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她对着骷髅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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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程一非站在卫生间的阳台上,低头看着窗外披头散发抱着猫头的沈伊。这个女人好陌生,从佝偻着的背影已经看不出云城玉女的任何影子。这时候,沈伊突然回头对着阳台看了看,尽管那张面孔是那样的苍白,可那双大眼睛依然是如此的娇媚可爱,程一非心动了。

    沈伊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只丢给他一把菜刀和一块磨刀石,她说:“球球我来安葬,你只需把菜刀磨到最快。”他用手指轻轻地挡了挡刀刃,这把刀确实太钝了,估计连棵葱都切不断吧。

    不过确实太意外了,他本以为回来的时候会碰见沈明礼,这个自己从没见过的沈伊故事里的“传奇”人物。他还在车上想了半天,一会见到沈明礼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他不可能真的听从沈伊的疯话,去拿着刀子砍了他,也不能不照顾沈伊的情绪,看见这样一个无赖而无动于衷。不过好在回来的时候东区的院子很安静,连一只鸟都没有,沈伊也便没在说什么,除了扔给自己这把锈菜刀。

    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沈伊常常给她讲自己的故事,沈明礼和伊春兰往往是故事的主角。最初的时候,他听的很认真,很仔细,不过,慢慢的他发现,沈伊的故事永远都是那么几个人、那样几件事。而且,沈伊讲故事的时候情绪往往很激动,不允许他插话,也不允许他打断自己,只能静静的听,并在适当的时候把她揽进怀里。

    程一非捡起磨刀石,将刀刃抵在粗糙的砾石面上,嚓嚓地磨了起来。一边磨着刀,他的眉头紧锁着,他在思考着许许多多的问题,当然,沈伊是问题的关键。他暗暗下了决定,他要为沈伊找一个好的心理医生,最好是云城最著名的医生。

    在程一非的菜刀快要磨完的时候,对面的别墅突然传来了连串的咚咚声。很明显,对面的声音也是来自菜刀,只不过是重刀剁案板的声音。这个刁婆似乎经常会剁一些肉馅,有时候常常凌晨三四点钟就会想起这种刀剁案板的声音。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居住的老太婆,却如此热爱繁琐的包陷食物……

    程一非收回心思,他低头看见沈伊在栅栏里艰难地挖着泥土。他打开一扇窗子,探出头对着沈伊喊:“伊伊,刀已经磨完了,我出去帮你吧?”

    沈伊抬起头,只是对自己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然后转过头继续挖着泥坑。站在二楼看着面前的沈伊,程一非觉得眼前的女人真的太娇小了,可是她偏偏又有着一颗太过偏执的心,她能用一百倍的仇恨去执行仇恨,她的报复欲望有时候会让自己感到胆战心惊。

    看来墓坑已经挖好了,沈伊直起身伸了伸腰。只见她抱着球球的脑袋又耳语了好一会,才郑重地把已经发臭的猫头放进坑里。沈伊并没有立即填土,而是又走到门前的灰堆蹲了下去,大概用了两三分钟,用大襟兜着那些猫骨残渣走了回来。她把那些带着沈明礼牙印的骨头围着猫头摆了一圈,注视了三分钟,又在自己的头上薅了一把头发,放在猫头上,最后才一捧一捧地把土填了回来。临了,还在地面上建起了小小的起尖坟冢,自己则跪在那足足拜了三下。

    程一非看着沈伊一套莫名其妙的动作哭笑不得,同时他对于自己房子前出现一个小小的坟包也感到一丝丝不安,尽管埋得只是个发臭的猫头,但毕竟按照云城的民谚“阴阳不相隔,人如住鬼穴”来讲,这对运气大大的不利。

    等一切都完成了,沈伊再次昂你头,目光正好对着自己,微笑着说:“程一非,我爱你,你可以去杀了沈明礼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伊一边打了个爱的手势,一边向后直挺挺的昏倒了过去……

    (二)

    沈伊觉得身体暖烘烘的,有一只毛茸茸的尾巴正在扫动自己的脸颊。“球球,是你吗,你还活着……”,沈伊在兴奋中睁开眼睛,可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那个男人正眯着一双小眼睛皱着眉看着自己,看到自己醒来还皮笑肉不笑地冲自己点了点头。

    沈伊下意识的裹了裹被子,向后靠了靠,她确定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但似乎身上一丝不挂,她能隐约的感觉到胸和腿间自由的气息。可是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

    “伊伊,你醒了?”是程一非的声音,原来他正站在自己的另一侧,他一边兴奋的说着话,一边蹲在床边拉着自己的手。看到一非在自己身边,沈伊放松了许多,但还是下意识地向程一非挪了挪,并问道:“他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卧室。”

    “他是高进博士,是咱们市医院神经科的主任,也是医科大的著名教授,可以算是咱们云城最好的饿神经科大夫了”,说话人的声音嗲嗲的,吕德义竟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程一非接着说道:“伊伊,刚才你埋完球球就晕倒了,我觉得你最近一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所有才让吕德义请来了他的好朋友高进博士,请他给你做个信里疏导。你不用怕,只要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你要听从高博士的好吗?”

    沈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自己昏迷的短短一个小时里,程一非竟然为自己找来了心理医生,还是全市都闻名的以精神病研究著称的高进。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成了神经病吗?在别人的眼里是不是觉得自己改住进养老院,哦不,是洼子店精神病疗养院呢?沈伊觉得一股怒火从天而降,她顾不得自己赤裸着身体,一手扶着床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扯着被头冲着三个人大喊着:“程一非,你觉得我是神经病是吗?你觉得球球死掉了我大题小做像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是吗?你觉得找一个白大褂就能还我安寝是吗?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要是爱我,你就应该杀了沈明礼,要不我夜夜不能安眠。”

    沈伊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多少个出现类似幻觉的夜晚,她都会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神经病一般。她觉得自己能看见别人看到不到的,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她觉得自己的神经能捕捉到人类空间以外的东西。她怕这就是病态的神经空间,她怕自己也和老妖婆一样越苍老越喜怒无常。可是她没有想到,程一非竟然请来一个白大褂来为自己确诊,让自己最可怕的担忧成为现实。她相信这是程一非爱自己的一种方式,但她为一非对自己的不了解而失望。

    尤其是最不能忍受的是:就在自己刚才怒不可遏的瞬间,一非不仅没有为自己裹紧被子,而是忙不迭地去为那个色眯眯的白大褂道歉,嘴里还大声地说着:“伊伊她最近心情不好,发脾气是常有的事!”自己真的发了很多的脾气吗?在程一非的心里,是不是已经为自己下了神经病的确诊了?沈伊提着被尖下了床,她咆哮着让这三个人都滚出去,从二楼一直被推到玄关,一路上程一非没有一句爱怜的话,而是在不停的对自己呼喊“伊伊你镇定一下,咱们会有办法的!”,为此,在把他最后退出门的一瞬间,沈伊大哭着从后面踹了她一脚。

    不管三个人在外边怎么拍打房门,沈伊都一直背靠着玄关门大声地哭着。

    吕德义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大为不满,在外面尖嘴乱舌地冲着屋里喊着:“沈伊,你看看自己的行为,究竟像不像一个神经病!”那个白大褂则是操着压低的男低音对吕德义说:“小吕,你不能当着病人这么说话,不过,从你们反映她母亲生前的表现和病人自己的行为来看,确实是精神疾病的前期表现,而且很可能是遗传性的。”

    沈伊瘫坐在地上,被子脱落在一边,白色的乳房随着剧烈的哭泣快速起伏着。她一遍一遍的哭嚎着:“你们滚,都他妈的滚得远远地,程一非你是个懦夫,你不敢去杀沈明礼,却说我是神经病……”

    “神经病,神经病,我真的是个神经病吗……”

    (三)

    黄昏的时候,程一非还没有回来,沈伊站在阳台上,默默地祈祷着那辆黑色的奔驰赶快开进东区。随着夜幕黑色的逐渐加深,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该把一非赶出家门,毕竟在本质上来讲,他并不是故意伤害自己,而是为了让自己摆脱泥沼。

    肚子咕咕地叫着,可沈伊感觉浑身乏力,不想吃任何东西。她低下头看着窗子下的小坟冢,默默地想,不知道球球饿没饿,地下凉不凉。一非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自己,为什么人们可以为父亲报仇,为母亲吊孝,而自己却不能为了球球杀了沈明礼、为它做坟跪拜呢?要知道我的父母可是一对的魔鬼啊,他们除了给与我伤害其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而球球就不一样了,它陪我那么多日子,听我说那么多的心事,我失落时还给我翻跟头取乐,它对我来说比沈明礼和伊春兰要亲近的多啊。

    想到球球的时候,沈伊又开始流泪了。

    对面别墅的房门吱吱地打开了,消瘦的刁婆驼着背走了出来,她一手拿着锄头,另一手拿着半截编织袋一步三晃地走进了瓜地。这个刁婆今天很奇怪,不仅低声哼着一个不知名的小曲子,竟然还穿着一件蓝色的旗袍。那旗袍的年头应该不小了,沈伊似乎记得小时候大街上的女人特别流行这款样式,布料应该是一种叫做“的确凉”的涤纶料,老妖婆曾经就有一件,夜里一脱衣服常常迸出火花。沈伊忽然发现,似乎很久没有看见这个讨厌的老太太了。

    刁婆慢悠悠拿着锄头劳作着,尽管夜色降临,但沈伊能看得出她干的很认真。她把缠在一起的丝蔓一一拉开,对每一株瓜藤的根部都进行了松土,并从编织袋里拿出化肥细心地撒在根土上,最后在用浮土全部覆盖好。刁婆每完成一棵瓜藤都要停一会,伸伸腰,踩踩土,再哼两句曲,自言自语地嘀咕几句。离得太远,沈伊听不清刁婆在说什么,但她似乎能看见这老太太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沈伊忽然想到,人老了是不是都会成为母亲和刁婆这样,被社会和男人们抛弃,每天活在孤独和寂寞之中,只能对着死物和自己说话,最后郁郁死在无聊之中?是不是女人都有精神分裂的潜质,母亲如此,刁婆也如此,自己也摆脱不了这个命运?那么说,程一非觉得自己疯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吗?

    不知道怎么了,沈伊又将自己的思维扯回了神经病这个话题上,她觉得在思考下去自己就要心力交瘁了,便转身回了卧室,拉上窗帘,一个人在黑暗里咀嚼着干噎的饼干。

    她几次试图叫醒存活在空气中的自己的猫,不断的低声说着:“球球,你在吗?一非不回来了,你陪我说说话吧。”可是,她失败了,空气中熟悉的撒娇声迟迟没有响起,到最后只有窗外传来了刁婆清理锄镐和关门回屋的声响。

    (四)

    据说魔鬼总是出现在人们意识模糊的时刻,她驼着背,穿着斗篷,远看像是慈祥的外婆,到了眼前便掀开斗篷露出满是疮疤和蛇头的脑袋……

    就在沈伊模模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她终于听见似乎有人在轻轻的敲门。咚咚咚咚,声音虽然很轻,但持续不断,她确定响起的是自己的门。是一非回来了吗?沈伊赶紧下了床,飞奔着下了楼。

    “是你吗,一非”,沈伊站在玄关门口轻轻的问。她多希望听见的是一非熟悉的声音,哪怕说一句对不起或是对不起都用说,只要喊一句伊伊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她总觉得屋里的某个角落里藏着一个戴着面具的怪物。

    敲门声停止了,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程一非的回答,而是久久的静默。

    沈伊有点害怕,她不自然地放开了扶着门把手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次她颤抖着问:“是你吗,一非?”

    新的一轮沉默后,终于,她听见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沈小姐,您不要害怕,我是金东!”门外终于传来了沙哑的回答声。

    金东?沈伊一听到这个名字突然觉得身体遭到了电击一般,剧烈的颤抖险些让她坐在地上。他在拘留所放出来了吗?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他要干什么?一连串的疑问让沈伊愈加紧张起来,毕竟是自己把他在这座城市的一切毁掉了,他是来报复的吗?她无法开口应答,也无力跑回楼上去,只能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呼吸声。

    “沈小姐,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已经失去工作了,有了前科,没有单位再用我这样的保安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坐着火车回老家了,所以特意过来和你说声对不起。”

    门外的声音确实是金东的声音,虽然比以往沙哑,但说话腔调里特有的军人气质没变。听完金东的陈述,沈伊紧张的情绪略有放松,不过,她仍站在原地,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事件,自己是受害者,但数日以来,她的内心深处却总是残留着一丝愧疚。

    “另外,您,您,您能开门让我再见上一面吗?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尽管我知道程先生你们很般配,我自己什么都不是,可我做梦都常常是你的笑容。我没有别的心愿了,我能在见你一面吗?看看你的眼睛。”金东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完了自己的话,接着门里门外又陷入到沉寂之中。

    沈伊轻轻地向前走了一步,透过猫眼,她看见了金东略显困乏的脸。他的嘴角结着痂,大概是那天一非打的吧。

    沈伊转过身来靠在门上,双手抓着头发,紧紧第闭着双眼,内心里两个声音在对抗着。一个声音再说,你就开门吧,你看他多可怜,他没有恶意;另一个声音则咆哮着,你忘了他赤裸着用你的内衣套动他的下体了?那是多么的肮脏啊,你若开门给这样的人,你得有多么的放荡啊!第一个声音说到,如果他想伤害你,以前他潜入你家的时候他早就会做了;另外的声音则马上还击:时间不一样了,他现在是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可能干的出来,难道你喜欢他?喜欢你个恋物变态狂?那你自己和街头的婊子有什么区别。

    沈伊挣扎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做,只有眼泪在簌簌地留着。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母亲所说的扫把星,所有接触自己的人都会倒霉,弟弟、祖母,甚至包括母亲,还有自己的球球,都是因为自己而丧命。也许一非是对的,大概是他也发现了自己是个被咒怨诅咒的煞星了吧。

    这时候,月光升起来了,第一缕月光从窗子斜斜地打在了客厅的一幅画上。一刹那,沈伊想起了自己车里发现了纸飞机的下午,自己曾无助地借着这个人的肩膀哭泣,想起了他害羞的神色,她忽然便决定了,她要开门送他一程。

    沈伊果断地拉开了门,她刚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可此时门外竟空无一人。

    金东呢?他走了吗?还是,刚才的一切又是自己的幻觉?沈伊站在雨罩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就在沈伊发呆的时候,突然球球坟丘前的几株瓜藤动了起来。硕大的南瓜叶剧烈地颤抖着,难道是球球复活了?沈伊默默地想着。难道世间真的有死而复活,若果真的是那样,那老妖婆是不是也曾在某个暗夜来访过我,站在我的床头干笑?沈伊已经失去了逻辑意识,她的大脑完全被一连串的惶恐电击短路了。

    突然,一个黑影在瓜藤叶里腾空而起,他手持一把弯月镰刀向自己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她终于还是迎着月光看清楚了,黑影就是金东,此刻他的脸完全的扭曲了,那夸张的阴笑声仿佛来自地狱一般。他大声咆哮着:“女神,你终于还是出来了,你害的我好苦啊!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穿了什么贴身内衣……”

    沈伊绝望了,她闭上眼睛不想有一丝挣扎,对于她来讲,现在死在镰刀之下也许是个解脱。金东就像一只苍蝇,个头虽小,但却趴在了自己的瞳孔之上,世界被遮盖的一片灰暗。

    她似乎感觉到了镰刀所带的风声,球球撒娇一般的哀叫已经在自己的耳边想起了,球球,球球,我来了……

    “砰”,一声闷响,沈伊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痛苦,难道死亡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疼痛?球球,我来了,你看见我了吗?沈伊紧闭着双眼,灵魂似乎已经先于肉体游离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不过,球球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反而是耳边先前出现的撒娇声也不见了。一股似乎掺杂着油脂、颜料和汗渍的奇怪气息扑了过来,这让沈伊忽然清醒过来。

    她迷茫地睁开双眼,适应了一下皎白的月光才发现,金东已经趴在了自己的面前,脑袋的血殷出了一大片,一丝声息都没有,就像自己昨天抱着的猫头一样。而自己的面前,竟然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不正是自己前些天看见的肥肉吗?臃肿的身体像要破了一般,他似乎已经承受不住巨大的体重了,呼吸声像年迈的牛,“呼哧呼哧”,那热浪顺着鼻孔似乎能喷到沈伊的脸上。

    上次由于惊吓太匆忙,沈伊并没有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不过,此时她却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他有生以来看见过的最丑陋的男人,肥大的脑袋,一个大大的酒糟鼻,皮肤上泛着腻腻的油光。他留着短短的毛寸,头发里却有数不清的疤痕,有疮疤,也有细长的刀疤。而那双小小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双手乱搓着着……

    沈伊惊叫一声,转身便往屋里跑。他听见那巨大的呼吸声也跟了上来,脚步就更加慌乱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自己已经连死都不怕了,此时此刻却有一股强烈的逃跑欲望。就在自己进了屋关门的一刹那,这块油腻腻的肥肉也踉踉跄跄的扑到了面前,她似乎听见对方开口说了什么话,好像是自己的名字“伊……伊”,但她又不确定,因为之后便没了动静。

    她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转身趴在猫眼向外望。金东仍然趴在地上,左眼翻白着正对着这自己。而那块肥肉已经转身离去了,他走的很慢,低着头,脚步一摇三晃着。沈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房前的金东,她没有电话,不敢出门,生怕那块肥肉在折返回来。她只能把玄关的几道锁都锁住,爬上二楼,紧紧关死卧室房门,躲在被子里盼着天亮……

    (五)

    夏日没有雨的夜晚对于刁婆是最幸福的时刻,黑夜赶走了闷热,而又不像雨夜的潮湿,整个身体似乎能焕发出平日里没有的力量。今天她很高兴,尽管实际上剁菜刀剁的臂膀酸痛,但好心情还是让她不禁哼起了歌。

    今天她早早地拉上拉窗帘,关紧窗子,她今天不需要在站在窗前窥探对面女人的任何信息。甚至,在某种程度来讲,她还在心里对这个女人升起了丝丝的怜惜。她先前似乎听见对面的女人一如往常一样惊叫了一声,还有陌生男的说话声,不过她都没有去查看,她觉得今天自己本就该好好休息一番。

    她对手里的宝贝很满意,大小很合手,她相信,只要一直盘下去,这会是个不错的小玩意,甚至比原来的更好。她不停的抚摸着,渐渐地手心出了汗,正是汗手的长时间浸染,才能盘出上好的手玩佳品。

    玄关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只不过,今天她没有包包子。她没有起身,因为她听见了儿子径直上楼的声音。门被推开了,她微微错过头,第一眼竟然看见了儿子紧缩的眉头,这让她略微不满。但一想到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便把那一丝不满抛开了。

    “您包包子了?拿来我吃”,儿子坐在对面问自己。

    “儿子,我没包包子,你要是想吃的话,下周我在包给你。”她笑着对儿子说。

    “哦,我只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肉腥味,以为你包了包子”儿子仍旧皱着眉,起身要打开窗子。

    她没有阻止儿子,尽管她看见他站在窗前多向对面看了几眼才转身坐了回来。

    他拘谨地坐在那,不知道下一句说点什么。不过母亲似乎兴致不错,呆着笑容,哼着调子。不过,她发现了母亲手中的东西,眉头皱的更紧了。

    “狗子来过了?是他从我帮你拿回来的?”他低下头问到。

    母亲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干狗子什么事。”

    “您为什么要把玩这种东西,别人看见了会以为我的母亲是个精神病!”他的声音很小,他怕母亲突然愤怒起来把自己推出门外。

    不过母亲的心情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笑着,只是语气却生硬了几分答道:“别人怎么会知道我是你母亲呢?你只会半夜或凌晨才偷偷摸摸地来一趟看看我,除了鬼和猫头鹰谁会知道呢?”

    他抬起头,看见母亲正在盯着自己的眼睛,便有低下头去。

    “这个东西怎么了,告诉你,我的奶奶曾经告诉我,在宋代的云城,人们把玩骷髅头成风,大家族的掌事女人如果不把玩几个男性的头骨,都护不住家。后来骷髅还成了一种戏曲,据说南宋有个画画的叫什么李高(嵩)的就画有骷髅幻戏图。再说了,漫漫长夜总要有些东西陪伴我,你行吗?”

    他无法回答母亲的问题。自从十四岁那年下体在睡梦中突然涌出一股“白血”之后,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死掉。他不想死在母亲的身边,这个女人已经够不幸的了。但是,他又害怕母亲孤独,便让自己的跟班小弟狗子常常带自己去看望母亲。直到一年后,自己并没有死,他发现狗子竟然也会流出那股白血。他终于慢慢知道了,那是精液,自己还是蝌蚪的时候也曾经活在这样一摊白血里。但是,他却不愿意在回去和母亲一同居住,因为他发现,深夜里少了一旁母亲的夜夜惊呼自己睡的会更好。

    “大壮,咱们还是离开这座城市吧!”母亲见自己没有说话,便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再说,我已经把所有事业都迁过来了,我还能往哪走?”他不能答应母亲的要求,所以这一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大。

    沉默了一会,刁婆开口了。“好吧,我说不动你,但是你不明白,你走的终究是一条死胡同。”母亲的语气仍旧没有变,她似乎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但是又不想把事情点明。

    他觉得这个房间太压抑了,空气没有一丝流动,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他慢慢地站起身,转身关上了窗子,向母亲点了点头准备走掉了。要出门的时候,他还是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对母亲说:“妈,是儿子自己的原因,请您不要再迁怒于别人,好吗?”

    他看见母亲的笑容一点没变,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她对着骷髅亲了一口,说了句:“心情真好”。

    这个房间的空气简直糟糕透了,他头也不回地转身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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