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云城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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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云城最近发生了许多事,这为街头巷口的老百姓增添了许多话题,尤其对于那些无所事事的大妈们来讲,更简直是难得一遇的福音。刘二狗不是嘁嘁喳喳的大妈,但他对于云城的时事和消息也非常感兴趣,此刻他的电视打开着,桌子上还放着一沓沓报纸。

    刘二狗面前单独放有四张报纸,分别是8月1日到8月4日也就是昨天的云城晚报。刘二狗对于所有报纸更偏重于晚报,它不像日报那么死板,也不想娱乐报那样浮夸,他就喜欢它那联系群众的风格,不仅叙事娓娓道来,临了还像老百姓一样有一种熟悉和自由的语气。

    四张报纸平放在最上的版面并不相同,一个是大字头条,一个是是夹缝消息,还有还有两个是夹在中间中规中矩的豆腐块。

    8月1日的云城晚报便是大字头条,标题很醒目:偶像明星程一非陷道德危机,绿岛影视决心将其雪藏。内容载:程一非今日在记者招待会上当众向人气偶像梁薇表白,不料有媒体人当众爆料其曾和绿岛影视旗下编剧沈姓女士同居多年。报料人不仅公布了二人七年前的告白录音,还出示了两个人同居的诸多照片,最后还爆料称沈姓女士已不堪其劈腿,住进了市精神病疗养院。迫于舆论压力,绿岛影视已决定无限期雪藏程一非,停止其一切影视活动和商业活动。事后,红河影视也做出反应,对自己旗下当红花旦梁薇的不当行为表示完全不知情,在事情查明之前,也将对暂停梁薇的一切影视工作。据记者了解到,程一非是土身土长的运城人,一向以低调谦和示人,曾作为云城形象宣传大使,更是参加几个慈善机构……

    8月2日的新闻像是对前一日新闻的延续:昨天中午,云城太平庄西街口发生一起汽车爆炸事故,车上两名乘客当场毙命,据公安部门调查,死者为著名演员程一非和著名企业家曹云壮先生。据云城交通大队透漏,此次事故属人为造成,有关部门在现场发现有汽油桶、打火机等残骸,并且通过车检和尸检,发现车内有打斗迹象,二人身上也有不同大小的伤口。程一非是云城绿岛影视旗下著名艺人,昨天上午其在电视剧《枫叶2》的发布会上深陷道德危机,遭到包括绿岛影视在内的多家影视机构的联合封杀。曹云壮是我市著名企业家,青年时代曾在外积极打拼,是兄弟建业集团的主创人,旗下拥有云城地产、枫山物业等多家大型企业,2000年回到我市进行投资,为西城的初期建设做出过巨大贡献。目前警方尚未查明二人的关系以及冲突的主要原因……

    8月3日《云城晚报》的第三版夹缝里有这样一条消息:今天上午,市属洼子店精神病疗养院发生一起斗殴事件,斗殴的双方均是院属病人。据工作人员透漏,斗殴一共有三十多人参加,带头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病人以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据说双方打斗的目的是为争夺所谓的“霸主”地位。此次事故造成十多个病人受伤,另外还有五个病人趁乱出逃,目前尚有一位病人仍未归院。为此,疗养院常务副院长、疗养科主人等引咎辞职,另有多名医生、护士和安保人员遭到解雇。

    8月4日的新闻比较简单:昨天夜里,我市发生了两起火灾,一处位于西城万壑枫园别墅区,另一处位于东郊太平庄中街,两处火灾事发原因尚不清楚,不过火灾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刘二狗把四则新闻又看了一遍,然后将他们一起嵌入早就准备好的画框里。刘二狗非常确定,实际上自己还是看不懂画,尽管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这幅红衣少女曾让他以为自己忽然开了窍,可事后证明,对于油画她还是提不起一点兴趣。所以,他决定把框里的画抽出来压在自己的床下,而把这几张有纪念意义的报纸表上。

    正当他对着画框不知道该挂在那里的时候,电视上忽然出现了这样一条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女播报人穿着一件粉色的韩版开领正装,昂首挺胸,脸上挂着似笑不笑的表情,声音倒是清脆甜美:今日,记者在云城气象部门了解到,云城昨日的最高气温已达到39℃,中午时,地面温度更是达到了50℃,两个数据均开创了云城有气象记录以来的最高值。目前,连续半个月的持续高温已导致15人中暑死亡,重症中暑更是多达上百例,多为户外劳动者。记者在采访时发现,尽管将近40℃的高温,但不少建筑工地仍没有停止施工,许多工人不堪酷热,纷纷走上街头像市政府请愿,寻求干预。不过,也有例外,已故企业家曹云壮旗下的云城地产、兄弟建业早在十天前就开启了工人休暑制度,每日自上午十点半至下午三点半所有户外工程停止施工……

    刘二狗赶紧把秘书叫了进来,他指着电视黑着脸问自己的秘书:“有这事吗?”

    女秘书笑着说:“是的刘总,公司的这项制度已经实施十天了!”

    “这制度谁签发的?我怎么不知道?”刘二狗感到有股怒火在心里乱窜,他机动地对着面前一脸笑意的秘书忽然咆哮起来。

    女秘书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或者说不知道是什么惹怒了刘总,何况这则报道对公司的评价充满了正能量,所以她先是一怔,然后赶紧收起笑容回答:“刘总,当时您不在公司,是曹总亲自签发的!”

    刘二狗感觉自己快被气疯了,他双手插着腰,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嘴里嘀咕着:“曹总,曹总,曹大壮你行啊,都死了还深受爱戴呢!”

    “刘总,您说什么?您还有什么指示?”

    刘二狗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秘书还在跟前,而且自己刚才的情绪实在毫无由头,这一点他比曹大壮谨慎的多,他不想让属下的人在背后嘁嘁喳喳的说什么。于是他忽然叹了口气,转身对女秘书说:“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念大哥而已。你去忙吧,哦不,你给公司的董事和主要领导发个通知,公司要召开一个有关曹总去世后解决遗留问题的高层会议。”

    等女秘书走出去关好门的时候,刘二狗笑了。他知道,公司就是他和曹大壮一手创建的,除了曹大壮,拥有企业最多股份的就是他,而其他的董事都不过是毛毛雨,何况曹大壮没有其他亲人,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干弟弟。所以,他志在必得。

    “曹云壮,很快你的名字就会被遗忘在云城的历史中!”

    (二)

    第二天,在刘二狗的主持下,兄弟建业集团高层会议便在集团大楼召开。一切正如刘二狗的预计,极其顺利,毕竟几个董事的股份加在一起还不足百分之三十,所以大家都心领神会,不过是列席做做样子而已。

    这几个人都是最开始跟着曹大壮、刘二狗在沙场打打杀杀的混混,公司做大后,既没文化,又没经验,曹大壮念着旧情,便每人得了几分股份,成了有钱没事的“鸡”场阔爷。所以,无论是姓曹的掌局,还是姓刘的做大,只要他们的钱没变就行。至于公司的几位外聘高层,也都是刘二狗作为总经理无色的人选,何况大家都知道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关系,此时董事长去世,刘经理掌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关于刘案构先生出任公司董事长一职的提议,几乎是毫无争议地就通过了。

    不过,关于曹云壮个人名下40%企业股份的处理意见却碰到了小小的争议。曹云壮是云城人,可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直系亲属,唯一的母亲已经先于他去世。刘二狗和曹大壮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有自小一起生活的事实关系,虽不具备继承条件,但董事会还是充分尊重其处理意见。鉴于40%的企业股份对集团影响巨大,所以以刘案构为首的公司高层决定联合收购这其四分之三的股份,剩余的10%的股份用于偿还其个人债务和公司债务。而四分之三的股份收购款将分十年付清,并以曹云壮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将所有的收购款用于云城的公益事业。集团会议建议,基金会的名称为“云壮基金会”,而刘二狗的意见则为“兄弟建业基金会”,双方为此发生了一点小争执。人们不明白,刘二狗为什么可以把这么大的股份转让给公司,但唯独在一个基金会的名字上如此纠结。

    会议进行到中午快要散会的时候,一个文质彬彬夹着文件夹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会议大厅的门口。董事们和高官们面面相觑,谁都不认识这个人,更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趾高气扬地出现在门口。

    刘二狗一脸愠色地站了起来,还未开口,女秘书赶紧跑过来凑到他的耳边说,此人是秦镇里,据说要宣读前董事长的遗嘱!

    刘二狗如同五雷轰顶,就像一个马上要坐上龙椅的将军,突然被从后边射来的箭射中了腰心,虽没一下瘫倒,却再也卖不动一步,只能看着眼前的龙椅泪眼模糊。

    “遗嘱?莫非曹大壮早就对自己留了后手?”他一边心里捉摸着遗嘱的事,一面打量着来人。秦镇里他是听说过的,是云城律师界的翘楚,素有外号“真理秦”,据说他办得案子无疑不胜,人们都说他要的结果就是真理。

    秦镇里倒也毫不客气,径直走到主席台,扫了一眼台下,便开口说道:“我是秦镇里,受兄弟建业集团董事长曹云壮先生生前嘱托,现公布其生前所立遗嘱,此遗嘱由曹先生亲自所书,受公证处公正,另有遗嘱公正影视资料一份,欢迎各位稍后查看。”

    刘二狗坐在椅子上,把头轻轻靠在椅背上,绝望地闭着双眼。他完全没有想到曹大壮在下定决心干掉程一非之前还留下了伏笔,难道说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企图?可为什么他就真的顺着自己的引导就范呢?自己不过持有集团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如果曹大壮选择放弃或者捐赠公司股份,那么自己和他一起努力了十年的心血就真的付诸东流了。

    “我是曹云壮,现已无父母,无子女,无近亲,一年来深受心肌梗、动脉硬化等心脑血管疾病的折磨,现在病情不断加重,故而册立遗嘱。我决定,我去世后,将我名下的40%的公司股份悉数无偿地转赠给兄弟建业集团总经理刘案构先生。”

    刘二狗猛然睁开双眼,他发现所有的与会者正微笑着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他平生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却从没有奢望过最好的结果,但是曹大壮却给与了他。他才发现自己歪歪斜斜一脸颓色的坐在椅子上,赶紧听了听身体,向投来的目光报以感谢的微笑。

    秦镇里继续宣读:“刘案构先生和我自幼一起长大,共同创立兄弟建议集团,为人行事低调周全,为公司做出了巨大贡献,因此我提议,由刘案构先生在我去世后出任董事长,请董事会予以考虑。

    我名下个人财产,包括云城房产两处,临城房产一处,汽车三辆,以及股票、债券若干,除临城房产转赠刘案构先生外,其他悉数捐给云城精神病疗养院,用于院内病人疗养。

    我死后的后事皆由刘案构先生处理,并烦请刘案构先生将我的藏画和我的骨灰一并葬在我的母亲身旁!”

    秦镇里的宣读结束了,公司的回忆也就散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对刘二狗表示祝贺后都识趣地离开了,只剩下主席台上站着的秦镇里还有挂着笑容但眼泪打转的刘二狗。

    秦镇里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走到刘二狗身边,伸出手,对刘二狗说到:“刘先生,祝贺你成为兄弟建业集团的最大股东,按照遗嘱,此后你将拥有集团近75%的股份!”

    “谢谢,谢谢。”刘二狗握着秦镇里的手,机械地说着谢谢,但他的眼神却是呆滞的,他的思维还留在这个天大的疑惑上。

    “刘先生,曹先生生前还有一个嘱咐,”看着刘二狗疑惑地望着自己,秦镇里继续说道:“曹先生不允许你转卖和放弃临城的那座别墅,并要求你接受公司股份后立刻过去验收遗产,这是先生临终之托,希望刘先生予以配合,我也可以早日完成忠人之事!谢谢”

    (三)

    第二天,刘二狗就带着秘书和秦镇里去了临城,一过去很快便办好了手续,秘书便带着秦镇里回了云城。按照秦镇里的说词,曹大壮要求刘二狗一人前往别墅。

    刘二狗从来不知道,曹大壮什么时候在临城湿地公园外建了别墅。说是湿地公园,这里就是当年曹大壮和刘二狗一起和人抢沙夺滩的河套。只不过这几年经过开发,一番绿化,倒也成了景色优美的湿地公园。

    走在水草丰盛、游人流连的河滩上,刘二狗回忆起了那段难忘的岁月。那天他第一次随曹大壮去沙场,以往大妈不允许大壮带他来沙场,只让他在家做些微不足道的小活,或者在大街上捡几个酒瓶、铝罐。上了河套他发现,除了他和曹大壮,圈地卖沙的无一不是膀大腰圆、胡子拉碴的汉子,这让他跟在曹大壮身后有点胆怯。不过,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几乎每个汉子看见了曹大壮,无不老远就打招呼,一口一个“曹爷”的叫着。曹大壮逢人便向人介绍,“这是我兄弟刘二狗,以后也在这和大家一起混口饭吃,多多照顾!”曹大壮只要一介绍完,对方便冲自己喊声“刘爷”,那天刘二狗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活着的尊严……他总是觉得,这一声刘爷比后来的什么刘老板、刘经理牛逼多了。

    想着想着,刘二狗眼泪便流了下来,“曹大壮,你个狗日的,这辈子我都欠你的,可惜你杀了我的女人……”刘二狗抹眼泪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别墅前。

    那别墅不大,但要比万壑枫园的漂亮多了。周围是白木栅栏,环以青绿草坪,主房是尖耸的褐红色屋顶,连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都充满异国情调。大门虚掩着,院落里很干净,一辆自行车停在玄关门口,车胎上还挂着泛绿的湿泥,似乎有人住在这里。

    刘二狗轻声走进院落,才发现玄关的门也微微大开着,他有点紧张,不知道曹大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既然来了,想到这还是自己的房子,刘二狗便底气十足的推门进了去。

    他忽然发现有个人正背对自己坐在餐桌旁,那个人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一身白色的半透休闲装,默默地看着日历发呆。他觉的这个背影似乎有点熟悉,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松香的味道,一瞬间,血液从身体灌像了身体的两个“头”。

    那个女人似乎也听见了声音,她微微转过头来,刘二狗终于看清楚了,果真是自己的小媚。他兴奋地嘶吼起来:“曹大壮,你个王八蛋,你没杀我的小媚!”小媚激动地跑了过来,她使劲抱着眼前的男人,她发现刘二狗除了使劲抱着自己外,还哭得泣不成声。

    “二狗,你哭啦。”

    “是啊,我哭了。”

    “是高兴的吗?”

    “是高兴,可我也难过!”

    “为什么难过?”

    “狗日的曹大壮死了!他骗了我,狗日的曹大壮,我一辈子都欠你他!”

    一番云雨过后,刘二狗躺在床上,搂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他的下头仍然耸立着,可眼泪依旧留着。

    “二狗,你怎么又哭了?”

    “我高兴的。”

    “是因为找到了我吗?”

    “是,并且我知道我不阳痿。”

    “二狗,你要是再晚来一天我就走了!”

    “走哪去?”

    “不知道!”

    “为什么要走?”

    “因为那人说如果今天你还没来那就代表你死了!”

    “曹大壮,狗日的,你总是自作主张,你都死了,我欠你的咋还你!”

    刘二狗在临城河滩的别墅哭的像个孩子,而女人就像哄孩子一样抱着他。等他哭够了,又提着枪开始冲刺,那家伙式像一只关在圈里忽然重见青草的牛犊。就这样,他哭一会,然后又干一阵,临近天黑的时候,他终于射了,也止住了哭声。他忽然看着脸色潮红的女人,郑重其事的多:“老婆,你说我该为他做点什么?”

    “谁?”

    “曹大壮!”

    “完成他的愿望!”

    “你真聪明,对,给这狗日的完成愿望!”

    (四)

    刘二狗和小媚在临城住了两天,这两天他要么和小媚躺在床上看着对方,要么就一个人走出家门闲逛。闲逛的时候他只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别墅外的河滩,另外就是临城的墓园。

    去河滩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哭,看着石头和沙子哭,看着水面都能看到曹大壮青年时候的模样,哭的更厉害了。回来的时候,小媚便叮嘱他,让他别再去河滩了。

    后来他就去墓园。临城的墓园和过去没啥两样,只不过当初大妈屡遭白眼的哭陵职业反倒成了热门,他发现那里有十多个专业哭陵队伍,有的哭陵人还是二十多岁的姑娘。看着这些所谓的哭陵人假模假样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让逝者家属大为不满,于是看管墓园的新老头就不在让他进去了。刘二狗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从小看着大妈哭陵长大,那才叫专业水准,你没有把死者当亲人的心境,哭出的声音怎么打动人心?当然,他和那哭陵姑娘讲这段理论的时候并不是这么理直气壮,他尽可能地做到了和颜悦色,可是没想到那姑娘还是吐了他一脸唾沫。后来小媚就不在让他去墓园了,她一边拿温水给他擦脸,一边嘀咕“咱这脸可不能让他们喷了,要长黑斑的!”刘二狗觉得小媚说这话的时候可笑,于是他便哈哈大笑,咯吱着她,没多大功夫,两个人便又赤裸裸地又躺在床上了……

    两天一结束,刘二狗便带着小媚回来了。回云城这天,天气忽然转阴,持续了好久的近四十度高温忽然一下跌倒了三十度,大街上都是被憋坏了的人群,人们迫不及待地扎在一起讲述着这几天发生的稀奇事。

    刘二狗对这些人的兴奋非常不满,他坐在一辆崭新的凯迪拉克里冲着小媚嘀咕:“今天是曹大壮的头七,可我还连他的骨灰还没埋,他晚上要是回来怕是都找不到自己。”小媚便董事地催促司机,将车飞快地开回了西城。

    回到西城后,刘二狗先安顿好了小媚,自己则一个人抱着曹大壮的骨灰来到了刘大壮生前的办公室。搜索了好久,终于把曹大壮生前的藏画都找到了,可是他又一琢磨,大哥生前最爱的那副画正压在自己办公室的床板下,连画框都让自己拆了。想到这,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等到夜里十点钟的时候,曹大壮终于带着红衣少女等油画还有曹大壮的骨灰来到万壑枫园东区。为了便于行事,他特意给那两个保安放了一夜的假。

    刘二狗跪在地上,望了望四周,东边的别墅一片漆黑,有一只不知名的鸟正站在那房顶咕咕怪叫。北面的别墅早在上次火灾里就被烧了个精光,现在除了一团漆黑,连存在的迹象都看不到。

    刘二狗收回目光,低头仔细辨识,终于发现了那棵有点蔫的松树。眼泪又留下来了,他冲着那块地皮念叨着,这怂瓜地,就能长这些烂瓜,连一颗小松树都养不活。你说你老人家也是,住着别墅,玩着骷髅,就享了几天福,偏偏要和那小姑娘斗……

    说到那小姑娘,刘二狗有点走思。他不明白是自己成全了沈伊,还是沈伊成全了自己,但肯定的是,这次自己绝对不是赢家。不过,他却也由心地佩服她,连他都以为她是真的疯了,结果她却在精神病院还策划了一起精彩的复仇。也正是这样,他最终还是往事先约好的账户打了一座别墅的钱。其实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可能这才是曹大壮的本意,他天真地为那座疗养院捐出了自己在云城所有的私有财产……

    刘二狗掏出所有的画,放在一起,他要按照曹大壮的遗嘱把它们留给他。掏出打火机后,刘二狗还是忍不住把那副红衣少女拿出来又看了看,映着打火机的灯光,他突然看到那红衣少女的眼睛冲自己眨了眨,嘴角流出了一丝笑意,与此同时,那只本下垂着的手则伸了起来,从袖口里嗖的一下滑出一只飞机,冲着自己就飞了过来。刘二狗大吃一惊,慌忙丢下了画,双手在眼前乱扫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停下乱摇的手,发现并没又什么纸飞机。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曹大壮多少个夜晚彻夜不眠地地看着这幅画,原来还有这样的秘密。不过,刘二狗永远也不知道,这幅画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的作品,而是曹大壮二十年才画成的唯一一部作品。

    刘二狗不懂画,更不喜欢这种有些神秘和怪异的东西,他没有一丝犹豫地用大火机引燃了这些画作,然后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跪在地上念念有词。他相信,此时曹大壮一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有他才能听见自己的忏悔。

    画作化成灰烬后,刘二狗迅速把纸灰收起来,一并倒入了曹大壮的骨灰罐。然后在依临小松树的位置,用随身携带的短锹挖了一个深坑。等他把骨灰罐放入坑内的时候,她似乎听见罐里传来了轻轻的沙沙声。要么是母子团聚了,要么是他看到了那副画儿感到欣喜……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东面别墅上的怪鸟忽然“突”的一下飞走了。刘二狗止住了哭声,站了起来,他笑着对漆黑的空气说:“狗日的,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刘二狗转身走掉了,他一边走,一边听见身后的瓜叶都微微地摇晃起来,那“沙沙”的声音和刚才罐子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从万壑枫园回到自己的住处,小媚已经睡着了。刘二狗躺在床上,从后面抱住小媚,他感觉温暖极了。这时候小媚醒了,她以为刘二狗有了需求,便解开了自己的睡衣。但是,刘二狗却一把抓住了睡衣的扣子,轻轻说了声:“睡吧!”

    (五)

    大约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云城开始下起了雨。

    开始的时候,雨下的淅淅沥沥,雨神像是深夜刚得到通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过了一会,大概是天庭来了催促,一道闪电划过,乌黑的天被撕了个大口子,狂风暴雨铺天盖地地向大地冲来。大概是觉得深夜无人知晓,一个暴雷随之猛地在城市的上空炸开,整个城市都似乎颤了一下。也正是这一声霹雳以后,城市的角角落落竟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灯光来。有人竟像是率先发现了宝藏一样冲着窗外大喊起来:下雨啦……

    雨越下越大,夺目的闪电和惊天动地的雷声也越来越密集,大风开始肆意泛滥,它们挟持着瓢泼似的雨水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这座城市猛抽。大楼的玻璃、汽车的顶盖、肮脏的马路在暴力抽打的同时,也被一瞬间冲刷的干干静静。

    有的人看着大雨越看越感到兴奋,他们关着膀子打开窗子尽情地享受这久违的凉风。有的人在也无意安眠,甚至打开了电视,看起了午夜新闻。巧的很,一个面容妖娆的女主持人正播报这新闻快线:据市气象局预测,未来一天内,本市将迎来今年最大的降水高峰期,预计降水将达到150毫米,开创本市有气象记录以来的单日降水最高值。气象部门呼吁广大市民未来两天减少出行,各部门应做好防洪减灾的准备……

    果然,大雨下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某个夜总会停车场一辆等的不耐烦的汽车终于狠了狠心冲进了雨雾,大概是家里有一个等待着的彪悍女人吧,这辆车甚至都没酝酿,一启动就飞了出去,而汽车下那只避雨的猫甚至没来得及迈步便被碾在了车轮下。停车场像受到了蜂群效应的影响一样,其他车像是有了榜样一般,也纷纷冲劲雨雾里,刚才的那是猫先是变成了死猫,后来变成了肉泥,最后变成了一张爆裂的毛皮。血液被贪婪的雨水很快便吞噬了个干净。

    谁也没在意这座城市在雨夜里忽然就死去了一只猫。

    第二天,云城又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的雨。雷阵雨转小雨,小雨转中雨,中雨转大雨,大雨又转雷阵雨。下到黄昏的时候,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又开始了:严重暴雨已造成十人死亡,多人失踪,这些人多时住在简易工棚里的室外建筑工人。不过,也有例外。我市最大房地产开发公司兄弟建业集团早在半个月前就做好了暴雨洪涝灾害防范工作,不仅加固了工地设施,还将建筑工人从活动板房集中在公司大楼内住宿……

    到了第二天夜里的时候,雨虽然停了,但云城的天空仍阴的厉害。人们忽然觉得,似乎高温天气也没什么可怕之处,不过是多开一会空调,多做也就是几十块钱的电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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