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从长远来说，赵川还是没有孩子得好。他目前膝下无子，赵川倘若赶在他前面，自己在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面前就十分被动。更何况，他接下来还有一系列动作，如果一旦触动了这群人的利益，他们完全可以换掉自己，推更加符合他们口味的赵川登基。
正是因为左右为难，所以楚若尔接到消息之后，才第一时间来告诉赵巽。
当然，既然人都来了，她不可能什么想法都没有。她过来，最主要还是请赵巽拿个主意。这种事情跟一般的宫廷斗争不一样，方方面面牵涉到国本和皇嗣，倘若她贸然行动，不跟赵巽说一声，将来出了事情，恐怕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她。
给赵巽出主意这种事情，虽然相当于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他手上，但是原本她跟赵巽就是鱼和刀的关系，多点儿少点儿也没什么大碍。况且，她这一生又不指望能得宠，跟赵巽一直以来也是相互利用，既然是利用，对方又占上风，她总要跟赵巽显示出自己的利用价值才是。
两厢比较，不过是取其轻而已。
楚若尔低头说道，“臣妾想了想，觉得高敏这一胎还是不生下来的好。她主母尚且没有进府，她就先生下长子，将来日子恐怕有些难熬。纵然有敬王回护，她在后宅当中恐怕也不会太好过。更何况，敬王能够回护她几时呢？”赵川看在刘家的面子上善待刘琅嬛，基本是可以预见的事情，高敏跟刘琅嬛比较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等到她被赵川厌弃了，她就算有个长子，那又有什么用？
“不让她在这个时候生孩子，其实也是为了她好。”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缥缈，“臣妾思量着，敬王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赵川肯定是不想让高敏先生下来的，这件事情他们能够想到，高敏未必不会想到。就算她想不到，也要让她想到才是。
当初嫁祸赵川的事情，既然能够做第一次，那就能够做第二次。看看赵川是舍得孩子来套权势呢，还是真的那么看重这个孩子。
楚若尔一说赵巽便明白了，她是不打算自己动手，想要让赵川忍不住出手，到时候再把这个消息告诉高敏，让她彻底跟赵川翻脸。
这样做自然是好的，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离间他们。然而，“你就这么确定赵川一定会对她动手吗？”毕竟是长子，一旦生下来，在大臣和宗亲当中，赵川的胜算又要多一些了。
“那就让别人逼他动手。”楚若尔说道，“刘家，想必不会希望看到自己女儿还没有进府，就被人在子嗣这样的大事上面压一头的。”
刘家出面，自然能逼得赵川放弃高敏肚子里的孩子。他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要将刘家拉拢吗？怎么会订婚了反而半途而废呢？这样一来，还能迫使刘家尽快将女儿嫁进王府。毕竟高敏已经占了先机，再晚，整个敬王府，就真的没有刘琅嬛的立足之地了。
赵巽思忖片刻，方才突然笑道，“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好啊。”他看向楚若尔，脸上虽然在笑，但是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这样就能最大限度保全高敏肚子里的孩子了。”
楚若尔心中“咯噔”一跳，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去看赵巽，说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不过是觉得这样更好罢了。陛下若是有其他想法，大可以不管臣妾的。”
是，她想这样做，其中一个方面也是因为高敏现在肚子里怀了孩子。从高敏嫁进敬王府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偏偏这个少女还蒙在鼓里，茫然不知。纵然高敏心机深沉，跟赵川扯上关系是因为她自己心术不正，但是如果没有赵巽在背后推波助澜，高敏又怎么会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给赵川？虽然赵巽是主谋，但是她楚若尔却是赵巽手上的一把刀，高敏能有今日，她也逃不了干系。
高敏就算了，还能用她也不是善茬儿来安慰自己。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楚若尔根本不存在什么立场问题，能走到今天，全是因为她想在皇宫当中寻找一处立足之地。她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平平安安地到老。将屠刀挥向尚未出生的孩子，楚若尔万万做不到。
然而她也是身不由己，面对赵巽，她别无选择。想要保全高敏腹中的孩子，只能用这样隐晦的方式。
没想到，还是被赵巽一眼看穿。
赵巽笑了笑，眼中就几分尖刻和揶揄，“爱妃真是好心肠啊。连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都要这样怜惜一番。只是，你这番好意，注定是要被人辜负了。”
楚若尔索性不再隐瞒，干脆应承了下来，“稚子无辜，更何况，臣妾是真的觉得这样更好。”
“稚子无辜……”赵巽脸上浮现出一丝别样的笑意，那四个字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楚若尔心中一跳，这才发现她自己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冒进了。赵巽跟陈听雪当初的孩子可是因为张太后掉的，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一直深恨张太后，如今看到赵川有了孩子，自然不会心里好过。她帮高敏留下孩子，已经是触怒了赵巽！
楚若尔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她暗骂自己太大意，只顾了前面没有顾及以前的事情，当下僵坐在椅子上，再也不发一言。
赵巽倒是很快便收拾了心情，他淡淡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留着孩子未必就能长大。”得而复失比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更让父母痛苦。“况且刘家想必不会愿意孩子出生的。”
楚若尔知道赵巽这是同意了，正要心中一松，谁知下巴上面却多了一只手。她的脸被人抬了起来，赵巽垂眸看着她，眼中闪着冰冷的好像钢铁一样的光芒，“有件事情不得不告诉爱妃一声。这人啊，有的时候走错一步，想要走回来就难了。坏人不痛苦，好人也不痛苦。最痛苦的是坏没有坏彻底的，好也没有好彻底的。”
楚若尔盯着他的脸片刻，心却奇异般地沉静下来。她将自己的下巴从他手上挪开，淡淡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大部分人都是好坏参半罢了。有的时候对立，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除此之外，原本就没什么相干。”她保全高敏腹中孩子，只是单纯不想看到小孩子没有出来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走了，她是女子，将来也会为人母，如今留一线怜悯，不求对方能够感恩，更多的是全自己一份良心罢了。
赵巽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意，说道，“那真好，但愿将来爱妃你的心软能够给你回报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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