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依然可以谈谈未来-多学一点,多一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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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跟鞋

    任何事,由第三者来判断,总是缺乏准确性。自己的经验,不管是好是坏,终身属于自己的。假设,从创作性的角度去看,是积极的。许多伟大的理论,都由假设得来。假设,如果往消极去走,得到的只有不必要的悲剧和一生的后悔。(蔡澜语录)

    外国人都骂中国人让妇女缠脚的野蛮;他们的女人,自动献身穿高跟鞋,穿得脚都变形,岂非犯贱?

    女人小脚,我想我是接受不来的,但穿高跟鞋的女人的确好看,要是她们的腿是修长的话。愈高大的女人,愈应该穿高跟鞋,管那些矮男人去死。

    专家研究的报告说,穿高跟鞋会令女人患种种疾病,最为严重的是性格分裂。

    凡事过分了就不行,高跟鞋并不需要天天穿,一天从早穿到晚。出席宴会时和男朋友相约时穿好了,谁叫你穿出病来?

    高跟鞋,最多也是到三吋为止,四五吋的玩SM的那种,一点也不美观,女人穿上,等于自暴其短,绝非淑女。

    走起路来一跳一跳地,乳房和屁股跟着晃动,高跟鞋让男人有很多性幻想,发明者应该得到诺贝尔奖,虽然三千年前还没有诺贝尔奖。

    但是一切露出来的东西都比不上隐藏着的,曾经看过长发的女子,一身单薄的白旗袍,开衩处也看不见小腿,给一件香云纱的黑胶绸包住,咦,腿怎么那么长?原来里面穿了一对高跟鞋,简直是绝品。

    女强人也可以用同一个方法,穿西装长裤,再来高跟鞋,可惜她们的品味多数不高,只肯在着迷你裙时穿,大腿小腿的两团肥肉显得很粗。噢,学广东人说:冇眼睇(不想看、不想理)。

    拥护

    马上先解决这些影响我们生活的困扰,才是亲民的政府。虽说是小事,但功绩是一点一滴加起来,做得好谁不拥护你呢?(蔡澜语录)

    和几位打刑事案的大律师吃中饭,大家的手提电话响个不停,众人一听到即刻切断,原来是打来推销各种产品、医疗和保险的。

    人在国内还好,有时去到外国,三更半夜打来。愈是落后的国家,本地电话费愈贵;漫游起来,更是一笔大数目。

    “没有法律阻止吗?”我问。

    “科技太先进,法律追不上,要重新立法,才能控告他们。”

    真是懊恼!家里的电话,还有Block the Caller的服务,就是对方要加一个“一三五七”的字头,显示是谁打来,才能接通,手提电话是没这种功能的。

    最初是人打来,已演变为录音的。当今的科技,可以一下子输入成千上万的号码,恣意地乱打出去,不管你是谁,或者你用一个留言服务,总有一个打通。以为只有亲友知道,哪里知道那个坏人也知道。

    就算有显示,你打回去骂他,对方的电话总之接不通的,或者是他打出去后即刻挂断;你要听我的,我不必听你的。

    不法商人的这种手法,能达到目的吗?这世上有大把寂寞的人,听听录音说些什么也好,一听就上了当,蠢得那么厉害,也该死!当是缴了寂寞费吧。

    相信受到骚扰的人不止你我,这是当前急务,为什么不早日通过法律禁止?难道所谓的官僚作风,当今还在流行?

    “要抓的话,总会抓得到。”大律师说,“而且,也有过一条骚扰别人的罪,像影迷不断打电话给明星,也告得进去的。”

    整天说什么基本法,反正大多数的市民都是逆来顺受的,在香港,不把时间花在赚钱上,是生存不下去的,哪有那么多心机去听你的政改方案?马上先解决这些影响我们生活的困扰,才是亲民的政府。虽说是小事,但功绩是一点一滴加起来,做得好谁不拥护你呢?

    上课

    花贩教我,拿回去后浸一浸水,就能即开。照做,果然如此,又上了一课。人生要学的,太多。(蔡澜语录)

    享受姜花的香味,已到尾声,秋天一到,她就消失了。

    我对姜花的迷恋,从抵达香港那一刻开始,那阵令人陶醉的味道,是我们这些南洋的孩子没有闻过的。

    这里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年四季有花朵和食物的变化,人生多姿多彩,哪像热带从头到尾都是同一温度,那么单调。

    姜花总是一卡车一卡车运来,停在街边,就那么贩卖。扎成一束束,每束十枝,连茎带叶,甚为壮观。

    一般空运来的花,都尽量减低重量,剪得极短,姜花则留下一根很长的茎,长度有如向日葵的,插入又深又大的玻璃花瓶中,很有气派,绝非玫瑰能比。

    花贩很细心在花茎的尾部东南西北贯穿地割了两刀,这么一来,吸水较易。

    花呈子弹形,尖尖长长,在未开的时候。

    下面有个花萼,绿叶左右捆着,有如少女的辫子。一个花托之中,大概有六至九朵尖花,这时一点都不香。

    插了一两个晚上,尖形的花打开,有四片很薄的白花,其中一瓣争不过兄弟姐妹,萎缩地成为细细的一条,不仔细看是觉察不到。

    花瓣中间有花心,带着黄色的花粉,整朵花发出微弱的香味,但是那么多朵一齐开着,全间房子都给她们的芬芳熏满了。

    在把茎削开时,花贩也会把花托中间那一朵拔掉,他们说这么一来其他的花才会开得快,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总之是祖先传下来的智慧,错不了。有时,买了一束插上,花开得很慢,像我这次只在澳门过一个晚上,早上买的,如果当晚不开,就白费功夫。花贩教我,拿回去后浸一浸水,就能即开。照做,果然如此,又上了一课。人生要学的,太多。

    没用

    这些人离开香港,心中还是生活在香港,一有机会就往香港跑,在当地拼命宣传自己的云吞面有多好吃,一回来随便到街头一家,也吃得感激流涕。

    再适宜居住的都市,对于他们,都没用。(蔡澜语录)

    选全球最适宜居住的城市,不是墨尔本第一名,就是温哥华第二名,接着便是一些北欧首都,都榜上有名。

    最好吗?看你的个性为主,爱静的,这些地方错不了;喜欢动的,住上一年,绝对会闷出鸟来。

    我是一个热闹城市的居民,生活节奏愈快愈好,选天下能居住的,除了香港,只有纽约,后者因“九·一一”事件,已草木皆兵,不属于考虑范围内。

    城市一有活力,带来的必然是污染的空气、居住环境的狭小、角落头的肮脏、贫富的差距,这都是避免不了,必须接受的事实。

    住的地方一安静,水和空气就清甜起来,屋子便宜,宽大得多。人口稀少,清理起来方便,没一大堆垃圾。生活水准极高,费用也跟着上升,北欧那几个都市,东西贵得惊人。

    有时,命运的安排,让你住在世上最完美的城市,那就要尽量享受它们的好处,像海滩、公园、图书馆、博物馆、酒庄或农场,洗净繁华去也。

    居住这些地方,黄皮肤,始终有一回,遭到白眼。尽管当地人有多文明,低知识的总会骂你一两句,怎么避免也避免不了。

    我要是移民外国的话,一定找一两种东西来研究,成为专家,在当地人眼中也有地位,才肯住下。华人我是不会来往的,住了下来就得融入人家的社会,只吃西餐了。

    最错的,是整天群着一班华人饮早茶、打麻将、唱卡拉OK,一有时间就到洗头店去,翻阅过期的八卦周刊,大谈香港影艺界的丑闻。

    这些人离开香港,心中还是生活在香港,一有机会就往香港跑,在当地拼命宣传自己的云吞面有多好吃,一回来随便到街头一家,也吃得感激流涕。

    再适宜居住的都市,对于他们,都没用。

    染发膏

    我没变,但是身边的那两个女人变了,当年的发型和服装都已不合时,用特技把原来那两个换掉。(蔡澜语录)

    早上,到九龙城街市熟食档吃早餐,有人打招呼,转头一看,不是曾江是谁?好久没遇到他,不过在电视中天天见面,他们的染发膏广告,那么多年来,还是照放。

    “第一次播是在什么地方?”我问。

    “在戏院里。”他说,“当年只有丽的呼声的黑白电视,那有彩色的?”

    “你记得那时候的广告都是些什么吗?”

    曾江说:“像好立克、阿华田等等,都很畅销,像人人搬屋那样喊口号,用的都是咖喱啡,我是第一个所谓的名人。”

    “谁替你接的?”

    “那年代那有什么经理人?代理商叫我上他们的公司谈,反正没拍过,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给了多少钱?”

    “几千块罢了。”

    “那时候几万块就可以买一层楼。”我说,“再也没给过钱吗?”

    “代理会说签合同时写明是永远用的,没有年限,所以没有义务再给钱,如果我要用染发膏,可以免费赠送,哈哈哈。”

    “当年你多少岁?”我问。

    “二十几,不到三十。”曾江说,“是一个美好的年代。”

    “广告那么多年来没改过?”我问。

    “改过,后来又重新配了一次音,人也改了。”

    “你没变呀!”我说。

    “我没变,但是身边的那两个女人变了,当年的发型和服装都已不合时,用特技把原来那两个换掉。”

    我说:“你现在更好看,一头灰发。”

    曾江大笑:“所以我没向他们要染发膏呀。”

    猫的士哥

    猫也有自动管理系统,保持这个数目,不会增多,像的士哥门外的打手,只让漂亮猫儿每天来家里跳舞,好看得很。(蔡澜语录)

    姐姐蔡亮的第二个儿子结婚,星期六飞新加坡,礼拜天晚上出席宴会,星期一回来。

    时间短促,不住富勒顿酒店了,就在老家过夜,顺便观赏猫儿,一乐也。

    本来养了三十只的,因为弟弟蔡萱的女儿生完孩子要来家里坐月,怕婴儿对猫毛过敏,把猫都抓走,剩下六只漏网之“猫”,称六勇士。

    后来陆陆续续的野猫来寄住,又补回数,变成原本的三十只。

    这个状况维持了一段时间,蔡萱的太太患病,开刀之后疗养,又请人把猫儿再次抓个干净。

    六勇士之中,出走的出走,老死的老死,只剩下“鬼鬼祟祟”,原来它行为鬼祟,但做猫做得小心翼翼,怎么抓都抓不到它。

    “阿花”永远是敏捷的,而且它的花毛变成隐身武器,能像《爱丽斯梦游仙境》那一只,忽然消失,然后又出现。

    “笨蛋”也在,行动虽拙,但聪明到极点,令抓猫的人看不出它的本事,轻敌走近时,它即刻逃跑。

    加起其他猫,当今一共有六十只吧?多数长得极美,百看不厌。

    “又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野猫?”我问。

    弟弟解释:“对面那家人,做生意失败,政府来封屋,当然不会把猫儿带走,知道这里有得吃喝,就来了。”

    “一个月要买多少钱猫粮?”

    “合港币一千多块吧?除此之外还要买沙呢,”弟弟说,“铺在猫厕所上,是特别制造的,一吸排泄物就会干掉,结成一块。”

    “会不会愈来愈多?”

    弟弟说:“猫也有自动管理系统,保持这个数目,不会增多,像的士哥门外的打手,只让漂亮猫儿每天来家里跳舞,好看得很。”

    老死不相往来

    看了那么多烹调节目之后,得一个答案,生活习惯和水准的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自己爱好的,别人并不一定喜欢。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蔡澜语录)

    自己做过饮食节目,也最喜欢看别人的。打开电视,一转就是旅行和吃东西的台。

    最难看的,是遇到任何菜,试了一口,还没细嚼,就发出长长的“唔”一声,开口也不说好吃与否,来一声:“得意。”

    明明是很普通的,吃完了总举起双指,做一个“V”字。

    讨厌到极点。

    看外国厨师做菜,用个小锅,一只叉,又牛油又橄榄油,煎它一它,下大量忌廉,又挤半个柠檬,再加叶子装饰,最后淋上酱汁作画,搞个半天,那碟菜上桌已是冷冰冰,有什么理由说得上好吃?

    见中厨做菜,这里雕个渔翁钓鱼像,那里摆成一只凤凰,经过那么多层的手捏,看得我毛骨悚然。

    材料方面,洋师傅用来用去,总是三文鱼。我已说过三文鱼已是饲养,全身着色,败坏了也不发臭,不知有多少虫子在爬,所以一看到也倒了胃口。

    最近,他们学会吃日本鱼生,外国厨子也常以金枪鱼代替三文鱼,把肉斩碎,用一个铁圈子圈着,再插上罗勒菜,又是一道所谓的“混”菜,只有让年轻的主持人去做“V”字状了。

    也不明白洋人为什么对西红柿的迷恋,什么菜都下西红柿,不止鲜西红柿,还要下西红柿酱,又是大量的忌廉,吃得津津有味。

    薯仔也是一样的,烤的、蒸的、煮的、磨成粉的,尤其是炸的,真的是那么美味吗?简简单单的一道炒土豆丝,也比他们做得好吧?

    看了那么多烹调节目之后,得一个答案,生活习惯和水准的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自己爱好的,别人并不一定喜欢。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快乐药丸

    当年父母给我们吃维他命ABCDE丸,也不知道什么打什么。最后,我们要求维他命M,代表了零用钱,功效最清楚,有了即刻的快乐。(蔡澜语录)

    从前,在街上卖膏药;当今,在电视、报纸、杂志上推销。药不吹嘘,无人光顾。

    在外国管治得很严,没真正效用的,乱宣传一番,会被告将官去,中国香港的药物条例,是一些所谓的健康补品,不受拘束。

    这一来可好,种种的减肥药即刻出现,都当成补助的,大吹大擂。要减肥,吞几粒药丸就达到目的?广东人说“边度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那么便宜?三岁小孩也不相信,如果真正有效,已得诺贝尔医学奖。

    更好笑的是丰胸丸,吞了几颗,二十八寸胸围变三十八?哈哈哈哈。

    有一阵子,说鱼的油最好,含有什么“Omega—3”。也不见即刻见效,没有结果。不过各种鲨鱼油丸出现了。但是又有人说,鱼油没用,鱼骨才是真正能治病的,大家又去吃鱼骨丸了。

    忽然,灵芝像是仙药,众人纷纷吃灵芝丸。但是,也有人说灵芝不灵,云芝才灵,又去抢购云芝,但是,据研究,灵芝云芝,只是菇菌类而已,和冬菇草菇没什么分别,精华在其胞胎破壁后的分子,又不买灵芝云芝了。

    最后,有人说,要是你本身体内的毒素不清除的话,吃什么药丸都无效,结果发明的又是一颗丸,叫清毒丸。

    我们的药丸,愈吃愈多。减高血压的、治糖尿病的、医前列腺的、补肝补肾的、防癌的、抗衰老的,一吞数十粒,有的药个子很大,肥肥肿肿的,不必吃饭,药已饱肚。

    自己吃了,就迫儿女吃了,小时候给父母捉灌那又腥又臭的鱼肝油,还有一种叫仙纳吐精的补脑粉,臭虫味,记忆犹新。

    还没有减肥丸、灵芝丸之前,已经有维他命,当年父母给我们吃维他命ABCDE丸,也不知道什么打什么。最后,我们要求维他命M,代表了零用钱,功效最清楚,有了即刻的快乐。

    不药而愈

    起身,披上大衣,散步到九龙城街市,遇相熟的小贩,互打招呼。见新鲜蔬菜水果,开心得发笑。一切病痛,不药而愈。(蔡澜语录)

    喉咙开始肿痛,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已感到伤风感冒预兆。

    本来,即刻吃一颗强力的伤风药便能克止。但是大意了,轻视这次的病症,只服了普通药丸,到了翌日,已发不出声音,全身肌肉酸痛,鼻子擦了又擦,擦破了皮。

    糟糕!我不能病,我没时间病。

    这种情形之下,也试过马上求医,西医多是开几天的药丸,有一粒治伤风,一粒治感冒,一粒化痰。一汤匙止咳的药水,倒是很甜美,恨不得整瓶干掉。

    “不如打一针吧!”病人哀求,“打一针会快点好!”

    医生做了一个勉为其难的表情,像救世主一样刺了你一针,你还要谢天谢地,天下哪有这么奇怪的事!

    不替你打针,是因为打也一样,不打也一样,伤风感冒只能以休息医治,什么药都没有用,英国那种阴沉沉的天气之下,医生看到你来治伤风,会把你赶出去,说别浪费他的时间。

    不如找中医吧!装出长者表情,年纪其实不大,那么年轻,记得那么多药吗?既来之则安之,怎么怀疑医者之资格?中医摇头摆首,慢吞吞地开处方;草药的功能,也是慢吞吞的。当今,不即刻见效,是不能被容忍的了。

    西药我会是吃必理痛的伤风感冒丸,这个牌子的头痛丸很可靠,伤风药也应该做得好吧?但各人有各种不同的反应,对于我,起不了作用。

    一向来酗酒,茶又喝得浓似墨汁,烟不断,指天椒当花生吃,猪油不怕。我这种人,能对付我的伤风药只剩下美国Vicks厂出品的日间服Day Quil,红颜色,一次两大粒;夜间服Ny Quil,绿颜色,也是两大粒。我叫它为深水炸弹,美国大汉也一服即睡,昏死过去。我现在也处于这个迷幻状态,但也得起身继续写稿。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稿不能断,对着空白的稿纸,脑子也一片空白,还是回床躺下。

    再睡一个小时吧,转了闹钟。电器的刺耳声响,半夜三点。转到四点,四点起身也来得及,又响,再睡,又响,已是六点,窗外开始变白,不能睡了。

    照照镜子,那颗喉核肿得樱桃那么可爱。

    仔细刮光胡子。约了客,得去开会,不能给人看到病态。

    尽管没有胃口,也得猛吞食物,才有力量,这是最基本的方法。

    但是,前两天才拔了大牙,口腔发肿,吃粥也觉得硬,对付不了病菌。

    写了几个字,停下,干脆去看电视。咦,这部电影怎么错过了?一看不能罢休,大厅没开暖气,又打喷嚏。

    寒上加寒,又去吞深水炸弹。

    乘药性还没发作之前,再写一张稿纸,不然开天窗了。

    一开始,这个毛病从哪里得来?回想一下,去了韩国,气温零下九度,没事呀!

    回到香港好好的,怎会伤风?

    大家都说小病是福,感冒是身体叫你休息。我才不稀罕这种运气。书至此,又有睡意。

    一小时后,闹钟又响。

    伤风感冒,又算什么?一直没好,是不是患了禽流感?但比起沙士(在香港和广东地区称“非典”为沙士),还是温和。

    起身,披上大衣,散步到九龙城街市,遇相熟的小贩,互打招呼。见新鲜蔬菜水果,开心得发笑。一切病痛,不药而愈。

    回家,这篇杂乱无章的东西,也写成了。

    神笔

    当今年老,哪吃得消?如果写成的字也能实现的话,那就是“和平”、“快乐”、“安详”、“醒悟”。写画的话,画一些好吃的东西吧。美食,还是啃得下的。(蔡澜语录)

    早年三家法国公司,加上芬兰和瑞士的技术,创造出一支神奇的笔,叫Paper PC。简单说明,这是一支电子笔,也可以称上一管笔型照相机,我们在纸上写些什么,笔便记录下来,变为打字型的文字。

    当然,画图也行,有些非用纸张表现不可的行业,像在建筑工地上的设计图,修改起来,用这一管笔很方便。常用钢笔来开处方的医生,也会发现它是恩物。对于我们这些有新发明就要享受的人,是一管好玩具。

    记录下来的数据,经过蓝牙,可传送到你的手机或计算机,也能随时传给公司或朋友,等于是扫描的功能。

    透过镜头,以电子计算,打印出英文、日文来,据说当今只有简体中文,繁体不行。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上Metalinks Communications或法国著名的纸公司Clairefontaine询问。

    前些时候,还看到有个新产品的介绍,那就是用笔画出一个计算器,再以笔尖点之,就能算出数目来。实物没玩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据说只是个儿童玩具而已。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童话,故事说仙人掉下了一支笔,给小孩子拾到了,结果画什么有什么,坏人来抢,小孩子逃跑,碰到一栋墙,画了一个门,就打开了;遇到树,画楼梯,就能爬上去。

    当年朱旭华先生在世,就可以把这个童话拍成卡通片就好,当今的计算机绘画技术发达,制作为真人演的电影也不成问题。

    如果真正有了这管神笔,你会画些什么?每一个人都不同,大多数人画钞票和金子吧?

    “你一定会画许多美女。”朋友笑我。

    当今年老,哪吃得消?如果写成的字也能实现的话,那就是“和平”、“快乐”、“安详”、“醒悟”。写画的话,画一些好吃的东西吧。美食,还是啃得下的。

    幸福

    有位太太,丈夫在外养了个出名的狐狸精,她记性坏,在名店遇到,向那个二奶打个招呼,幸福之人也。(蔡澜语录)

    我的记忆力衰退,自己感觉到。

    其实,与其说衰退,不如说我的记性一向不好,那是天生的,无可救药。

    几十年的事,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的一下子忘掉,戴着老花眼镜,到处找老花眼镜的例子,居多。

    答应过的,也一下子忘记。尚好,脑后面有时浮出约束,都还能照办,只是迟早问题。不过对方要是常提起,还是有帮助的,希望我的友人不厌其烦地再次问我,应承的事绝对会做到为止。

    很羡慕记性好的人,这是一种天赋,这些人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只限于他们的出身和长大后的生活环境罢了,但出人头地,是一定的。

    我认识的,记忆力最好,是查先生,还有阿芬。

    查先生的记忆力用在作品上,书籍过目不忘,资料搜索比亲自经历还要详细,加上本人的幻想力,令人叹为观止。

    阿芬主理粥店,任何配搭,客人只要说一声,她绝对不会记错,实在了不起,粥店是她父亲传下来,要是出生在一个搞政治的家庭,陈方安生的记忆力也比不上她。

    但是,记性不佳也有好处。我家天台,一直漏水,装修过无数次,毛病依然发生,最后一次是一位亲友介绍的一个所谓专家,说绝对没问题,钱付了几十万,他老兄的工程原来是最烂,漏水把我心爱的字画都浸坏,气得要杀死他,隔了几天,在停车场遇见,忘记了他是谁,还向他问好。

    有位太太,丈夫在外养了个出名的狐狸精,她记性坏,在名店遇到,向那个二奶打个招呼,幸福之人也。

    执笠

    逛书局,用手接触到书,挑到不喜欢的放回架上,看中的带回家去,多快乐!唯一的毛病,是书重得不得了。(蔡澜语录)

    逛书局,对我来说是一种人生乐事,是许多在网上购书的人不懂得的。

    不爱读书,对书局这个名字已敬而远之。输输声,今天赛马一定赢不了,他们不懂得看书的乐趣,我只能同情。

    书有香味吗?答案是肯定的。纸的味道来自树木,大自然的东西,多数是香的。逛书局,用手接触到书,挑到不喜欢的放回架上,看中的带回家去,多快乐!唯一的毛病,是书重得不得了。

    在香港,我爱去的书局是“天地图书”,香港九龙各一家,书的种类愈来愈多,当今连英文书也贩卖了。

    专卖英文的,有尖沙咀乐道的Swindon,光顾了数十年,入货还是那么精,找不到你要的,请他们订,几个星期便收到。

    日文书则在“智源”购买,它的藏书丰富,杂志更是无奇不有,订购货期更是迅速。

    在伦敦的话,有整条街都是书局,英文书一点问题也没有。巴黎则只有在罗浮宫对面的Galignani了,买完书到隔几家的Angelina喝杯茶和吃点心,又是一乐。

    在内地,书店开得极大,让人眼花缭乱,看得头昏,我只是锁定了要什么种类的书,看到了就买,不见算数,绝对不逛。

    逛的意思,是有闲情。书店不能太大,慢慢欣赏,在里面留连上一小时,才叫逛。

    逛,也是只限于熟悉的地方,人也要熟悉,每一间总有一两位百科全书脑袋的店员,请他们找你要而不见的。这些人,是书店的一分子,永远隔不开,少了他们,书店也没资格叫书店了。

    明园

    这一辈的人,儿女都知父母之辛勤,有个好榜样,脚踏实地做人。摊档一忙,需要人手,都来了。办完了事,轻轻松松,玩电动游戏机,唱喜欢的流行曲,看见了打从心中欢喜。(蔡澜语录)

    本来在九龙城侯王道上的“张贵记”,一家数口经营,老父无心做,就将它解散了,主掌此店的大家姐,数月前在街市内开了一个小档口,继续卖花卖菜,取名为“明园”。

    一般菜摊,连名字招牌也没有,“明园”的有一个logo,画着一个蹲着种花的农夫,背景一个太阳,代表日出而作。街市左边那个门口旁边也摆了些小植物,指示客人到6279—281档购买,非常专业。

    什么人设计的呢?原来是大家姐的女儿。她在中文大学音乐系毕业,每天早上来这里,哼着粤曲小调,见到她都是开开心心的。

    “大学生,不怕人家笑你卖菜?”我从她小看到大,放肆一点也不要紧。

    “帮妈妈做事,光明正大。”她笑着说。有时,也看到一两个年轻小伙子当她的助理,那是学校同学和对音乐有共同爱好的人。

    各种新鲜的蔬菜上,插着一块小牌子,用中、英、菲律宾三种文字标明菜名,像龙须菜叫Talbos Ng Sayote,而辣椒叶则是Talbos Ng Siu。从文字推测,Talbos这个字应该是苗或小叶的意思。“Ng”则当然是英文的“of”了。“Sayote”是豆,“Siu”是辣椒。

    “哪里学来的?”我问。

    “她们来买菜时问的。”她回答。

    通菜写着的是“Kang Kong”,这是马来话,我也懂。马来语和印度尼西亚语相同,印度尼西亚家政助理看得也亲切,而菲律宾人也叫通菜为“Kang Kong”。

    “明园”在沙田小沥源花心坑大种花木,做批发生意,又替住家花园和学校做园艺工程,大家姐每天到九龙城街市,最重要的是打发时间,她几个妹妹也在这里开其他档口,家人可以相聚,饮饮茶。

    这一辈的人,儿女都知父母之辛勤,有个好榜样,脚踏实地做人。摊档一忙,需要人手,都来了。办完了事,轻轻松松,玩电动游戏机,唱喜欢的流行曲,看见了打从心中欢喜。

    助教

    虽说爱情伟大,但还是没有比花钱更快乐的事。教你节省的有父母,有学校的先生,很少有人教你怎么花钱。(蔡澜语录)

    早前的报纸上说,英国名校有个新玩意,加入“幸福课程”,教学生如何做个开心快乐人。

    “幸福课程”教学生如何积极地面对挫折或恐惧、寂寞和羞愧的情绪。名与利并不代表快乐,是种社会科学。香港的社会也是愈富裕愈不快乐,也应该开设这一科,乘早教育年轻人怎么寻找快乐。

    我从十几岁开始就懂得开心比伤心好的道理,一生往追求快乐的道路上走,有点心得,虽然没有文凭。

    一切烦恼,都是由贪心开始。

    年轻人最喜欢问的是:A君和B君,我到底要选哪一个?

    要选哪一个?连这一点也搞不清楚的话,就是代表爱得不够深。爱得深,何须选择?贪心的人,两个都想要,就有困扰。这种情形,最好两个都不要,找C君、D君、E君、F君,或者GHIJK几个一齐来好了。

    计算机的原则,也是由一加一等于二开始的,把最复杂的数字,变为加或者减,答案就算出来。

    而且悲哀的事,总会过,一过就笑了。我再次重复:考试、爱情、金钱的苦恼,大家都经过,一经过就笑。那么为什么不先把笑借来用用?让哀愁慢慢地分期付款清还?

    对得起自己最重要,现在能吃,就吃多一点,等到牙齿咬不动,想吃也没办法。食色性也,那一方面也是一样的。

    虽说爱情伟大,但还是没有比花钱更快乐的事。教你节省的有父母,有学校的先生,很少有人教你怎么花钱。我是一个专家,花钱的本领大过赚钱的,先教你一个花钱的办法:一有额外的收入,像在股票上有所斩获,或得到花红,那么拿十巴仙来花。花得干干净净,尽快地花完,才有快感。一毛不拔的话,不知道赚钱赚来干什么。

    快请我去当助教吧。

    闲与乐

    忙与苦,都能解决一切烦闷,一点也不恐怖。对老来的生活,是一剂清凉的良药。(蔡澜语录)

    曾经为茗香茶庄写过一副对,曰:“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吃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拿壶酒来。”

    自己的散文集成册,也用过《忙里偷闲》与《苦中作乐》为书名。

    忙和苦到底那么可怕吗?是的,如果你是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者,那么退休的安逸生活,是你渴求的;要是你付出的只是劳力,就简单了,老来过清淡的生活,舒服得很,养鸟种花,日子过得快。

    人一不忙,就开始胡思乱想,自我中心起来。这很糟糕,不了解别人为生活奔波,以为作出的要求,非为你即刻办妥不可。

    子女为什么不来看我?邮差为何不送信上门?每天派的报纸,怎么迟了十分钟?看病时,医生为什么不即刻为自己检验?

    人不能停下来,如果你是一只大书虫,那就无所谓了,看书的人有自己的宇宙,旁的事,太渺小了。

    有时可真羡慕外国人的豁达,一代是一代,长大了离开,父母不管我,我也不必照顾他们,各自独立。有了家族观念,反而在感情上纠缠不清。说是容易,但我们摆脱不了生长在中国家庭的宿命,我们还是有亲情的,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孙子孙女,都要互相拥抱在一起,我们一老,就不能原谅别人不理我们。

    忙与苦,都能解决一切烦闷,一点也不恐怖。对老来的生活,是一剂清凉的良药。

    工作可以退休,自修总可做到老。喜欢的事,加以研究,够你忙的。从种种问题中寻求答案,别的事就不必去烦它。能得到的亲情,当成横财,就此而已。

    闲与乐,虽说要偷,要作。但那杯茶,那壶酒,终于是喝进自己的肚子。忙就忙吧,苦就苦吧!

    享受之。

    干了

    我看了也豪气大作,向母亲要了一杯,敬这位世伯:“好一个喝到死为止,干了!”(蔡澜语录)

    还是家父的一位可爱朋友。

    年老丧偶,身边还是带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快活逍遥。

    “哪里找来的?”父亲问他。

    “酒吧。”他说,“我问她一个月能赚多少,加倍给她。每个月当成领薪水,同样上班,不必要熬夜。”

    “儿女不反对吗?”家父问。

    “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把家产分成三份,给了他们,算是公平了吧?钱是老子赚的,他们有什么话说?”

    每个礼拜天早上,他把这个女的带到我家,和父亲谈诗词,喝功夫茶。那女的对这两种东西都没兴趣,坐在一旁。

    我看到了,跑进厨房泡了一杯咖啡给她,当她是正室那么恭敬。

    “我做的都是一些丑事,”她说,“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

    “你是世伯的女秘书嘛。”我说,“什么叫丑事呢?”

    她笑得很开心。

    喝完茶,照惯例到一家大牌档吃饭,时间还早,别人在啃面包,我们已经叫了十个菜,大鱼大肉。母亲从皮包中拿出自备白兰地,倒一大杯给这位世伯。

    “来,喝到死为止。”他说。

    “最怕死不了,爆了血管不知怎么办!”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原来是他儿子带了媳妇来参加。见到家公,劈头就没一句好话。

    “不必你们操心,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女人自然会照顾。那边有空位,你们坐到另一桌去!”世伯一边喝酒一边说,那两人夹着尾巴走远。

    我看了也豪气大作,向母亲要了一杯,敬这位世伯:“好一个喝到死为止,干了!”

    疯了

    七老八十了,有一大堆的储蓄,说什么,也不肯动用,每天过着对不起自己的生活。(蔡澜语录)

    有些人,对于钱,想不开就是想不开。

    七老八十了,有一大堆的储蓄,说什么,也不肯动用,每天过着对不起自己的生活。

    钱是人家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朋友一直那么骂我。说得也是,一种米养百种人,大家的想法不同,才有趣。但见彼等斤斤计较,为一点小费而争吵,佛都有气。

    一位移民到美国的友人,数十年前抵港,赤手空拳闯天下,有所成。至今老矣,家产逾亿,亦不懂得享受。好在到了中年,培养了爱好艺术的兴趣,又遇文化大革命,内地名家字画不值钱,大量收购,藏的都是精品。

    “参加旅行团,游世界呀!”我说,“乘现在走得动。”

    他横眼看我,像见到一个引诱他堕入深渊的魔鬼,“哪来那么多钱?”

    “把你收藏的任何一幅画卖掉,整个地球让你跑几圈也用不完。”我说。

    “万万不可。”语气有如古人地拒绝了。

    他有子女,家产也许要为他们留下,无话可说。但是又有一位刚刚丧妻的朋友,也收藏了很多字画,我劝他卖掉养个小的,他同样说万万不可,不过他膝下犹虚,无任何节省的理由。

    “带进棺材咩?”没教养的人可能那么当面指摘,这句不吉利的话我是说不出来。

    其实,当成自己活到一百岁,把剩下的钱逐年计算用完,不行吗?字画,身外物也。而且那么多,少了一两张根本无伤大雅,奖励自己一生辛辛苦苦,也是应该。

    忽然,我伸手在他的秃头上打了一下。

    “你打我干什么?”他大怒。

    我连声道歉,说自己疯了。

    玩去

    我们在河里抓小鱼,叶中找打架的蜘蛛,过的童年是那么逍遥,现在的儿童永无体会。玩到五六岁才去读幼儿园,有的干脆跳开,一下子进入小学。是的,也许我们那时的儿童,长大了比当今的笨,但是我们快乐。(蔡澜语录)

    今早的新闻中,看到北京的一个学校,专教小孩子如何成为神童,读小学就能有大学的成绩,全年学费竟然高达十四万人民币。

    校长出镜解释如何教导。他没有眉毛,皮笑肉不笑,一脸奸相,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千,但也有父母上当。据专家们说,那里的教学方法,和普通的并无两样。

    都怪只能生一个。由父母及男女双亲一共六个人来宠爱,非成龙不可,内地的孩子,两岁已进入学堂,失去童真。

    香港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两岁就要迫他们去幼儿园。我一些朋友都说单单为了孩子的学业,每个月花一两万。那么多钱,长大了还得了?留下来自己吃吃喝喝,多开心?

    玩泥沙的日子何去?现在的儿童关在石屎森林(粵语,指大城市的高楼大厦)中,来往之地只是学校和家里。个个戴近视眼镜,老气横秋,把头埋进计算机。自己的脑袋,装了什么东西?

    我们在河里抓小鱼,叶中找打架的蜘蛛,过的童年是那么逍遥,现在的儿童永无体会。

    玩到五六岁才去读幼儿园,有的干脆跳开,一下子进入小学。是的,也许我们那时的儿童,长大了比当今的笨,但是我们快乐。

    也明白做父母的苦心,不迫孩子,今后怎么和别的竞争?但是应该回头一想,自己已经竞争了一辈子,还要下一代重蹈你的错误?

    想开了,就能放心。先让儿女玩一阵子吧!这是实实在在的,是他们再也得不到的时光。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忘记!

    最佩服苏美璐一样的人物,让女儿阿明在小岛上自由奔放,阿明长大后会失去竞争能力吗?她那么聪明,是不可能的。

    臭

    “谢谢你。”司机大佬说,“车钱打个八折好了。”

    我下车时,照原价,还给了不少小费,让他买药去。(蔡澜语录)

    下大雨,刚好看见一辆过海的士,即刻跳上车。一阵恶臭,攻鼻而来。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必受此种老罪,是司机大佬的臭狐,怎么避也避不了。宁淋雨,也要开窗透气,不然这种臭味会导致人死命。

    “喂,弄湿了要谁赔?”司机粗暴地说。

    这下子我也不客气了:“你很臭!”

    那厮给我当头一喝,态度软化,自己闻了一闻胳肋底:“今天早上洗车,出了一身汗。”

    我的怒火可停止不了:“臭就是臭,和出不出汗没有关系!”

    这一来他可没声出了。我对那些味道有极度的敏感,脾气愈来愈火爆,就算打起架来,也得拼命。

    “那……那……有没有药医?”他问。

    看到他那副可怜相,我也软化了:“老人牌止汗膏呀!药房或卖药的超市都卖!”

    “要多少钱一支?”

    “四五十块吧?”我说。

    “那么贵!”

    “一支至少可以用上两三个月!”

    “还……还有没有更便宜的?”

    “有。”我说,“用明矾。”

    “什么叫明矾?”

    “去药材店,向他们要就知道,买个三四块钱一大包,拿回来对水开,一份明矾开十份水,涂在身上即刻消臭,用来洗衣服也行,从前的人都是用这个方法!”

    “谢谢你。”司机大佬说,“车钱打个八折好了。”

    我下车时,照原价,还给了不少小费,让他买药去。

    丑

    这也无奈,但我尽量保持手写。小朋友看到了,带点轻蔑说:“我们这辈子的人,用计算机长大,和你们用纸的不同。”我总是笑着:“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丑死了!”(蔡澜语录)

    学了多种中文输入法之后,我还是用回笔和纸的手写。

    自认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计算机和电子记事簿我还是使用,看见其他人拿着一本很厚的册子,内页已发黄霉烂,而我对沉重的身外物有强烈的反感。

    出门,当然愈轻愈好,连轻巧的电子记事簿也觉得重了。当今若需记下,就写在烟盒上,我抽的小雪茄烟是白色包装,盒背就是很管用的空白。不然,雪茄与雪茄之中有一张略硬的纸张隔着,用它来书写也很方便。

    至于笔,我发现写文章的人很少携带。一些文人朋友,用到笔,周身摸摸,一支也没有,需向别人借取,我必得改掉这个坏习惯。

    在商店中看到一个锁匙扣,可插入小型的打火机,连扣着半管原子笔,即刻买下。门匙不会忘记,相关的用具齐全。

    友人的电话号码、传真、邮址,全部记入手提电话中。旅行时也带。

    稿件还是用回稿纸手写,已具备了手提传真机,去到哪里发到哪里。

    写信已时常用电邮了。苏美璐开始以这个方式与我联络时说过:“我将怀念看到你字迹的日子。”

    这也无奈,但我尽量保持手写。小朋友看到了,带点轻蔑说:“我们这辈子的人,用计算机长大,和你们用纸的不同。”

    我总是笑着:“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丑死了!”

    波斯地毯

    问多了,就学到东西,学问学问嘛,不问,怎么懂得那么多?(蔡澜语录)

    从小看《月宫宝盒》就对地毯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代表地毯的国家是波斯,也就是当今的伊朗。大家对波斯的地毯有信心,就像瑞士手表一样。

    地毯的制造地域分布得很广,从土耳其到中东诸国、印度巴基斯坦、中国蒙古,北部到巴尔干,但最值得研究的还是波斯。

    地毯是伊朗第二个最大的生产。第一是石油。全国六千万人口之中,靠地毯业为生有六百万人,包括了养羊、搓线、染工、织工和销售商。

    再挖深一点,波斯分成几个著名的产区,包括了:Tabriz、Karodja、Serab、Meshkin、Ardabil等,各有特色,熟行一看就知。当然,要经过无数的受骗和失败,才能成为专家,其实每一种艺术都是一样的。

    收藏波斯地毯,还分古董的或近代的。前者图案简单,皆出于流浪民族之手。织工非职业性,多为家庭妇女,织来自用或送亲戚朋友,不作商业用途。古董地毯更有趣的地方是染料都是天然的,矿物质居多,但也有动物的,像那种极鲜艳的红色,就是来自“胭脂虫”,中国人称为“洋红”。

    古代地毯的好处在于工细。织结以一英寸来计算,有四百个结已经算上上等,但也有一千两百结的。图案千变万化,细的有如人脑神经线,令人叹为观止。

    对地毯一知半解的人,以为在不同角度看,显出各种颜色和光暗的就是好的,其实是顺毛和逆毛在作怪。高级的地毯,织结很密,是不会发生这种现象的。

    各位如果对地毯也有好奇心,书店中有许多参考书,也可到专卖店去跑,不一定要买,只问可也,问多了,就学到东西,学问学问嘛,不问,怎么懂得那么多?

    报复

    向苦闷报复,一乐也。(蔡澜语录)

    在一些苦闷的日子,最好做些花工夫的事,到菜市场去买几个青柠檬,把底部削去一截,让它可以站稳,再切头,用银茶匙挖空,肉弃之。

    然后在厨房找一个不再用的小锅,把白色的大蜡烛切半,取出芯来,蜡烛扔进锅中加火溶化,一手拉住芯放在青柠檬里,一手抓住锅柄把蜡倒进去。

    冷却,大功告成。点起来发出一阵阵的天然柠檬味,绝对不是油熏香精可比。

    同个道理,买了几个红色的小南瓜,口切得大一点,去掉四分之一左右,瓜子挖出,瓜肉拿去和小排骨一齐熬汤,熬个个把小时,南瓜完全溶掉,本身很甜,加点盐即可,味精无用,装进南瓜壳中上桌,又漂亮又好喝。

    橙冻也好玩。美国橙大多数很酸,买橙子或泰国绿橙好了,它们最甜,切头,挖肉备用,另几粒挤汁,加热后放鱼胶粉,现买的Jelly粉难于控制,其中香料和糖精味道也不自然,还是避之为妙。鱼胶粉不影响橙味,倒入橙壳,再把橙肉切丁加进去,增加咬嚼的口感,冻个半小时即成。

    天气热,胃口不好,还是吃点辣的东西,把剩余的鱼胶粉溶解备用。那边厢,将泰国小指天辣舂碎挤汁,加酱油或鱼露,混入鱼胶粉中,冷却后再切成很小很小的方块,铺在排骨或其他食物上,又是一道惹味的菜。

    炖蛋最过瘾了,利用日本人的茶碗蒸方法炮制,材料尽找些小的,浸过的小虾米、细鱼,半晒干的那种,金华火腿选当鱼翅配料的部分,切成小丁丁。鸡蛋仔细地用茶匙敲碎顶部,留蛋壳当容器,打蛋后和其他材料混合,再倒回蛋壳中,最后把吃西瓜盅用的夜香花铺在上面,隔水炖个五分钟即成。

    向苦闷报复,一乐也。

    节省

    “唉,”我长叹一声,“何止这几个月?儿女一生,一世人都要节省。”(蔡澜语录)

    朋友的女儿结婚不久,已怀了孕。

    “东西那么贵,吃什么才好。”快要做母亲,懂得节省了。

    “吃鱼呀!”我说。

    “鲳鱼也要卖到一百多块一斤了。”她说,“有没有更便宜的?”

    “鳗鱼、大鱼、鲮鱼,都很便宜。”我说,“而且还是游水的。最好是吃生鱼,生鱼最补。买条生鱼,请鱼贩切片,水一滚,投下去灼,加大量芫荽和姜后,放点盐,其他的什么都不必用,已经很甜,又好吃。”

    “生鱼还是贵呀。”她说。

    “那么吃肉好了,肉比鱼还要便宜。”

    “肉扒也要花很多钱的。”她说。

    “谁叫你吃肉扒,肉扒又老又硬,是鬼佬才吃的。”我说。

    “有什么其他的肉可以买?”

    “最便宜的从前是猪头肉,现在也贵了,但可以买猪肺捆,包在肺部那一片肉,没有人要,肉贩多数留来自己吃,带着筋和软骨,好吃得不得了。”

    “咦,那么脏。”她说。

    “内脏也很补,猪腰猪肝,吃了对身体有益,当今卖得很便宜。”

    “胆固醇太多。”她说。

    “婴儿也需要好的胆固醇呀。”

    “猪腰怎么做?很容易过老。”她问。

    “过老就过老,请肉贩片个干净,再下大量的盐去煮,又加姜丝,等冷后切片来吃,很美味。”我教她,“怀孕时期,多花点钱也不要紧呀!”

    “不行。”她说:“等生了才花钱吧,这几个月还是要省的。”

    “唉,”我长叹一声,“何止这几个月?儿女一生,一世人都要节省。”

    做不成和尚

    吃时总是那么一点点,试味道和厨艺。大鱼大肉的心态已无,除非是精彩万分,不然不会囫囵吞之。(蔡澜语录)

    人生已进入另一个阶段,求平淡了。

    出外旅行,不再对没有变化的菜式感到厌恶,有什么吃什么。但是晚餐一定要饱,不然半夜肚子饿,找宵夜是烦事。

    在家里,愈简单愈好,我经常做的是一碗白饭,热腾腾时挖一个洞,把细鱼干和葱茸放进去,再用白饭盖之,烫得鱼有点软了,淋上头抽,搅拌后吃,满足矣。

    再不然,就是用一包台湾干面条,水滚了,煮三分钟,用个大碗,放头抽和黑松菌橄榄油,面条热后拌来吃,也是丰富的一餐了。

    别以为这么一来,什么都不吃。到了餐厅,还是喜欢试各类未尝过的菜,如遇名厨,就当成艺术家来欣赏。

    吃时总是那么一点点,试味道和厨艺。大鱼大肉的心态已无,除非是精彩万分,不然不会囫囵吞之。

    总结起来,我对火锅还是保留批判的态度。虽然每次都觉不错,尤其是喝最后的浓汤,但是打边炉并攀不上厨艺,只是把食物由生变熟而已。这么一说,四川人不以为然,大家都反对,更伤重庆人的自尊,把火锅从他们的生命中取走,简直不能活了。

    但事实归事实,不管他们怎么说切功,吃的次序,调料的重要,和汤底的层次,我还是不觉火锅有什么文化。

    对外国人的白烚更无兴趣,什么海产给他们扔进大锅一煮,味道尽失,怪不得他们的词汇中,没有一个“鲜”字。

    烧烤最原始,说到原始,我宁愿只吃三成熟,尚可试到更原始的生肉味。

    一切都经过,吃完了火锅、白烚、烧烤,知觉什么一回事,再求厨艺,等到厨艺也熟悉了,才能回归平淡,但我这个矛盾的人,连斋菜也不喜欢,怎能平淡呢?

    唉,还是想吃肉。和尚,是做不成的。

    分明

    一生做人,爱恨喜恶分明,对水果的态度也是一样的。酸就是酸,甜就是甜,没有所谓的灰色地带,有时宁愿放弃吃水果,啃甘蔗去;要吃酸的,干脆咬青梅嚼柠檬去也。(蔡澜语录)

    花,一定要香;水果,非吃甜的不可。

    有些水果外表看起来诱人,但一嚼即皱眉头,向不相熟水果店老板说:“甜不甜?”

    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西瓜多数是甜的,除了一些一点味道也没有的,但也不至于酸。友人是个水果大王,一看即知:“受了内伤。”

    被碰撞到的西瓜,肉质起了变化,不但有股异味,还口感不佳。

    像小时看电影,时常问姐姐:“好人还是坏人?”

    水果的甜与酸,就是好和坏。

    有些已起偏见:奇异果一定是酸的,但事实并非如此,黄色的奇异果还是甜的,改良品种的绿奇异,也是甜的。

    黄皮也有酸的印象,不过接枝后的黄皮不单是很甜,而且完全无核。我在内地发现了这种黄皮,荔枝盛产时有机会顺便带大家去尝试。

    葡萄亦有酸有甜,吃多了就分辨得出。澳洲有种又黄又绿又枯干的Santana葡萄,甜得不得了。法国的黑提子,皮厚又多核,但也是很甜,外表是不可靠的,人也一样。

    甜并不代表好吃,要香才行。我这次去新加坡,见有榴莲,但不是季节呀,小贩说要吃也可以,只是甜罢了,试了一粒,果然如嚼方糖。味道的影响是那么重要!但也靠喜恶,我的香,也许是你的臭。

    还有一种水果,生坏了,很硬,全无酸甜之分,什么味道都没有,南洋人称之为“噜咕”,大概是拉丁语系的“Logo”传过来。“Logo”,是发了疯的意思。

    一生做人,爱恨喜恶分明,对水果的态度也是一样的。酸就是酸,甜就是甜,没有所谓的灰色地带,有时宁愿放弃吃水果,啃甘蔗去;要吃酸的,干脆咬青梅嚼柠檬去也。

    猫书

    如果人与人的关系,能像猫与人一样和睦,那么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回事儿。(蔡澜语录)

    外国猫书,数之不清;油画、版画、雕塑、藏书票、邮票、明信片、日历、摄影集等等,蔚为奇观,还有电影、电视剧、舞台剧呢。

    中国的国画,猫出现得也不少,各位文豪对猫的文字从长篇到短篇很多,至于散文集,收集得齐全的有最近山东画报出版社的《猫啊,猫》,由陈子善编辑。

    编者在近代文坛中作过很多贡献,尤爱周作人的文章,出版过多种文献,他自称没有想到编这么一本猫书,有点“不务正业”的味道,但编后沾沾自喜,格外看重这本书。

    无意中,猫走入了陈子善的生涯,邻居的一只猫刚来时才几个月,怯生生躲在家里,过没多久闯出主人门,“登堂入室”地跑来陈子善家来玩,开始了他对猫感兴趣的历程。

    这只母猫愈长愈漂亮,追求者不少,也真会生,她的主人都拿去送人。陈子善最后搬到宽大一点的住所,也讨了一只叫玛丽的回家养,和猫建立一段不可磨灭的感情。

    玛丽和陈子善相处了四年,带给他无限的欢乐,在一次寒冷的春天从感冒转成肺炎,又遇到一个医术蹩脚的庸医,结果在手术台上断了气,令陈子善悲伤不已。

    一般人会因此而不再养猫,但陈子善将它化成力量,努力收集中国的猫散文,从夏丏尊到丰子恺、周瘦鹃到郑逸梅、梁实秋到季羡林等等,连西西和我的几篇猫散文都收集在这本《猫呀,猫》里面。

    海峡两岸三地不同历史不同思想不同作风的写作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写爱猫文章,超越了政治体系。如果人与人的关系,能像猫与人一样和睦,那么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回事儿。

    陈子善在序中说得好:如果你能与猫亲密共处,也许你就懂得了爱,懂得了理解,懂得了尊重,懂得了同情,懂得了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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