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为这算是识时务，却不知道人品已经落了下乘。
当然了，她能这样跋扈，还是有点儿资本的。赵巽虽然专宠陈贵妃，但是为了平衡后宫，每月去她那里的次数也还是有几天，要不是仗着陛下宠爱，又自认为她当初毒打楚若尔能讨好陈贵妃，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的。
赵巽每月到嫔妃宫里们的日子都还固定，这样也就避免了有些人找出各种理由来争宠，最大可能地平衡了后宫。不得不说，当皇帝，即使是小地方，也依然要考虑周全。还真不是一般的累。
这日又到了赵巽去刘婉容宫中的日子，他坐在窗下，静静地将手上那一卷《左氏春秋》读完，这才收了书，伸手让站在一旁的宫女将盛满清水的铜盆端上来，给他净手。
那铜盆不是一般的重，里面又装了大半盆清水，一般女子吃不住力，端久了就有些不稳。那个宫女走上前来的时候，原本应该平静无波的铜盆里面起了点点涟漪，赵巽抬眼看了一下，那宫女低着头，虽然看不见全貌，但却能够发现，是个生面孔。
他并没有伸出手，反而是对旁边正打算上来帮他挽袖子的刘婉容说道，“你宫里，什么时候进了个小丫头？朕还没见过呢。”
刘婉容看了一眼那个宫女，脸上露出一丝娇媚的笑意，说道，“她一直都在臣妾宫中伺候啊。只是以前都让她在后面的，不曾上前来。”刘婉容前头伺候的宫女都是长相平平、年龄较大的。虽然名义上是说年纪较大的做事情稳妥，长相平平不会生出那么多歪心思，但是后宫嫔妃的心思，哪里还有不懂的？
她转过头，看向一直低着头，捧着铜盆的宫女，眼中闪过一丝极快地厉色，问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那个宫女听见她这样问，似乎极为害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在赵巽面前深深地俯下身子，声音当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婢的确本来是在后面伺候的，但是今天下午前头伺候的红月姐姐受了风寒，怕伺候不好，于是让奴婢过来。”
赵巽看了一眼，觉得这宫女有些胆小，“朕只是这样一问，你做什么怕成这样？”他想了想，问道，“朕看你倒有几分眼熟。”
刘婉容心中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赵巽会突然对一个小宫女问东问西。今天晚上如果他在自己这里看上了某个小宫女，明天一早她就要吃陈贵妃的挂落，加上她本身就善妒，也从来不允许这样，马上转过头冲着那个俯身在地的小宫女喝道，“说话就好好说，本宫平常没有教过你们吗？”说完又连忙抬起头，冲赵巽嫣然一笑，“这丫头想必是平常没有见过圣颜，一时紧张。还请陛下恕罪。”
赵巽还没有说话，原本伏在地上的小宫女突然抬起头，冲赵巽哭道，“请陛下救命！”
赵巽微怔，旁边的刘婉容看清楚是谁之后，心头一跳，连忙喝道，“你这个奴婢，胡说八道什么？陛下面前也是你能放肆的？来人啊……”她正要叫人把这个宫女给拖出去，赵巽却已经抬起头，淡淡制止她，“让她说完，看看有什么事情是朕需要救的。”
赵巽年纪虽然还轻，但城府却深。他少年登基，如果喜怒形于色，未免让人感觉有些轻浮，不容易弹压住朝中老臣。只有做出一副板正面孔，才能让人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这些年，他从装出来的板正成了真正的板正，积威也愈来愈重，如今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刘婉容心中打了个突。
那个宫女得了他的令，连忙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磕了一个头，垂首说道，“奴婢名叫采月，原本不是婉容娘娘宫里的，是漪澜殿中的人。后来楚婕妤被贬，她宫中的宫人大多数都被分到了其他宫中，奴婢和另一个小太监就到了婉容娘娘宫中。婉容娘娘……她……”她像是极为害怕刘婉容一般，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
赵巽看出来采月像是极为害怕刘婉容一样，他坐下来，对地上的宫女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一样，要如实。如果让朕发现你在诬告，后果不用说想必你也明白。”
旁边的刘婉容自从看到那个人是采月的时候，就暗道了一声“不好”。她做了亏心事，当然害怕被人捅出来。要是放在以前也不至于如此，她虽然跋扈，但是最起码的轻重还是知道的。还不是因为她发现她即使毒打了楚若尔之后，赵巽也没有把她怎么样，去陈贵妃那里请安，她还隐约有些赞赏的模样，这才让她得意忘形了起来，连遮掩都没有以前做得周全了。
采月听了赵巽的话，回禀道，“婉容娘娘因为楚婕妤曾经还是贤妃时在花园里让她背过宫规，一直怀恨在心。知道奴婢和那个小太监曾经服侍过楚婕妤，便时常毒打。毒打根本没有理由，娘娘心情好了也大，不好也大。跟奴婢一起的那个小太监，因为年纪太小，前段时间……被活活打死了……”她说完，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口中不住说道，“奴婢求求陛下，求求陛下，给奴婢一个痛快吧，这样日日折磨，奴婢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旁边刘婉容“噗通”一声跪在赵巽面前，泣声道，“陛下，你万万不可听信这个宫女胡说八道。臣妾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是她”她指着采月，“是她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故意来栽赃给臣妾，陛下，切不可听她胡言乱语啊。”
赵巽端坐在上面，看着她一片慌乱，一言不发。
刘婉容心中更慌了，她下意识地避开赵巽的目光，低着头开始思考怎么脱身。这个小宫女，打了就是打了，难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对了，她不过一个小宫女，自己身为一宫主位，哪怕是责罚几个低位嫔妃，也没谁能说，更何况只是小宫女？他们做了错事情，自己打骂一下难道不正常吗？对，就这样说。是因为采月和那个小太监做了错事，被自己责罚，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想要诬告。她肯定是没有这个胆子的，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跑到陛下面前来栽赃。是的，一定是受了指使，普通宫人，没有这样的胆子。
这样，她不仅能够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还能把楚若尔拉进来。她就知道，当初的一顿毒打，对楚若尔来讲还是太轻了！她这次，一定要让楚若尔好好脱一层皮。
对了，那个小太监她记起来了，前不久被打死了，尸体早已经处理。陛下就算不信，想要去查，她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至于这个宫女，就算她身上有伤，那又能说明什么呢？陛下没有亲眼看到她打人，她完全可以说是有人故意用了苦肉计来设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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