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浪如此询问，苏青只是微微一笑，“仙魔与公鸡母鸡并无本质的不同，你若觉得我意有所指，那便是了。”
潜台词就是，但在我这里，两者之间并无不同，所以没有指不指，因为意思都是一样的。
当然这是在他已经了解了某些真相而言，许浪却并不知情。考虑到这一点，苏青补充道：“仙魔势不两立，绝无法共存于世，其中一类必定要消亡，而只能留一类长存，但是于天道，两者殊途同归，最终目的皆是永生不灭，因此皆为逆天而行的一类，这样说，你可懂？”
“字是听明白了，但意思没懂。”
“你可以问。”
于苏青而言，杀光天下修士是正确的，所以他语气平和，但许浪能听出来，这句话透着冷血无情的味道。——虽然我要杀你，但并不急于一时半刻，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为你解惑，因为你总归是要死的，这件事不用怀疑。
许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早就了这样的苏青，只是觉得有些悲哀，若师傅看见这种模样的兄长，该作何感想？
毋庸置疑，若是苏素出现在这里，苏青也一样要杀。许浪能肯定这一点。
但他没有说别的，因为有很多疑惑想知道。一旦确定就算会影响自己的道心也要了解真相，许浪便卸下了所有负担，平静问道：“魔到底是什么。”
苏青笑了笑，“能来这里，说明你已经见过了一些人，至少知道了一些关于远古那场生灵涂炭天地浩劫的事情，那他们有没有跟你说……我也是魔？”说话时，他的目光朝沉默了很久的羽瞟了一眼。
黑衣少年早已退到主子的身后，此时一脸懵懂不解。
羽低头沉默，不知在想着什么。
许浪犹豫片刻，回答道：“……有，但我问的是天生的魔。”
苏青点头，“那么魔就是魔了，跟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天地间的一种物类。”
“可刚才你说仙跟魔才是一类，怎么现在又说跟人相同了？”
“那我问你，什么是仙？”
“仙就是……”许浪想都没想便开口，然后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不由愣住了。
虽然是穿越者，但他也是土生土长的这个世界的人，除了不知如何出生，他的灵魂也完整经历了一个孩子从小长大的过程，与这个世界的年纪相仿的人并无任何不同，仙这个字眼，在凡间并没有太过神秘，从小听人口口相传，耳濡目染之下，在许浪的潜意识里，对于仙，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认知。
仙就是仙嘛。
可到底什么是仙？
平头老百姓不会去想这么复杂和遥远的问题。许浪修仙已有多年，但也没有仔细去想过，他从凡间而来，拥有同样的肉胎凡身。
仙就是修仙者？
那为什么干脆不叫仙，而要加个修字？
许浪一时有点懵了，发现一个人尽皆知的简单名词，似乎竟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仙本是人，这是你的认知，只是你还没想透，所以回答不出来。”
苏青替许浪给出了答案。
但是他慢慢摇了下头，“事实不是这样的。”
“嗯……仙本是人，仙都是人修炼而成，这是对的。”许浪自言自语轻声呢喃。
羽仍旧沉默，像是要沉默到底，让苏青不再注意自己的存在。但没人注意到的是，听到许浪轻声呢喃时，他有些失神的目光闪过一丝嘲讽，或者是自嘲……？
“我说了，不是。”苏青认真道。
许浪回过神来，“为什么不是？”
“没有为什么。仙就是仙，魔就是魔，人，也只是人；三者本为天地存在所需的一环，公鸡母鸡，也是一样。因此方才我与你论道，其实只是论天地，而非道。”
许浪感觉抓到了一些什么，但有些东西堵住了嗓子，发不出声音，只能目瞪口呆，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回荡。
不……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苏青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同时将他的认知推倒然后重构。
“大道因何诞生无法得知，但可以肯定，它是一切的本质，只是规则，而无灵智，一片天地空间因它而诞生，可诞生了也就诞生了，就像我们走路的时候随手扯了一把路旁的草或踢了一颗小石头，这是一个事实，但没有任何意义，也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一片天地是否能永存，于大道而言，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我们常言的天地，其实指的便是大道规则，因为我们觉得唯有天地才是永恒的，它高不可攀，深不可究，但真若细究起来，其实天只是云和光，地只是泥和水，这些都是会消散的东西，唯有大道永存，因此有识之士又说天道，不过是为了让凡人能够接受，毕竟天摸不着，而地却时刻踩在脚下，可笑，须知真正令人敬畏的，是永远没有特定形态的大道。
正因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存在，其自行循环运转，于是诞生了天地，万物。
天地初开，万物生生不息，虽各行其道，却因同出一源而息息相关，无高低贵贱之分，因此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说，这句话，在无数年前就有了，而并非人们所说的出自圣贤之口，他们不过是代为转述。
可是，道生万物有强弱之分。
其中最强的便是仙与魔，之后才是人。
仙魔天生强大无比，也是不死的存在，若无外物干扰，可永垂不朽，并且随着生长，力量会自然而然地增强，灵智也越来越高。
但大道之所以是大道，是因为它的绝对公正。
仙魔确实强大，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大道给了他们交配的本能，却没有给他们诞下后代的能力。所以从我们的认知而言，仙魔或许站在了弱肉强食规则下的最高层，却都是注定会消亡的种族，即便他们本身拥有无尽的生命。
然而，天地既因大道而生，本身已经是件完美的作品，任何事物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最终，仙与魔都找到了延续自身的方法。
那是另一个物种，与他们相似但弱小太多的物种，人。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究其原因仍是为了争夺食物，争夺食物是为了生存，自然而然，仙魔之间也因此而产生了摩擦，经过无数年演变，最终成为死敌，又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曲折，最终有了无数年前的那一次波及整个天地的仙魔大战。
最终仙略胜一筹，于是世人只知仙，而不闻魔。”
说到这里，苏青略作停顿，等许浪慢慢消化这些事带来的冲击。
……
天地寂静，许浪低着头，唯有轻微的风声呜咽与他承担心中的惊涛骇浪。
脑海脑海一片空白，苏青的话摧毁了他的过往认知，整个人处于无所适从的状态。
接下来的秘密，他还有勇气去探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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