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正念高三。

    一天，她放学刚回到家，老爸就一脸阳光地对她说：“英子，报上说今年高考不受年龄限制，爸爸想报名去搏一下，你看咋样？”

    英子惊讶得张大嘴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妈在一边抢过话头说：“怎么，八十岁还学吹打？”

    “不学不行呀！”老爸晃着头，一脸的无奈，“如今知识就是财富，没文凭吃不开。你看，我在报社干了二十多年，可到现在还是个中级职称。”

    英子的老爸是六七届高中毕业生，当时没有机会上大学，后来是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才被破格录用到县报社工作的。

    英子理解老爸的苦衷，便鼓励说：“爸，你一定行！”

    老爸高兴地说：“你现在正好念高三，咱父女俩来个竞赛，怎么样？”

    英子知道老爸的语文水平是没得说的，可数理化丢了三十多年了，要真和自己比，那还不是输定了？可她又不忍心打击老爸的积极性，所以愣在那里没吱声。

    老爸见英子不说话，便逗她：“怎么，怕输了是不是？”

    英子白了老爸一眼，撒娇说：“谁怕输了？”

    “那就好！”老爸笑眯眯地说，“咱可得事先说好，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是小狗。可老爸，要是你输了呢？”英子反问道。

    “一样！”老爸自信满满道，“我决不以大欺小，倚老卖老。”说着，还伸出小指和英子拉钩。

    老妈在旁边看得直乐，指着老爸的鼻子笑骂：“你也真是没大没小的！”

    拉钩归拉钩，但在英子心底，她总以为老爸其实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老爸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再去参加高考？可没想第二天，老爸真的到市招生办去报名了，还找来一大堆复习资料，一下班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闷头苦学。

    英子觉得老爸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对着书房直喊：“老爸，你真的要和我比试？”

    老爸门也不开，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你既然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也一定不会食言。”

    这一来，英子心里就不由紧张起来：老爸三十多年没摸课本了，自己要是输给他，脸往哪儿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英子不敢怠慢，下决心要和老爸比个高低，为了稳操胜券，每天晚上饭碗一丢，她也钻进自己房里做起功课来。

    老爸看英子这么用功，当然不甘落后，钻在书房里一啃书本就是几个小时。英子心疼老爸，因为老爸有慢性肝炎，十多年了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没有根除，英子担心他熬夜太久会影响身体，总劝他早点休息。

    可老爸不但不听，反而叫英子早些睡觉，别影响第二天上课。英子想：我才不上你老爸的当呢！你学到什么时候，我就也学到什么时候。

    一天夜里，老妈醒来，见老爸还在挑灯夜战，心疼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好，跟孩子较什么劲？你不休息，英子也不会睡觉，你明天还让不让她上学去？”

    老爸一听，“啪”地关了灯，走到英子房里，对英子说：“你妈说得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约法三章，不搞疲劳战，从明晚开始，十点必须睡觉。”

    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晚上一到九点五十分，老爸就端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去英子房里，用近乎命令的口气说：“趁热喝了，早点睡！”

    可常常是，待英子一觉醒来，她发现老爸的书房里却还亮着灯。

    不久，英子发现老爸的身体越来越瘦，脸色就像枯黄的老菜叶一样难看，而且，老妈又开始给他熬中药了。英子关切地问：“老爸，你是不是肝病又复发了？”

    老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现在服中药是预防在先呢！”

    看到老爸如此支撑着要和自己比试，英子实在于心不忍。一天，趁老爸不留意，英子偷偷将他书桌上那个台灯的灯泡拆下藏了起来，她心想：今晚老爸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没料老爸见台灯不亮，竟把书本一夹，到厨房里去看起来。第二天，老爸发现了秘密，笑着对英子说：“咱父女俩公平竞赛，你可不许搞阴谋诡计哦！”

    英子的脸“刷”地红了。

    老妈连忙替英子打掩护：“你别乱搞冤假错案，那是我干的。你看看你，为了一张文凭，连老命也不顾了。”

    老爸听了，只是呵呵地笑。

    有一次，老爸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道数学题，英子做了半天也没有做出来，没办法，她只得去请教老师，搞懂后又复述给老爸听。为了辅导老爸，打那以后，一有时间英子便钻研难题，越钻头脑越活，一时间竟成了班上的解题高手。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努力，老爸和英子竟双双考取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望着那两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录取通知书，父女俩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让英子始料未及。

    开学那天，老爸和英子一起踏进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老爸先陪英子去报到，然后笑着对她说：“英子，你自己在这儿好好学习吧，爸不能陪你了。”

    英子十分惊诧：“老爸，你……你怎么……”

    老爸从怀里掏出一张检验单，说：“老爸的肝炎又复发了，学校是个公共场所，我不能把病传染给同学们。”

    英子顿时愣住了，脸上的泪水“哗哗”直流。

    老爸笑着安慰她说：“傻丫头，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爸这是老毛病了，爸去办个休学手续，回去调养好了，再来和你一起上学。到时候，老爸可得和你再来一次竞赛哟！”

    老爸话是这么说，可是英子整整等了一个学期，也没把她老爸等来，每次写信回家问老爸的身体怎样，老妈都说还是老样子。英子心里放不下，第二年一放寒假，便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去。

    一进门，老妈正在收拾房间，英子急着问：“妈，我老爸呢？”

    老妈轻声说：“在……在书房里呢。”

    英子推开老爸书房的门，只见一幅缀着黑纱的老爸的照片挂在当门墙上，她傻眼了，失声大喊：“老爸——”

    此时，老妈已是老泪纵横，她走上来紧紧搂着英子，向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老妈说：“你爸一年前就查出是肝癌了，可他一直瞒着，连我也不知道。当时你刚上高三，特别迷恋写作，成绩在班上总是中不溜秋，你爸心里着急啊，便有了和你一起考试从而激励你的想法……他病危时，我想让你请假回来看他最后一眼，可你爸就是不同意，说千万别告诉你，学业要紧，等你以后放假回来了再说……”

    老妈还没说完，英子早已泣不成声，她扑上去抱着老爸的遗像，久久不愿松手……

    （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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