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脆，听在楚若尔耳中，跟她打在她脸上没什么区别。她当然知道刘婉容是故意借口宫规来发作她，为的就是报当初在花园中自己让她当众朗读宫规的仇。可是，当时她让刘婉容朗读宫规，是因为正好看到她在花园中毒打婢女，实在忍无可忍，才出来相帮。加上她当时初为妃位，后宫有人在背后对她多有怨怼，刘婉容当时说她正好被她听见，她急需一个人立威，这才对刘氏施以小惩。
跟今天她带人上门为难自己，性质简直有天壤之别！
更何况，当日楚若尔只是让她在花园中跪着念了两个耻时辰的宫规，根本没有今天的掌嘴之刑！
刘婉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正在挨打的兰意和竹思两个人，就把饶有兴味的目光移到了楚若尔身上。她笑盈盈地看着楚若尔，仿佛是在看挣扎在她掌下苟延残喘的老鼠。
楚若尔抬头看向她，声音因为长时间风寒，变得有些嘶哑。“刘婉容，你就真的不担心陛下回来之后我东山再起，找你报仇吗？”
刘婉容“哈哈”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话。她看着楚若尔说道，“那也要等你能活着等到陛下回来啊。”见楚若尔脸色变得阴沉，刘婉容说道，“是，距离陛下回来不过半月的时间，然而这半月时间当中，已经可以死很多人了。今天就算我不动你，贵妃娘娘不动你，你这临芳苑缺医少药，你以为你自己还能撑到几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暂时跳得欢快而已。”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冲正在掌嘴的那几个婆子喝道，“你们今天是没吃饭吗？怎么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要是一刻钟之后我还听不到哭声，就让你们哭！”
那几个婆子闻言，打人的力气用得更大了。
楚若尔看了一眼兰意和竹思，只见她们不过才片刻光景，脸上嘴上已经高高肿起，再也不复往日妍丽。倘若这么一直打下去，以她们现在的情况，虽然不至于被打死，打残打毁容总是可能的。
两个年轻姑娘，在宫中毁了容，这一生就这样毁了。她们既不能跟在主子面前侍奉，只能被发配去浣衣局一类的地方，做最低贱的杂役。兰意和竹思跟自己从小长到大，无论如何楚若尔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目光移到翠拂手上的那卷宫规上面，翠拂连忙往她眼前递了递，生怕她看不见一样。
楚若尔握住想要伸出去的手，没有去接那本宫规。要她跪一个人品低劣如刘婉容的人，她的骄傲实在不允许。
耳畔传来沉闷的掌嘴声，每一下都是打到肉上，她再犹豫，兰意和竹思两人的脸，可就不能要了……
楚若尔微微抿了抿唇，终于伸手，一把将那卷宫规，从翠拂手中夺了过来。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径自路过刘婉容，朝着庭中走去。
竹思看出她要做什么，连忙喊道，“小主不可这样折辱自己……”然而话音未落，就发出一声闷哼，那两个扣住她的婆子其中一个狠狠地掐了一把她身上的嫩肉，让她再也无暇顾及楚若尔那里。
竹思猝不及防，“啊……”地一声，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
那几个婆子大概是发现了掐人才能让刘婉容满意，交换了个眼色，前面那个人依旧掌嘴，后面那两个一边按住人，一边狠狠地掐住兰意和竹思身上的嫩肉，终于让她们两个人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刘婉容耳畔听着兰意和竹思的尖叫哭闹声，眼睛看着楚若尔穿着单衣跪到了庭中，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朝翠拂招了招，让她在正门口给自己搭了把椅子，然后施施然地走了过去，就在那里坐着，听楚若尔读宫规。
秋季天气寒凉，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向阳之所，楚若尔就穿了件单衣，双膝跪在石板上，连个软垫都没有。她抬眸看了一眼刘婉容，沉声说道，“我楚若尔今天若是侥幸不死，你就等着我将来有一天，把你今天给我的耻辱，十倍百倍地要回来吧。”
“哼。”刘婉容鼻子里面发出一声轻嗤，她十分不屑地看了一眼楚若尔，说道，“那你可要好好活着了。”
楚若尔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然后翻开书，开始默念宫规。
念了片刻，刘婉容不满意，“声音这么小，需要我提醒你一声吗？”话音落下，站在旁边监督楚若尔的翠拂就扬起手中的鞭子朝她身上狠狠地打了一鞭。
楚若尔猛地转头过去，狠狠地瞪了一眼翠拂。她到底是皇帝妃嫔，翠拂一个宫女，内心还是有些怵她的。被她这样一瞪，立刻心中一颤，勉强站定，声色内荏地说道，“看什么看？小主处罚你，那是看得起你。声音大点儿！”没有刘婉容的示意，她到底是不敢再往下打那一鞭。
楚若尔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便提高了声音念宫规。她原本嗓子就没好，这下大声朗读更是痛苦。可是她越痛苦刘婉容就越开心，她甚至恨不得让全后宫的人都知道，曾经不可一世的若妃娘娘，今天成了她脚下的阶下囚。曾经在花园中处罚过她的那个人，今天匍匐在她脚下。一朝大仇得报，真是开心啊。
楚若尔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重，嗓子发出声音也越来越困难。然而只要她想要晕倒，翠拂就会朝她身上猛地抽上一鞭。她昏又不能昏，只能勉强吊着最后一丝神志，努力念着宫规。
……直到最后她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楚若尔是被背上一阵清凉的疼痛给弄醒的。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自己被人脸对着被子倒放着。一只微凉的手，正在往她的伤口上涂抹药膏。
那药膏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刚涂上去的时候虽然疼痛但却十分清凉，过了片刻，疼痛缓解，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伤都慢慢舒展了。
楚若尔不知道给她上药的人是谁，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还是临芳苑的地方，然而那双手，却不是她所熟悉的兰意和竹思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她忍不住想翻身看看身后的人究竟是谁，谁知道刚刚一动，那人就低声制止她，“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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