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神态之间的癫狂慢慢平复了下来，只听她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从来都知道的，这后宫当中，恐怕没有哪个女人比我活得更清醒了，但是清醒有什么用呢？越清醒，心里越难受啊，我在后宫还要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他的宠爱，也没有他的感情，他甚至连看我一眼也不曾，难道我就要抱着这样的寂寞老死宫中吗？明知道这样难受，我只能抱着幻想，才能抚平自己心上的那些伤。”
“后宫的夜太漫长了，你不喜欢赵巽，心思从来不曾放在他身上过，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所以你永远都体会不到一个人睁着眼睛数着更漏那种日子。我知道陛下不近女色，相当勤勉，但要是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任何人，那我也无话可说，偏偏，他将他这一生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陈听雪一人，所以我们这些嫔妃，又算什么呢？你以前总说，我们这些人，是陛下和陈听雪之间感情的垫脚石，我发现不是那样的，有些人在他眼中，连垫脚石都算不上，比如说我。”
“人人看他对我尊敬有加，认为我们俩人之间必定是有感情的，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感情是有感情，但从来都是我对他有，他对我，一丝一毫都没有。我知道，他跟一般的男子不一样，他只喜欢陈听雪一人，其他多余的感情在他那里，反而是他的负担，所以，就算我心里爱他爱得发狂，爱他爱到发疯，但是我也不想将自己的感情轻易表露出来。因为我知道，一旦露出来了，对他而言，非但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惹来他的厌烦。我有什么错呢？我不过是喜欢他，为什么他就要厌烦我？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年，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通。”
“我是他的嫔妃，他是我的丈夫，我喜欢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什么他要讨厌我的喜欢？就算我样样比不上陈听雪，难道我就这样下贱，我的感情在他面前，就如此的一文不值吗？同样都是女人，凭什么陈听雪能够得到他如此多的爱，而我却连他一顾都得不到？”
“我也想嫁给其他男子当正室，他对我尊敬有加，爱我敬我，我们一起生儿育女，他不会将我的感情视若耻辱和负担，更不会因为我喜欢他就对我不假辞色，但是我有这样的机会吗？从我生在秦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了，我没有了！我注定是要嫁入皇家，成为嫔妃的，我所想象的那些根本就不复存在，爱上他是身不由己，他喜欢别人我也从来没有怨过，但是为什么，他要将我的感情弃如蔽履，我把我最真挚的感情放到他面前，他不接受就算了，还要觉得那是一种负担，我何其无辜？！”
“于是，后来我就不再表露我的感情了，我不想在他眼里看到厌烦的神情，于是就算是喜欢，都不敢表露的那么明显，我知道他需要的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嫔妃，而不是一个仰慕他的小妾，所以，哪怕再喜欢，我都不曾在他面前表露出来。我理所应当的得到他的尊敬，然而尊敬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那么多人尊敬我，可却没有一个人疼爱我。”
“他因为纳妾的事情自觉对不住陈听雪，但是他又对得起我们其她人吗？难道我们愿意放弃，给其他男子当正妻的机会，非要跑到他面前来做一个小妾吗？没有，他说他对不起陈听雪，他又何尝对得起我们？不过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被他看在眼里，看在心上过，所以，他对我们的痛苦也就能熟视无睹。但是，凭什么？我不甘心啊！”
“他要讨好陈听雪，所以我们的感情不能接受，他要讨好陈听雪，所以，即便是我们嫁进了王府，做了他的侧妃，他也不能对我们过多亲近。因为他喜欢陈听雪，所以其他的人，他都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他对陈听雪的所有喜欢都是建立在我们这些嫔妃的血泪上的，你说换成是你，你会甘心吗？”
“所以呀，我就恨，恨他强迫将我纳进宫中却不肯珍惜我，恨他将陈听雪捧在手心，却不肯看我一眼。恨他不能从一而终，既然要对陈听雪好，那就不要给所有嫔妃机会，可他偏偏又摆脱不了男子好色的本性，等到我人老珠黄的时候，又开始喜欢宫里的年轻姑娘。我怎么能不恨？我对赵巽无可奈何，也无法下手去杀他，于是这恨就理所当然的转移到了你们身上。只有杀了你们，让你们像是被雨水打落枝头的花，弄得残破了，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我才能感觉到我心里的怒火背稍微平息了一点儿。”
“至于陈听雪，如果说我的悲剧有一半是赵巽造成的，那么另一半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如果她肯大方一点儿，胸能够宽广一点儿，能够容纳其他嫔妃，赵巽也不至于看在她的面上，连我们根本就不亲近。我在宫中煎熬的这些年月，她难道不应该负责吗？我栽赃她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吗？”
“可笑啊，赵巽事到如今还是认为错在我，错怎么在我呢？如果真的有错，那就应该说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可是我喜欢自己的丈夫，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吗？”她声音哀哀，字字句句好似杜鹃啼血，听的人忍不住心中悲凉，楚若尔听她这一番剖白，也觉得无话可说。因为在她看来，宫中这么多女子的悲剧，的的确确就是赵巽一手促成的，偏偏这个人还仗着自己是世上地位最高的人，从来不把别人的痛苦放在眼里。
秦素绵恨赵巽，难道她就不恨吗？她同样恨，只不过她从一开始就打消了喜欢赵巽的念头，转而将感情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正好那人也喜欢她，所以她的恨不像秦素绵那样有切肤之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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