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了扯赤的衣服，指了指药瓶，又指了指门口。
“姑娘是问殿下？”
半晌，赤才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轻声问道。
妤音快速点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要尽快让墨非离认出自己记起自己，她才不要败给霄祈那家伙！
赤突然沉默了下来，神情有些犹豫。
妤音不解地看她，比划着：有问题？
赤摇摇头，脸上却有些为难，想了想，才多看了妤音一眼：“姑娘，有些话可能奴婢说不太对，可还是想提醒姑娘一下。像我们这种身份，尤其是，现在被下了魔蛊，根本就不可能跟那些贵族小姐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即使殿下对姑娘不错，可……也不是我们高攀得起的。”
赤犹犹豫豫，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妤音还是没有听懂。
可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才突然拧了眉。
霄祈又怎么会这么放心自己呆在这里？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浑身突然一阵发冷，她的手按在床铺上，才压下急促不安的情绪：他、他在哪儿？
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对着口型问赤。
赤咬了咬牙，不忍心看她这模样，半天才喃喃一声：“殿下在……陪月姬夫人。”
月姬……夫人？
像是有一道霹雳直接从妤音的头顶敲到四肢百骸，她怔愣地盯着赤看了半天，才怔怔问：她，是谁？
“是殿下的夫人。”赤轻声喃道。
妤音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瞪着赤。
怎么可能？她和墨非离才分开不过几日，霄祈再怎么本事也不可能突然就变出一个夫人给他啊？
看妤音一脸不信的模样，赤无奈道：“月姬夫人是魔君赏赐给殿下的四个姬妾之一，其他三位姬妾都被殿下送走了，只留下了月姬夫人。昨日更是被正式封为夫人。所以……”想到月姬夫人的绝色姿容，赤有些不忍，“姑娘，你还是放弃吧。月姬夫人她……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比拟的。”其实，这些也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殿下对月姬夫人是不同的。
她没有见过当时的情景，可听飞羽殿的魔侍说，当时殿下刚见到月姬夫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呆了。
许久都未反应过来，好久才莫名喃喃一声。声音太低，那些魔侍也说没听到，可当时殿下那神情，她们说，她们再也忘不掉。
她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眼神。
可殿下对月姬夫人……
“姑娘？”赤回过神，就看到妤音呆呆地坐在那里，眼底有水光微微晃过。
她连忙拉住她的手：“姑娘你别难过，也许……也许……”
说了几遍“也许”那种自欺欺人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可又不忍心看她难过，刚想再说什么，却看妤音摇摇头，阻止她再说下去。她低着头，闷不吭声地拿起地上的绣鞋套上。开始向门外走去，不管那月姬夫人是谁，至少，她还没有让墨非离记得她，就不应该放弃。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赤呆呆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一声：“姑娘，殿下现在在月姬夫人的‘挽月阁’，奴婢带你去吧。”
妤音摇摇头，回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不，我自己一个人去。
她的事情，她不想连累赤。
“可……”
我没事的。
妤音摇摇头，让她安心。
转身走了出去。
挽月阁。
妤音仰着头，看那鎏金的三个大字。挽月，月姬，是要留住她吗？
心里隐隐透着酸涩地不安，她向前走了两步，眼前一晃，出现两个魔卫，盯着她：“什么人，连月姬夫人的宫殿也敢闯？”
妤音张嘴想解释，发不出声音。颓败地松下肩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内的方向。
其中一个魔卫看不懂，刚想把她轰走，就被另一个魔卫拉住了手：“喂，担心点，这奴隶身份可不一样。”
“有哪儿不一样？”那魔卫嘀咕一声。
“昨日可是殿下亲自把她抱回来的，看到没，她身上穿的是什么？”
“能是什么？”魔卫疑惑地看去，扫了一眼，慢慢瞪大了眼，“唰”的一下转过头，扯过另一个魔卫：“喂喂，我是不是看错了，这奴隶这么丑，魔妃的衣服怎么穿在她的身上？”
“主子的心思你最好不要乱猜。”
另一个魔卫示意他一眼，随即回神，朝着妤音恭敬地笑了笑：“姑娘是想进殿里找殿下吗？正巧殿下就在这里，要不要属下领你去？”
妤音疑惑地看他，摆摆手：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那行，姑娘请。”
说完，手臂一送，朝着殿内的方向展开。
妤音颌首，低垂着头快步走进了殿内，她总觉得这两个人看她的模样很奇怪。可具体是什么地方，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是，她一路行来，莫名的，所有的魔侍和魔卫看到她都先是一愣随即静立在两侧都未加阻拦。她一头的雾水，可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墨非离和那个月姬夫人的身上，顾不上其他。她朝着内殿走去，这里的布局和刚刚她出来的宫殿相似，很快，她就来到了内殿门口。
悠扬的琴声从内殿里溢出，婉转悦耳，妤音的心却是一扯。
内殿外并未有人看守，应该是墨非离或者月姬夫人怕有人打扰让她们散了去。
她抬起手，悬空地放在门前一寸处，进去之后，她有什么理由呢？
莫名，她颓败地放下手，头突然一晕，身子顿觉发软。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滑坐在了地上。
“吱呀”一声，在她坐在地上的瞬间，内殿的门被打开了。妤音抬头，讶异地看到了墨非离的脸，她仰着头怔怔凝视着他的脸，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失落地低下头。头顶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妤音本来以为自己被发现会被赶出去。可墨非离并未不出声，她不安地再次抬眼，就看到墨非离脸上掠过一道无奈。那应该是无奈吧，太快，她几乎捕捉不到。
下一刻，墨非离却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清雅的梅香萦绕在鼻息间，她破罐子破摔地伸手抱住了揽上他的脖子。
头埋得低低的。
“可是碰到哪儿了？”
转身，墨非离大步跨入内殿，视线锁在她的身上，低声询问。
妤音摇摇头。
琴声已经停下，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一道讶异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随即，目光移开，一道清清灵灵的声音响起：“殿下，她……”
“月儿，去唤魔医前来。”墨非离的声音很温柔，听在妤音耳边，让她想落泪。
她深吸一口气，扯住了墨非离的袖子，拉了拉。
等墨非离停下，她才抬起头，对着他摇摇头，又指了指地下，意思是想表示自己没事，可以自己走。
墨非离并没有放下她，倒是笑了：“你尽管可以说话，我看得懂唇语。”
诶？
妤音惊讶地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眸，有些失神。
从她有记忆以来，见到最多的就是墨非离傻呵呵地笑，这样温文尔雅的笑还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偷偷抬头多看了一眼。他的眼底像是有璀璨的光华凝聚，心口那个位置却空空的。她慢慢低下了头，固执地掰开他的手，慢慢踩在地上，让自己站得笔直。她没有打算放弃，只是她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他此刻会对着别人笑，温和谦逊，像是阳光。她甚至怀疑，自己拼了命地要让他记起自己，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怎么了？”看看周身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息，墨非离以为她是哪儿疼，轻声问。
没有。
她应了一声摇摇头。
“我虽然看得懂唇语，可你不抬头的话，我还是不明白你要说什么。”
墨非离的声音很轻，却让妤音的身体一震。
他们之间不仅仅隔了一个记忆的距离，还隔了无声的世界和有声的世界之间两个世界的距离。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
仰着头，她看着他：是啊，你不会明白要说的是什么。永远也不明白。
她不想这么说，可仰起头的瞬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的月姬夫人，她的手挽着他的胳膊，紧紧的，而他在瞬间回了她一个笑，宠溺的，恍若这世间他的眼底只有那么一人时，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溢出。她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张脸，那张和她曾经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脸。霄祈，你真狠。
低下头，越过两人，朝前走去。
“什么意思？”
在从墨非离身边经过时，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看妤音执拗地向前走，墨非离又重复一遍。
妤音回头，脸上已经恢复正常。也或者，她正常疑惑不正常从那张丑陋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她清透的眸平静地看着墨非离：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留下这句话，她的视线并未从墨非离眼前移开，却是慢慢翻转着手，甩开了他的手。
她转身，她明明不应该这么苛求的。
他什么都不记得，她应该大度，应该原谅。
可她就是嫉妒，嫉妒他们那么般配的站在一起，仿佛一切岁月静好，只有她是个多余的人。一个丑陋的、自卑的，多余人。
瞬间，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活该。
她骂了自己一句，话是你自己说的，可为什么又会感觉到这么彻骨的绝望？
她明明想让他好好的，可到最后绝情的又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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