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尤物-大难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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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尤物 ”

    附近是停工已久的烂尾楼, 尘沙遍地,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白琼支撑不住,两个人双双滑到在地。

    她吓得哇哇大哭,涕泗横流, 视线模糊,胡乱揩了一把,拼命摇着原修:“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白琼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去掐原修的人中。

    他鼻下很快出现深深的指甲印记。

    可躺在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原修哥哥……求求你了!求你快醒醒……”

    白琼哭嚎着,忽然被人一把拉开,坐倒在地。

    “不要动他!”

    周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猛然推开白琼, 把原修平躺在地上。

    白琼爬了两下才翻身坐起来,赶紧过去帮忙。

    “他打架了?受伤没有?”周洧脸色冷峻。

    “打、打了。”白琼抽泣着话都说不完整,只能拼命点头又摇头。

    周洧爆发出一串脏话, 迅速帮人放平。

    他扯开原修的卫衣领子, 伸手去探颈动脉的脉搏。

    第一次没探到,周洧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他猛然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白琼被那响亮的打脸声吓得本能地尖叫。

    周洧冷静下来,重新再探, 仍然没有感受到他的心跳。

    他直起身从牛仔裤里抽出手机,扔给白琼, 颤声命令:“打、打120, 快点快点!”

    地上躺着的人脸色已然发白, 额上全是汗水。

    周洧一把撸起袖子, 跪在地上为原修坐心肺复苏。

    从小学习的急救术,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却是用在哥哥身上。

    周洧强迫自己冷静,双手叠握,覆在他的胸口用力摁压。

    开始两次,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周洧不敢慌乱,咬牙加大力度。

    120的电话一直占线,白琼伏在地上,只觉满天遍地都是绝望。

    “原修?”周洧重重摁压他的胸口,片刻之间,额上已经满是汗水,可地上的人依然无知无觉。

    他捏住原修的鼻子,打开他的口鼻,开始为他为他渡气。

    白琼话都说不出来,死命拨打电话。

    直到话筒里传来接通的声音——

    突然,地上的人猛地抽搐一下。

    “哥?!”

    “原修哥哥!”

    周洧重新探向他的颈侧,终于感受到了脉搏跳动。

    他颓然坐地,总算感受到了自己也早已撞直极限的心跳。

    ……

    市区三院。

    120的急救车以最快地速度把人送进了医院。

    周洧顾不上白琼,跳下车直接跟着病床一直前进,直到被人拦下。

    不等医生开口,他马上介绍情况:“他先天性心脏病,刚刚休克过。”

    医生马上叫护士准备手术室。

    周洧一听,犹豫了一秒,又说:“他是稀有血型,RHAB的。”

    “确定吗?”急诊医生口罩外的眉峰皱起,转头叫人,“确认一下血库还有没有。”

    旁边的医生一脸难色,马上回道:“全市的血库都没有这号,早上联系过。”

    “——抽我的抽我的!我是这个血!”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周洧回头,看见白琼追上来,边跑边撩起自己的袖子。

    ……

    原修立刻被送进了手术室。

    白琼年龄小,情绪剧烈起伏,很不适合献血,周洧怕她又出事,一步不离地守着她。

    等抽完血,白琼不肯去休息,执意要去手术室,周洧请人帮忙找来临时病床,将人推去手术室。

    走廊上,高秘书已经守在外面。

    周洧看见人,这才敢松口气,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进墙边的椅子里。

    很快,原静安张皇无措地冲进来,看见手术室外亮着灯。

    “是原修吗?”她双脚发软,颤声问,“是原修在里面吗?”

    高秘书赶紧上前,原静安抓住他:“白琼呢?白琼人在哪里?”

    “在在,她就在这里。”高秘书指向门口的临时病床。

    有护士闻声疾步赶来:“干什么呢?手术室外不能大声喧哗!”

    “医生!”原静安一把抓住护士,指着白琼崩溃地喊,“抽她的,她跟我儿子一个血型!”

    临时病床上,白琼轻微颤动了一下。

    “抽什么血,你先冷静下!”护士挣扎。

    高秘书连忙从背后拉开原静安,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强力地支撑着把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他略带尴尬地安抚:“已经抽过了!是白琼自愿的。”

    “抽过了?”原静安懵了下。

    这个时候她完全顾不上曾经的约定,一心只有原修。

    她瘫倒在高秘书怀里,胡乱翻出包里的手机,一边问一边打电话:“够吗?血够吗?谁在做手术?做多久了?”

    电话接通,她马上喊:“把我的血拿来,送到市三院,要最快的速度!”

    高秘书抱住原静安,顺着她的背心:“没事的,原修会没事的。”

    原静安紧紧抓住手机,像是抓紧了儿子的命。

    额头抵在高秘书的肩膀上,她再也坚持不住,痛哭出声。

    几步之外,临时病床上,白琼望着天花板,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

    手术之后,原修在观察室昏睡了一夜,转入普通病房。

    原静安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见儿子终于醒来,忍着眼泪轻声问:“觉得怎么样?”

    原修直直地看着她。

    “是不是要喝水?”原静安揩去眼泪,拿着棉签要给擦拭嘴唇,原修的眼睛依然执着地望着她。

    原静安不解,最后是周洧猜到了。

    他声音沙哑,低声安慰:“她……她没事。”

    病床上的人看向他。

    周洧看了一眼原静安。

    他的下颌绷紧,硬着头皮解释:“她给你献完血,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到结束,昏睡过去还没醒。”

    床上的目光似乎有片刻呆滞。

    而后,渐渐熄灭。

    周洧不忍再看,转身走出病房。

    “儿子……”

    原静安放下棉签,手掌微微发颤。

    那个让她不敢直面的问题,终于选择了最意外的一种方式,给与她迎头痛击。

    当天夜里,白琼找到原静安:“原阿姨,国庆节还有几天,我想回一趟家可以吗?”

    小姑娘的神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木然。

    原静安想起手术室外的一切,避开眼不去看面前的少女。

    但她没有心力再去顾忌白琼的情绪。

    原静安疲倦地挥了挥手,让高秘书送人回去,叮嘱他务必把人好好地带回来。

    白琼跟着高秘书回到九云。一路都在回忆,却一路茫然。

    沈敏没想到白琼会突然回家,看见陌生的高秘书时,心里顿时明白。

    她送走了高秘书,让女儿先去休息。

    舟车劳顿,白琼的脸色青白混杂。

    “你不要多想。”沈敏拉开沙发,要给她铺床,“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

    铺完床,她站起来看见白琼呆呆地站在一旁。

    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沈敏转身去厨房去给倒了杯热水,又要了一勺白糖放进去。

    “喝点水,”沈敏把杯子递给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晕车了?妈一会儿给你点买卤鸡腿吧。”

    卤鸡腿……

    暑假回家那次,沈敏带她在市里住了一晚上,当时她也专门买了一个鸡腿……

    白琼浑身发颤,双眼通红,热泪一滴滴滴落。

    “根本不是车祸,对不对?”

    之前她毫无觉察,可现在一联想全是破绽。

    白琼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抬高声音质问:“根本就没有车祸,对不对!”

    “什么车祸?”见她突然崩溃,沈敏慌神,“原家那儿子出车祸了?”

    白琼一听,一颗心被瞬间撕裂。

    她捂住眼睛,颤抖着指着沈敏。

    “你知道、你知道我给他献血,所以你才给我冲糖水买鸡腿,是不是?”她一把挥开沈敏手上的水杯,“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态度?”沈敏被她逼急了,把杯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索性坦白,“对,根本没有车祸!那个血也是给原家的!”

    她拨开白琼的手,理气直壮:“是你说他们家对你好,我才主动带你去的。”

    白琼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母亲。

    一腔委屈卡在喉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做错!”沈敏冲她吼。

    隔壁房间忽然炸裂出一声巨响,是玻璃杯子砸在墙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愤怒的干嚎。

    可母女俩对峙着,谁都没有动。

    沈敏喘着气,反而平静下来:“你记得彭娟吗?”

    不等白琼回答,她又继续。

    “就是你那个同学,你走了之后她一直是第一名。可她家里太穷了,他爸只能让她退学去嫁人,就为了换点彩礼钱。”

    “我上个礼拜在街上看到她,她肚子都很大了。”沈敏深吸着气,反问,“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原家,那个辍学大肚子的人就是你。”

    白琼无声痛哭着。

    沈敏红了眼眶,把那些现实一点一点掰碎了给她看。

    “你爸死了,那个司机是被判了刑,可他家里没钱,赔不出钱来。我把家里翻了个遍,加上你爸的慰问金一共就8万块钱……你要上学,我们要吃饭,你弟弟那个时候就在医院躺着,每一天都在烧钱,你叫我怎么办?啊?你叫我怎么办啊……”

    提起当时的艰辛,她再也承受不住,呜咽出声。

    沈敏觉得自己不是坏人,她只是没办法。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对自己的孩子好?

    可家里的条件摆在这里,她没办法。

    沈敏鼻酸,这一年来她实在太压抑了。

    她死命咬下唇,红着眼睛去拉白琼的手。

    “琼琼,妈妈不是要卖你换钱,你的生活费都是我掏的钱,没要原家一分。可你弟弟那里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能让你弟弟去死吧?他才15岁啊,他成了残废以后要怎么活?以后还怎么结婚……”

    “那我呢?”白琼嚎啕着挣开她,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领,“妈妈,那我呢?”

    沈敏慌了下,更用力地抓住她。

    “起码、起码你可以去江南,你可以去好学校读书,”她用手背揩了一把鼻涕,“你知道的,你爸爸一心想让你考上好大学,我当时想着,把你送去,不也是一条路吗?”

    沈敏抱住她,伸手胡乱抹去她的眼泪:“现在、现在好了。”

    她把白琼的两个袖子往上撸开,果不其然看到了新鲜的针眼。

    沈敏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镇定下来:“那儿子没事了,对吧?以后你就是他们家的贵人了。琼琼,你听妈妈说,你不是喜欢读书吗?这下好了,原静安说过的,要是你愿意,她可以供你读大学甚至还可以送你出国……”

    白琼再也听不下去,用力挣开她的怀抱,转身冲出家门。

    “白琼!白琼!”身后的声音原来越远。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凭着本能向前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筋疲力尽,跌倒在地。

    她爬起来,又继续向前,最后走到了市镇广场前。

    天色将晚,广场栏杆外,长江像一条碧绿的大蛇,在两山之间蜿蜒而过。

    就在几天前。

    她说九云的长江窄得还没鱼排宽。

    他笑着回,那一会儿多吃两块烤鱼排。

    恍如隔世。

    脸颊痒酥酥的,她伸手拂开。

    是湿的。

    白琼笑起来,想说原修哥哥,我都没来得及吃烤鱼排呢。

    可原来,都是假的。

    白琼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恸哭。

    泪水早就已流干,眼里只剩下针扎似的刺痛。

    她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路边,很久抽噎一下。

    路人不放心地回头看她一眼,又匆匆远去。

    白琼怔怔地望向栏杆外,山雨欲来,青山隐隐水迢迢。

    她浑身发抖,渐渐觉得冷。

    就像爸爸离开那天那么冷。

    想起爸爸,她心里委屈到了极点。要是爸爸还在……要是爸爸还在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爸爸不在了啊。

    脑子里,有人低声安慰:“……起码,你还拥有很多快乐的回忆。”

    白琼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只觉头痛欲裂。

    那个声音渐渐模糊,不断地说着话,语句破碎,回忆重叠,终于,她分辨出那个温柔的嗓音——

    他说:你怎么傻乎乎的?

    他说:身体健康最重要。

    他说:白琼,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说:我妹妹高中不会谈恋爱。

    他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关心我呢?

    他说:我好想你。

    他说:别哭。没事了……

    劫后余生,他拼尽全力拥抱住她,安慰她说没事了。

    她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

    她以为除了爸爸,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也是真心爱护她的。

    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白琼立刻伸手拂去。

    可原来,那些都不是真的。

    原来太美好的东西,她总是不配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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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特别虐吧,而且最虐的地方到此结束!(满满都是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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