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意志征服世界-重回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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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亡塔塔儿

    塔塔儿人自从同靠山金国失和后,就霉运当头,在和铁木真的多次交战中都以败北收场。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遭受到多次创伤,可还有四个部的实力仍然完好无损。铁木真决心用一战解决这四个部落,为祖宗复仇,当然,更重大的意义是,消灭塔塔儿人,蒙古高原东部就是他的了。

    这是一次对铁木真非常重要的战役,但他没有请求王汗的协助,而是决定自己来完成。战前,他做了两条规定。第一,在夺取胜利以前不允许缴获战利品。从前的战役中,每个部落击败他的敌人后都会下马缴获战利品,除了应该交给可汗的之外,全都归自己。铁木真的这个规定是把战利品的分配权拿到了自己手上。第二,如果第一次进攻被敌人击退,必须要回到阵前不惜一切代价做第二次冲锋,否则处斩。

    备战完成后,铁木真带领军队西进,来到了今蒙古国东方省讷木勒格,四部塔塔儿人等待多时,双方展开激战,铁木真的骑兵猛烈冲击塔塔儿人的防线,一轮接着一轮,塔塔儿人被迫南撤,铁木真穷追不舍,一直追击到乌拉盖郭勒河北岸,塔塔儿人不再逃跑,而是背水列阵,决心就在此地和铁木真进行生死一搏。

    铁木真来到后,冷静观察,发现塔塔儿人采用的防御阵形是长矛形。两个部是矛尖,在中心突出部,另外两部在矛尖的左右背脊处。由于他们身后就是河,是天然防御,所以可以集中力量防御三翼,不担心被完全包围;又因为后面是河,所以塔塔儿人脸上都生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颜色。

    铁木真采用三面包围战术,他把兵力分为三路,中间一路兵力最少,攻击塔塔儿人阵形的矛尖;其他两路兵力雄厚,攻击塔塔儿人阵形的矛脊。这其实是个迂回包围战术的浓缩版,中间一路是用来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两翼才是真正的攻击力量。

    一声令下,中路开始攻击,塔塔儿人的突出部轻而易举地抵挡了铁木真的三轮攻击,铁木真又来了三轮,当他发现已经吸引了塔塔儿人的注意力后,另外两路向两边游离出去,然后对塔塔儿人的两个侧翼发动了猛攻。

    与此同时,中路攻击部队全部投入战场,压住塔塔儿人突出部的冲击,塔塔儿人的两个侧翼在铁木真两路军的攻击下,渐渐收缩,中间突出部被两个侧翼挤压,散乱开来。塔塔儿人的防御阵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越来越小,最终,铁木真三路军紧密地连到一起,包圈完成。

    接下来的事就是屠杀,惨叫声和马嘶声震动得河水直颤,天空变成猩红,乌云滚滚而来遮蔽了猩红,下起了红色的雨。塔塔儿人在包围圈中拥挤着,扔掉武器,投降了铁木真。叱咤风云近半个世纪的塔塔儿人从此成为云烟。

    戏剧性的故事发生在战后。铁木真得到消息说,有人违反了他战前的规定,私自在战场上缴获战利品。没有人吃了豹子胆,敢拿铁木真的话当放屁,只有阿勒坛、忽察儿和答里台三个亲王例外。

    铁木真毫不犹豫地命人把三人的战利品收缴,三人气冲斗牛,来找铁木真说:“我们已经把你那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没收我们应得的?”

    铁木真脸色铁青,说:“我战前就有规定,你们违反我的规定,做了坏榜样,念你们是亲王,不治罪,不过这次战利品,你们一个羊腿都没有!”

    三人要撒泼,可看到铁木真身边站立着手握刀把的卫士,只好忍气吞声。悲剧已注定,他们认为尊严受到凌辱,不多时候,他们就厌恶铁木真的独裁,逃到王汗那里,和铁木真作对到底。

    铁木真才处理完这件烦心事,又一件事摆到桌面上。塔塔儿人俘虏众多,如何处理?

    铁木真召集众人开会,说:“塔塔儿人是我们的世仇,我们为祖宗报仇,要把他们能作战的全部杀掉。”

    其实这并不算是个好主意,因为他的部落中就有很多塔塔儿人,他的部落和塔塔儿部通婚的情况很多,他弟弟合撒儿的老婆就是塔塔儿人,他异母弟弟别里古台的母族就在塔塔儿。即使他本人,也有几个塔塔儿小老婆,所以,这是个无法保密的决议。

    故意把这一决议泄露出去的正是他的弟弟别里古台。散会后,别里古台垂着头,脸色凝重地回自己的帐篷,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塔塔儿的俘虏,俘虏从别里古台的脸色上看出异样,就问会议内容。别里古台悄声说:“可汗要杀掉塔塔儿的所有年轻男人。”

    俘虏张大了嘴巴,说:“不必如此残忍吧!”

    别里古台环顾四周,又悄声说:“千真万确。”

    说完,他就扔下发愣的俘虏,扬长而去。

    我们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别里古台故意泄密的意图,他只是不想自己母族的人死伤太多,让他们赶紧逃亡。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俘虏把消息通知那些族人后,族人们大怒若狂。这是种族灭绝,草原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既然他铁木真如此残暴,那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塔塔儿俘虏们突然发动了暴动,杀掉看守,跑进兴安岭山沟里,凭借茂密的树林建立寨子,抵御铁木真。

    铁木真得到囚徒暴动的消息后,惊骇万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把消息泄露给了塔塔儿人,别里古台主动承认。铁木真气得眼中冒火,宣布以后重要会议绝不允许别里古台这个大嘴巴参加,同时,下令进攻兴安岭山沟里的塔塔儿人。

    山林茂密,野草丛生,不利于骑兵,铁木真的人只能下马搜索前进。塔塔儿人各自为战,秉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的信念,和铁木真的人玩命。在伤亡惨重的代价下,铁木真终于平定了这股暴动,就在处斩他们时,他们又用身上藏着的小刀杀掉了刽子手。但最终,屠杀还是进行完毕。铁木真为自己遭受不必要的损失而愤愤不平很久,别里古台夹着尾巴做人也做了很久。

    塔塔儿部覆灭对铁木真的意义是重大的,几年后,他和王汗翻脸被击败后就是逃进了塔塔儿人的营盘,如果当时塔塔儿部还在,他必然成了包子。

    除了让铁木真不爽的三位亲王违抗军令和别里古台泄密之事外,也有喜事,这就是塔塔儿姐妹大度的爱情观。

    美人心

    在缴获塔塔儿人的战利品中,铁木真惊喜地发现了一个尤物,名叫也速干。也速干娇小玲珑,眉清目秀,有中国江南美女的神韵。铁木真一眼就看上了她,当天夜色浓重,二人就入了洞房。也速干不仅外表美,心灵也美,和铁木真做夫妻几天后,就为铁木真的魅力所打动,于是本着“有福同享”的心理向铁木真推荐了自己的姐姐也遂。

    在也速干的描述中,铁木真眼前出现了也遂的花容月貌。他对也速干说:“如果你姐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美丽,我必须要找到她。好马配勇士,美女配英雄,天经地义。”

    也速干犹豫了一下,把姐姐也遂的情况说给铁木真听。她说:“姐姐其实已经有了未婚夫,如果不是可汗您犹如天神从天而降,灭了我们塔塔儿,我的姐姐已和她未婚夫同入洞房,享受人间最美之事。她的未婚夫在战争开始前就已来到我们这里,两人出双入对,羡杀旁人。”

    这段介绍的背后意思是,她不确定姐姐也遂是否还保留着处女身份。铁木真沉思了一会儿,说:“草原上抢别人的老婆是常态,这就不算什么事。来人,给我搜寻一个叫也遂的漂亮女子,把她带到我的帐篷来!”

    搜索队进入茫茫的原始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白霜未消的清晨,他们在森林深处找到了正掩面而泣的也遂。

    他们把也遂推进铁木真的帐篷,也遂擦干眼泪,平静应对铁木真的问话。

    铁木真看了看她,欣喜起来说:“果然是美女!”然后问她,“是在为你的部落哭泣吗?”

    也遂回答:“草原上的女人如男人胯下的马,随时可更换。这种尴尬的身份使得我对部落毫无认同感,为何要哭?”

    铁木真问:“那你为何而哭?”

    也遂回答:“我和我的未婚夫在森林中躲藏,被你们发现,他一个人跑掉了。我和他曾经很恩爱,所以哭泣。”

    铁木真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往事,他在妻子孛儿帖被抢后,也是独自逃跑。他对也遂说:“这没有什么,草原上的男人遇到强大的敌人抢自己老婆时,都是独自逃跑。”他说到这里,又想到了自己去救回孛儿帖的事,他对自己的这一英雄壮举很是自豪,他说,“如果他真爱你,相信我,他还会回来找你的。”

    也遂突然流下眼泪,请铁木真帮她渡过这心灵上的难关,铁木真叫侍卫们都出去,吹灭灯烛,让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从心开始。

    第二天,铁木真带着也遂去感谢媒人、他的小老婆、他新婚妻子的妹妹也速干。也速干一见二人到来,笑容灿烂,把主位主动让给了姐姐也遂。她的高风亮节感动了铁木真和也遂,铁木真把两姐妹当成一个情人看待,这在一段时间里成了草原上的佳话。

    为庆祝消灭塔塔儿部,铁木真就在塔塔儿部的废墟上举行宴会。宴会进行到高潮时,铁木真不经意发现也遂对着人群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犹如掉到井里的一个小石子,虽然细微,却被铁木真听到了耳里。他马上意识到,也遂有事。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叹息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在思春。也遂思的春天肯定不是他,毫无疑问,那个“春天”必然是她的未婚夫了。

    他立即命人去安排所有男人都按部落站队,结果一个男人被孤立出来了,形单影只。没有人认识这个面容俊俏、身材匀称的美少年。

    铁木真把他叫到面前,严厉盘问。美少年承认自己是也遂的未婚夫,不过他说,来此的目的只是想最后看一眼心上人,面对威武的成吉思汗,他知道自己无力夺回妻子,他将把这最后一面当成是生命中最荣幸的事,永远怀念。

    在场的人都被这位美少年的话感动,铁木真发现也遂的眼里就要流下泪水,当然,他知道这不是不忠,任何人失去了情人,都会伤感。

    他不由得叹息一声,人人都以为他要成人之美,实际上,人人都看得出,也遂和那个美少年才是天生的一对,铁木真是横刀夺爱。不过草原上的爱情价值观还处于原始阶段,男女的结合不是由般配决定,是由力量决定。

    铁木真性格中最阴暗的一面流露出来,他一拍桌子,暴怒道:“你这人胡说八道,肯定是塔塔儿余孽的奸细,拖出去砍了!”

    美少年大喊冤枉,频频向也遂使眼色求救。也遂无动于衷,当美少年的叫喊声停止了,也遂知道未婚夫已身首异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摆出一副笑脸来,向铁木真举起了马奶酒。

    草原上的爱情如烟如云,风一吹就变。

    铁木真诬陷情敌是塔塔儿残余的奸细,长生天似乎听从了他的召唤,真就派了个奸细进了他的营盘。

    一部分塔塔儿人逃脱了大屠杀。关于塔塔儿人逃脱大屠杀一事,铁木真心知肚明,这不是他能用权威解决的,比如他弟弟合撒儿按他的命令本该屠杀一千塔塔儿人,可因为他的妻子是塔塔儿人,所以他私自释放了五百人。铁木真在把塔塔儿人融进蒙古人中时就发现了这一问题,大概是急于扩充力量,他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侥幸活下来的塔塔儿人一大部分都真心投靠了铁木真,不过具备民族大义精神的大有人在。

    一个塔塔儿人逃出了铁木真军营,他在路上越想越痛,于是折身回来,准备干掉铁木真,为塔塔儿部讨回点尊严。可他经过两天的逃亡,肚中饥饿,于是看准了个帐篷就钻进去,请求主人给他点吃的。这个帐篷的主人正是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诃额仑有慈悲之心,看到这个面黄肌瘦的人很不忍心,于是要他等在帐篷里,她则出去找吃的。

    塔塔儿人趁着等食物的间隙,抽出匕首摩擦。就在这时,铁木真的幼子、年仅五岁的拖雷蹦跶着跑进了帐篷,小拖雷一看到帐篷里有个陌生人,又看到陌生人在摩擦匕首,大叫一声,扭头就喊叫着跑出来。塔塔儿人心慌意乱,紧跑几步,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小拖雷拎起夹在腋下,右手举起匕首要杀人灭口。

    诃额仑端着食物远远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喊叫起来,一名侍卫已从帐篷后面蹿出,如饿虎扑食一样扑倒了刺客。塔塔儿人两天滴水未进,力气全无,被压在身下无法反抗,又过来两个侍卫,其中一人还拎着斧子,看准他不断摇晃的头猛地砍了下去。这位义士就这样壮烈牺牲了。

    铁木真对这件事的态度很英明,他没有再次对塔塔儿人举起屠刀,而是进行了一系列的整顿改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采用十进制单位来组织民众。

    他把他的勇士们编进各个班,谓之“十户”,这十户中既有蒙古部落的人,也有其他被征服部落的人,当然也有塔塔儿人。十户中的人要如亲兄弟一样和平共处,有难同当。十个十户为一队,谓之百户;十个百户为一队,谓之千户;十个千户为一队,谓之万户。万户的长官由铁木真本人亲自任命。

    “十进位制”并非是先进的,现代管理学认为,一个人最佳的管理人数是4到5人,而不是10人,但在当时的草原上,这就是最先进的管理。因为在铁木真之前,没有人使用过这种管理方式。几年后,当他统一蒙古高原时,又对这一制度进行了深化,它也成了蒙古帝国管理,尤其是军队管理的永恒方略。

    在绞杀了主儿勤部、消灭了泰赤乌和塔塔儿部后,铁木真在草原世界获得了极高的威望,他的实力已雄厚到让王汗刮目相看,而这也正是接下来一系列事件的一个催化剂。

    拒婚事件

    1202年冬,铁木真为了巩固与王汗的联盟,替长子术赤向王汗的女儿求婚。当然,他更表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桑昆的儿子为妻。

    这关系有点乱,如果这两门亲事真的结成,那桑昆既要称铁木真为叔叔,又要称铁木真为亲家。庆幸的是,草原世界的伦理意识淡薄,而且这本身就是一门政治婚姻,所以没有人指责铁木真乱点鸳鸯谱。

    王汗没说什么,桑昆却有很大的意见,他说:“铁木真的女儿到咱们这里,肯定作威作福轻视咱们,而咱们的公主到他们那里,会成为奴仆。”

    这段话本身没有深刻的含义,只是桑昆的意气之言,蒙古部和克烈部地位平等,没有谁轻视谁的问题。桑昆所以这样说,一是他本来就嫉妒铁木真,二是札木合的挑拨。

    札木合自被王汗击败,承认了王汗的宗主地位后,就一直在克烈部做客。他在偶然之间发现了桑昆对铁木真的不友好,于是开始了连绵不断的煽动。

    他对桑昆说:“你爹和铁木真的关系已是水乳交融,将来克烈部的大位肯定是他铁木真的。即使你爹不想给他,看他发展的速度,也会轻易夺取。你的前途可哀啊!”

    桑昆的火马上燃烧起来,恰好铁木真提出换婚,他就气吼吼地向父亲说了那段话。札木合又在旁边趁势说:“铁木真这家伙狡猾多端,换婚只对他有利而对我们无利。”

    王汗那颗从未沉寂的心马上被挑起来,问札木合:“你这话怎么讲?”

    札木合分析道:“铁木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草原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这么多年来始终是靠着您的威望和力量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他要换婚,其实还是想靠您铲除草原世界的异己力量,我听说他和南乃蛮正在偷偷联合,您处在他和南乃蛮的中间,这不能不认真考虑。”

    王汗摇头,但并不坚定:“铁木真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和外人联手对付我。”

    桑昆插嘴道:“他现在当然不能,因为咱们还有利用价值,可以后呢?”

    王汗闭眼沉思,其实他心里很乱,毫无头绪地在胡思乱想。

    札木合给桑昆使了个眼色,桑昆就继续说:“铁木真这次换婚,咱们坚决不能答应。他这是借势,父亲您有慈悲之心,不想揍他,可也不能总用您伟大的影响力帮助他啊!”

    王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桑昆趁热打铁,叫人回复铁木真,换婚的事再议。

    铁木真热脸贴上冷屁股,怏怏不快。让他更不快甚至是愤怒的是,阿勒坛和忽察儿两位亲王突然带着部属逃跑了,逃跑的目的地不详,不过聪明人都知道,在当时的草原世界,他们只能投奔两个地方,一是克烈部,一个是乃蛮部。

    阿勒坛和忽察儿逃到了克烈部,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弃暗投明。但两人知道王汗和铁木真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并未去见王汗,通过几年来对克烈部的政治分析,他们找到了桑昆。

    桑昆把两人的弃暗投明告诉了札木合,札木合兴奋地跳起来,两人急忙来到二人藏身的隐秘地点,大家尽兴而谈。四人像失败的赌徒一样发泄着对赢家铁木真的不满。说到高潮处,忽察儿抽出尖刀,在空中挥舞着对桑昆说:“我替你把诃额仑的儿子全部杀掉!”

    阿勒坛被这豪情壮志所鼓动,跳起来说:“我把铁木真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当酒壶!”

    札木合看着两人精彩绝伦的表演,泯灭多时的雄心升腾起来:“蒙古人必须要有可汗,但绝不能是铁木真。他心狠手辣,残暴不仁,我们要替草原世界行道!”

    桑昆一拳头砸到桌子上,咬牙切齿说:“铁木真太不要脸,用谄媚和硬通货骗取我父亲的信任,想要我父亲把克烈部可汗的位置传给他,良心大大坏了!”

    札木合冷静下来,说:“要取铁木真的性命,必须要说服王汗。”

    桑昆拍着胸脯,说:“这件事我来,马到功成。”

    他一见到王汗,就跪倒在地,说铁木真狼子野心,克烈部危在旦夕。他请求王汗发兵突袭铁木真,除去这个祸害。

    王汗看着眼前这个落泪的汉子,说:“我和铁木真的誓言言犹在耳,他几次三番拯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再背信弃义,还算个人吗?”

    桑昆正要说话,王汗追问道:“是不是札木合挑唆你这样做的?”

    桑昆擦了泪眼,说:“不干札木合的事。”

    王汗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札木合朝三暮四,狂言无忌,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不值一文,你用点脑子,不要轻信他。”

    桑昆说:“札木合的话不可信,难道阿勒坛和忽察儿的话还不可信?他们两人已离开铁木真了!”

    王汗吃了一惊:“为何?”

    桑昆胡说:“铁木真残暴不仁。您想想,两位亲王都离开他,他已是众叛亲离,此时正是我们攻击他的大好机会。”

    王汗沉思了一会儿,摇头说:“铁木真并非等闲之辈,对他发动战争是冒险的,我年纪已老,想安静地度此残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桑昆又说了一大堆废话,王汗索性闭上眼,紧握十字架不搭理他了。桑昆又涌出泪水,踢踹着帐篷,号啕而出。

    王汗的心软了,桑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想让儿子如此伤心,所以他叫回了桑昆,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同意。”

    桑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王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要承担背弃誓言的责任以及一切后果。”

    桑昆把头点得如磕头虫,说:“父亲放心,此事与您无关。”

    王汗叹了口气,说:“我同意你的请求,不是因为我喜欢背信弃义,只因为你是我儿子。不过我告诉你,上帝是不会保佑你们的。”

    桑昆大步流星地出了帐篷,说:“去他的上帝,我要铁木真去见上帝!”

    针对铁木真的行动很快就开始了,1203年春,札木合派人火烧了铁木真的牧场,铁木真明知是札木合做的,而且也知道札木合就在克烈部,但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在那段时间,他和幕僚们商议要亲自去克烈部一趟,和王汗讨论札木合的问题。这个决定还未付诸实践,克烈部就来了消息。传递消息的人说,王汗和桑昆同意铁木真的换婚提议。

    这是个好消息,铁木真兴奋地说,他决定明天就启程去克烈部,讨论这两桩婚事的细节。他不知道,自己正向敌人设计的圈套里跳,制造这个圈套的人自然是桑昆和札木合。

    两位贵人

    铁木真兴冲冲地带着十个勇士踏上了西去克烈部的路。本来此时正是草长莺飞之时,可他的牧场前段时间被札木合烧毁了,放眼望去,苍茫一片,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一块草场不算什么,现在蒙古东部凡有草的地方都是他的牧场,札木合就是把火焰山搬来,他也不用担心。

    他这次去克烈部,至少要解决两件事,一件是亲上加亲,巩固他和王汗的友情,一件则是札木合的问题。他想听听王汗的意见,如何对付札木合。只要王汗站在他这一边,不必王汗动手,他自己就可以搞定到处流浪的札木合。而且他坚信王汗肯定站在他这一边。

    路过那个父亲般的人物蒙立克的帐篷时,他住了下来。他把桑昆的前倨后恭说给蒙立克听,脸上泛着光辉的颜色。蒙立克毕竟比他社会经验丰富,吃的盐比他多,认真地思考一会儿就叹息说:“我的可汗,您尝尽人间艰辛和狡诈,怎么还如此天真无邪啊,这件事有诈!”

    铁木真急忙洗耳恭听。蒙立克老成持重,在昏黄的灯下,神情如精神导师指点弟子一样:“您当初求婚时,他们轻视我们,断然拒绝,现在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请您去吃喜宴,这不符人情。所以我说其中必有诈。”

    铁木真如醍醐灌顶,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蒙立克笑道:“您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越是在幸福来临时越要保持冷静。”

    铁木真问:“我该怎么办?”

    蒙立克说:“很简单,札木合刚烧了您的牧场,您就说马没草吃,太瘦,等马肥了再说。看他们再出什么招。”

    铁木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所以只派了两人去见桑昆,说春天马瘦,财力不够,等攒够财礼再来。

    桑昆和札木合空欢喜一场,他们知道圈套已被识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突袭铁木真。桑昆集结克烈部精锐,札木合也勉强凑起了一支偏师,两人在了解铁木真虚实的阿勒坛、忽察儿的帮助下,制订了作战计划,计划的执行时间就在第二天凌晨。

    此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阿勒坛的弟弟回到帐篷,对他的妻子和几个儿子谈到这件事,最后他开玩笑说,现在如果谁能把这个消息传给铁木真,那就是铁木真的贵人,必得重赏。

    他的妻子是个谨慎的人,急忙捂住他的嘴巴说:“你这惹祸的嘴,小心被人告发,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两口子谈话时,想不到隔墙有耳。一个仆人端着马奶酒来到门口,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这个仆人是被主子逼着从铁木真那里跑出来的,对铁木真心怀敬畏。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连马奶酒都不送了,像犯了羊痫风一样跑到马圈,叫起他的朋友,说:“大事不妙,克烈要和铁木真摊牌,咱们主子也要参加!”

    朋友惊骇道:“他们不是盟友吗,怎么要打架?你是怎么知道的?”

    仆人就把偷听来的话说了一遍,两人便蹑手蹑脚地来到阿勒坛弟弟的帐篷前。此时,帐篷里的人正在磨刀,嘴巴不闲着,说:“揍铁木真我是乐不可支,我要用刀砍了他的头,然后当靶子每天都射上一万箭!”

    两人弯腰弓背地远离了帐篷,蹲下来互相望着对方。他们用有限的智慧思索这件事的利弊,最终觉得把情报透露给铁木真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因为铁木真这么多年来始终对传递情报的人厚赏,而且明里暗里鼓励各部落的人充当他的奸细。铁木真重视情报曾让他多次提前得到情报,反客为主,击败敌人。良性循环下,铁木真的情报网络已不建而建,扩展到整个草原世界。

    两人说干就干,他们牵出最好的两匹马喂上,又去厨房烤了一只羊羔当作路上的食粮。这一切准备就绪后,后半夜,两人跨上马背,一溜烟地向铁木真的营盘奔去。

    两人风尘仆仆地抵达铁木真营盘,把这个重要情报告诉了铁木真。铁木真先是不信,后来想到最近札木合烧他的牧场和桑昆设下的圈套两件事,终于相信。

    考虑到这两个人是被迫离开自己的,铁木真厚赏了他们,使他们成为了上等人。然后下达命令,放弃一切有碍于急行军的东西赶紧上路东走,向塔塔儿人的原住地兴安岭山林急奔而去。

    生死恶战

    铁木真所以要从老营逃跑,就是因为阿勒坛、忽察儿、答里台三位亲王逃跑时带走了很多人,削弱了他的力量。王汗的骑兵最近几年屡经战阵,战斗力进步神速,他的全线后撤正是没有把握的心理表现。

    虽然是匆匆地撤退,但秩序井然,铁木真分出多股部队担当后卫,一直安全地撤到了兴安岭斜坡的合阑真沙陀(今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北),再东撤就是兴安岭原始森林。铁木真下令下马休息,等待情报。

    情报人员在他后撤之时就已派出,陆陆续续有人回来报告情况,危急情报很快送来了:一支庞大的骑兵沿着“红柳林”正向这里推进。

    铁木真看着挺拔的杨树和美丽多姿的桦树,又看到婀娜的柳树和活泼的小榆树,心思突然烦乱起来,他不知道现在该把战场放在哪里,是放在撤退路上经过的盐碱沼泽地,还是放在森林中。无论放在哪里,这次战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和王汗的骑兵多次合作,互相都知道底细。铁木真喜欢用什么样的战法,王汗心知肚明,王汗喜欢用什么样的战法,铁木真也了如指掌。所以出奇制胜是不可能的,只能是硬碰硬,谁的人强马壮,谁获胜的几率就高。

    他的忠诚战友们都说,打吧,再后撤的话,咱们就要到原始森林中和狼虫虎豹为伍了。铁木真在一棵杨树下闭目沉思,许久才睁开眼,望着湛蓝的天空。人们发现他的焦虑渐渐消失,他把战友们聚拢到一起,语气格外沉静格外严肃地说:“这次战役和以往大不相同,我们处于极端劣势,要想取得胜利,大家必须要团结协作,猛打猛冲。”

    众人说:“这还用说,我们把这条命拼了!”

    铁木真接着说:“他们以为我们人少马瘦,只能采取守势,我们要出其不意,先给他来次有质量的冲锋。你们看,谁有能力担任此重任?”

    话音一落,兀鲁兀部酋长主儿扯歹从人群中挺身而出,说:“猛冲猛打,没有比我们兀鲁兀部更合适的了!”

    铁木真微笑,主儿扯歹说的是实话,自从铁木真征战以来,兀鲁兀部永远是冲锋在前,战绩喜人。他正要任命先锋官,突然听到一声大喊:“等等!”

    众人循声一看,喊话的人正从人群中挤出来,一面挤一面叽里咕噜地说:“这种活怎么能少得了我!”

    铁木真看准了挤过来的人,正是忙兀部酋长忽亦勒答儿。忽亦勒答儿矮胖的身躯站在那里如一口青铜制造的钟,他环顾了下众人,然后对铁木真说:“我们忙兀部比他们兀鲁兀部差劲吗?”

    铁木真微笑摇头说:“不差,不差。”

    “铜钟”扯高嗓门:“那先锋官就应该我来当!”

    主儿扯歹急了,一肩膀把“铜钟”撞到一边,说:“都说好了是我来,你不要起哄!”

    “铜钟”也用肩膀回敬主儿扯歹,站到中央说:“我会把咱们的军旗插到敌人的后方高地上,为了表示我不胜即死的决心,我请求铁木真在我战死后抚恤我的家人!”

    铁木真看着两个争先恐后的蒙古亲王,大为感动,趁势对众人做思想教育:“看看啊,咱们草原人就该这样!”

    众人正想鼓掌叫好,主儿扯歹马上发现先锋官不能独吞,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说:“那就让我和忽亦勒答儿一起做先锋吧!”

    铁木真点头:“很好,你二人赶紧去准备。”

    两人一路小跑,召集他们的骑兵去了。铁木真陷入沉思,因为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这一步能否走好,能走出多远,他心中没底。他如果可以知道王汗的部署情况和进攻计划,那就非常完美了。可他的情报网在此关键时刻突然失灵,没有人来传递消息。天空起了一阵大风,杨树、柳树、桦树、榆树像中了魔一样乱舞起来。

    当他忧虑到极限时,突然有人来报告说,对方阵营里来了两个情报员。

    铁木真险些跳起来,推开人群就奔那两个情报员冲去。两个情报员鬼鬼祟祟,缩着脖子,看到铁木真冲来,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铁木真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站稳了,问:“你们是哪个部的人,送来了什么?”

    其中一人壮起胆子说:“我们是札木合大人派来的,札木合大人要我们告诉你克烈部的部署和进攻计划!”

    铁木真的战友们早已跟了上来,听到对方的话,大叫:“两人是来传递假情报的,杀了他们!”

    铁木真制止了众人的激动,平静地问两人:“札木合和我不共戴天,为什么要帮我?”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摇头,说:“不知道。”

    两人不知道的事发生在铁木真挑选先锋官时。他挑选先锋官时,王汗正在挑选统帅。

    王汗这次随军而来,用他的话说是给儿子坐镇。他早和儿子桑昆说过,自己不想和铁木真为敌,这是个悖论,不想和铁木真为敌的人却成了铁木真最大的敌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可能希望亲儿子能把干儿子打败,又因为他和干儿子有誓约,所以又有心理包袱。于是,他试图用高级智慧解决这个心理障碍,于是,他要札木合当统帅。

    王汗的想法是,要札木合当统帅,他就能置身事外,兵的确是他克烈部的兵,但草原上借兵的事稀松平常,只要统帅不是他王汗或者他儿子桑昆,他和铁木真就没有刀兵相见,誓约未违背,他的心里可就好受多了。

    札木合的心机比他要高出十倍,他一眼就看穿了王汗的把戏,所以坚决推脱。他对桑昆说:“我和铁木真现在已不在同一个重量级上了,要我做统帅,这是玷污了克烈部的威名。况且,咱们草原上的传统不应被挑战,我和铁木真是拜把子兄弟,兄弟之间不能起冲突。”桑昆头脑简单,就把札木合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王汗。王汗冷笑说:“札木合这畜生想置身事外,这场仗明明是他挑起来的,他现在又要坐山观虎斗。你们把他给我拿来!”

    桑昆去拿札木合,扑了个空。札木合早已逃出军营。在逃出军营前,他派了两个人来到铁木真军营报告消息。

    两人把王汗的作战部署情况说给铁木真听,最后还捎带了札木合本人给铁木真的话:“王汗的本事还不如我,所以我坚信你能取得胜利,一定挺住!”

    铁木真的部下坚决不相信札木合,连带着就不相信札木合的情报。铁木真扫了众人一眼,坚定地说:“我相信。”

    众人大吃一惊,铁木真分析说:“札木合是想坐山观虎斗。他让我挺住,是想让我和王汗拼个你死我活,他坐收渔人之利。所以我相信札木合给的情报是真的。”

    札木合的情报指出,王汗这次是倾巢而来,主攻分为四个梯队,作战计划则是以攻为主,各个梯队陆续上阵,把敌人压缩到固定地点后,中军分出四路从四个方向包围,打歼灭战。

    铁木真为这个计划鼓掌叫好,说:“王汗并非徒有虚名啊!”

    众人也认为这计划天衣无缝,问铁木真是否改变计划。铁木真想了想,对两个争先恐后的先锋官说,先不要冲锋,全力抵挡他们的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攻他的第三梯队。第三梯队的部族擅长横排一字形进攻,比较容易冲破,一旦冲破,就要不遗余力地向前攻击第四梯队,王汗的卫队,只要破了王汗的卫队,克烈人必然士气大减,这样就能一鼓作气,打败他们。

    这是个好计划,但只是计划,付诸实践时会遇到很多障碍。所以铁木真在两个先锋官走后,又对他的战友们说:“随时关注战场情况,一旦有变,我们只能后撤。”

    博尔术慢悠悠地说:“应向北撤,但在撤之前,必须要猛烈打击王汗的力量,使他不敢追击咱们。”

    铁木真赞许地点了点头,把拳头砸到桌子上,说:“开始吧!”

    克烈人早已开始了,第一梯队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惊人,很快就冲到了兀鲁兀部和忙兀部防御阵地前,乱箭如雨,主儿扯歹“以攻为守”,下令他的部落发起冲锋,双方就在铁木真帐篷外几百米的地方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两方可谓棋逢对手,所以厮杀起来分外耀眼,格外悲壮。整个战场烟尘滚滚,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全靠感觉,挥舞马刀,乱射箭矢。

    王汗看着被烟尘遮蔽的战场,手在空中一劈,第二梯队早等得不耐烦,如疯如狂地冲了上去。铁木真传令主儿扯歹撤出战场。主儿扯歹很扫兴,但不能不听命令,开始后撤。铁木真又下令忙兀部指挥官“铜钟”把防御阵地向前推进,接应主儿扯歹。

    两人的骑兵合流,形成新的防御阵地。王汗的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猛烈进攻,每进一步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王汗看看时机已到,打了个手势,第一、第二梯队有序后撤,第三梯队如卷毯子一样铺了过来。

    铁木真就在这个时候大喊一声:“冲!”

    兀鲁兀部和忙兀部猛抽马屁股,阵地上所有骑兵都冲向了正在有序后撤的王汗第一、第二梯队和正在铺过来的第三梯队。

    冲击力异常强悍,王汗的第一、第二梯队连连后撤,庆幸的是,第三梯队上来了,按铁木真的计划,此时不应该缠斗,而是通过骑兵的快速机动,迅速穿插过去,直奔第四梯队。可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兀鲁兀部和忙兀部当然想实现这完美计划,然而王汗在高处看透了铁木真的算盘,他在第三梯队冲出去的同时,已下令第四梯队冲锋。四个梯队不但阻遏住了铁木真的先锋,还如铁桶一般将他们围了起来。

    铁木真一见大事不妙,马上把所有力量投入战场。这支后备力量分为两股,一股去解救被围困的两部前锋部队,一股则迂回避开战场,直扑王汗。

    王汗实在没想过铁木真在主力被包围的情况下,还有心思分出力量来袭击自己。他的第四梯队是他的护卫军,发现铁木真正向主人奔去,急忙后撤准备去保护主人。这一后撤不要紧,第三梯队以为发生变化,开始分神。第三梯队溜号,第一、第二梯队也溜号了,主儿扯歹和“铜钟”抓住这个机会,强力进攻,王汗的三个梯队连连后撤,已快逼入他们的阵地。

    用中国军事术语说,铁木真用偏师直取王汗的计谋叫“围魏救赵”。“围魏”不是目的,“救赵”才是目的。这招迅速奏效,主战场形势大变,他的两个前锋部落几乎要把敌人的防御阵地冲破。但他也发现了,主儿扯歹和“铜钟”的进攻已很勉强。尤其是“铜钟”已被乱箭射倒马下,好不容易被人解救上马,趴在马上已一动不动。

    这边铁木真下令收兵,那边桑昆却试图再次冲击。他在高处看着战场形势从好到坏的转变,心急如焚。如果这场战役不能取胜,他没法和父亲交代,正是他用哀号征得了父亲的同意,才有了这场仗。在开战前,他信誓旦旦,说必要拿铁木真的脑袋来见老爷子。可现在,他连铁木真一根毛都没有拿到,相反,他发现战场形势已不利于自己,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根本没有向后面的军队发布任何命令,就从高处冲了下去。

    很多人都为他的勇敢折服,因为看他的架势,似乎要在万军之中取铁木真项上人头。可他才飞驰到一半,一支冷箭便射进了他的脖子,箭的惯性把他从马上推了下来。他捂着脖子打滚怪叫,风度顿失,站在高岗上傲视战场的仪态荡然无存。

    护卫们赶紧把他抬到高处,王汗既悲又怒,面对乱糟糟的战场,他忘记了还有主力没上,下令进入防御。铁木真比他快,早已鸣金收兵。

    双方算是打个平手,然而,王汗兵多将广,恢复迅速,铁木真却没有这个速度。那天夜晚,他和众人商量了一下,确定明天如果再战必是凶多吉少。所以趁着夜色,他北撤了。

    在撤退时,他担心王汗追击,于是把部队分为数个梯队,一个梯队一个梯队地撤。王汗没有追击,可数个梯队眼见铁木真大势已去,纷纷离开铁木真擅自遁走。

    如果这个时候,王汗派兵追击,铁木真必死无疑。但上天照顾了他,王汗爱子心切,很担心桑昆客死他乡,所以在第二天也撤回老营。

    伟大人物在成功路上总有侥幸。铁木真的运气好得让人嫉妒,他遇到的对手是王汗,一个爱子心切的老人家,而不是冷血无情的札木合。

    那个撤退的夜里,铁木真不由自主地掉进回忆的烂泥塘中。他在森林中摸索着前进,前后左右都是人,但他看不到,只能隐约听到低沉的呼吸声。他想起了多年前为躲避泰赤乌人和蔑儿乞人的搜索,躲进山林中的情景。

    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基业,仿佛在一夜之间崩塌,他虽然不知道多少人离开了他,但他知道肯定很多。他没有思考权威的问题,因为草原人的忠诚很怪异,只有跟着你有肉吃时才跟随你,如果没有肉,甚至连树皮都吃不上时,他们就会各奔东西。

    第二天凌晨,他检阅他的部队,发现只剩下了2600人,这不过是他部众的十分之一。

    “他妈的!”别里古台骂了起来。铁木真铁青着脸,让人检查辎重,很快就有人告诉他,几乎没有。要么被扔到战场上了,要么被一些人带走了。

    铁木真的脸如铁片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他召开会议说:“现在一是缺少粮草,二是王汗如果追击,我们会全军覆没。所以,我们分为两支,主儿扯歹和忽亦勒答儿领1300人沿合勒河(今哈拉哈河)东岸前进,我领1300人沿西岸前进。我们只能靠围猎为生,如果长生天保佑,风平浪静后,我们再会合。”

    没有别的办法,大家都同意了。

    铁木真安排完后,走进临时的帐篷,他的战友们围过来,听到了他一声悲伤的叹息。合阑真沙陀之战是铁木真自上战场以来打得最惨的一战,毕竟他面对的敌人是草原世界的霸主王汗,他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他叹息之后,帐篷里静得如墓道,似乎每个人都不呼吸了。长久之后,铁木真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站起来对战友们说:“咱们要反击,不能如落水狗一样四处乱跑!”

    战友们惊愕:“用什么,用唾沫吗?”

    “对!”铁木真眼睛看着地,发出幽蓝的光,“就用唾沫,我要用口水反攻王汗!”

    反攻王汗

    铁木真说他要用口水反攻王汗,其实是给王汗等人传递口信。可以说是诉状,也可以说是质问书。他让人给王汗传口信时虽然竭力保持着冷静,但还是把诸多悲愤感情掺杂了进去。王汗背信弃义让他损失惨重,这不仅包括他的部队大量减员,还包括他亲人的失踪。第三子窝阔台在撤退中丢失,让他心慌意乱了很久。一天后窝阔台回到他身边时,他几乎喜极而泣。他的弟弟合撒儿像被大地吞噬了一样,无影无踪。

    这一切都是王汗背信弃义造成的,他现在虽然还不能用武力讨回公道,却不能闷声不响,他必须要在道德上赢回一局。

    在向王汗传递诉状之前,他一退再退,一直退到大兴安岭森林深处,这已不是蒙古草原地域,他居然被赶出了草原。直到几天后他确信王汗已撤兵,才从森林里冒头,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弘吉剌两个分部的地盘。

    他和部下们商议说:“弘吉剌部向来靠美女生存,战斗力不强,所以我们应该能招降他们。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进行攻击。”

    他派两人去弘吉剌部传他的话:咱们是亲戚,亲戚之间不应该厮杀,可如果你们不让我在这里休养生息,那只能厮杀。

    两个弘吉剌分部召开紧急会议,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同意双方友好,因为铁木真现在虽然是落汤鸡,可他们弘吉剌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鸟。

    铁木真收编了这两个弘吉剌部后,就抵达贝加尔湖东面的董哥泽休整军队,这里是个丰美的草场,完全是上天赏赐给他的礼物。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安静下来,派出到克烈的使者,传递他的话。他对王汗说:“我们正住在董哥泽这里。这里的牧草丰美,我们的马吃得肥肥的,比猪还肥。”

    这句话是明示王汗:你来,我就奉陪,而且有实力奉陪。

    接下来,他开始充满感情地倾诉:“我的汗父啊,你为什么嗔怪我、威胁我呢?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可以教诲,用不着大动干戈地毁坏我的产业。你为什么不让你的不肖之子和不肖儿媳安心睡觉呢?”

    王汗听到这样的话,脸色发红,眼神游移。

    使者接着传达铁木真的话:“您难道忘记我们之间的誓约了吗?你说绝不让人离间我们,可事实证明,您违背了誓约。如果你真的怀疑我的忠诚,为什么不找我当面质问,而是举起棍子就打我?您不知道我们现在就好像是车的两辕、两轮吗?一个辕子断了,牛就不能拖拽;一个轮子坏了,车就不能行进。”

    紧接着,铁木真说了他和父亲对王汗的恩情,这些恩情如太阳和月亮,永远高挂在草原世界的天空,人人一仰头就能看到。

    说完他对王汗的恩德,他冷不防地反问:“汗父,您对我有什么恩德?”

    铁木真的质问让王汗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他满头是汗,懊悔万分,如果当时有人给他一条鞭子,他会立即脱掉上衣,用鞭刑来自我惩罚和审判。

    他站起来,左右寻找,似乎在寻找鞭子,可最终找到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把匕首。他咬起牙齿,用匕首割破小指,血扭扭捏捏地流到事先准备好的小皮桶里,他对使者说:“回去告诉铁木真,如果我以后再生异心,就让我血流不止,去见上帝。”

    使者追问:“我们成吉思汗问您,将来如何处理咱们之间的关系?”

    王汗顾左右而言他,说:“去问桑昆吧,这事都是他惹出来的。”

    使者说:“正好,铁木真大人也有话带给桑昆。”

    铁木真带给桑昆的话是这样的:我是汗父有衣而生的儿子(义子),你是汗父裸衣而生的儿子(亲子)。汗父把我们两人同样看待,你却离间了我和汗父。现在你不要让汗父忧愁,早晚出入,要叫他称心如意。你难道想在汗父活着的时候夺取汗位?你这样做只能让汗父伤心。你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可以派使者来解释你的行为,我给你机会。

    桑昆的反应和王汗迥然不同,他冷笑说:“铁木真装什么大尾巴狼,居然还教训起我来了,以为我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吗?告诉你,要战就战,别废话。你我不共戴天,此生改变不了!”

    铁木真的使者又悄悄地找到阿勒坛等三位蒙古亲王,言辞激烈地说:“别人想要干掉我,我能想明白,你们要干掉我,我打破头都想不明白。当初咱们推举可汗,我让你们其中的一位来当,你们都推辞,非要选我。选了我之后,你们发誓效忠于我,可现在却背叛了我。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效忠王汗是危险的,王汗喜怒无常,连我这样忠心耿耿的人都被他厌烦,你们不久之后的命运更不必推测,千万别等到那时再来找我。”

    铁木真又苦口婆心地说:“咱们都是蒙古人,不能让克烈人侵夺咱们的地盘,如果真的那样,那你们就是蒙古部的千古罪人。”

    这席话让阿勒坛和忽察儿羞愧万分,不过他们和铁木真积怨已深,纵然不在王汗这里,也不会去投靠铁木真,他们渐渐有了另立山头的打算,并在不久之后付诸实践。

    铁木真的使者最后找到札木合,冷嘲热讽:“你用黑心离间了我和汗父。以前我们同在汗父那里时,你我二人说好,谁起得早谁就用汗父的杯子喝马奶,你妒忌我,因为我常常起得比你早。现在好了,你可以一个人自由地用汗父的杯子痛饮了,看你能喝多少。”

    札木合极度郁闷,因为自从王汗责备他不该逃跑后,已经疏远了他,他再没有机会用王汗的杯子喝马奶酒了。

    铁木真用口舌反攻了王汗和他的同伙,这场口舌进攻是圆满的,它让王汗在对他的态度上暧昧不明,让阿勒坛、忽察儿、札木合开始猜忌王汗,并在不久后,发动了一场政变,双方的合作关系彻底破裂。唯有桑昆矢志不移,要和铁木真作对到底,然而在调动军队上,他显然受到王汗模糊态度的左右,已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

    铁木真向诸位传递信息的一个月后,札木合、阿勒坛和忽察儿在山坡上欣赏风景。风景不如画,一阵凛冽的寒风吹下落叶,纷纷洒洒。

    札木合咀嚼着铁木真那段冷嘲热讽,深恨王汗。在有心机的人看来,札木合始终想顶替铁木真做王汗的义子。但王汗好像从未拿他当回事,尤其是合阑真沙陀之战后,王汗简直就把他当成空气了。阿勒坛与忽察儿也在咀嚼着铁木真对他们说的那段话,越咀嚼就越觉得王汗反复无常。一番讨论后,三人决意反叛王汗,约定在黑夜进入王汗的帐篷,挟持他以令桑昆。

    但在敌人内部计划事情,泄露的几率很大。王汗很快就发现札木合三人鬼鬼祟祟、神秘兮兮,于是派人调查。当他发现这个惊天秘密后,迅速调兵准备把三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杀掉。札木合等三人也事先得到消息,匆匆逃出克烈部投奔乃蛮去了。

    而蒙古另一位亲王答里台却和三人采取了相反的方向,投奔铁木真而来。他找铁木真找得好苦,正是以人类发现新大陆的毅力和勇气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才找到了铁木真。

    铁木真向他伸出友谊之手,并向长生天发誓,他会待答里台如从前一样好。

    答里台为铁木真不计前嫌而感动得老泪纵横,为了立功赎罪,他单枪匹马跑到豁罗剌思部和该部首领谈天气谈马匹,最后谈到部落的命运,在他的鼓动下,豁罗剌思部终于相信,跟着铁木真走才是正途,才是让他们部落能名垂史册的唯一方式。豁罗剌思部投靠了铁木真,然而铁木真很快就让他们失望了一回。

    这次其他人的失望和铁木真的兴奋前后脚而来,兴奋是先来的:合撒儿回来了。

    合撒儿在那场惨烈的合阑真沙陀之战的撤退中,突然迷路,居然跑到了王汗的营地前,他和家人都被王汗活捉。王汗试图从合撒儿身上找到彻底击溃铁木真的方法,他对合撒儿说:“草原人人都知道你想代铁木真称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你和铁木真为敌,以后蒙古的可汗就是你的了。”

    王汗这句话,应做一简要补充。合撒儿是个有主见、有能力并有野心的人,在他的哥哥铁木真的兴起过程中,他居功至伟,由此就产生了一种傲慢心和嫉妒心。铁木真第一次击败各部落小联盟之后,草原世界就流传着这样一段话:主儿勤部的首领想当可汗,却没有这个福分;札木合用纵横士的诡计推进的事业,屡屡失败;合撒儿倚仗自己的力气和神射,有称汗的野心,但也不可能成功;只有铁木真,具有称王称霸的相貌、气派和魄力。毫无疑问,他一定能够成就霸业。

    这个流言或者说是预言,在预示铁木真必成大事的情况下,拿出了几个野心勃勃的人和他对比,这其中就有合撒儿。

    王汗大概也是因为这段话,想到了用合撒儿来对付铁木真。然而在功利和亲情面前,合撒儿用君子风度回绝王汗:纵然我要称汗,也不必靠别人的力量,我要凭自己。

    王汗大失所望,正当要放弃合撒儿时,合撒儿突然来找他,说:“我想通了,我可以回到铁木真身边,用计谋把他骗进您的埋伏圈。解决他之后,我是蒙古部的可汗,铁木真如何对您忠心,我就对您如何忠心。”

    王汗又高兴起来,释放了合撒儿,让他去“勾引”铁木真。合撒儿只身一人离开克烈部,靠在路上吃野兽的尸体和树皮草根终于找到了铁木真。此时,他已皮包骨头,不成人样。

    他带回了不好的消息:桑昆正集结克烈部主力,随时准备进攻董哥泽。

    铁木真一咬牙一跺脚:“继续撤!”于是他们就来到了后来成为蒙古历史圣地的班朱尼河(今克鲁伦河下游一带)。面对铁木真仓促的后撤,豁罗剌思部心里凉了半截,他们和其他部落的人说:“我们跟随铁木真可不是为了跟着他逃亡的。”众部落的人异口同声说:“如果总是逃亡,何必跟着他,咱们自己也能逃!”大家意见一致,于是一哄而散。

    所以当铁木真抵达班朱尼河时,只有19名将领跟随着他,他面对班朱尼河和眼前的19人,不由发出了悲伤的感叹:又回到原点了!

    共饮班朱尼河水

    1203年夏天,铁木真在班朱尼河感叹命运多舛时,一阵暴雨突然袭来,如同鸡蛋一样大的雨点把成吉思汗和他的战友们拍得哇哇怪叫。

    少年时代的苦难和绝境重新回到铁木真的脑海,不过和从前一样,在面对苦难和绝境时,铁木真感叹完毕就恢复了自信。他和他的战友们说:“风雨总会过去,阳光一定会来,长生天始终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是精神食粮,它和物质食粮是两码事。铁木真和他的战友们面对的是一片苦海:班朱尼河虽然称为“河”,其实只是几个烂泥坑,幸好他们人少、马匹少,所以水勉强够喝。至于吃的,他们是上顿不接下顿。

    有一天,他们围坐一起开会,马儿皱着眉头在喝水,夏天的酷热袭来,他们光着上半身,大谈特谈草原世界的形势和格局。这是一幅异常滑稽的画面,如果有人从他们身边路过,听到这些衣衫褴褛者的谈话,肯定认为他们疯了。

    铁木真激情四射,鼓舞大家的士气,他说:“虽然现在没有多少人,但凭我多年来在草原世界的影响力,只要我一有动静,马上就有人跟随而来。”

    刚刚投奔他而来的穆斯林商人阿三念了声“真主”说:“我相信你,虽然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力量和前途,你就是‘真主’最欣赏的人。”

    札八儿是西域回回人,几年前千里迢迢来到蒙古草原,见到铁木真,深深地被铁木真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他那方形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铁木真,手握得紧紧的,给人的感觉是,只要铁木真一声令下,他就能把班朱尼河的水喝光。

    木华黎和博尔术等人接着阿三的话说:“我的可汗,长生天保佑您,您有什么计划就说吧,我们誓死跟随您左右!”

    铁木真说:“我和合撒儿商量了,有个非常好的计划,可以击败王汗、消灭克烈部。”

    大家乱哄哄起来,因为击败王汗、消灭克烈部在此时好像有点扯淡。除非他们有万夫不当之勇,有钢铁不死之身。

    铁木真用手势制止了他们的互相议论,说:“我说过,只要我们有所动作,就会有很多离开咱们的部落重新归来。我对此很有信心。”

    众人又乱哄哄起来,铁木真又打手势让他们停止议论,但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泥坑那边,眼睛放着绿光。众人都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我的长生天!”一匹野马正在那里望向这边,眼睛里满是同情。

    有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直吞咽口水。好多天来,他们没沾到一点荤,快成兔子了。铁木真悄悄地下达了围攻的命令,所有人,包括体格单薄的阿三都拿起了弓箭。他们分散开,从八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野马。

    那匹野马好像没有意识到危险迫在眉睫,居然满怀深情地望着这群垂涎三尺的健儿们。合撒儿最先接近,已把箭搭在弦上,凭他的射术,野马已注定是囊中之物。可当他拉满弓要射出时,野马突然动了,这一动就如子弹出膛,众人只感觉眼前起了一阵风,那匹野马就从阿三身旁飞掠过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三已是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众人大失所望,唉声叹气。铁木真勒紧裤腰带,说:“不要紧,野马的肉很难吃,比金国的酸菜还难吃。我们还是去搞点树皮来。阿三,你不是还有几张狐狸皮吗?拿出来吧,把毛拔掉,据说狐狸皮很有营养。”

    阿三哆嗦着,去拿他的狐狸皮,这些狐狸皮是他准备换些貂皮和松鼠皮的,可他来得不是时候,所以他的狐狸皮从硬通货变成了食物。

    第二天,他们又围在一起开会,商议如何对付王汗,会议开到一半时,合撒儿突然“嘿”了一声,看向远方。众人都随他的眼神望去,都“嘿”了起来:昨天跑掉的那匹野马又在原地出现了,不差分毫。

    众人哪里有心思开会,都爬起来,要第二次捉野马。铁木真拦住合撒儿说:“它太狡猾,我们靠不近,你觉得箭能射到它吗?”

    合撒儿估算了下距离说:“可以,不过距离太远,射不死它。”

    铁木真说:“没关系,它受伤后跑不起来,我们就能捉到它了。”

    合撒儿取出弓,搭上箭,稍稍瞄了一下,一箭射了过去。那匹野马嘶鸣了一声,甩了甩脑袋,大家都知道,中了。让他们惊讶的是,野马没有跑,而是在原地不动,仍然看着他们。

    这一挑衅让众汉子发了怒,大家发声喊,如流氓打架一样蜂拥而上。野马仍然没有动,这群人拔出刀,向野马浑身上下捅去,野马也没有嘶鸣,倒下的时候,眼睛睁着,同情地看着他们。

    没有人去想这匹野马的怪异之处,他们马上剥皮,割肉烧烤。吃得几乎撑破肚皮了,众人才打着阵阵酸味的饱嗝跑到班朱尼河边打水喝。铁木真就在这时,举起他的杯子对众人说:“今后必与诸将士共甘苦,如违背此誓言,将和这臭水沟一样被人唾弃。”说完,他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交给身边的人,大家都轮下去,到最后一人时,杯子里就剩了一摊泥。

    众人喝完后发誓说,将永远不离开铁木真。

    这就是蒙古历史上的“班朱尼河盟誓”,这19人后来成了铁木真的核心力量,由此被称为“班朱尼河派”。

    共饮班朱尼河水后,铁木真与合撒儿制定了取王汗的策略,这个策略是狡狯而不光明的,它是铁木真经历多次王汗背信弃义后的“幡然醒悟”和“以毒攻毒”。

    铁木真已清醒地意识到,不干掉王汗,他将永远是草原世界的老二,而这个老二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稳固,随时有被王汗突然犯神经病吃掉的结局。他要扭转这个结局,他要做草原世界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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