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升职记-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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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阳宫中。赵巽将灯花剪了,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冲他似笑非笑的陈听雪,却并没有立刻坐过去,而是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淡淡看着她,“朕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又在宫里胡作非为了什么?”

    陈听雪知道他是要清算自己了,不高兴地坐直了身子,“什么叫我胡作非为?明明就是有些人不守宫规,我罚她去抄点儿经书而已。谁知道她心怀怨愤,口出不逊,我当然就处罚了?”她偏头看向赵巽,烛光中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来,妍丽非常,“怎么?难道我一个当朝贵妃,惩罚不了她吗?”

    赵巽没好气地看着她,“你以为你的这些鬼话朕会信吗?”他们数载夫妻,赵巽对陈听雪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了。她就是块儿爆碳,吃不了一点儿委屈。刚好楚若尔性格刚烈,两人撞上,哪里还能有好的。只不过楚若尔刚刚进宫,对一些事情不熟悉,这才让陈听雪钻了空子。倘若等她在宫中呆上个三五载,把性子磨圆了些,以楚若尔的心智,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自己那点儿手段,陈听雪原本也没想能瞒得过赵巽。听见他这么说,陈听雪气鼓鼓地坐在床上,冲他翻了个白眼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呀,我就是对付她怎么了?谁让你那么喜欢她?”

    她这样拈酸吃醋的小性子一使出来,赵巽往常就没有不缴械投降的。然而这一次,他却只是淡淡地看了陈听雪一眼,从位置上站起来,对她说道,“朕今日奔波劳累,精力不足。明日还要上朝,你自己早些安置吧。”说完,便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里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哼气声。

    赵巽摇了摇头,招来雪青,让他叫人把自己的步撵抬了过来。

    雪青从小在他身边服侍,之前他出宫开府,雪青也一直跟着。这么多年的感情,早已经非比寻常了。见他从华阳宫中出来,雪青连忙上前,低声询问道,“陛下可是要去临芳苑?”

    赵巽倦倦地摇了摇头,“回福宁宫。”

    雪青心中一凛,低头应了声“是”,心里却在暗自揣测。陛下今日回宫,只是对楚婕妤稍作安抚,晚上依然还是歇在了华阳宫。就在阖宫嫔妃都以为陛下不把楚婕妤放在心上的时候,他又半路离开,回了福宁宫。什么时候陛下这样打过陈贵妃的脸?你说他是为了楚婕妤的事情跟陈贵妃生气吧,那为什么今天晚上没有去临芳苑?离开了华阳宫为什么又不去安抚一下楚婕妤?你说他不是吧,那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陛下和陈贵妃这对儿生出这么大的间隙来?

    他自幼在赵巽身边服侍,自以为是很了解他的,没想到这陛下年岁渐长,心机越发深沉,连他这个自小服侍在身边的人,都已经看不透了。

    赵巽闭目在步撵上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雪青,你可知朕为何要先晾着楚婕妤?”

    雪青微微弓了弓身子,表示自己不知道。

    赵巽也不是真的想让他说的,帝王心术,他一个内监要是真能说出什么来,那才是大忌。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像是在跟雪青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样,“朕是想磨一磨楚婕妤的性子。她太刚强,刚极则折,少了韧性,不好。”

    好端端的,磨她的性子做什么?雪青一直跟在赵巽身边,不是不知道他对阖宫嫔妃是个什么态度。若说宫中恩宠,陈贵妃自然是独一份儿的,在楚婕妤没有来之前,丝毫没有人能分去陈贵妃半分宠爱。然而就算等到楚婕妤来了,她的宠爱也没能越过贵妃娘娘。

    况且,若说楚婕妤性格刚强,需要磨砺,那陈贵妃那块儿爆碳性子又该怎么说?阖宫上下,还有谁的性子比陈贵妃还需要磨砺的?

    这次的事情,明面上是楚婕妤吃了亏,但是雪青觉得倒未必。就看今天晚上陛下来了华阳宫又走的架势,也知道陈贵妃并没有在这次的事情中讨到好。她固然一时畅快了,然而陛下心里也不畅快了。

    陛下说是磨砺楚婕妤,焉知陈贵妃也没有受磨砺?

    她们两个,还不知道是谁磨谁了呢。

    赵巽去了华阳宫中途又出来的事情,不到第二天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室。楚若尔因为跪了一天,精神不好,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竹思一边给她理着床铺,一边说道,“小主,你看,陛下也不是不在乎你。只是因为陈贵妃家世显赫,不好发作而已。”

    楚若尔没有做声,心里却在想,是吗?

    竹思为了安慰她,尽挑些好话来讲,但是楚若尔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虽然称不上喜欢陛下,但是总是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自己在宫中的依靠。楚若尔性格再坚强刚硬,也始终是个闺阁女子。她骤然间从自己家中后花园,到了这皇宫当中,到处都是不习惯,到处都要看人脸色,就算是人家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她也要七个弯儿八个拐地去想这中间可能隐含的意思。

    这个时候,皇帝赵巽好像一道光一样,劈开了她原本乌云盖头的天空,让即使性格强硬的楚若尔也下意识地想要依靠他。

    然而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被她依靠了这么久的人,其实并不能真正地让她依靠,他所表现出来的,仿佛都是另有目的,这让她的内心,无法不用惶急来形容。

    虽然脸上依然丝毫看不出来。

    她内心深处的不安,没有办法说,因为一点儿证据都没有,说出来竹思和兰意她们反而会觉得自己在乱想。

    更何况,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楚若尔用完早膳,正想着是不是去瑞玉阁找许月宜,谁知道她还没有做决定,雪青倒带着人上门了。

    “小主万福。”雪青朝她行了个礼,笑着伸了伸手,“陛下说你这边人手不够,让奴才特意去挑了四名宫女四名内侍过来服侍。”

    既然都是皇帝挑的,那肯定就没有其他地方的眼线了。送人事小,人干净倒是大的。

    楚若尔微笑着道了声“谢”,竹思连忙拿了荷包递给了雪青。他也没有不受,接了过来放进袖子里,冲楚若尔笑着说道,“陛下还让奴才来通传,倘若小主已经用了早膳,还请小主去御书房,陛下让你过去伺候。”

    楚若尔倒是不惊讶,她识文断字,跟赵巽在一起时,经常讨论诗书。她以前还是贤妃的时候,也并不是没有去过御书房。她虽然不知道赵巽跟其他宫妃是怎么相处的,但是跟她,不像是夫妻,反而有点儿类似于君王和臣子。

    君王和臣子,这也是为什么她很难对赵巽生出爱慕来。

    没有谁会爱慕自己的君上。

    真要投身报君,那是忠心。

    然而她既称不上忠心,对赵巽也称不上喜欢。

    假如,真的喜欢他,经过这一次的受挫,想必会很伤心吧。

    还好她不喜欢赵巽。

    楚若尔心里居然升起几分庆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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