要拥立赵匡胤为皇帝。

    然而,赵匡胤还在呼呼大睡。

    他睡得那么香,那么甜,以至于嘴角还露着微笑。

    他看上去那么天真,对夜晚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第二天清晨,赵匡胤终于“醒”来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喊声一片。拉开帷幕,只见得大帐之外,诸将领率士兵围成一圈,身着铁甲、手执兵刃。几个将军见到赵匡胤起床了,便径直上前,跪道:“诸将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还没等赵匡胤吭出声来,这几个将军便一拥而上,把一件黄袍裹在他身上。此时诸将士齐刷刷地跪下,高呼“万岁”。

    这就是所谓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谋反、篡位,这在中国政治里可算是大逆不道之事。可是赵匡胤却仿佛在整个事件置身事外似的,似乎他是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被无辜地推上前台。不得不说,此人深得厚黑学之精髓,名也捞了,利也捞了,却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我们不能不说,赵匡胤确实是天才级的演员。戏还没完,我们看看他的表演,他跺了跺脚说:“罢罢罢,你们这些人贪图富贵,立我为天子,我不当也不行了。只是我有号令,你们能听从不?”大家齐呼道:“唯命是从。”

    这话说得够绝,够经典。不是我贪图富贵,而是你们贪图富贵;不是我要兵变,而是你们在搞阴谋;不是我要谋反,而是被你们挟持的。

    一句话,把所有的罪名,统统推到别人身上了。

    既然被拥立为天子了,那军队自然不向北挺进了。那么辽军南下入侵边关的事情怎么办呢?其实不必担心,因为根本没有辽军入侵。所谓的边关危急的情报,原来就是糊弄朝廷的幌子罢了,只不过是这出闹剧的一个必不可少的情节罢了。

    这支大周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出门才逛了一天,第二天就打道回府,又回开封城了。包括宰相范质、王溥等人在内的朝中大员不由得头皮发麻,他们知道,出大事了!

    这近乎是一次完美的政变,几乎不流血。

    但还是流了一点。京城之内,只有一个人企图反抗,此人是侍卫马步军副指挥使韩通。当他得知赵匡胤部队政变的消息后,从皇宫溜了出来,打算率领自己的部众拼死抵抗。但他运气不好,路上遇到赵匡胤手下大将王彦升。王彦升策马直追,一直追到韩通家中,把韩通一家人全都杀了。

    政变的军队把皇宫包围了。不多时,宰相范质、王溥等人被一帮将领押到赵匡胤面前。此时的赵匡胤固然已经把整个京城握在手中了,但他仍然还要演戏,要向世人昭示自己篡权绝非出于自愿。他甚至呜咽流涕了,哽咽道:“我深受先皇厚恩,只是被六军将军所逼迫,不得已才这样做。我深感惭愧,有负天地,我要怎么办?”还是那么无辜,还是那么无奈。

    范质还来不及吭声,听得到赵匡胤身边一位将领手按剑柄,厉声喝道:“我辈无主,今天须得天子。”这一喝,把范质吐到嘴边的话又吞了进去。倒是王溥比较识相,他退下台阶,向赵匡胤跪拜,承认他是新的皇帝。事到如今,范质也不得不跟着下拜。这两位当朝权臣都屈服了,那么小皇帝就算不退位也不行了。

    很快,一纸禅让诏书下达了。小皇帝乖乖交出了权力,赵匡胤在众人的拥戴下,入皇宫崇元殿,即皇帝位,改元建隆,改国号为宋,这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宋太祖。

    第二天,开封百姓睁开睡眼时,发现国家的名字改了。“周”已经成为过去,“宋”的历史拉开了序幕。

    这一年,赵匡胤三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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