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不安地扯住妤音的手，偷偷瞄了一眼神色澹然的女子，小声道：“她好像不喜欢我耶。”
“怎么会？她只是不记得你了。你要对她很好知道吗？她为了你受了很多的苦呢？”
“受苦？”墨非离歪头。
“就是痛痛。她现在也受了很重的伤，很痛的，所以，你不可以气她哦。”妤音耐心地嘱咐。身后，迟暮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放在墨非离墨发上的手，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又松开。移开了目光。
“那好难过的。”
“是啊，所以……你要对她很好。”
妤音手一僵，慢慢直起身，重新走到女子面前：“你身上的黑珠已经除去，你现在已经是正常人了。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的确是你的夫君，而阿九是你的孩子，他身上重新戴着的封印，你不能再除下了。知道吗？”
女子抿唇看她，继而冷漠地扫了一眼墨非离：“可我不认识他们。”
“……会想起的。”
她慢慢垂下眼翦：“他痛，你难道不难过吗？”
从迟暮手上接过沉睡着的阿九，轻轻地递到她的面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你瞧瞧他，他才这么小。当年，你为了他甚至宁愿牺牲自己，现在看到他这么难过，你的心，痛吗？”
女子怔怔一愣，望着即使沉睡中依然拧着眉的阿九。
苍白如玉的手忍不住抬起，“这，是我的孩子？”
“是啊，他是你的孩子……”
妤音的眼眶红了下来。
看着女子慢慢柔和下来的眼，妤音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一旁迟暮，颌首。
对方示意，朝着她走了过来。
宽大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既然已经拿到了续命珠，那么，先回一趟狐族，剩余的事，就听天由命了。
妤音并没有把手从迟暮的手中松开，她仰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笑笑：“……好。”
“娘子，他为什么要牵着你啊？”
妤音一愣，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墨非离，你叫错了人了。那个才是你娘子。”
说完，走过去，把女子拉了过来，把她的左手递到了墨非离的面前。
“她才不是！”
墨非离一把挥掉女子的手，大喊：“她才不是！我不要她，我只要娘子，呜呜，娘子不要不理我！不要跟别人走啦！”一把扯过她的手死死攥在掌心，眉眼里都是稚气未脱，像是个耍赖的孩童。
妤音无奈地抚着额头：“墨非离，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不是你的娘亲，我是妤音，她才是叶青陌你知不知道？”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声的。
墨非离完全被呵斥住，呆呆地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嘴巴一撇。
“不许闹！”
在他哭闹之前，妤音恶狠狠地喊出声。
墨非离抽了抽鼻子，突然委屈地甩开她的手：“呜呜，娘子坏！凶我！凶我！不理娘子了！”
说完，踉踉跄跄地撞开墨青和仆役朝着外面跑开。
妤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才抬头，却对上了女子复杂的目光。她的脸上有着悲痛与不安：“他，似乎并不喜欢我。”
妤音揉了揉眼睛，让自己勉强看起来无所谓：“没事，他只是不习惯罢了。”
走过去，她的手轻柔地捏了捏阿九的脸蛋儿：“他们就交给你了。”
无论再舍不得，她也只是个外人。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让自己决绝地转身：“我们走吧。”
她的身后，迟暮重新站在她身侧，揽着她的肩膀，“好。”
走过墨青身边时，妤音停下：“告诉小狸，我答应她的事，可能做不到了。”
叶青陌已经回来了，恐怕他们之间再也容不下一个妤音，也容不下一个……小狸。
“好。”墨青颌首，视线落在“陈二”放在她肩头的手，再看了看一眼男子此刻变得凌厉的眸，微微一怔，了然：“那么，我也祝福公主和迟将军。”
迟暮一愣，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颌首。
不再停留，妤音和迟暮朝前走去。
只是在门口却撞上了喘着粗气赶来的仆役：“管家！管家！不好了，不好了，王爷落水了！王爷他掉水里了！”
“什么？捞上来没？”墨青脸都白了。
“捞、捞上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墨青一把抓起对方的衣襟，恶狠狠的表情吓得他脸色都变了。
“只是没有呼吸了……”
他仆役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哆嗦一声，才喊出声。
“咯噔！”
妤音感觉自己的心向下坠去，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墨青和仆役离开的方向，脚定在原地，怔怔的，半晌，才喃喃出声：“怎么会……”
迟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侧脸，叹息一声：“我们去看看吧。”
妤音脑海里一片空白。
许久，才反应过来：“啊，你、你说什么？”
迟暮看她这样，摇头。
“音儿，我给你时间处理好墨非离的事情，可如果你真的选择我，就在出离王府的那一刻，彻底忘掉他，可以吗？”
他眼底的深情太过浓烈，妤音怔怔地看着他。
侧过头，透过迟暮的肩膀视线落在女子的身上，她不安地抱着阿九，手足无措。
最终，闭上眼，脸紧紧地贴着迟暮的胸膛：“……好。”
妤音绞着手不安地静立在一侧，余光不时看向进进出出的大夫。她咬着唇，墨青的手揽在她的腰上，右侧是女子抱着阿九。
“大夫，怎么样？”
“王爷他到底怎么样？”
大夫勒紧了肩膀上的药箱，低着头，不安地挣脱墨青的手：“墨管家还是另请高明吧，请恕老朽无能！”
说完，不等墨青出声，快步离开。
墨青颓败地站在那里，双手还保持着抓着大夫的动作：“怎、怎么会……”
上一刻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王爷，怎么这会儿就死了呢？
“墨管家。”妤音向前走了一步：“让我试试看吧。”
“公主？”
墨青回头，“公主会歧黄之术？”
妤音苦笑：“不会，不过……我有办法救他。”
“音儿？”意识到什么，迟暮不安地看她。
“放心，我没事的。”妤音回头冲他一笑。在墨青怔愣地点头之后，推开门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很暗，极淡的光从窗棂里投射进来。
她的鼻子一酸就要落泪，却抿紧了唇忍住，慢慢催动妖气。
感觉到他心脉之间微弱地跳动时，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在没事。
没有收手，她继续把妖气源源不断地渡给墨非离，直到他鼻息间传来微弱的呼吸，她才收回手，拂去额头上的虚汗，凑近他，低声轻唤：“墨非离？”
“……”寂静无声。
“墨非离，你怎么这么傻呢？”知道他听不到，妤音把脸轻轻贴着他的侧脸：“你知道吗？我也舍不得你跟阿九，可……我毕竟不是叶青陌，当一个替代品，这像是一根刺。我以为我能够撑下半年的，可……”还是不能。
还是不能。
她喃喃一声，抬起头。
两人贴得极近，她的呼吸全部拂在墨非离的俊脸上，她静静地看着他沉寂的睡颜，笑了笑：“你会没事的。你还要等阿九好了之后，唤你‘爹爹’呢。阿九这么乖，你怎么舍得丢下他？”
直起身，她替他拢了拢乱了的墨发，又耐心地捡去他发间的水草。
轻笑一声：“真是个笨蛋。”
站起身，最后留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动心。可等她动了心，却发现，晚了一步。
打开门，她冲一脸焦急的墨青点点头：“他已经没事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墨青脸上露出狂喜，感激道：“公主，太谢谢你了……”
“管家客气了。”她微微颌首，走到女子面前：“你也进去看看吧，他是你的夫君，你以后会跟他生活一生一世，他虽然傻了点，可却心地不坏。你们要好好的。”
女子抱着阿九的手一紧：“你？”
“我要离开了呢。”她歪头看向一旁的迟暮：“我会好好的。”
女子回头看迟暮，又看了看妤音，慢慢颌首：“我……会照顾好他的。”顿了顿，低头：“还有……阿九。”
妤音没有说话，走到迟暮身侧，站在他身边。
“娘子……娘子……”房间里，突然传来墨非离的呓语声，痛苦的，无措的。低喃的声音顺着风拂过耳际，妤音的身体一僵。迟暮的右臂抬起放在她的肩头，“你担心？”
妤音仰头，并不瞒他：“是。”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那就再多留几日吧。”
“你？”
妤音压抑地抬头，“迟暮你……”
迟暮替她把耳边垂下的一缕青丝挽到耳后，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等他和阿九完全好了，你就算离开也不会安心的。我还没这么不近人情，谁说将军一定会是莽夫的？”
“莽夫？”妤音耳朵一红。
他倒是说对了，自己一直以为他是莽夫来着。
“好了，不闹你了。我们就多留几日。”
妤音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点点头，在看到他唇角噙着的戏谑笑意时，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哈哈……”
迟暮对于她的嗔怒极为受用，闷闷地笑出声。
捏了捏她的脸，揽着她肩头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妤音并不适应他这亲昵地动作，微微躲了躲，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无弱无力的声音：“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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