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父母倒是用意深刻。不过么，”张太后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既然进了皇家，你此生想必会繁花似锦。”她叹了一声，说道，“哀家也是当女孩儿出来的，在家中也是自小受宠爱。虽然未必就是高门大户，但也是父母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你父母对你如此上心，要是知道你在宫中受了委屈，怕是会心疼死了。”
“你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陈贵妃性格一向骄纵跋扈，对着陛下也是如此，偏偏陛下宠爱她，又有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在，不好苛责。少不得要让你受些委屈了。”她拍了拍楚若尔的手，说道，“位分的事情，哀家不好插手，不过陈贵妃的性子，是该拘一拘。来人。”
立刻有宫人上来。只听张太后说道，“传哀家懿旨，就说让陈贵妃抄写经书九卷，三日后供上佛堂。”她顿了顿，说道，“她若是要问为什么，就说她是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原本这件事情是应当由皇后来做的，但是现在后位虚悬，少不得要让她多费心一些了。”
宫人领命出去了，楚若尔跟秦淑妃坐在一起，又跟太后娘娘说了半天的话，这才告辞离开。
秦素绵常年不见外人，脸色有些苍白，从慈宁殿里出来，她笑着对楚若尔说道，“这下你可算安心了？陛下太后都给了陈氏挂落，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气吧。”
两人往常实在称不上熟悉，也是因为楚若尔上次遭了难，她们才慢慢熟悉起来的。听秦淑妃说话说得如此随意，楚若尔笑了笑，没有做声。
秦素绵看懂她笑容中的含义，宽慰道，“这位分么，必然是会还给你的。只是眼下不好找个由头，陈贵妃降你位分的事情，说得言之凿凿的。虽然陛下知道这中间有假，但是旁人不知道啊。至于陈贵妃，你还能不了解她么？性格骄纵，眼睛里从来容不下哪怕一颗沙子，让她吃了挂落，算是明明白白地打脸了，这会儿太后娘娘懿旨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在华阳宫里发脾气呢。”
“只一点，我这个当姐姐的少不得要提醒你。”秦淑妃幽幽叹道，“陛下或许是真的为了你好，想为你出头，但是那位么，”她往身后的宫室看了一眼，“却不一定的。”
楚若尔当然知道，但是听她这样说，脸上却还是露出几分惊奇来。倒不是因为秦淑妃这话，而是因为她肯说这话。
前面说陈贵妃、陛下、太后的那些，固然听起来动人熨帖，然而那些话谁都会说，于大局并无影响。她后面的话，才是真正的交心。虽然称不上如何推心置腹，然而在宫中，已经十分难得了。
秦淑妃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张太后跟我们陛下并非亲生，她膝下还有一子，是如今封地在江南的敬王。”秦淑妃点到即止，并不多言，“我们陛下跟太后，就算不是亲生，但关系也不错，只是这陈贵妃么……你来得晚，却是不知道了。”
“以前陛下潜邸时，陈贵妃是王府正妃，经常要打理府中事宜，自然跟宫中接触也颇多。她跟张太后的梁子，便是那个时候结下的。”自古以来，婆媳之间便是矛盾重重，皇家也不例外。更有甚者，因为皇家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反而比普通百姓家里更加复杂。“她性子骄傲，张太后娘家门庭也不甚高，性格合不来。”
秦淑妃这样说，楚若尔心底却是门儿清。什么陈贵妃性子骄傲，张太后娘家门庭不高？全是秦素绵为了这样说的好听的话。
陈贵妃出身陈家，自诩高贵，必然对这个家世不显的婆婆不怎么看得上眼。加上又不是正经婆婆，定然更加不放在心上了。张太后到底是宫中妃嫔，长了她一辈，抚育赵巽有功，连赵巽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陈贵妃如何能够？两人互相看不惯，便也顺理成章了。
“陈贵妃到底出身大家，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至于放到明面上来。只是有一件事情，才是真正地让她生了气。”
“陈贵妃进府不久就有了身孕，那个时候王府中嫔妃不多，太后娘娘怕伺候不好，便指了身边两个长相清秀的宫女去陛下身边服侍。正是因为知道她是个爆碳性子，所以全都瞒着她。然而到底还是没有瞒住，陈贵妃知道之后，当场发作，说太后娘娘不把她放在眼中。她那会儿跟陛下千好万好，连我们这些侧妃都要退避三舍。加上又怀了身孕，陛下自然是事事依她。只是她要发作的那两个宫女，是太后娘娘送来的，张太后是长辈，又是陛下的母亲，趁着媳妇怀孕给儿子房里添人，别说天家，就是平常百姓家里也是常有的事情。陛下自然不好依她，只把那两个宫女远远地打发了，连手也没碰一下。”
“陈贵妃在府中大发雷霆的事情，也不许其他人往外说，尤其是不许往太后娘娘面前说。也是这样做，才勉强让陈贵妃的心情平和下来的。”
陈贵妃至今仍然没有身孕，陛下膝下无一子女，她当时腹中的孩子，想必是没有生下来。
只是，楚若尔一直以为赵巽是个冷情的人，他跟自己呆在一起的时候，多是谈些诗书，却没有想到，原来跟陈贵妃在一起的时候，居然会是这样。
小心翼翼，宠上了天。还真跟那些陷入情爱的男子没什么两样。
她心里有点儿酸酸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应该是羡慕吧，羡慕有一个男人能那样对待陈贵妃。她自己虽然也是赵巽的妃子，然而她自己却知道，这一生，永远不可能有一个男人那样对她了。
赵巽也不行。
秦淑妃看了她一眼，说道，“想必你也猜出来了，陈氏那一胎是没有生下来的。后来查来查去，正好就查到了那两个送来的宫女身上，然而没等问出个所以然来，她们两个便服毒自尽了。”
楚若尔知道会是这样。
“那毒药呢？”她问道，“后来查清楚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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