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时间】1937年10月19日

    【交战双方】八路军第129师第385旅第769团；日军阳明堡机场

    【指挥将领】陈锡联

    【战果】歼灭日军100余人，毁伤飞机24架

    提起八路军在抗日战争初期的著名战斗，人们总是津津乐道于阳明堡机场夜袭战。这次战斗共炸毁日军飞机24架，书写了抗战中一段辉煌的传奇。

    1937年9月底，日军第5师团和察哈尔派遣兵团从平型关与雁门关之间的茹越口一举突破晋北防线，气势汹汹地沿同蒲路扑向太原。

    国民党军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集中了31个师、13个旅，28万多兵力，在忻口一线设防。忻口右依五台山，左靠云中山，地势险要，是晋北通向太原的门户。

    10月1日，阎锡山命令第14集团军及配属部队共8个军为中央集团军，由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指挥，在忻口正面组织防御；第18集团军（即八路军）第115、第129师及第101、第73师、新编第2师为右集团军，由第18集团军总司令朱德指挥，在滹沱河南岸罗圈沟、峨口占领阵地，并以一部挺进敌后，威胁日军左翼；第6集团军2个师1个旅及第120师为左集团军，由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指挥，在黑峪、阳方口占领阵地，并以一部挺进敌后，威胁日军右翼；第34、第35军为预备集团军，由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指挥，控制于定襄、忻县地区。

    同日，日军统帅部命令板垣征四郎率第5师团和察哈尔派遣兵团进攻太原。2日，日军察哈尔派遣兵团混成第2旅团从代县向崞县进攻。忻口会战就此打响。

    与几乎所有会战前期一样，正面战场上的国民党军队抵挡不住日军的猛烈攻击，不得不节节败退，崞县、原平相继失陷。

    13日，板垣指挥5万余日军向忻口大举进攻，以第5师团为左翼，主攻南怀化；以混成第15旅团、堤支队为右翼，进攻大白水；以混成第2旅团、大泉支队担任内长城二线守备。

    日军第5师团在飞机30余架、重炮40余门、战车50余辆的掩护下，猛攻忻口。卫立煌指挥由第9、第19、第61、第35军组成的中央兵团，凭险据守，战况极为惨烈。

    为配合忻口正面作战，八路军总部从10月上旬开始，连续发出十几封电报，指挥所属部队有条不紊地开展“截断敌人后方交通，打击来援之敌”作战。陈锡联领导的第129师第385旅第769团，就这样大踏步地走上了抗日战场的大舞台。

    陈锡联当时刚满22岁，虽说年轻，但资历却不浅。

    1929年，年仅14岁的陈锡联在老家湖北黄安参加（黄）陂（黄）安游击队，同年秋编入中国工农红军第11军。1931年，任红四方面军连政治指导员，参加了鄂豫皖苏区历次反“围剿”。因为作战勇猛、机智果敢，陈锡联还有了一个“小钢炮”的绰号。1933年起，陈锡联历任红30军第88师263团营政治委员、团政治委员，红4军第10师副师长、第11师政治委员等职，参加了开辟川陕苏区和反“三路围攻”、“六路围攻”作战。

    虽说陈锡联没有上过一天的学堂，更没有读过正规的军事院校，但他通过战争学习战争，作战指挥能力突飞猛进，从红军的一名基层指挥员，迅速成长为优秀的高级指挥员。长征中，年仅20岁的陈锡联担任红4军第10师师长，率部担负掩护红四方面军北上和筹集粮秣的任务。

    1937年10月，忻口会战打响后，769团奉命向原平东北地区挺进，执行侧击南犯之敌后的任务。16日，769团在团长陈锡联、副团长汪乃贵、参谋长范朝利的率领下进至代县以南的苏龙口镇、刘家庄地区。苏龙口镇位于滹沱河东岸，顺河南下便是军事重镇忻口。

    此时，忻口会战激战正酣，隆隆的炮声犹如大地深处的闷雷隐隐传来，天空中不时有日军的飞机尖叫着掠过，机翼上太阳旗的标志格外刺眼。

    望着天空中肆意横行的侵略者，陈锡联陷入了沉思：从敌机飞行起落的频率和规律看，附近一定有敌人的机场。

    果然，侦察员报告在隔河10来里外的阳明堡镇有个日军简易机场。

    陈锡联、汪乃贵、范朝利等人研究决定，日军飞机轮番出动对坚守忻口的友军轰炸，并严重威胁着太原，必须扫除这个钉子，端掉敌人的“机窝”。

    19日上午，陈锡联、汪乃贵、范朝利等人摸到了滹沱河边，进行现地侦察。

    登上山峰，举目远眺，东面是峰峦层叠的五台山，北面内长城线上矗立着巍峨的雁门关，西面的管岑山在晨雾的笼罩下绰约可见。

    2营长谭德仁突然叫道：“快看！飞机！”

    大家不约而同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对岸阳明堡的东南方一群灰白色的敌机整齐地排列在机场，机体映着太阳光，发出刺目的光芒。

    正当他们仔细观察机场周边的情况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只见此人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神情紧张地向他们走来。

    应该是附近的老百姓，大家立即迎上去打招呼：“老乡，从哪里来？”

    那人听到喊声，神情一怔，马上停住了脚步。当看到几个军人正向他迎面走来时，吓得抱头蹲地，浑身直哆嗦。

    陈锡联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和蔼地说：“不要怕，我们是八路军，是来打鬼子的。”

    这个人一脸疑虑地看着陈锡联，哆嗦着嘴唇说：“老……总……”

    经过一番耐心细致的工作，终于打消了这个人的紧张和顾虑，说：他叫赖保三，就住在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自从日军入侵山西后，国民党军队的抢劫、日本鬼子的烧杀，弄得他家破人亡，一家三口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不久前他被鬼子抓到机场做苦力，每天从早累到晚，不仅不给饭吃，还经常挨打受骂。他实在受不了折磨，便趁鬼子不注意逃了出来。

    陈锡联又问他是否熟悉机场的情况。

    赖保三说：从修建机场到现在，他一天都没离开过，对机场里里外外非常熟悉。

    这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陈锡联等人兴奋地把赖保三扶到路边的一棵大对下坐下，一名参谋把随身带的军用水壶和一块干粮递给了赖保三。

    赖保三饿坏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干粮吞进肚里，又猛地灌下几口水，长长出了口气，然后把他所知道的有关机场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这个日军机场位于阳明堡镇南侧5里之小茹解、下班政、小寨、泊水4村之间。里面共有飞机24架，白天起飞去忻口、太原轰炸，晚上全部返回，停放在机场的东南侧，成3列停放，每列8架。

    守卫部队是日军香月师团的一个联队，大部分住在阳明堡镇。机场里只有一小股警卫部队和地勤人员200余人，集结在机场北端。

    机场周围设有铁丝网，防御工事粗糙，仅有一些简单的掩体。日军虽然对进入机场的各个路口警戒很严，盘查很细，但对机场周围疏于戒备。

    真是天助769团。返回驻地后，陈锡联立即在团部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大家一致认为：日军正忙于夺取忻口，而其侧后兵力不够、警戒疏忽，根本想不到八路军敢钻到他们的肚子里来，在他们的大后方狠狠地插上一

    刀。同时，机场内工事简陋，敌人兵力不多又守备松懈，如果隐蔽潜入，出其不意，突然袭击，取得胜利是完全有把握的！

    陈锡联决定夜袭阳明堡机场，炸毁敌机。具体部署为：以第3营为突击队，直袭机场；以第1营破坏崞县至阳明堡之间的公路和桥梁，袭扰、牵制和阻击崞县可能增援的日军；以第2营（欠第7、第8连）为预备队负责接应，第8连破坏王董堡的桥梁，保障第3营侧后安全。同时把团迫击炮连和机枪连全都派到滹沱河东岸预先构筑阵地，必要时直接轰击机场，支援第3营战斗。

    毕竟这是129师组建后的第一仗，而且是去炸日军的飞机，对于大多数还没有见过飞机的八路军指战员们来说是头一遭。

    为确保万无一失，陈锡联又交代汪乃贵带人到机场附近进行现场侦察，具体研究制定打飞机的战术动作。

    汪乃贵回忆道：

    吃过中午饭后，我带领第三营营长赵崇德、教导员潘寿才和各连连长、指导员，在当地干部群众的协助下，扮成老百姓混在修飞机场的民工中，从民工中我们对敌人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然后和群众一起徒步，从寒冷刺骨的滹沱河中过去，到离机场很近的地方再一次进行了现地侦察，这时机场全景就在我们眼前，只见二十四架飞机停放为三列横队，每列八架，飞行员每次执行任务回来，下飞机后就坐上汽车送到阳明堡去了，沿机场边沿跑道敌人挖了一条很深的地下战壕，内有二百余名守敌负责警戒机场，而在停机坪处敌人警戒松懈，在崞县进入机场的公路要塞门口，敌人警戒检查很严，是不易进入的。

    当他们回到营驻地已是下午3点左右了，立即召开营连干部会议，具体的研究作战方案。针对一些官兵对敌人的飞机有恐惧心理且没有打飞机的经验，汪乃贵发动大家动脑筋、想办法，集思广益。有的说把柴草搬进机场放火烧；有的说弄些汽油往飞机上一泼，再点火烧；有的说干脆用机枪打；有的说还是用手榴弹炸。最后决定把五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放进飞机肚子里引爆。

    具体作战部署是：机枪连用两个排在机场战壕的两个出口，压制壕内出来的敌人；一个排封锁停机坪敌必经之道，以保证爆炸连的安全；第9连警戒阳明堡方向可能增援之敌；第10、第11连组成炸机突击队，由赵崇德率领，分为四个组，每组又分为八个小组，其中三组分别对敌机一横列八架，用集束手榴弹炸掉敌人的飞机，另外一组为预备队；第12连作营预备队。

    这天正逢朔日，天空中无月无星，漆黑一片。

    晚11时左右，陈锡联指挥各营在夜幕的掩护下，向预定地区开进。3营在土地革命战争中，能攻善守，以夜战见长，曾获得“以一胜百”的奖旗。战士们一律轻装，棉衣、背包都放下了，刺刀、铁铲、手榴弹，凡是容易发出响声的装具，也都绑得紧紧的。长长的队伍，顺着寂静无声的山谷，悄然前行。在当地群众的协助下，3营偷渡滹沱河，很快就摸到了机场的外边。

    深秋的晋北地区天气很冷，机场里死一般的沉寂，值班的哨兵也不在岗楼里。大概日军觉得中国军队不堪一击，当然更不可能对他们进行主动攻击，所以警戒格外松懈，早早就钻进被窝里睡大觉去了。

    突击队员们用铁剪迅速剪开敌人的铁丝网，从东西两侧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蔽进入机场。赵崇德率领第10连向机场西北角运动，准备袭击敌人警卫部队的指挥部；第11连径直向机群扑去。

    2排的战士们首先看到了飞机。这些银色的战机整整齐齐地分三排停在机场里，没想到在天上倒没觉得它有多大，可现今摆在面前竟然是一个个庞然大物。

    当战士们冲到距飞机约30米时，突然西北方向传来敌人哇哇的乱叫声，紧接着响起激烈的枪声。原来，第10连在接近机场警卫部队时，被日军哨兵发现了。双方几乎同时开了火，枪声、喊杀声混成一片。赵崇德指挥第10连以勇猛动作将敌人压制在掩蔽部内。

    在第10连的掩护下，第11连官兵们呐喊着扑了上去，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捆捆手榴弹塞进飞机肚子里。顷刻间，爆炸声四起，一架架飞机顿时变成了一只只“烧鸡”，燃起了熊熊大火，几十丈高的火焰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这时，769团的迫击炮也开始了集火射击。一发发炮弹带着对侵略者的仇恨，准确地落入机场，在机群中爆炸。

    日军警卫部队一面依托工事还击，一面组织残兵拼命反扑。突击队与日军在机群间展开肉搏。战斗中，赵崇德不幸中弹，几名战士跑上去把他扶起。赵崇德用尽所有力气喊道：“不要管我，去炸……”

    话没说完，这位“打仗如虎、爱兵如母”的优秀指挥员就闭上了眼睛，年仅23岁。战士们万分悲痛，高喊着“为营长报仇”的口号，抓起手榴弹，冒着密集的枪弹，向敌机冲去……

    驻守阳明堡镇里的日军香月师团得知机场被袭的消息后，立即开着装甲车匆匆赶来增援。但为晚已晚，769团按预定方案顺利撤出了战斗。

    香月师团长从装甲车里爬出来，只见被浓烟和烈火所笼罩的机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日军尸体和20多架飞机的残骸，不禁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悲号。

    此役，769团在陈锡联的指挥下，从进入机场发起攻击到战斗结束仅用1个小时，以伤亡30余人的代价，歼灭日军100余人，炸毁飞机24架，有力地打击了敌空中力量，削弱了忻口战场上敌之立体火力。这是继平型关大捷、雁门关伏击战切断日军交通运输线之后，八路军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

    朱德、刘伯承在接到陈锡联发来的电报后，非常高兴，连声叫好：769团首战告捷，打得漂亮！刘伯承后来还在一次总结中称赞这次战斗的特点是“侦察清楚”，“部署周到”，“动作突然干脆”。

    八路军夜袭阳明堡的胜利喜讯在太行山区迅速传开，当地群众还专门编了一首歌来颂扬这场战斗：

    万里长城万里长，

    雁门关下古战场，

    阳明堡里一把火，

    日寇飞机一扫光。

    然而，当报告送到抗日大本营后，蒋介石半信半疑。在晋绥前线作战的国民党官兵更是视为玩笑。在他们看来：“土八路”就凭着几杆破枪，几门小炮，居然能摧毁日军的飞机场，真是天下一大奇闻。

    然而，此后一连十多天，坚守忻口和太原的国民党守军都没有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直到派飞机特意到阳明堡一带侦察，发现机场一片残骸时，他们才相信了——八路军果真创造了一个奇迹，把日军的机场给炸了。

    一直饱受日军空袭之痛的国民党军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对八路军刮目相看，致电周恩来：“阳明堡烧了敌人24架飞机，是抗日战争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代表忻口正面作战的将士对八路军表示感谢！”

    蒋介石也不得不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名义颁发了嘉奖令，并拿出2万元大洋奖励参加阳明堡战斗的部队。这也是抗战时期八路军唯一受到蒋介石现金奖励的战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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