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张口就来，“若是临河，当然是用火了。在河上浇满桐油，趁着对方渡河之时，一把火烧过来，油比水轻，在河面上立刻便能烧起来，还能把那群人烧个一干二净。”
擂台上换了人，正在休息，赵巽的注意力终于能从上面转移开，正好就听见那个士子这样说话，他微微一怔，问道，“你如何能肯定那天晚上就一定能烧到对方呢？万一风向不对，那该如何？况且，一旦把油倒完，往后又怎么办？”
“往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那名士子冷笑一声，指着擂台上还没有来得及撤掉的沙盘，说道，“你看看，若是敌人攻过这条河，哪里还有什么以后？火烧连营，不过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打仗本身就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倘若老天不开眼，你人和地利再厉害又怎么样？”
楚若尔见他这么不客气，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那照你这么说，历史上那么多胜仗，都是老天帮忙了？”
“诸葛亮借东风听过吗？老天不帮忙，你让着老天帮你呗。如果对手实在不给你这个机会，除了硬拼你还能怎么样？”那人讥诮一笑，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要打这场仗也不至于。倘若真的烧不死他们，身后三座大山，化整为零，东山再起，不也一样是一种方法么？只是，你看到没有，那三座大山几乎就已经是最后的屏障，如果依然守不住，呵呵，这三座大山之后，天然屏障再也没有，敌方如履平地，那就真的守不住了！”
听他说得慷慨激昂，赵巽问道，“兄台对兵法如此熟悉，为何不考武举而去考文举？据我所知，武举可要轻松得多啊。”
武举一来是人少，二来今年刚开，朝廷急着用人，必然格外开恩，可不比原本人就多的文举容易多了？
那位士子翻了个白眼儿，举了举自己那个小拳头，又指了指此刻台上坐着的两个彪形大汉，“我有病啊，我这个身体，跟人家比？文举虽然不一定能上，但起码能留个命在。”他说完，猛地一挥手，想要从楚若尔手上挣脱开，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太用力，总之非但没能挣脱，反而“刺啦”一声，将袖子撕破了。
这就成了真正的“断袖”了。
那名士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倒是楚若尔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就抿住了唇，越发显得娘里娘气，那个士子打了个寒颤，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跟后面有狗追一样，飞快地离开了。
身后赵巽听出几分味道来，还没有听够，见他逃一般地离开了，连忙叫到，“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刘文辉……”声音远远传来，却是越来越小。
这人性格跳脱，他说的战术虽然有些地方不足，但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当中想出这样的办法足以证明此人甚是机变。
赵巽微微有些怅然，想到这样的人才居然只能走文举，不由觉得有些失望。陈听潮看他的神色，低声问道，“要不然公子跟上去看看？”
“算了。”想了想赵巽还是说道，“若是真的有才华，金銮殿上终有一见之日。”
他转头看向楚若尔，她手上还拿着那截袖子，被赵巽目光一瞧，立刻像是被刺到了一样，连忙扔下那只满是油污的袖子，手上仿佛糊了一层油一样，怎么样都弄不干净。
她以前其实也不是这样不依不饶的，但今天不知道谁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刘文辉实在太贱了，所以才有些……未曾想倒是在赵巽面前失态了。
赵巽倒是不在意，朝她笑了笑，楚若尔连忙敛眉，低头不再发一语。
因为被刘文辉那么一闹，后面就没什么精力了。赵巽一行人打算回去，楚若尔默默跟在身后，才走了两步，旁边就有人递过来一方素色的帕子。
她抬头一看，陈听潮一张绝艳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正转瞬不瞬地盯着她。
楚若尔手上仿佛还留着刚才刘文辉那只袖子上的油污，见了那帕子，微微有些心动。她今天出来得急，帕子没带，此刻想擦个手也没办法。赵巽只带了雪青一个人，他忙着伺候赵巽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到她？况且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让雪青给她找个地方洗手，但是不洗吧，又觉得手上不太舒服……楚若尔微微一思索，就伸手将那帕子接了过来。
帕子下面，是一方天青色的衣袖，上面华光流转，仿佛某个人的眼眸。
楚若尔用帕子擦了擦手，再抬眼时，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她原本是想将那方帕子扔掉的，然而想了想，这是别人的东西，扔掉还是不太好，最终还是收在了袖子里面。
回到宫里的时候还早，赵巽要找陈听潮商量事情，让雪青悄悄将楚若尔送回了临芳苑。楚若尔到了此刻，微微明白了为什么赵巽要带她出宫。
一来是因为她跟赵巽递了投名状，某种程度上面他们算是“自己人”，让她知道赵巽在做什么，将来也方便行事。二来么，赵巽既然要打算让楚若尔帮他处理敬王选妃的事情，她现在的位分肯定是不太够资格的。但眼下楚若尔没什么事情，不好升她位分，只能用“宠妃”身份来代替。得宠与不得宠，那在宫中区别可就大了。
只是这样一来，楚若尔难免又再次被赵巽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过，这些事情，赵巽恐怕是想不到的。
她回到临芳苑中，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毕竟是宫中，留着男人的衣服到时候说不清楚。她原本是打算拿出去扔了的，但是想了想，觉得往后可能用得到，便又让竹思留着了。
衣服换下来，竹思接过去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掉出来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方手帕，看样式，还是男子用的。她以为是赵巽在外面买的，也就没有多想，收起来一起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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